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为什么反对“看心观静”
智通
对于坐禅,六祖慧能大师从对般若法门的体悟中,提出禅宗特有的方式。然而一般的坐禅,禅者都特别注重坐相,并对坐姿及呼吸都有一定的规定;对如何用心也有一定的方法,即:从六根门头摄一而人,系心一境。而《坛经》中却呵斥坐相:“看心观境,不动不起,从此置功,迷人不会,便执成颠,如是教相,故知大错。”又经中记载:有神秀弟子参六祖。祖问:“汝师何为开示?”对曰:“常教诲大众住心观静,常坐不卧。”祖曰:“住心观静,是病非禅,常坐拘身,于理何益。”听吾偈云:“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愁骨头,何为立功课。”从般若法门的无住前提看,禅者假如拘泥坐相上的修行,本身就是住相。因为道乃无相,遍一切处,应该从行住坐卧的一切举动中去体验。
看心观境,这是一种石头压草的功夫。用静压住念头(动)不让它起来,以为一个念头没有就是好功夫,殊不知这样做下去,是不能成佛的;所以应该在多种多样的差别境上锻炼自己,心无所住,如果压住心念不起,就不能起灵活妙用,如死水一潭。有一位卧轮禅师以为压念不起是好功夫,就作了一首偈: “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六祖一听,知他走人歧途,就救他说: “慧能无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因此,无念不是压念不起,而是应缘接物无所住,无所染: 《坛经》中说: “于诸境上心不染著曰无念。于自念上长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尽除却,一念绝即死。”无念并非什么境界都不接触,或者什么都不想,而是在接触外境时,心不染著境界,犹如鸟飞虚空,不留痕迹;亦如明镜照物,物来不拒,物去不留,这才是无心的真功夫。
因此,做功夫是要活活泼泼地历境炼心,不是要闭目不见,塞耳不闻,死坐不动,沉空滞寂;须要见无所见,闻无所闻,才能证成大道。而一般禅者,以为不见色,不闻声“常坐不动,妄不起心”就能成道了。殊不知纵你闭目塞耳,心不缘境,可以做到不动;若一旦开目去塞,见色闻声,心对境时,妄心又不免随着色声流转不停。因此,除境灭心,不能真真了道。何况不缘外境,内心未必不在蠢蠢欲动。而且真的做到不动了,更有一大过患“即同无情,却是障道因缘”。行者运心应如《金刚经》所云: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色声,皆因缘生,无有实体,任你美色当前,妙声充耳,亦不过是阳焰,空花,海市蜃楼。所以,历经炼心,不须要回避见色闻声。
云门禅师云: “即此见闻非见闻,无余声色可呈君!”这句话就明白地告诉我们,要彻见真心,就在眼前见色闻声处,去悟这个能见色闻声的到底是谁?如果离开见色闻声,反而不能寻觅这个能见色闻声的闻了;假如著在见色闻声上,又被声色所迷,也见不到它了。所以,做功夫要在行、住、坐、卧、动、静、闲、忙处用。马祖道一禅师说: “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故不可如木石无知,要了了分明,正念昭昭,而又不可著在声色上;换句话说,也就是要见无所见,闻无所闻,而不是不见不闻,向内看心观静。
修行人个个都讨厌妄想,要清除它,消灭它。殊不知妄本无有,众生无知,误认为有,执而不舍,乃成为妄。若能当下一念觉悟,回光返照,照破幻境,妄也就化为乌有了。古人云:
“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因真心如镜,一切色、声、香、味、触、法皆如镜中所现幻影,若行者于妄影无取无舍,无喜无嗔,则妄自消灭。不必用尽手段去除妄心,只须用一个“歇”字,如经云: “狂心若歇,歇即菩提。”或只须用一个“转”字, “若能转境,则同如来。”如此,日久功深,一念相契,则妙明真心就豁然现前,当下即证无生法忍。
(作者系福建佛学院女众部崇福寺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