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占英
倓虚(1875~1963),法号隆衔,俗姓王,名福庭,是佛教天台宗近世传人,当代中国佛教界着名法师之一。
倓虚出生在河北省宁河县北河口北塘庄一个半农半商的家庭。姐兄九人,均先后天折,他是唯一存活下来的晚生子。
他十一岁时,入乡塾就读,十四岁因家境不支而辍学习商。十七岁娶妻,生养子女四人。年及二十,父母先后故去。为养家糊口,他做过脚行,当过兵,以及银钱经纪人等许多行当;还学习过医卜星相之术。倓虚青年时代,正处在清王朝行将灭亡的衰败时期。时局动荡,战事频仍,百业凋敝,迫使倓虚浪迹天涯,饱尝颠沛流离之苦。在几次经商归家途中,迭遭歹徒洗劫,落得囊空如洗,劫后余生。
这些遭遇和经历,或许是促成倓虚萌发出家之意的社会因素,而家庭的熏陶影响和他本人的根性及志趣,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倓虚的双亲都信仰佛教,父母的一言一行,使他从小就在潜移默化中形成浓厚的宗教意识。倓虚童年时期,对求学淡漠厌倦;成年以后,对职业兴致不浓,唯独喜欢涉猎宗教典籍。早年对道教、耶稣教都有过接触,一度还想当道士。道家和佛学思想,都曾在他的思想上产生过影响。他的早期著作《阴阳妙常说》,就是佛道思想融合的产物。
倓虚四十岁时曾一度离家,因家室拖累未能如愿。但这并未动摇他决心投入“空门”之志。四十三岁那年,他悄然离家,终于当了和尚。
倓虚一生的主要作为是在四十三岁落发出家到八十八岁圆寂这一阶段。在四十五年僧侣生涯中,倓虚的佛教事业主要在三个方面,即弘扬佛法,营建寺庙,培育僧材。
倓虚是一位行解并重的法师。当年出家时,他的师父就曾断言:倓虚半路出家,怕是过不惯庙中清苦生活。岂料他非但一心向佛,且能忍辱负重。他虽然是年过四十的人,对担水挑柴、敲鼓撞钟一路粗重活计,都不辞辛苦地去做;遇上比自己戒腊高的僧人,不计年龄大小,一概口称师父,躬身避让。
倓虚对其家人苦心教化。在他的影响和开导下,妻儿先后皈依佛门,且有两个儿子出家为僧。
倓虚在佛学和修持方面,均有高深的造诣。出家不久他便前往宁波观宗寺拜天台宗第四十三代传人谛闲法师为师。谛闲法师对门生要求甚严,每讲一课,总要求学僧以自己的心得体会复讲一遍。倓虚口才好,善于表达发挥,加上他学习得法,不拘泥于古训,死记硬背,而重在消化理解,融会贯通。所以,他的学习成绩很出色,深得谛闲法师的器重。1925年,谛闲大师正式接纳倓虚为天台宗第四十四代法嗣。
倓虚的弘法活动主要是在北方。他的足迹遍及京津、华北、东北各省,远至西安、上海等地。也曾到过日本、朝鲜。前三十年中,他宣讲佛经二百多座;应聘担任主讲的寺院十七处;创建十方丛林四座;筹办佛学院十三所;创办世俗中、小学各二所,佛经印刷出版处二处。他本人的著作出版过二十四种。他的听众累计达十万余人。门下受业学生千余人;受其开示、度化而出家的僧尼约六百人。他的弟子称誉他“着述等身,辩才无碍”。他的演讲很富吸引力,常使听众为之倾倒。他善于把深奥的教义讲得深入浅出,雅俗共赏。他风趣幽默的谈吐,为许多僧俗弟子所折服。听他讲经的有上层社会的达官显贵,巨商富贾,也有城镇乡村的平民百姓,劳苦大众。
虚怀若谷,谦恭礼让的品德,是倓虚赢得佛教四众信任的一个重要因素。倓虚谦称自己“无超人之言,过人之行”。他自律极严,出家后“不别众食,不蓄钱财”。他在哈尔滨极乐寺、北京法源寺、青岛湛山寺等名寺担任住持期间,“食不求精美,住不求舒适”,不搞特殊化,表现出淡泊无求的高僧风范。
倓虚虽然着述甚丰,他却力主少说多做。他说,“佛学真义重在行”,“说一丈不如行一寸”,并常以此言勉励其门人。他自己就是一个“不尚空谈,脚踏实地做实事”的典范。东北四大着名寺庙中的哈尔滨极乐寺、长春般若寺、营口楞严寺、都是他一手营建的。
为了建造这些规模宏伟的庙宇,他有时不得不借助于上层人物的财力,奔走于官府豪门之间。早年驻守哈尔滨的中东铁路护路军总司令兼地方行政长官朱子桥,以及中东铁路稽查局长陈青飞二居士,都与倓虚过往甚密。“九·一八”事变后,朱子桥成为抗日爱国将领,倓虚也因涉嫌抗日,受到日特的秘密监视和传讯。其实,倓虚内心是十分反感官场应酬的。他一生以“净化社会,改善人心”为己任。他对门人说“不愁无庙,只愁无道”,说明他不重形式重实质的观点。他对世间的生死苦乐,荣辱得失看得极淡薄。他把自己修学佛法的心得受用概括为“看破,放下,自在”六个字,言简意深,亲切感人。他有一首偈语说:“动物任其孕子,植物随其流香;气候任其寒署,时间随其短长。天然大业,最忌装潢,有意求全,反致损伤。”超然世表,理事圆融。
倓虚对不同的宗派,不存门户之见,高下之争。认为宗派之别,只是方法有异,目标还是一致的;路虽不同,不妨殊途同归。他自身宗属天台,而不囿于天台,主张兼收并蓄,取长补短。与他同时代的慈舟法师、弘一律师,都曾应邀在他住持的青岛湛山寺讲学弘法。
倓虚是哈尔滨极乐寺的创始人之一,并任此寺第一任方丈,历时六年。他对黑龙江、辽宁、吉林三省近代佛教事业,均起过举足轻重的作用,堪称近世北方佛教的开拓者。
倓虚离哈尔滨后,去青岛湛山寺任住持十一年之久。1949年,应虚云和尚之邀,赴广州主持复兴光孝寺事宜,后移锡香港。1950 年被推选为香港佛教联合会第一任会长。其后数届当选,均以老病婉辞,集中精力办佛教教育事业。他在香港十四年中,先后创办了华南佛学院、天台弘法精舍、谛闲大师纪念堂、中华佛教图书馆、青山极乐寺、佛教印经处等多项事业。已届耄耋之年的倓虚法师,仍孜孜不倦地讲经说法,教诲后学。1963年夏,他讲完《金刚经》的“究竟无我”一章,自知世寿将尽,便嘱弟子准备后事。临终前,向身边四众弟子讲了这样一番话:“人生如做戏,活着如是,死亦如是。现在我的戏演完了,该要煞戏了。”言毕,跏趺而坐,在一片诵经声中,安详舍报。
倓虚法师圆寂后,缁素弟子遵循佛制,将其遗体荼毗(火化)后,舍利安葬于九龙湛山寺塔院。门人大光综其生平,编成《影尘回忆录》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