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明寒草
丙戌秋,南山中淡淡的月色。不由想起冯延巳《醉花间》里有句云:“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深幽静谧的月夜,目睹木叶纷落。这秋凉清冷的景象,留给人的又岂止是嗟叹无语的落寞?
那一夜因这月色留居山寺,借榻而眠。清秋的夜里独坐庭前,听山僧唱钟偈。晚钟清远,梵唱悠扬,恍入无人之境。尘虑尽散之时,却落了泪。今生注定是痴人,参悟不透佛法的智慧,只能合眼放步,以听造物之低昂。
客堂亮起了灯,琐窗上是知客师习字的身影。铺纸、研墨,笔走龙蛇。在深山中的古寺,在这树影诉说愁绪的凉夜,落在纸上的又会是怎样的字迹?
机锋与法师吃茶的时候,说起昨日接开水烫了手。
“开悟了没有?”法师问我。
“手里捧的是青花缠枝莲纹碗,疼了也不舍得放手,因为知道失去便不复得。”
“虚空粉碎,知幻即离!把那碗摔了去。”
我终于还是没舍得摔那只茶碗,古貌古心的器物,是踏破铁鞋才寻到的。看绿云在其间舒卷,任缥缈的茶香如轻岚一般在碗口弥散。等到风定云停,再轻啜那一泓碧水,只一口便可涤胸中尘滓,令你净无瑕秽。最普通的茶也能因它而生辉,就是这只茶碗给予我许多清朗的岁月。
喜欢一只碗犹且如此,遑论别他。我终于明白法师让我摔碗的用意:断除贪爱,无情方可不苦;倘断除不得,即便疼,也要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