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天
我们现在讲授《入行论》。《入行论》是三世诸佛一定要行持的道路,这里面的佛法可以说是非常全面的,应怀着清净心来听闻。现在我们讲到十品中的第五品,“守护正知品”里的:
知惭识愧具怖畏 寂静勤求悦众心
若遇愚人作相违 于所欲求无厌患
真正发心的菩萨,不管在哪一方面都真正希望众生欢喜,这是最基本的标准。尽自己的一切力量,让各种言行能令他人悦意,不令他人心生嗔恼,尽管如此,愚人仍是智慧低劣,由于自心的烦恼作出一些相违的行为,各种要求一旦满足不了,心里便产生嗔恼。这种情况发生时,如果我们是真正发心的菩萨,就不要有厌烦的心——厌烦的心一旦生起,嗔心亦会生起,而一旦产生嗔心,利益有情的事情就不再想去做,这样便与菩萨行相违。
应该观察对方这一切不如法的行为,也是在内心我执烦恼的驱使下产生的。我们应借此观察之力,在内心中生发出悲悯,而不是产生厌烦。菩萨正如如意宝一般,希望满足众生所愿。从美好的愿望开始,菩萨便怀着这样利益众生的心。真正的菩萨对于愚痴的人,不但不会嗔恼,反而会更加慈悲,以种种方式希望他远离烦恼的束缚。《中观四百论》中说过这样的话:“一个被魔鬼附身的人会大叫大嚷,并且作出种种损恼他人的行为。”被魔鬼附身的病人会伤害医生,但医生不会对病人生气,因为他知道这病人是在鬼魔的唆使下才有这样的颠倒行。同样,佛陀看到众生的烦恼,却看不到众生的过失。因为众生自性清净,一切过失都是由烦恼引起的,而不是为烦恼所束缚的众生。
于诸无罪善事中 不损于已利有情
犹如幻化无自性 应常坚持如是心
“无罪”指不违犯制罪和自性罪。制罪,指违犯制戒,如违犯沙弥、沙弥尼戒等制定的戒条;自性罪,则是违犯自性的戒律。如杀生、十不善业,一旦违背不管受没受戒,都有自性的罪业。
在我们修学诸多的善法时,没有这两方面的罪业,完全在善法上努力投入。不犯戒且在善法上修行的目的是什么?一方面,不至于给自己带来伤害;另一方面则是利乐有情——可能有人戒律持得非常清净,却心生傲慢、轻视他人。即使自己持戒清净,也应以这样清净的功德来让它辗转增上。不要有傲慢、高傲的心态,这样对自己或他人利益都很小。
在一切善法的修持中,还要以一种“一切法如幻”的思想来观察。不管是持戒的人、所守的戒,乃至于如何持戒,都怀着三轮性空的观点,以智慧来观照一切法如幻如化,这样积累的智慧资粮更加广大。
让内心恒常地住在这些状态中:恒常地在善法上修持,以此利己利他,然后依靠各种各样清净的解脱道(对治法),让自心安住于善法,不应骄慢;用幻化的观点来对待自己所做的一切善事,也不应有炫耀、矜夸、傲慢的心。
再说到“无罪”上。自性罪和制罪,如果出家人受戒后去杀生,会同时得到两个罪:一是违背了自性戒,得到自性罪;另一就是违背了制戒,得到制罪。因此两方面会同时触犯,没有受戒者造罪便只得一个。所以这样就更应该注意,对于戒律如何清净地守护,就要在因果上去多多思维,这样才能产生怖畏的心。
因果我们知道有着三个:异熟果、等流果、增上果。异熟果,即是如果造下杀生罪业就会堕入恶趣,苦受在恶趣中成熟。等流果,即得到人身,如前世恶业习气重,今生从小就会喜欢造作恶业;如善业习气重,此人从小就心地善良、希望能帮助别人。增上果,即所感得的外在环境;环境和自己内心相应,内在是怎样的,外在也是相应的。对于这些方面多多去思维,在因果上生起定解,这样对于戒律就会发起非常好乐的心去守护。
自性罪,通过四力忏悔可以净化掉;制罪,由于违反戒律而得到的罪过,依靠四力是不够的,一般我们通过诵戒、布萨(发露悔罪还净的仪轨)这样最好的方式去净除。在僧众中怀着一种忏悔的心,通过诵戒、布萨的功德,就比较容易得到净化。所以在僧众中,诵戒、布萨就极为重要。
得此殊胜有暇身 须经长劫熟思维
应当坚持如是心 令不动摇如须弥
这里再一次谈到殊胜暇满人身的难得:需要经历久远的时间,以持戒为基础,还需要广大的布施、以及发愿,才可以得到这样的人身。而这样的人身通过修行,不管是要追求解脱、或是成就无上菩提,都可以成办。乃至每一刹那,只要以此人身(原话是:只要在此上面)发起广大心愿来修行,就是每一刹那都在积聚广大的智慧、福德资粮,无论人天果报、或解脱,都可以这样去成就。所以说意义非常广大,又非常难得。人身难得,不管是从因缘上、果位上,还是体性上、比喻上,都一再说明它的难得,我们在这方面一再去思维,对于人身暇满,难得义大、容易失坏的道理真正生起一种定解,对于策励我们的修行就有很大的作用。
这样去思维后,就应坚持“如是心”——应以这样的人身,来成就自己和他人的广大利益:于自己,是成就无上菩提;于他人,是能利益他人。“如是心”可以说就是菩提心。要坚持自利利他的广大菩提心,不为外界种种风所动摇:各种对于今生的贪著、对于来世的贪著,乃至对于三界轮回的贪著,不为这些渺小的、目光短浅的心量所束缚,要能有广大的心,如须弥山一样不动摇。
其二,摄善法戒。之前我们讲述了摄律仪戒,现在开始讲摄善法戒。此中又分二:一,我们不能修学善法的主要原因。即对于自身的贪著,想要修学善法,就须断除对自己身体的贪著;二,如何修学一切善法的方便。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修学善法?对于这样的方法我们应该非常善巧、非常熟悉。
其一,如何断除对自身的贪著。共十二个颂文:
鸟鸢贪食死尸肉 互相攫夺与斗争
死时汝心不知忧 今何为身起诤竞
刚才也说,对于暇满人身一再思维,知道我们活着时能依靠它成就很大的利益。现在认为多么重要,一旦死去后便什么作用也没有了。好像印度人,死后会被抬去尸陀林,即尸体随便抛掷的乱葬岗;西藏人,死后天葬,会有许多秃鹫、老鹰来争相分食。有时我们很自然地就想象到这种情景。身体和心识已经分开,尸体被秃鹫、狐狸之类争夺分食,我们一丝不高兴也没有,因为已经死亡、身体已然舍弃。现在活着时又为何对身体就那么看重?在修学佛法的过程中,稍有些难行身体就忍受不了,还对于这个身体一直想尽一切办法去维护和照顾。为什么这样重视?到死后被秃鹫吃时你为什么又没有不高兴?
执持此身为我所 何为防护劳汝心
心与此身既别异 身之所属心何涉
死后自己的身体毫无作用,为鸟兽攫取争夺,为什么你现在这样坚固地执著,把身体当作自己最贵重的东西来多方面防护?为什么你的心是这样的?既然那时没有任何不悦,现在又为什么这样执著?在临死时,自己的心识会快速地舍离身体,身体也要舍离这个心识,两者自然地就会分开,身体对于心又有什么作用呢?“身之所属心何涉”,这句不太好理解,就是身体的一切对心识又有什么作用和利益?
问愚痴心尔何故 不于木像而执持
此不净聚朽机轮 勤加防护有何益
此时观察自己的思维,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从生下来,这个身体就和自己一直相随,十分熟悉了,所以我理应好好执著和保护它,不应轻视。若有这样的念头,就“问愚痴心”:问问这个愚痴的、对五蕴和合的身体蒙昧执实的心,为什么不去执持“木像”?木像,即洁净、清香的树身、木头。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净充满的腐朽机轮,只是个臭皮囊而已,为什么不去执持干净的、散发着清香的木头,将它当作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保护执著,反而对此不净的破旧机器防护到底?最关键的是,通过这个来断除对自身的爱著、贪著之心。自身的不净每个人都知道,但总把这种面目隐藏起来,赋予它美好、干净的形象,自己欺骗自己,然后对它贪著。所以,明白这样的道理后就不应贪著。
下面就是对自身的返观:用智慧的观点,观察我们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非常精要、精华的东西,值得我们这样去珍惜、爱护?
先从皮肤次第观 以自慧心而分析
血肉骨琐联络中 般若利刃今剖割
乃至骨骼悉分散 从头至足当观察
此中有何坚实法 自身于此应熟观
我们应该经常的返观自身,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自己这样地去珍惜它?用智慧的利剑,将自己的皮肤、血肉、经脉、骨、以及骨髓,逐个划开分析,从头到脚、从外到内(从皮肤到骨髓),去观察一下,到底其中有什么值得我们观察的坚实法、心要?
“坚实法”,即最精华、最美好的东西,值得去珍惜和信赖。自己反复观察后,发现毫无一物值得我们这样去珍惜。应常常这样去返观、熟观,除了观察自身,对他人的贪著也会断除。
如是虽已勤寻求 不见其中有坚实
汝当何故坚贪著 于此躯骸勤守护
以智慧利剑一再剖析观察自身,就会发现毫无心要、坚实法值得我们去珍惜。既然如此努力的寻觅都找不到,为什么还要如此贪著、殷勤地呵护这个身体?所以,应斩断对此不净身体的贪著。它毫无坚实之物值得我们去贪著,不值得我们把全部的努力都用在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