第四篇 广大圆满 第三章 元宵灯会入吐蕃

红男绿女细数着何曾的繁华若梦

无常的雪　无端的漂入了

少女文成的罗帐

空就要带着她

进入雪域的因缘当中

一见永不再见!

永别了

长安的故乡

是豺?是狼?是虎?是豹?

原来是赭面的噩梦!

安心吧!美丽的公主!

罗刹的魔影　不会再吞食你的美梦

观音的后裔　将展卫着你的俪影!

正月十五那一天

文成公主您应允前来西藏

别怕那广漠的莲花霸

我准备着一百匹骏马来迎接您

别怕高耸入云的雪峰

有一百头牦牛来迎接您

别怕那河水又宽又急

有一百只皮筏来迎接你

吔!呀!哈!

大唐的长安城每晚都要击鼓宵禁，城门、坊门通常是“昏而闭、五更而启”，除皇帝特许外，夜行者将被罚，因此整座长安城一到夜晚真是“六街鼓绝行人歇，九衢茫茫空有月”了。但是在一年当中有三天是“金吾不禁夜”，这是上元(元宵)节前后三日，在这欢庆的三日中百姓可上街游乐至通宵达旦。

欢度上元灯节的长安不仅是“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男女老少相偕出游赏花灯，而且歌舞喧天，城开不夜。有时更在城门外制作大灯轮，高达二十丈，装置数万盏金银灯，缀以锦饰，望之宛如花树一般。此时千数宫女也都锦罗香粉、珠翠盛妆地出游，她们戴着花冠、披着飘逸的巾帔，与长安少女千余人在灯轮下唱歌跳舞尽情玩乐三昼夜，欢乐之极，未始有之。难怪李商隐在《正月十五闻京有灯恨不得观》一诗中写着：“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崔液也曾写道：“星移汉转月将微，露酒烟飘灯渐稀，犹惜路旁歌舞处，踌躇相顾不能归。”

而今年的元宵节，对于文成公主而言，有着十分特别的感受，因为这应当是她最后一次看到长安美丽的元宵灯海。

这让人想起吕温在《和舍弟惜花绝句》中所说的：“去年无花看，今年未看花，更闻飘落尽，走马向谁家？”然而吕温在元和元年(公元806年)还能从吐蕃出使还国，但是和亲的文成公主，恐怕终此一生，再也看不到长安的花节了。

天上飘着细雪，十余岁的年轻少女就要辞别亲人，走向八千里外的荒陌之地。公主虽然不是太宗的亲生，传说她为唐太宗族弟江夏郡王李道宗的女儿，但却以皇帝公主的名义出嫁，不只为汉藏结下了不解的因缘，也为佛法的传承开启了一片蓝天。

太宗对于吐蕃大相禄东赞相当重视，了解他是吐蕃最强大关键的人物，因此刻意推恩笼络。

贞观十五年春季，正月十二申戍日，唐任命吐蕃大相禄东赞，当右卫(卫军第二军)大将军，官拜正三品。

太宗对禄东赞外交礼节的熟练，和得体的应对，十分的赏识，于是决定把琅琊公主的外孙段氏嫁给他。但是禄东赞推辞说：“臣在本地早有妻室，是父母为我骋娶的，不敢遗弃。而且藏王还没有见到公主，身为使节陪臣，怎么可以先娶呢?”太宗越发认为他的贤明，然而为了给予厚恩笼络，仍勉强禄东赞接受。

贞观十五年正月十五丁丑日，太宗命礼部尚书(教育部长)江夏郡王李道宗为送婚使持节，护送文成公主前往吐蕃西藏。

相对于唐代正史对文成公主赴西藏与松赞干布和亲的记载，在西藏则留有许多不同的传说。或许这就如同五世DL喇嘛在《西藏王臣护法记》所说：

“那时发现有三种不同的境相：第一种十方诸佛菩萨所见的境相，是由那大悲光明发出的神力劝动观世音菩萨(松赞干布)和救度母(文成公主)，为饶益于西藏，双双起驾而赴藏；第二种中原的人众所见的境相，是公主前往西藏作菩萨化身的松赞王的王妃；第三种西藏的民众所见的境相，是藏王派遣智勇双全的大臣禄东赞等一行多人，捧着吠琉璃的头盔等礼物，到中原唐皇的王宫前聘娶文成公主。”

或许，由这些不同的差异观点，才造成了这么多相异的说法。

在藏地有些关于太宗、文成公主与禄东赞的传说，虽然与客观的认知相距太远，但是却十分有趣，也可以表现出他们对文成公主的崇敬。

藏地传说：松赞干布派以大臣禄东赞为首的一百名骑士携带银币百枚、一件珍宝制成的衣服、一只饰以璎珞之大象、半升金沙等礼品前往东方汉地求娶文成公主。他们一行到达汉地吉祥万门宫城，拜见唐太宗皇帝，说明来意，呈上礼物。此时，印度、大食、冲木格萨尔王、霍尔王等，亦各派骑士一百名前来求娶公主，会聚于汉地京城。

唐皇和后妃、太子、公主等人本来不愿将文成公主许给藏王，但是碍于法理不能表现有憎爱偏私之心，他们便故意地说道：“我们要试试看各个的使臣当中，哪一位使臣的智慧获胜，就将公主嫁给哪一位智慧者的大王。”

丁是他们拿出一块依附着神魂的绿松石出来，绿松石上有两个穿孔，有一个穿孔在玉石的边缘上，另一穿孔则在玉石的中间，而且两孔相通的线路，又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有层次如装饰品一般，具有多层回旋的曲线。

“谁能将这绫绸穿过绿松石的眼孔，就将公主嫁给他们的大王。”于是那些国家或部族的使臣们，经过许多天的工夫，想尽了各种方法，也还是未能穿过。

西藏的使臣大相禄东赞，则在中原当地捕捉了一些蚂蚁来喂食，并从中间挑出一只约大拇指指头宽度的蚂蚁来。他用细丝的一端系在那蚂蚁的腰部，丝的另一端拴着绫绸，然后将蚂蚁引进眼孔，随即用口对着眼孔吹气，等到那蚂蚁走出了眼孔，绫绸也随之而出了。他解决了这一个难题后，就请求将公主赐婚于藏王。

但是中原方面仍不乐意将文成公主许配给藏王，所以又故意刁难说：“仅只这一桩小事算不了什么智慧，我们要考验的事不只这一件。”

于是他们又拿出母鸡、雏鸡各一百只，要求各位使者要分辨出各自的母鸡和雏鸡来；然后又摆出很多根圆木，要求分辨出木头的根部与末梢；接着又要每人在一天当中，须吃完一整只羊的肉，同时揉好整只羊的皮，并饮完一大瓶酒而不醉等许多极困难的斗智竞赛。

而智巧的西藏使臣禄东赞就用酒槽诱鸡的方法，让母鸡呼叫小鸡而分辨出每只母鸡各自所生的雏鸡；用顺流放木法，较重的根部顺流冲下时会在前，而辨出了木头的根部与末梢；用轮流食作并进法，将一群人排好，依次将羊肉和羊皮分开堆列起来，每一小块肉上沾一些盐渐次取食，也就将肉吃完；同时从排头起，每人依次传递羊皮都揉搓一下，这样轮搓就将羊皮全数揉好；又用一小酒器盛酒，而依次轮饮也将酒饮完而未醉。其他使臣们则都未能按规定完成各项竞赛。但是藏王仍然没有得到唐朝皇帝的许婚。

有一天晚上，骤然敲起了大鼓，并传令说：“大唐皇帝有令，要所有使臣，马上都到皇宫里去。”藏使大臣禄东赞一听到鼓声，心中知道定有蹊跷。

于是，他在出发前往皇宫的时候，先在自己住室的门槛外侧上，用朱色画了一支金刚杵，并在门槛下边画上了一个卐字。凡是他所经过的其他门上，也都画上记号，然后直达宫内。

当各位使臣匆匆赶抵宫中时，唐朝皇帝吩咐道：“今晚你们各位使臣，谁能不走错路而直达自己住处的，就将公主许给他的大王做王妃。”其他的使臣都走错了道路，惟独西藏使臣禄东赞举起明灯照着事先画好的记号走回去，很顺畅地到达了自己的住室。

可是唐帝又传下令来说：“明天在广场上，将集合三百名年轻的美女，到时谁能在三百人中，认出公主来，就将公主嫁给他的大王。”

禄东赞原来就熟识一位与皇室相熟的汉族女人，为了能辨认出真正的公主，他给了那女人一些赏金，先将文成公主的身形体态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牢记在心里。到了第二天早晨，其他的使臣们，都只看外表的装饰和容貌，挑走了一些美女，而西藏的使臣却胸有成竹地把彩箭插在文成公主的衣领上而引出广场。

那时公主虽然表现出不乐意的样子，而西藏使臣却是无限欢喜!继由藏使让图弥和枳-色汝贡通二人抬着公主唱道：

稀有!真稀有!

小臣有话禀，公主请谛听：

欢欣我藏疆，随处结祥云。

巍巍藏王宫，诸宝所建成。

松赞干布王，菩萨之化身。

相好具庄严!　种姓最高尊!

若你亲见他，悦意真喜生!

大王本是大悲观世音，政治如法而不紊。

人民听命，王臣欢欣，歌唱太平。

佛法如旭日东升，德光若明灯还映。

山中遍生林木葱郁，大地满种五谷盈登。

无边******地殖生，遍地欣欣向荣。

五金宝藏齐繁兴，牛羊马匹日益增。

如是快乐与欣荣，藏疆全备可欢庆!

稀有!真稀有!公主请谛听!

听了他们悦耳的歌声之后，公主心中也就宽心不少了。

当其他使臣分别返回之后，汉地众人十分伤心地说：“想不到汉地的公主，竟被吐蕃人娶去了!”他们甚至放声痛哭。虽然如此，由于业缘的缘故，加上汉地按国律办事，大唐皇帝还是将汉妃公主嫁给吐蕃，并陪送不计其数的珍宝、本尊释迦牟尼佛像、占卜历算之书六十种、医药、十八种工匠、各种谷物种子、众多男女侍从等。

这时文成公主在拜别唐太宗时，向他请求说：“如果命儿出嫁到西藏，儿请求赐我释迦牟尼佛像，以及为了要镇守那野地边荒的西藏地区，和所有凶恶的神魔鬼怪，所需要的占卜、历法、星算诸术的图书等。并请赐下圆满意愿的财物和用之不尽的珍宝等。”唐朝皇帝允如所请，将财物嫁奁分赐给公主而说道：

为了美丽的女儿修造福田，

我的佛祖释迦牟尼身像，

修造的施主是帝释天王，

毕夏噶玛亲自担任工匠，

佛祖曾经亲自为它开光，

这尊无比的神佛身像，

不论用见闻思触向它祈请，

都能尽快获得成佛正果，

这般利乐之源的觉卧佛像，

虽然爱惜得像自己心肝，

也把它作为嫁妆送给你。

金玉镶嵌的经史书籍，

还有佛经三百六十卷，

虽然上面镶嵌众多金玉，

也作为嫁妆送给你。

各种炊具和精美食品，

各种茶具和香醇饮料，

黄金宝鞍和碧玉马蹬，

也作为嫁妆送给女儿你。

特制的狮子锦缎八鸟绸，

绘有贝壳宝纹的奇香木，

也作为嫁妆送给你。

能治四百零四种病痛的药品，

百种诊断和五观六行的医术，

还有四续医书都送给你。

一世温暖的绫罗绸缎，

艳丽华美的各色衣物，

共计两万多件也都送给你。

家世良好形态妍美的女子，

处处都能符合你的心意，

选出二十五名随你前去……

唐皇随后又吩咐道：

亲爱的女儿啊!细听我吩咐：

著名雪域是藏土，

现前圣地真殊胜!

雪山宛若自生奇妙塔，

任运天成究竟最胜土。

四海好似供设松石曼荼罗，

四原如同自然陈设之供物；

而那四河正是天然的四泉源，

搭配高山、净地、雪岭、险隘处，

俨然吉祥悦意的卐字图。

非同他国的君王由人来，

人作君王绝非稀有世罕无。

稀有的藏王!菩萨化身作君王，

四方大王俯首敬服。

法王松赞干布，拥有六氏族，

是上善人——菩萨化身真殊胜!

具足无量功德的君主。

唐朝皇帝说了这些赞美的话，以使公主的心情喜悦，并教诲公主道：

汝应教导儿孙读书，习染善性。

应赞叹三宝的威望，诚心信仰百般恭敬。

应修建大转法-轮的殿宇，和那具足修善的梵净兰若。

更应塑造佛像、书写经文。

应精勤闻思修，内依正法行。

应礼敬诸僧伽，守护誓戒身。

常念正法，勿推明日，现今即身体力行。

学法当思无暇等待，切勿贪恋此生。

胜利的皈依处，应皈敬三宝佛法僧。

应思业与果，止恶修善行；

当念轮回过，依修出离心；

离轮回烦恼，依法对治行；

应思慈悲心，当生菩提心；

应作菩提行，循大乘途径；

汝能如是作，将获善祥境；

这是最后语，儿应依此行。

太宗对文成公主教诲了许多恳切的话语之后，就准备遣嫁公主去到西藏作西藏的王妃。

然而，此时由于吐蕃内部的矛盾，枳-色贡通因为嫉妒禄东赞而进谗言，再加上太宗皇帝认为禄东赞聪明过人应在汉地繁衍后离的缘故，命禄东赞在汉地留住一年；另由唐皇派使臣先护送公主前往吐蕃。禄东赞在汉地留住期间，伪装生病，藉口到汉藏交界处祭祀山神，用尽各种方法终于得以脱逃；并领着许多汉人，赶回吐蕃，在朵康的那雷地方追上公主一行。

这是藏地的传说中，对迎娶文成公主出嫁到藏地的记载。

文成公主带领随同入蕃的随从，有公主奶妈一家、官属及其家眷，二十五位侍女和卫士，制造日用必需品的工匠和厨役等，人数颇众。而她随身所携带之嫁妆，除了有绫罗绸缎等衣物、金银首饰之外，最重要的是一尊释迦牟尼十二岁的等身佛像、大史集、三百六十经论文典、烹调食品法三百六十种、配制饮料法多种、坚甲利兵三百六十、经史论集十四部、词藏、词库、词变、修身论著、放牧增殖法、数码与历算、中原占卜经典三百卷、善恶宝鉴、工艺技术六十整、治疗四百零四种病的医药、百种验方、五种针灸医术、四种炮制药物以及经部、续部佛经等。

这尊释迦牟尼佛的十二岁等身像，在藏地成为最受崇敬的佛像，被称为觉阿(卧)仁波切或觉阿如意宝，其意为释尊大宝。此像传说是释迦牟尼佛前往三十三天(帝释天)说法时所塑造的。后来在龟兹停留六十年后，由大译师鸠摩罗什带入汉地凉州再到长安。

觉阿如意宝像十分灵验，凡所祈请，无不如愿应验，所以名为如意宝像。当它被带到西藏之时，原先被供奉在小昭寺，后来芒松芒赞王时，谣传汉兵来藏，所以将此像迎至拉萨大昭寺的南明镜门内。直至金城公主来藏地后，才又将之安置在大昭殿的后净香室。

文成公主一行，从长安开远门出发，沿着丝路，经过甘肃的张掖、酒泉、武威，来到了敦煌(沙州)，再从敦煌转往青海格尔木，进入了吐蕃路。从此之后，一路西进愈行愈辛苦。迎亲使禄东赞一路上，虽然也一直告诉公主，吐蕃的绮丽风光与生活习俗；但是离开长安仅数个月，随从的奶妈、婢女与卫士，有的却病倒了，公主心中不免伤感。

此时不禁令人想起在慧超所写的《于吐火罗逢汉使入蕃》中的诗句：

君恨西蕃远，余嗟东路长，

道荒宏雪岭，险涧贼途倡，

鸟飞惊峭疑，人去偏梁口，

平生不扪泪，今日洒千行。

公主越过了四千八百米高的昆仑山口，接近了黄河的源头，并在此建造了会馆，这应该就是“公主佛堂”了。这时，松赞干布已满心欢喜地率领待卫，亲自来到柏海(黄河源头的扎陵湖)迎接公主。

松赞干布以盛大的仪式亲迎公主，只见柏海之滨，以大树干为栅，兼为壁垒，每十步集长槊百枝，中立鲜红大旗，云海飘扬，一片喜气。

赞普见到缓缓前来的送亲仪队，心中十分的震撼，不禁自思：“使者所说确实毫不夸大，大唐的服饰、仪仗，实在太令人吃惊了。”

当他见到了江夏王李道宗时，就以盛大的喜宴来接待，并十分客气地亲执婿礼，以唐朝驸马的礼仪会面。

在仔细观察之下，松赞干布更对唐人的丝织服饰与礼仪，充满了景仰，因此也换穿了丝绸的礼服，才和文成公主见面；但又十分自豪地向左右亲属说道：“我的祖先、父亲都未曾有通婚上国的，现在我能娶到大唐的公主，实在是太幸运了!我预备为公主建筑一座城池，来向后世子孙夸耀这一件大事。”

而文成公主跟随着松赞干布，沿着五千八百米高的唐古拉山口，困难的跋涉，顺着怒江上游的安多、那曲，并经过了当雄、羊八井往拉萨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