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汉族僧服
周叔迦
佛法传入中国近两千年,但是在汉族、藏族、傣族等民族间存在着不同的佛教系统,传流时间也有先后。因此各族的僧侣服装各不相同。特别是在汉族中由于地区大广。南与热带接壤,北与寒带相邻,而且流传时间也最久,以致汉族僧侣的服装在各时代中变迁很大,在形色上也最复杂,与印度原始的僧侣服制差别很大。
佛教僧侣的衣服,根据佛的制度,限于三衣或五衣。三衣是安陀会、郁多罗和僧伽黎。安陀会是五条布缝成的衷衣,郁多罗是七条布缝成的上衣,僧伽黎是九条乃至二十五条布缝成的大衣。五衣是于三表之外加上僧祗支和涅槃僧。僧祗支覆肩衣,作为三衣的内衬。涅槃僧是裙子。这些衣的主要规定,特别是三衣,有两点:第一、颜色不许用上色或纯色,第二,所有新衣必须有一处点上另一种颜色,以破坏衣色的整齐而免除贪着,这叫做“坏色”或“点净”。又有纯色,如资蓝、郁金、落沙、青黛及一切青者不得着用。绀黑青作衣也不许用。只可用皂、木兰作衣。非纯青、浅青及碧,许存衣里。赤黄白色不纯大的,也许作衣里用。紫草、蘖皮、地黄、红绯、黄栌木都是不如法色。
虽然在律中禁止用上色、纯色的衣服,而染衣也有多种不同的颜色可用,但是在习惯上是用赤色。例如释迦如来的衣色,《大唐西域记》卷一中说:梵衍那国有阿难弟子商诺迦缚娑的九条僧伽胝衣是绛赤色;又《善见律毗婆沙》卷二中说:阿育王时大德末阐提到罽宾犍陀罗吒国教化在雪山边阿罗婆楼池水上行,身着赤衣。由这一些事实来看,在这一二百年中僧衣习惯是用赤色的。而且三衣总称为袈裟,袈裟是赤色的名称。用赤色的名称作为衣服的总号,这就说明在习惯上三衣总是赤色的。
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僧侣还是披赤衣的。直到现在近两千年,沙门的袈裟还是以赤色为主。但是汉地天气寒冷,仅仅三衣是不可能御寒的。因此根据佛制许蓄百一长物的规定,于三衣之外须有其他衣服。不但汉人不习惯仅着三衣,即是西来的大德高僧,在汉地居住数年以至数十年,或尽寿于此,也必须添着其他衣服。这些衣服究竟是什么形式,什么颜色呢?
僧侣的常服在最初的时候是与俗人一样的,只是在颜色上有所分别,所以沙门有“缁衣”之称。《续高僧传》卷十《法上传》云:“自(法)上未任以前,仪服通混。一知纲统,制样别行,使夫道俗两异,上有功焉!”可见到东魏末年,法上任昭玄统以后,僧侣的常服,才在式样上有了特殊的规定。在此以前何以选用缁色,虽难考定,大约是从道士的服色来的。
到了明代洪武初年,制定了僧侣的服色。现在南京宝华山是律宗的祖庭,每当传戒时住持仍着黑常服、红袈裟。而求戒者着黄常服、黑袈裟,此犹是明代的旧制。现在僧侣的常服大多是褐、黄、黑、灰四色。在北方有黄绿色,称为湘色的。在此五色中又各任意深浅不一,没有一定的规制。
僧侣常服的式样既自魏末法上规定以后,究竟是什麽式样呢?那些亵衣,衷袄等未必有所规定,仍是随着时代与俗人的衣服一样。只是外面的衫袍,为了观瞻起见,才有一定的特式。这应当是一般所说的“方袍”,因为这“方袍”的名称到唐时才普遍起来的。
僧衣的另一名称是“衲衣”,衲是补缀的意思。因为袈裟是由多数碎布补缀而成的,所以译作衲衣。《大智度论》云:“五比丘问佛:当着何衣?佛言:应披衲衣。”这都是指袈裟而言。但是后来僧侣的常服,也常是破旧而经过补缀的,于是成为僧服的通用名称。
方袍的另一名称是“海青”。明郑明选着《秕言》卷一云:吴中方言称衣之广袖者谓之海青。按太白诗云: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盖东海有俊鹃名海东青。白言翩翩广袖之舞,如海东青也。
至于汉地僧侣法服的颜色、由于常服颜色的复杂,也发生紊乱的情形。自从唐武后依唐代三品以上服紫的规定,赐给沙门法朗等九人紫袈裟(见《唐书》)。在唐宋时代,一直都以赐紫衣为沙门的荣誉,因而引起忽视戒律的规定。随意选用袈裟的颜色。特别是随着常服的颜色而任意改变,如常服有缁、黄、褐等色,袈裟也有着许多颜色。《酉阳杂俎续集》卷六征释门衣事云:“其形如稻,其色如莲。”又云:“赤麻白豆,若青若黑”可见汉地袈裟的多样颜色久已如此了。另一面执着于“赤色”而以朱红袈裟为最尊重。殊不知朱红及黑色都是戒律中所不许的纯色、上色,而古代所谓披赤衣,乃是红而兼黑或红而兼黄,如前所记释迦如来的僧只支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