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
清朝·怀西居士周安士著述
重刻《安士全书》序一
重刻《安士全书》序二
《阴骘文广义》原序
文昌帝君阴骘文
补缺
吾一十七世为士大夫身
未尝虐民酷吏
救人之难
济人之急
悯人之孤
容人之过
广行阴骘,上格苍穹
人能如我存心
天必锡汝以福
于是训于人曰
昔于公治狱,大兴驷马之门
窦氏济人,高折五枝之桂
救蚁中状元之选
埋蛇享宰相之荣
欲广福田须凭心地
行时时之方便,作种种之阴功
利物利人
修善修福
正直代天行化
慈祥为国救民
忠主
孝亲
敬兄
信友
或奉真朝斗
或拜佛念经
报答四恩
广行三教
济急如济涸辙之鱼,救危如救密罗之雀
矜孤恤寡
敬老怜贫
措衣食周道路之饥寒
施棺椁免尸骸之暴露
家富提携亲戚
岁饥赈济邻朋
斗称须要公平,不可轻出重入
奴婢待之宽恕,岂宜备责苛求
印造经文
创修寺院
舍药材以拯疾苦
施茶水以解渴烦
或买物放生
或持斋而戒杀
举步常看虫蚁
禁火莫烧山林
点夜灯以照人行
造河船以济人渡
勿登山而网禽鸟
勿临水而毒鱼虾
勿宰耕牛
勿弃字纸
勿谋人之财产
勿妒人之技能
勿淫人之妻女
勿唆人之争讼
勿坏人之名利
勿破人之婚姻
勿因私仇使人兄弟不和
勿因小利使人父子不睦
勿倚权势而辱善良
勿恃富豪而欺贫困
善人则亲近之,助德行于身心;恶人则远避之,杜灾殃于眉睫
常须隐恶扬善
不可口是心非
剪碍道之荆榛,除当途之瓦石
修数百年崎岖之路
造千万人来往之桥
垂训以格人非
捐赀以成人美
作事须循天理
出言要顺人心
见先哲于羹墙
慎独知于衾影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永无恶曜加临,常有吉神拥护
近报则在自己
远报则在儿孙
百福骈臻,千云祥集,岂不从阴骘中得来者哉
附:明袁了凡四训
附:俞净意公遇灶神记
重刻《安士全书》序一
大矣哉吾心本具之道!妙矣哉吾心固有之法!寂照不二,真俗圆融。离念离情,不生不灭。谓之为有而不有,不有而有。谓之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生佛皆由此出,圣凡俱莫能名。类明镜之了无一物,而复胡来汉现。犹太虚之远离诸相,不妨日照云屯。正所谓实际理地,不受一尘;本觉心中,圆具诸法。乃如来所证之无上觉。道,亦众生所迷之常住真心。三教圣人,依此心性,各垂教迹,广导群萌。由是尼山(*指孔子)抉诚明之奥,作修齐治平之轨。柱史(*指老子)说《道德》之经,陈长生久视之术。大觉世尊,称法界性,示真如心,演背尘合觉之道,立不生不灭之宗。虽浅深大小不同,世出世间有异。要皆不外即吾心本具之理,以发挥演畅之,普令含识,称性起修,即修显性,消原无之幻妄,复本有之天真,永出迷途,诞登觉岸而后已也。
文昌帝君,于宿世中,心敦五常,躬奉三教,自行化他,惟欲止于至善。功高德著,遂得职掌文衡。恐末学无知,昧己永劫常住之性。因作文广训,示‘吾一十七世’之言,妙义无尽,谁测渊源?注解纵多,莫窥堂奥。致令上下千古,垂训受训,皆有遗憾,不能释然。安士先生,宿植德本,乘愿再来。博极群书,深入经藏。觉世牖民,引为己任。淑身变俗,用示嘉谟(*同模)。以奇才妙悟之学识,取灵山、泗水(*指孔学)之心法,就帝君随机说法之文,著斯民雅俗同观之注。理本于心,词得其要。征引事实,祛迷云于意地。阐扬义旨,揭慧日于性天。使阅者法法头头,有所仿效。心心念念,有所警惩。直将帝君一片婆心,彻底掀翻,和盘托出。俾千古之上,千古之下,垂训受训,悉皆释然,毫无遗憾。而又悲心无既,慈愿莫穷。欲使斯民推忠恕以笃胞与,息刀兵而享天年;守礼义以叙彝伦,好令德而远美色。因著戒杀之书,曰《万善先资》;戒淫之书,曰《欲海回狂》。良由世人杀业最多,淫业易犯。以故不惮烦劳,谆谆告诫。又以泛修世善,止获人天之福,福尽堕落,苦毒何所底极?乃宗净土经论,采其逗机语言,集为一书,名曰《西归直指》。普使富贵贫贱,老幼男女,或智或愚,若缁若素,同念阿弥陀佛,求生极乐世界,迥出轮回,直登不退。谢妄业所感之苦,享吾心固有之乐。前三种虽明修行世善,而亦具了生死法。后一种虽明了生死法,而亦须修行世善。至于惠吉逆凶,缕析条陈;决疑辨难,理圆词妙。其震聋发聩之情,有更切于拯溺救焚之势。诚可以建天地,质鬼神,羽翼六经,扶持名教。允为善世第一奇书,与寻常善书不可同日而语。不谓之菩萨乘本愿轮,现居士身,说法度生者,吾不信也。
(不慧)少读儒书,罔知孔孟之心传。长学佛乘,未悟如来之性体。迄今年临知命,见等面墙。徒有乐善之心,毫无利人之力。欲将此书,刊刻流布。无奈贫无卓锥,兼以懒于募缘。因是多年,未偿所愿。西蜀居士李天桂,夙具灵根,笃修善行。企得无上佛法,朝礼普陀名山。于法雨禅寺,偶然会遇。若非宿缘有在,何以邂逅如斯。乃屈膝问法,询求出要。余因示以力敦伦常,精修净业,自利利他,唯此为要。若能躬行无玷,方可感化同人。倘所行不符所言,乃奉法反以坏法。彼世之德不加修,而善不力迁者,非无修德迁善之资,乃无良师益友以身率之故也。即赠以此书,令详悉披阅。务使己之动作云为,与书之指示训诲,相契相合,无少参差,庶几可耳。彼遂若获至宝,庆幸无已,发愿刊板,用广流通。又祈作序,普告同人。因不揣固陋,略述颠末。其有欲致君泽民,修身齐家,教子孙以希圣贤,悟心性以了生死者。请熟读而力行之,当不以吾言为谬妄也。(印光法师撰)
重刻《安士全书》序二
淫杀二业,乃一切众生生死根本。最难断者唯淫,最易犯者唯杀。二者之中,淫则稍知自爱者犹能制而不犯。然欲其意地清净,了无丝毫蒂芥者,唯断惑证真之阿罗汉方能之耳。余则爱染习气,虽有厚薄不同,要皆缠绵固结于心识之中,从劫至劫,莫能解脱。杀则世皆视为固然。以我之强,陵彼之弱。以彼之肉,充我之腹。只顾一时适口,谁信历劫酬偿?《楞严经》云:‘以人食羊,羊死为人,人死为羊,如是乃至十生之类,死死生生,互来相啖,恶业俱生,穷未来际。’古德云:‘欲得天下无兵劫,除非众生不食肉。’又云:‘欲知世间刀兵劫,须听屠门半夜声。’既有其因,必招其果。不思则已,思之大可畏也。
安士先生恭禀佛敕,特垂哀愍,因著《欲海回狂》以戒淫,《万善先资》以戒杀。征引事实,详示因果。切企举世之人,同怀干父坤母,民胞物与之真心。永断伤风乱伦,以强陵弱之恶念。又欲同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因将《文昌帝君阴骘文》详加注释。俾日用云为,居心行事,大而治国安民,小而一言一念,咸备法戒,悉存龟鉴。由兹古圣先贤之主敬慎独,正心诚意,不至徒存空谈而已。如上三种,文词理致,莫不冠古超今,翼经辅治。以其以奇才妙悟,取佛祖圣贤之心法,而以雅俗同观之笔墨发挥之故也。虽然已能戒淫戒杀,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若不了生脱死,安能保其生生世世不失操持?则恒生善道,广修福慧,不堕恶趣,彼此酬偿者,有几人哉?而了生脱死,岂易言乎?唯力修定慧,断惑证真者,方能究竟自由。余则纵令尊为天帝,上而至于非非想天,福寿八万大劫。皆属被善恶业力之所缚著,随善恶业力之所轮转耳。因是特依如来,仗佛慈力带业往生之法,荟萃净土经论要义,辑为一书,名曰《西归直指》。若能一阅是书,谛信不疑,生信发愿,求生西方。无论根机之利钝,罪业之轻重,与夫工夫之浅深,但能信愿真切,持佛名号,无不临命终时,蒙佛慈力,接引往生。既往生已,则超凡入圣,了生脱死,悟自心于当念,证觉道于将来,其义理利益,唯证方知,固非笔舌所能形容也。此系以己信愿,感佛慈悲,感应道交,获斯巨益。较仗自力断惑证真,了生脱死者,其难易奚啻天地悬隔而已。
现今外洋各国大战数年,我国始因意见不同,竟成南北相攻。加以数年以来,水风旱潦、地震、土匪、瘟疫等灾,频迭见告。统计中外所伤亡者,不下万万。痛心疾首,惨不忍闻。(不慧)滥厕僧伦,未证道果。徒存伤世之心,毫无济人之力。有同乡芹浦刘在霄先生者,清介之士也。世德相承,笃信佛法。今夏来山见访,谈及近来中外情景。戚然曰:‘有何妙法,能为救护?’余曰:‘此是苦果,果必有因。若欲救苦,须令断因。因断则果无从生矣。故经云:“菩萨畏因,众生畏果。”’遂将《安士全书》示之,企其刊板广传,普令见闻,同登觉岸。先生不胜欢喜,即令其甥赵步云出资七百元,祈余代任刊事。忆昔戊申,曾劝李天桂刊板于蜀,彼即祈余作序。后以因缘不具,事竟未行。今蒙刘公毅然赞成,殆非小缘。窃以《袁了凡四训》,为改过迁善之嘉言。《俞净意》一记,为至诚格天之懿行。其发挥事理,操持工夫,最为严厉纯笃,精详曲尽。因分附于《阴骘文广义》下卷之后。莲池《戒杀放生文》为灭残忍魔军之慈悲主帅,省庵《不净观》等颂,为灭贪欲魔军之净行猛将。省庵《劝发菩提心文》,为沉沦苦海众生之普度慈航。爰附于三种法门之后,譬如添花锦上,置灯镜旁,光华灿烂,悦人心目。果能读之,则不忠不恕之念,忽尔冰消。自利利他之心,油然云起。从兹步步入胜,渐入渐深。不知不觉,即凡情而成圣智矣。庶可了生脱死,永出轮回。面礼弥陀,亲蒙授记。谨为阅此书者贺曰:‘久沈业海,忽遇慈航。遵行忠恕,归命觉皇。信真愿切,执谢情亡。感应道交,觐无量光。’余详戊申序中,兹不复赘。民国七年岁次戊午六月十九日,古莘释印光谨述。
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
《阴骘文广义》原序
《易》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书》言:‘作善,降之百祥’。左氏言:‘祸福无门,惟人所召’。故知福善祸淫,乃宇宙中必然之理。三教宗旨,无异同也(*犹言无异)。儒者闻因果之说,出于释氏,遂以惠迪从逆、吉凶影响之事,尽归佛门。谓人死无复有后世,善恶不皆有报。而无忌惮者,遂乐得为小人矣。
文昌帝君,现圣贤身而为说法,著《阴骘文》,以训士子。发端即曰:‘吾一十七世为士大夫身’,明乎人生必有后世,未尝断灭也。继之以‘如我存心,天必锡(*同赐)福’,明乎善恶必有征应,纤毫不爽也。迨其篇终,直曰:‘见先哲于羹墙,慎独知于衾影。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尤见救世苦心,真诚切挚。非皆吾儒所当奉以周旋,罔敢陨越者乎?玉峰周子,纵观三教之书,折衷百家之论,为之句诠字释,缕析条分。而又推广其未尽之旨,发所未闻,扫尽迂腐之庸谈,大破管窥之陋说。滔滔十万余言,号为《阴骘文广义》。萧子颂僖读而快之,惜其剞劂(*指雕板)未半,即捐赀(*同资)领袖。又得顾子受祺、金子尧封、罗子允枚,协力襄赞。于是清河昆仲,踵而成之。工既竣,周子索序于余。余读讫叹曰:‘君可谓垂训以格人非。敝邑诸公,可称捐赀以成人美。善与善遇,相得益彰。但愿见者闻者,身体力行,更相化导罔俾。’
元皇宝训,徒托空言。则相与有成者,又不独在二三君子矣。跂予望之。娄东唐孙华撰。
文昌帝君阴骘文
帝君曰:‘吾一十七世为士大夫身。未尝虐民酷吏。救人之难,济人之急,悯人之孤,容人之过。广行阴骘,上格苍穹。人能如我存心,天必锡汝以福。于是训于人曰:昔于公治狱,大兴驷马之门。窦氏济人,高折五枝之桂。救蚁中状元之选,埋蛇享宰相之荣。欲广福田,须凭心地。行时时之方便,作种种之阴功。利物利人,修善修福。正直代天行化,慈祥为国救民。忠主孝亲,敬兄信友。或奉真朝斗,或拜佛念经。报答四恩,广行三教。济急如济涸辙之鱼,救危如救密罗之雀。矜孤恤寡,敬老怜贫。措衣食周道路之饥寒,施棺椁免尸骸之暴露。家富提携亲戚,岁饥赈济邻朋。斗称须要公平,不可轻出重入。奴婢待之宽恕,岂宜备责苛求。印造经文,创修寺院。舍药材以拯疾苦,施茶水以解渴烦。或买物而放生,或持斋而戒杀。举步常看虫蚁,禁火莫烧山林。点夜灯以照人行,造河船以济人渡。勿登山而网禽鸟,勿临水而毒鱼虾。勿宰耕牛。勿弃字纸。勿谋人之财产。勿妒人之技能。勿淫人之妻女。勿唆人之争讼。勿坏人之名利。勿破人之婚姻。勿因私仇,使人兄弟不和。勿因小利,使人父子不睦。勿倚权势而辱善良,勿恃富豪而欺穷困。善人则亲近之,助德行于身心。恶人则远避之,杜灾殃于眉睫。常须隐恶扬善,不可口是心非。剪碍道之荆棘,除当途之瓦石。修数百年崎岖之路,造千万人来往之桥。垂训以格人非,捐赀以成人美。作事须循天理,出言要顺人心。见先哲于羹墙,慎独知于衾影。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永无恶曜加临,常有吉神拥护。近报则在自己,远报则在儿孙。百福骈臻,千祥云集,岂不从阴骘中得来者哉!’
自首句至上格苍穹皆帝君实事,出《文昌化书》)
补缺
安士先生,撰辑此书,事理文义,悉皆周到。唯于帝君末后一世,及于公治狱、窦氏济人、宋效救蚁、叔敖埋蛇五事,皆未曾录。或以他书俱载,后世咸知,故略之耳。然未曾博览者,不得而知,实为一大憾事。因按《阴骘文注证》,录而补之于此,则事实明晰,而原文了不更动也。释印光识。
帝君末后一世
帝君生于晋,姓张,讳亚,越人也。后徙蜀,即梓潼居焉。其人俊雅洒落,其文明丽浩荡,为蜀中宗师。感时事,托为方外游。及门诸子,建祠祀之,题曰文昌君。唐玄宗、僖宗,避寇入蜀,显灵拥护。难平,诏封晋王。后人加称曰帝,盖尊之也。(四川七曲山清虚观碑记)
于公治狱大兴驷马之门
汉于公,东海人,为县狱吏。郡有孝妇,寡居守节,养姑甚谨。姑恐妨其嫁,自缢死。姑女诬告妇迫死其母,妇不能辨。公争之不得,孝妇死。东海旱三年。后太守来,公白其冤。祭孝妇墓,遂雨。凡所平决,民皆允服。公门坏,父老谋治之。公曰:‘可高大其门,令容驷马车盖。我治狱多阴德,并无冤枉,子孙必有兴者。’后其子定国,果为丞相,封平西侯。孙永侣,为御史大夫。
窦氏济人高折五枝之桂
五代窦禹钧,燕山人,年三十外无子。梦祖父告曰:‘汝不但无子,且不寿,宜早修德以回天。’禹钧由是力行善事。有家人盗钱二百千,自书券系幼女背,曰‘永卖此女,以偿所负’,遂遁。公怜之,焚券养女,及笄择配嫁之。同宗外戚,有丧不能举,出钱葬之;有女不能嫁,出钱嫁之。公量每岁所入,除伏腊供给外,悉以济人。家唯俭素,无金玉之饰,无衣帛之妾。于宅南建书院,聚书数千卷,延师课四方孤寒之士,厚其廪饩。由公显者甚众。不久,连生五子,皆聪明俊伟。复梦祖父告曰:‘汝数年来,功德浩大,名挂天曹,延寿三纪(十二年为一纪),五子俱显荣。汝当益加勉励,无惰初心也。’后长子仪,礼部尚书;次子俨,礼部侍郎;三子侃,左补阙;四子偁,右谏议大夫,参大政;五子僖,起居郎。八孙皆贵。公享寿八十有二,无病谈笑而逝。冯道赠诗曰:‘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
救蚁中状元之选
宋宋郊、宋祁,兄弟同在太学。有僧相之曰:‘小宋大魁天下,大宋不失科甲。’后春试毕,僧见大宋贺曰:‘似曾活数百万生命者。’郊笑曰:‘贫儒何力及此?’僧曰:‘蠕动之物皆命也。’郊曰:‘有蚁穴为暴雨所浸,吾编竹桥渡之。岂此是耶?’僧曰:‘是矣。小宋今当大魁,公终不出其下。’及唱第,祁果状元。章献太后,谓弟不可先兄。乃易郊第一,祁第十。始信僧言不谬。
埋蛇享宰相之荣
楚孙叔敖,尝出游,见两头蛇,杀而埋之。及归,忧而不食。母问其故。泣对曰:‘儿闻见两头蛇者必死,今儿见之,恐弃母而死也。’母曰:‘蛇今安在?’曰:‘恐后人又见,已杀而埋之矣。’母曰:‘无忧。吾闻有阴德者必获善报。汝必兴于楚。’后果为令尹,执楚政。
集中援引三教书目:
《书经》、《礼记》、《周礼》、《周书异记》、《孔子集语》、《左传》、《列子》、《墨子传》、《史记正义》、《汉书》、《资治通鉴》、《皇明通纪》、《文献通考》、《晋书》、《梁书》、《北魏史》、《隋书》、《唐书》、《宋史》、《金史》、《古史谈苑》、《史林》、《隋唐纪事》、《梦溪笔谈》、《朝野佥载》、《昌黎文集》、《小学》、《苏州府志》、《松江府志》、《吉安府旧志》、《瑞州府志》、《南昌府志》、《袁州府志》、《昆山县志》、《铜仁府志》、《名臣言行录》、《圣学宗传》、《韵语阳秋》、《琐闱管见》、《日知录》、《学仕要箴》、《绣虎轩次集》、《荒政备览》、《功过格》、《广仁录》、《广慈编》、《笔乘》、《三教平心论》、《华严经》、《大般若经》、《大宝积经》、《楞严经》、《大集经》、《大方广总持经》、《大阿弥陀经》、《法华经》、《三千佛名经》、《大般涅槃经》、《阿阇世王受决经》、《弥勒下生经》、《杂宝藏经》、《贤愚因缘经》、《法句喻经》、《楼炭正法经》、《出曜经》、《折伏罗汉经》、《日明菩萨经》、《业报差别经》、《优婆塞戒经》、《禅秘要经》、《百缘经》、《树提伽经》、《发觉净心经》、《五母子经》、《阿育王经》、《正法念处经》、《起世因本经》、《分别功德经》、《卢至长者经》、《杂譬喻经》、《福报经》、《付法藏经》、《大藏一览》、《四分律》、《沙弥律》、《金刚经解》、《婆沙论》、《大智度论》、《立世阿毗昙论》、《法界安立图》、《经律异相》、《梁皇宝忏》、《水忏缘起》、《传灯录》、梁《高僧传》、《宏明集》、《佛祖通载》、《法苑珠林》、《金汤编》、《天人感通纪》、《护法论》、《法喜志》、《尚直尚理编》、《汉法本内传》、《冥祥记》、《冥报拾遗》、《缁门崇行录》、《竹窗三笔》、《解脱要门》、《现果随录》、《文昌化书》、《老子升玄经》、《太上清净经》、《大权菩萨经》、《灵宝经》、《步虚经》、《上品大戒经》、《上清经》、《道藏*轮经》、《消魔安志经》、《道藏全集注》、《群仙珠玉》、《净明真经》、《感应篇劝惩录》、《长生要旨》、《云笈七笺》
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卷上
昆山 周梦颜安士氏述
‘吾一十七世为士大夫身’
[发明](*发明,是周安士对帝君文义的推广阐发)篇中所言,皆帝君(*即文昌帝君,又名梓潼帝君)现身说法,故以‘吾’字发其端。曰‘一十七世’,特将吾身中亘古亘今、生生不坏之物,指示后人也。人惟生不知来,死不知去,便谓形神消灭,无复来生,所以肆行罔忌。帝君深惧此种自误误人,流毒不浅,故以自己之一十七世,晓然正告天下也。帝君既有一十七世,则吾侪皆有一十七世。由是将为善,思及身后之福,必果;将为不善,思及身后之福,必不果(人唯知道有来春,所以留著来春谷。人若知道有来生,自然修取来生福)。识得此篇开端语,亦思过半矣。
人读善书,每心粗气浮,不能沉思默会。即如‘吾’字、‘身’字,未有不蒙笼混看者。若识得‘吾’可为‘身’,‘身’不可为‘吾’,方知‘吾’是主人,‘身’是客矣。主则旷劫长存,无生无死;客则改形易相,乍去乍来。譬如远行之人,或乘舟坐轿,或跃马驱车,种种更变,人无更变。舟车轿马,身也;乘舟车轿马者,吾也。又如人作戏,或扮帝王,或扮官吏,或扮乞儿,种种改易,人无改易。帝王官吏乞儿,身也;扮帝王官吏乞儿者,吾也。以一身言之,其能视听者,身也;所以视听者,吾也。身唯有生死,故目至老而渐昏,耳至老而渐塞。吾唯无生死,故目虽昏,而所以视者不昏;耳虽塞,而所以听者不塞(若作视听即吾,又是认贼为子)。是故大人从其大体,身能为吾用;小人从其小体,吾反被身用也。
既可以十七世,即可以十七劫,即可以无量无边劫;帝君之‘吾’无穷,则吾辈之‘吾’亦无穷矣。既可以士‘身’,可以大夫‘身’,即可以天龙八部、地狱鬼畜‘身’,帝君之‘身’无定,则吾辈之‘身’亦无定矣。且托生既多,则宿世父母六亲亦多,帝君宿缘既多,则吾辈宿缘亦多矣。然则‘吾’者,主人也;‘一十七世’,旦暮也;‘为’者,机缘也;‘士大夫’,傀儡也;‘身’者,革囊也,诚难与俗人道也。
前世后世,犹之昨日来朝,吾生合下自有,并非佛家造出。譬如五脏六腑,本在病人自己腹中,奈何因其出诸医人之口,竟视为药笼中物乎?人若无有后世,不受轮回,则世间便有多少不平事,即圣贤议论,亦有无征不信者矣。且如孔子言仁者寿,力称颜子之仁,而颜反夭矣;极恶盗蹠之不仁,而蹠偏寿矣。君子枉自为君子,小人乐得为小人,何以成其为造物?唯有前世后世以为销算,而后善有所劝,恶有所惩,上帝不受混帐之名,孔子可免无稽之谤。大矣哉!一十七世之说也。
虚无寂灭之学,非吾儒所痛恨乎?既已恨之,不可身自蹈之。今之述佛理以劝世者,必曰:作善得福,作恶得祸;明有因果,幽有鬼神;已往者是前生,未来者为后世。步步据实,试问‘虚无’二字,如何可加?而谤佛者,则以地狱天堂为荒诞,前世后世为渺茫,谓此身来无消息,去无踪影。静言思之,恰中虚无二字之病。学佛者之言曰:肉躯虽有败坏,真性原无生死。而谤佛者辄云:无有前生,无复后世。夫曰舍一身复受一身,则是虽寂而不寂,虽灭而不灭也;若其舍一身不复受一身,则是一寂而长寂,一灭而永灭也。平心自揣,试问‘寂灭’二字,毕竟谁当受之?嗟乎!身若侏儒,而反讥防风氏为短小,亦已过矣。
以刀杀人,不过斩人肉躯;若言无有后世,直是断人慧命。斩肉躯者,害止一生;断慧命者,杀及世世。故知劝人改恶修善,犹是第二层工夫。先须辨明既有今世,必有来生,方是根本切要语。无后世之语,出之凶恶小人,人皆轻而忽之,譬诸投鸩毒于臭食之中,啖者自少,故其为害浅;若出之正人君子,人必尊而信之,譬若置砒霜于膏粱之内,食者必多,故其为害深。苟能侃侃凿凿,唯以救世为心,不作以顺为正之妾妇,则其阴功大矣。
吾辈一为书生,即有书生习气。闻三世轮回,无论不信;即信,亦不肯出诸口。今悟一十七世之说,出自帝君宝训,可明目张胆告人矣。何则?向惟不知有后世,所以屈指将来,光阴无几;今悟肉躯虽死,真性不亡,可知当身寿算,原来地久天长,是能易短命为长年者,此一十七世之说也。向惟不知有前生,故见天帝天仙、帝王卿相,不觉自顾渺小;今知六道轮回,互为高下,则夫豪贵之途,宿生何者不历,是能等贫贱于富贵者,此一十七世之说也。向惟昧于宿因,故每逢失意,不免怨尤;今悟荣枯得失,皆宿业所招,则虽横逆相加,亦可安然忍受,是能消忿怒为和平者,此一十七世之说也。向惟不达祸福,所以无恶不为;今知行善始足庇身,损人适以害己,则暗室屋漏之中,自存战兢惕厉之想,是能化贪残为良善者,此一十七世之说也。向惟不信因果,故见善人得祸、恶人得福,便谓天道难凭;今能参观前世后世,则知福善祸淫,本是毫发无爽,是能转愚痴为智慧者,此一十七世之说也。识得此言真意味,何劳读尽五车书。 下附征事(二十二则,俱出《文昌化书》)
天赐兴儒
帝君曰:予方游人间,至会稽山阴。见一隐者(即圣父),年五十许,焚香叩天祈嗣。时仲春丙夜,天文焕烂,张宿昭然在上,而隐者适姓张,予于是生焉。然予乡剪发文身,习为夷俗。予既成童,心甚不乐。乃寻冠履,自习礼文(儒服儒冠,自此而始)。内外莫不以予为异。及其久也,从予者十有七八。一日,有耆旧谒予父,口诵唐虞大训数篇(即成王顾命所陈者)。曰:‘中国有使人传此’。予好之,就彼习焉,随口记授无遗。于是愿学者,从而习之,皆以予为师焉。
[按]孔子之生也,以圣母祷之于尼山;帝君之生也,以圣父祈之于苍昊,诞生皆不凡矣。然孔子振木铎于周之衰,而显示微言于万世;帝君扬文教于周之盛,而阴操黜陟于千秋,岂非为道不同,同归于治者哉?
补衮和衷
帝君曰:予在周成王时,姓张,名善勋。成王置予于言路。时虽盛明,而忧君忧国,未尝少懈。方王少时,听政于周公,后常怀不平。予恐左右得乘间也,每以君臣始终祸福几微为戒。而谏草屡焚,人无见者。故公之东征,虽四国流言,召公不悦,而卒能保全者,予亦少有力焉。
[按]张氏本黄帝后裔。帝君降生,在周武王乙巳岁,其后示现,每多姓张。世传二月初三日为圣诞者,止据帝君生于晋武帝太康八年之一世也。若论帝君多生以来,则自元旦以至除夕,何日而非圣诞耶?
惇睦亲族
帝君曰:予在京周十年,久违桑梓。一日,见周公《鸱枭》诗,恻然有感,因告老乞骸。既归里,见族人多贫,遂兴义庄。困乏者,周急之;疾病者,疗治之;男女长成者,婚嫁之;子弟俊秀者,教养之。闻风者翕然相效,义庄滋广。
[按]时帝君以岐黄之术(*指医术)济人,经理义庄,皆帝君之子也。
初闻佛理
帝君曰:予在朝时,闻方外之言曰:西方之国(是天竺国,非极乐国),有大圣人(是释迦牟尼佛,非阿弥陀佛),不言而自化,无为而自理,以慈悲为主,以方便为门,以斋戒为常,以寂灭为乐,视死生如朝暮,等恩仇如梦觉,无忧喜悲愤之情。盖知浮生不久,而求无生者也。予尝慕之。及辞荣归,道逢隐者,行歌于市,深契于衷。予乃下车拜恳。行歌子仰天而叹,指予以心印,授予以正诀,曰:‘此西方圣人归寂法也。子能念而习之,可度生死,证无量寿。若得到于彼岸,则可成正觉;如中道而废,犹不失为神仙。’予受教后,尘缘既毕,百虑俱灰。时值仲秋,会集亲朋,留颂而逝(颂载《化书》)。
[按]或疑佛教自汉明帝时,方传东土,帝君当日,何自而闻方外之言?然历观记载,乃知西周之时,此间已有佛法。周昭王二十六年四月初八,为释迦如来降诞之辰,其时,但见日有重轮,五色祥光,入贯太微,遍照四方,宫殿震动,河井泛溢。王命太史苏由筮之,得干之九五,曰:‘此西方圣人降诞之相。却后千年,教法来此。’王命镌石记之,置南郊祠前(出《周书异记》及《金汤编》)。至穆王时,西极之国有化人来,入水火,贯金石,反山川,移城邑,穆王造中天台以居之(出《列子》)。故山西五台山及终南山、苍颉造书台(在秦地都城南二十里)、檀台山(在唐时玉华宫南)数处,皆有穆王所造佛寺古迹。而《列子·仲尼篇》亦引孔子之言曰:‘吾闻西方有大圣人焉,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孔子又有一书,名《三备卜经》,次篇几章,亦言西方圣人事,唐敬宗时,犹见有人引及此书)。又尝考秦缪公时,扶风得一石像,缪公不识,置马厩中。公骤得疾,梦天神谪谴。问诸侍臣,由余答曰:‘臣闻周穆王时,有化人来,云是佛神,穆王信之,于终南山作中天台,高千余尺,址基现在。又于苍颉台,造三会道场。君今所患,得毋此耶?’缪公曰:‘近得一石人,衣冠非今所制,今在马坊,将非此欤?’由余见之,骇曰:‘是矣’(高丽、日本,昔年佛法未至时,土中有祥云涌出,皆掘得阿育王塔)。公迎置净处,像忽放光,缪公以为嗔怒也,宰三牲祭之。时有善神,擎掷远处,公大惧。以问由余,由余曰:‘臣闻佛好清净,不进酒肉,爱惜物命,如保赤子。君欲祠之,果饼而已。’公大悦,欲造佛像而无其人。由余曰:‘昔穆王造寺之侧,应有工匠。’遂于苍颉台南村,得一老人名王安者,年已一百八十,自言曾于三会道场,见人造之,今年老不能,于是复于他村购得四人,造一铜像。公喜,于土台上建重阁,高三百尺,以供养之。时号为高四台(出《天人感通记》及《法苑珠林》)。而扬雄、刘向寻觅藏书,往往见有佛经。然则孔子所语,及帝君所闻,有自来矣。惜教未东来,言之略耳。
情动入胎
帝君曰:予既迁化,将往西方,适至洞庭君山,爱其胜境,因少留焉。予时上无君相临制之威,下无骨肉系累之念,超然物外,此乐何穷!久之,有二仙童,自天而下,以予为君山主宰,兼洞庭水治。一日见一妇人,年三十余,呼号而来,祭且祝曰:‘良人(*丈夫)不幸,得罪于君(*君王),窜死南荒,家乡万里,旅榇(*棺材)难归。痛念堂有二亲,身怀六甲,若山川神灵,察吾夫君,以忠获罪,怜吾姑嫜(*姑嫜:婆婆和公公),暮景无依,使得诞生一男,以续张氏,纵妾命不保,亦无憾焉。’予在云路中,不胜其悲,涕泗从出(谨按:天人之身,无有涕泗。唯当命终之候,五衰相现,腋下始有微汗耳。帝君既有涕泗,尚在神道中可知)。忽身堕妇怀,懵然无觉。久之,闻人语曰:‘是男,是男。’予开目视之,身在浴盆中,盖已生世矣。
[按]生死海中,一经耽染,便成堕落。苟非大修行人,未有独往独来,不迷真性者。帝君宿生闻道,本欲为西方之行,特以一念恋著山水,遂被洞庭君山粘住。纵意中绝无作山灵河伯之想,不觉已堕血食之神矣。至于心怜张妇之祷,本一片善念,岂料遂为其子。然而情之所注,便堕其怀,迨见身在浴盆,即欲毅然跳出,不可得矣。帝君此际犹乃尔,何况茫茫业识人!
不愧孝友
帝君曰:予皇考姓张,讳无忌,事周厉王,为保氏(*官名)。时王耻闻过失,至于监谤。怒皇考谏诤,窜死番阳。时予尚幼,从母黄氏,迎丧,归葬河朔。十岁就外学,名予曰忠嗣,追先志也。既冠,王父平子,字予曰仲。母氏慈祥明辨,笃于教训(帝君自言母氏日诵观经,晚年无疾坐化。益信此时已有佛法)。值宣王即位,诏先朝臣子,死于非辜者,咸录其后。予禀母命,诣京师,登肺石以自明。有诏复皇考官,谥曰‘献’。仍以予为保氏。予先有兄允思,不幸早世,母氏痛之,遂以次子楙阳承其后,以慰母心。王母赵氏终,王父寻亦不起。予以孙承子,服斩衰三年,哀毁闻于中外。时以孝友称予字而不名。
[按]此即《诗》所谓张仲孝友也。帝君母夫人乃前日祷于君山之妇。未为母之时,帝君受其拜;既为母子后,彼复受帝君拜矣。然毕竟谁当拜,谁不当拜?是故观于儒,而后知五伦之方;通乎释,而后知五伦之圆。
殛罚淫神
帝君曰:予既为诸山之王(在周朝末年),凡所部山川,水旱丰凶,妖祥功过,皆得治之。青黎山神,高鱼生,悦部民孙涤女,拘其魂而乱之(可以拘其魂而乱之,亦可拘其魂而罪之矣。然则所谓锉烧舂磨,且无所施之说,岂非儿童之见?)。为邻封白池龙神所察。予觇(*窥视)之,与女俱讯。既伏其辜,归其魂,女乃苏。鞭鱼生(*高鱼生)背三百,黜之。而山下有故孝子吴宜肩,尝为父刺血写《棱伽经》(*《楞伽经》)四卷(观此,则扬雄、刘向,所谓尝见佛经之说,益有据矣)。寿终三年,未有所受。予为保奏以代之,帝报曰可。自是大小之神,咸知敬畏。
[按]六天皆有欲念,但天福愈重,则欲事愈轻耳。山川之神,大抵罪福参半者多,悦女拘魂,理所有也。
降嗣赤帝
帝君曰:予见秦任酷法,视民如草芥,乃飞章奏帝,愿以化身,援天下于涂炭之中,跻(*达到)斯民于和乐之地。奈何帝命,以予为赤帝子之后。玉音可畏,予不敢抗。俄有九天监生大神,逼予受生。于云霄间,下视人间,见火秦之后,宫阙鼎新,汉帝方与戚姬晤语。监生谓予曰:‘此即赤帝子也。’予纵目间,为监生所挤(此即中阴身矣,帝君特未知耳)。堕于帝侧戚姬之怀(凡人托生,必见父母会合。若是男胎,于父生嗔,于母生爱;若是女胎,反此。至于南洲生三洲,三洲生南洲,人间生天上,天上生人间,善道生恶道,恶道生善道,各有形相,详载《藏经》,不能俱述)。恍然而觉。帝以予神骨相似,举动不凡,甚钟爱予。晚年欲以予为太子,既不果。帝万岁后,卒为吕氏所杀。予母之死,尤被酷毒(须知张良四皓,宿生亦必有怨)。予深怨之,每思为率然(大蛇名)之相,尽吞诸吕而后已也(后果化蛇,可见一切唯心造矣)。
[按]予初读佛书,见怨亲平等,及怨从亲起之说,心窃讶之。迨静观事理循环,乃知此种议论,非出世圣人不能道也。就戚夫人言,未有不以吕后为仇,高祖为恩者。然吕后之恨戚姬,皆由高祖之宠眷。迨宠眷渐深,至于欲易太子,而吕后之隐恨,遂不可复解矣。向使高祖当日,以等闲待之,不至若此宠眷,则戚夫人被祸,夫何至于此极也。然则吕后固戚之仇,而高祖亦岂得遂为恩耶?噫!此即怨从亲起之说也(即此便是格物之学)。夫怨也,而从亲起,即欲不作平等观,不可得已。
邛池化龙
帝君曰:予自罹(*遭遇)吕祸后,思报宿愤,不顾已往修积。虽诸吕死后,冥间备受苦楚,孽尚未清,然此时已共生于东海之滨,邛池邑矣。邑令吕牟,吕后之后身也。予母夫人亦生于彼,复为戚氏。以前生享福太过,故至此贫悴,所嫁张子,老而乏嗣,以芟刈为业。一日至野外,自伤无子,泣而祷天。乃相与割臂出血,沥石凹中,且祝曰:‘若此石下有动物生焉,亦遗体也。’予方感母氏心,不觉神识已经托彼。明日揭石视之,血化为蛇,金色寸长,余所为也。母收养逾年,顶上生角,腹下生足,能变化,每天欲雨,予为助之。身既长大,腹量宽廓,见羊豕犬马,辄食之。邑令有良马,吕产后身也,予拘而噬焉。令遂逮予父母入狱,限三日不得予,罪之以死。次日,予化儒生,谒令解之。令曰:‘张老夫妇,家养妖蛇,食人六畜久矣,今又食吾马。吾欲为民除害,而不肯放出,是彼自为妖也,必将戮之。’予曰:‘物命相偿,宿业所致。君欲为畜杀人,可乎?’令叱予使退。予曰:‘君面有死气,宜善自爱。’语毕,予隐形不现。左右皆以为妖。予乃奏天称怨,陈前世母子无辜,死于诸吕,今欲报之。词上而未报,乃不胜其愤,遂变化风雨,呼吸云雾,复借海水,灌注城邑,周四十里皆陷,予乃身载父母而出焉。时孝宣之世,今所谓陷河者,是也。
[按]帝君虽以累世孝友,积功励行,然毕竟是人天小果,未修出世大法。是以一生帝王家,忽然立脚不住。幸得后来遭遇释迦,终成解脱耳。不然,怨怨相报,正无已时。所以菩萨苟欲救度众生,必得先乘般若之船,而后可入生死之海也。
遇佛得度
帝君曰:予以吕后怨怼奏帝,未报而擅行之,虽一时快意,然气平即悔。翌日玉音荐降,以海神晁闳,劾予擅用海水,陷溺平民五百余户,以口计之,二千余命,除予前身仇怼,八十几人外,余俱夭枉。帝命赐谴,以予为邛池龙,羁囚积水之下。连年旱虐,水复为泥,身既广大,无穴可容,烈日上临,内外热恼,八万四千诸鳞甲中,各生小虫,咂啮不已,宛转困苦,不计春秋(地狱一昼夜,人间五百年)。一日晨凉,天光忽开,五色祥云,浮空而过,中有瑞相,绀发螺旋,金容月莹,现诸妙相,希有光明。山灵河伯,万圣稽首,欢喜赞叹,声动天地。复有天香,缭绕四合,天花纷堕,堕处生春。予乃耳目聪明,鼻观通彻,心清口润,声音发扬,仰首哀号,乞垂救度。诸圣咸谓予曰:‘此西方大圣正觉世尊释迦文佛也(大丈夫当如此矣)。今以教法,流行东土,汝既遭逢,宿业可脱。’予乃踊身入天光中,具陈往昔报应之理。世尊曰:‘善哉!帝子。汝于向来,孝家忠国,作大饶益,特以人我之相,肆兴残害。汝今复有怨亲之想,与嗔恚愚痴之念否?’予闻至理,心地开明,无人无我,诸念顿息。自顾其身,随念消灭(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罪亡心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复为男子,得灌顶智,予归依焉。
[按]龙有胎、卵、湿、化四种,其间苦乐相去,不啻天渊。所以娑竭罗龙王云:‘龙趣之中,或有享福如天神者,或有受苦如地狱者,或有等于人畜饿鬼者,各随宿业受报。’昔世尊与无量菩萨说法,有一盲龙居热水中,遍身鳞甲内,为小虫所唼(咬)食,号呼望救。又有无量饿龙,泪下如雨,各问宿世因缘。佛为一一开导,令其受三归五戒,而后诸龙得脱苦趣(详《大集经·济龙品》)。信乎!佛为三界大师,四生慈父,光之所烛,能使盲视聋闻,跛行哑语也。帝君往昔,因闻歌有感,遂至下车投拜,则智慧灵根,植之者良厚。宜其面睹慈容,顿捐宿业也。
幽明交理
帝君曰:予以先世有善政,天年甫尽,即生于顺帝永和间,所谓张孝仲者,即予也。盖犹不忘其故称也。虽未登显仕,然蒙上帝旨,俾予日应世务,夜治幽冥。凡人隐微之事,予皆知而籍之,以至灵鬼邪祟,无不预焉。
[按]太仓有人,曾见役于冥。每至丙夜,举体僵冷,冥司授以一牌一杖。牌上皆列所拘人姓名,杖一入手,顷刻穿山入海,将所拘人负杖头,虽至几十,其轻如羽。一至天明,便与平人无异,心甚厌之,百计莫逃。有僧劝以出家,受菩萨戒。从之,而后其役遂绝。
流矢集体
帝君曰:予以善功世修,渐复神职,而命债未偿者,犹不吾置。复生于河朔(经云:宿世身骨,过于须弥山。所饮母乳,多于大海水)。从邓艾伐蜀时,予为行军司马,劝艾从间道出,省锋镝之祸。迨其深入,遇诸葛瞻。许以封王琅琊。瞻不听。至于交绥,瞻之中坚,予所当也,流矢遍集予体,瞻方就擒。予欲营救之,而予已创甚矣,盖向者邛池未偿之报也。
[按]《楞严经》中,言杀业之报,纵使经于微尘劫,相食相诛,犹如转轮,互为高下。然则邛池之报,尚属瞬息间事耳,遂谓从此帐清无欠,恐犹未也。
隶掌桂籍
帝君曰:上帝以予累世为儒,刻意坟典,命予掌天曹桂籍。凡士之乡举里选,大比制科,服色禄秩,封赠奏予,乃至二府进退,皆隶掌也。
[按]世俗若闻有人将为试官,则钻营者多方结纳,虽昏夜乞哀,弗恤也。然彼试官者,只操一方之柄,不能揽天下之权;止管一任之中,不能及三年之外。且典司小试者,不能参乡会之权;执掌科名者,不能任铨选之务。即或黜陟由我,而亦有时不效。夤缘盖若斯之难也。乃有一试官焉,至公至明,不病不老,不去任丁忧,不采择门第,不必费钱财,不必仰情面。自县试以至廷对,由典史以至台衡,无不经其进退予夺。而钻营者,反不委心结纳,投其所好,可谓明智乎哉!投其所好奈何?曰:仰学帝君而已矣,流通宝训而已矣。
当来证果
帝君曰:予从释教,顿超不二法门,居清凉宝山,仍司民疾苦。时蜀患水灾,人多飘荡,又苦疫疠痼瘵痈疽之疾。予化里人,为作篙师,拯合溺者数千人。又化太医生,亲为诊候,全活甚众。会鹫峰古佛,为予授记:‘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安乐不动地,游戏三昧定慧王菩萨,释迦梵证如来’(知帝君将来必成佛,则吾辈将来,亦必成佛矣)。
[按]鹫峰古佛者,即灵鹫山释迦如来也。释迦为现在贤劫千佛中第四尊佛,而曰古者,以其既入涅槃也。安乐不动圣号,乃帝君将来成佛之称,正不知尚当经历若干恒沙劫,供养承事若干佛,而后得证此位也。岂曰现今即具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坐菩提树而成正觉哉?帝君位次,尚在玉帝之下,夫以玉帝而望菩萨,犹远之又远,况帝君之于佛乎?若云现今即证斯果,则欲尊帝君而适以诬帝君矣。
附答问五则
[问]轮回之说,现所固有,但出诸释典,孔子未尝明言耳。[答]理之所在,便当信受,何论释典,何论儒书。必待孔子之言而信,则孔子一生言语,得传于后者,无几矣(一部《论语》,不过一万二千七百字,孔子所言者,止八千五百零三字)。若因记载所无,便为儒者所弗道。则六经(*汉以后指儒家的六部经书,《诗》、《书》、《礼》、《乐》、《易》、《春秋》)四子(*指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书中,孔子从无一言道及自己父母,将身为儒者,亦不当谈及自己之亲耶?况‘精气为物,游魂为变’之说,即是轮回之理。《中庸》论诚,不曰物之始终,而曰物之终始;《周易》六十四卦,不终之以既济,而终之以未济,皆寓循环无穷之意。其不能如释典之详明者,只因入世圣人,不能洞见过去未来,及天上天下之事耳。《中庸》明明说,‘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何足为病?桃李虽遇春始花,然萌芽初伏,即在叶未黄落之时;暖气虽遇春始见,然一阳初动,已在冬至凝寒之候。世间万事皆然,何独于人而疑之(此亦格物之学)。
[问]佛教之来,始于东汉,故轮回之说,多在汉后,唐虞三代时,未之前闻也。[答]噫!可谓枉读古人书矣。且而不闻鲧殛羽渊,其神化为黄熊乎(出《史记正义》,熊音乃平声)?不闻卫康叔,见梦于襄公之妾乎(出《史记》)?不闻齐襄公所见大豕,从者以为公子彭生乎(出《左传》)?不闻杜伯现形,挟朱弓彤矢,以射周宣王乎(出《墨子传》)?不闻狐突遇太子于下国,老人报魏颗以结草乎?不闻二竖居晋侯膏肓之际,即向所杀之赵同赵括乎(俱《左传》)?不闻吴王杀公孙圣于胥山,太宰三呼之而三应乎(出《法苑珠林》)?不闻越军祭伍子胥,杯动酒尽乎(出《吴俗传》)?若是者,试问在汉明帝前,抑在汉明帝后乎?吴季子曰:‘骨肉复归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此言可以悟已。
[问]忠臣孝子,自当千古不磨。帝君七十余化,固无足疑。至庸夫俗子,一死之后,魂魄散矣,安在旷劫长存?[答]形有大小灵愚,性无大小灵愚。若一为庸夫,遂尔磨灭,则帝君邛池方化时,不过寸许小蛇耳,散莫易散于此,今日何以复有帝君?
[问]历观记载,信知三世之必有,但近见朱子《小学》,谓死者形既朽灭,神亦飘散,是以生疑耳。[答]《小学》所引范文正公(*范仲淹)语,谓独享富贵而不恤宗族,异日何以见祖宗于地下。此亦朱子之言乎?客曰:‘亦朱子之言也’。答:‘然则既已形灭神散,更有谁人羞见祖宗耶?且祖宗亦已散灭,谁复见此不恤宗族之人耶?前后所言,本相矛盾(此段文义,本于空谷大师《尚直编》)。夫啖果者先除其核,食肉者务去其骨。子读《小学》,何乃偏取其骨而食之,取其核而啖之乎?且尧舜周孔,儒宗之山斗(*泰山北斗)也。然在《虞书》,则曰:“祖考来格。”周公告三王曰:“予仁若考,能事鬼神。”孔子则弹琴而晤文王,梦寐而亲姬旦,明明皆以前人为不散灭也。谓先儒之言当信,则尧舜周孔愈当信。若谓尧舜周孔不足信,何有于先儒?况人死果若散灭,则先儒虽贤,今日亦在散灭之数。春秋二祭,可以不设,若现今尚行春秋二祭,则散灭之说,为后人者先不信奉矣,又何以服天下后世乎?孟子读《武成》尚止取二三策,何况《小学》?’
[问]神明不灭,还复受生。既闻命矣。若谓以人化兽,以兽为人,吾不信也。[答]形随心变,一念仁慈,人天侪伍。一念凶恶,鬼畜胚胎。善恶既互为而不纯,则人兽亦迭化而不恒。若云人定为人,兽定为兽,则初分人兽时,不亦偏枯之甚乎?
有人问一僧云:‘人之体何以直行,兽之身何以横走?’僧曰:‘人之前世心直,故今世之身亦直;兽之前世心横,故今世之身亦横。’夫心直心横,顷刻变异,其形则为人为兽,岂非颠倒无常者乎?又人唯有惭有愧,故人则有衣;兽唯无惭无愧,故兽独无衣。又人唯有福,故随冬夏而递更裘葛;兽因无福,故历寒暑而止此羽毛。又人于宿世,常发善语、慈和语、利益语、诚实语、尊信三宝语,故今世随心所发,口中能历历道之;兽于前世,常作恶语、妄语、讦人隐私语、斗构是非语、秽语、谤佛谤法语、不信因果语,故今世有口无言,纵饥渴垂毙,而不能索食,白刃刺心而不容置辩(此亦格物之学)。
‘未尝虐民酷吏’
[发明]此下至‘上格苍穹’,皆帝君自言十七世以来功行,以为训人张本也。下六句,是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此一句,是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民之称吾也,如父母然,虐使之则不仁;吏之事吾也,如君长然,酷待之则非义。然所谓虐者,非必峻法严刑也。或征取钱粮,而催科无术;或私加色目,而羡耗有余;或凶荒不能速报;或民隐壅于上闻;或决狱无听断之明;或两造多株连之累;或因小事而化为大事;或限今日而改至来朝。凡若此者,以帝君言之,则皆虐也。所谓酷者,非必恣情鞭扑也。或因小失,而诛求;或以过,误而谴责;或任一时喜怒,而役使不均;或听萋菲浮词,而厚薄唯我;或出远而多随人役;或驱使而罔察饥寒。凡若此者,以帝君言之,则皆酷矣。噫!当权若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一十七世以来,帝君所未尝为者,独此两端乎哉! 下附征事(一则)
酷虐改行
帝君曰:蜀之牛鞞邑令,公孙武仲,治邑以廉,而待人不恕,左右小有过,辄笞之。莅邑逾年,而胥吏无全肤,吏甚怨之。资水邑令,赖恩,性贪吝,以苞苴为常,日用饮食,皆取资于民,恣吏诛求,民甚苦之。予以二邑吏民,遭此荼毒,乃化为蜀郡丞长孙义,行于诸邑,观风俗,劾武仲之虐吏,赖恩之酷民。二令叩头乞免。予戒励之,寻隐而不现。后知郡丞初无行邑事,二邑咸以为神。由是武仲改为忠恕,赖恩亦变为廉焉。
[按]帝君疾人酷虐如此,则己之于吏民可知矣。读蒋莘田先生《居官慎刑条》,可谓字字药石。居官者当刻于内衙屏墙上,朝夕寓目,永作韦弦,阴功无量。
‘救人之难’
[发明]难有多端,约言之,不出七种:一水、二火、三官非、四盗贼、五刀兵、六饥馑、七疾疫也。在水火者,以拯拔为救;在官非者,以昭雪为救;在盗贼刀兵者,以脱离为救;在饥馑者,以财帛为救;在疾疫者,以医药为救。救均发于至诚。见人之难,如己之难,尽其智谋,竭其财力,使救之之念,十分圆满而后已。难至而救,救之有形者也,孔子所谓‘听讼吾犹人’也。复有一法,使人自然无难,其功更有倍焉,则孔子所谓‘使民无讼’矣。何则?人之患难,皆前业所致,今世不种苦因,来生自无苦果。若能劝人不造杀盗淫妄之业,则救人之难亦多矣。是故救难于已然,所救有限;救难于未然,其救无穷。救难于已然,凡夫之善行;救难于未然,菩萨之修持,二者并行不悖。 下附征事(二则)
奇冤立判
帝君曰:龟山之下,有何志清者,生二子,长曰无方,次曰良能。长男娶侯釜女,逾年,釜疾,女请归宁,与夫偕往,而忘其所欲持归之金环。正徘徊间,良能持环至,且言‘母亦有疾,望兄亟归’。兄遂嘱弟送去,而自亟返省母。移时,嫂悔曰:‘吾家不数里可到,何烦叔送’。于是良能亦返。而是夜侯家望女不至。明晨候于途,见女死而无首,釜遂物故。而釜家疑良能之逼嫂不从而杀也,乃控于所治。良能不胜刑,遂诬服,将就戮矣。时龟山神艾敏以冤来告,予察之。盖其夜有强贼牛资,与妻毛氏有隙,路逢侯氏,劫而逼之,取侯之衣,与毛相易,毛与侯,年相若也,枭毛之首藏之,弃尸于道,而私携侯氏归,故人皆莫识。予为追毛之魂,附资之体,借资之口,吐毛之辞,自陈而得实。于是资戮于市,女归于侯,而良能之冤始释。
[按]肉眼但能见人之身,鬼神则能见人之心,故阳法有枉,而阴谴无逃。
除暴佑良
帝君曰:北郭富室智全礼,仲春修祀,一室尽醉。暴客王才劫之,缚其男女九人,婢妾七人,唯全礼之妻与二女舜英、舜华未系焉。二女抱母而泣。才欲逼之,幼女骂曰:‘饿贼犯吾家,张神君知汝矣。’语毕,其家司命崔瑄与智之祖祢,告急于予。予立遣功曹辅兴,领阴兵百人治之。全礼以下,绳皆自解。尽执其贼,闻于郡而诛之。
[按]王才所以敢于劫者,止因一室尽醉耳,一室所以尽醉者,必因全礼先自沉酣耳。向使主人惺然不乱,则家中大小,犹知警惕,何至自招外侮乎?甚矣,主人之不可不常惺惺也!人无正知正见,则六种劫功德贼(眼、耳、鼻、舌、身、意),各引其徒(色、声、香、味、触、法),自劫家宝矣,独全礼乎哉!
‘济人之急’
[发明]急与难不同,难以遭遇言,急以财帛言。世人以财为命,于资生也,莫急于衣食;于疾病也,莫急于医药;有子女者,则以婚嫁为急;遇死亡者,则以丧葬为急。必随力随势周之,斯之谓济。孔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又曰:‘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诚明乎此,则急虽在人,不敢视为人之急,而直视为己之急矣。夫至同于己之急,此生生世世所以不急也。陈几亭曰:‘谚称富人为财主,言能主持财帛也’。家业虽不可废,然须约己周人。今之多财者,皆役于财者也。能惜能用,方为财主;但惜不用,不过财奴。《优婆塞戒经》云:‘若以衣施,得上妙色;若以食施,得无上力;若以灯施,得净妙眼;若以乘施,身受安乐;若以舍施,所须无乏。’又云:‘若给妻子奴婢衣食,有怜悯欢喜心,未来得无量福德;若见田仓中有鼠雀犯谷米,生怜悯欢喜心,亦得福无量。’ 下附征事(一则)
贫富富贫
帝君曰:蜀帝初立,适岁大荒,而巴西尤甚。有富农罗密,积谷五千余斛,闭而不粜。而义士许容,竭产赈贫,力不能继,终夜炷香,祈天请佑。邑神来和孙以告。予奏上帝。有旨,取罗之谷雨之。予乃敕谕风神,发罗之屋,谷随风旋,自空而下,各以色聚。邑中人皆饱,罗之所蓄,一日而尽。邑人感许之惠,往往酬还;幸罗之灾,从而称快。蜀帝以容为邑佐。密(*罗密)闻之,自经(*自缢)。
[按]所谓游戏神通也。雨谷事,虽因帝君启奏,然此种玩弄,天帝往往为之。姑录卢至长者一事,以备参阅。天竺国有卢至长者,巨富而吝,妻子奴婢,备受其苦。一日遇佳节,密取四文买酒食,至冢间啖之。而卢素不嗜酒,既醉,发为高歌。其歌曰:‘吾今庆节会,畅饮大欢乐,过于毗沙门(即北方天王也,宫殿在须弥山之腰),亦胜天帝释(即忉利天王)’。帝释闻之,笑曰:‘此人所啖,不过四文,乃谓其乐过我,我当设法恼之。’即化为卢至,到其家曰:‘吾昔薄待汝等,只因有悭吝鬼相随耳。幸今出游,脱离此鬼。今日各随汝欲,可恣意取。’于是悉开库藏赐之。又告曰:‘此鬼貌甚类我,少顷必来,当驱出之,若放其入,吾复悭吝。’家人唯唯。俄而卢至醒归,遂被守门者驱逐,急呼妻子,妻子亦各执杖驱出。卢至骇甚,哀诉亲友,亲友送之归舍,妻子皆言:此是悭吝鬼,奈何信之。亲友见家中卢至,固自在也,亦出骂曰:‘汝诚悭吝鬼’。卢至有口难辩,遂借绢一端,将献之王,而诉其冤。阍人不纳,卢至大呼曰:‘吾欲进贡,吾欲进贡。’王呼之来前。卢至将献绢,两腋忽自夹紧,乃尽平生力拔之,方能出诸肘间。帝释忽令此绢,化成束草。卢至大惭。王笑曰:‘吾不须绢,有冤,可速道之。’卢至含泪以诉。王敕两卢至及妻子,同来讯对。见其声音相貌,无不相同。令两卢脱臂验痣,莫辨。又令两卢至各坐一处,密书生平至隐秘事,而字迹毫不可辨。王叹曰:‘凡夫肉眼,如此易惑,吾当往问释迦如来’。于是载两卢至,同至祇洹。佛遂呼化卢至,帝释于是忽复天帝形。王见帝释,投身下拜,因遣真卢至归。卢至曰:‘吾即归家,财物已散。’帝释曰:‘汝肯布施,库藏当无恙也。’卢至怒曰:‘吾但信佛,不信帝释。’世尊曰:‘汝但归家,帝释之言不谬。’卢至归,视库藏毫无所损,大喜过望,由是渐行惠施,无复鄙吝之态(四文乃四小金钱)。
‘悯人之孤’
[发明]痛哉!天下有茕茕无告,如孤儿弱息者乎。往昔父母无恙时,亦曾恩勤顾复,爱若掌珠;亦曾捧负提携,恐其不寿。谁料中道丧殂,骨肉捐弃,此固九泉之下,所痛恨于无如何者也。
嗟乎!人唯推己及人之念,最为平恕耳。假令吾之子女,零丁孤苦,忽有仁人君子,扶持而卵翼之,吾之感恩为何如者?或有凶暴恶人,淩虐而耻辱之,吾之饮恨又何如者?故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少失父母,固为孤矣,推而论之,外无叔伯,内鲜兄弟,皆孤也。门衰祚(*福)薄,晚有儿息,皆孤也。又或宦游服贾,寄迹他乡,亦孤也。甚至道高毁来,德修谤兴,亦孤也。孤之途既广,悯之端亦多,举帝君一则,可充其类。 下附征事(一则)
慰友重泉
帝君曰:师氏韦仲将,与予为同事,相知且久。死后无子,唯女五人,茕无依怙。予为备礼而嫁三人。其二幼者,寄膳于司谏高之量家,后纳为然明、楙阳之妇。
[按]孤儿失所,犹可言也,孤女失所,尤当悯也。韦氏何幸,而获此良友。然明、楙阳,帝君二子也。后生于西晋,为谢东山之子,而唐相张九龄,宋相张齐贤、司马光,皆其后身也。
‘容人之过’
[发明]孔子曰:‘攻其恶,无攻人之恶’。又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圣贤千言万语,无非欲人自求其过耳。自求其过,则时时反己,无暇责人矣。
人有有心之过,有无心之过。无心之过易恕,有心之过难容。然学者有志容人,偏要从彼有心处容起。有心者尚容,况无心乎?事到必无可容处,而强欲容之,诚难事也,然而不可不强也。强之法奈何?一曰谅彼无知。天下大抵庸人多耳,奈何欲以圣贤责之?是不智原在吾也。二曰怜彼寿短。人在世间,无异白驹驰隙,过一日则少一日。如囚趋市,步步近死,奈何于此种人而不生怜悯?三曰是吾药石。过之所在,自己不知,今见不贤,方能内省,是吾师矣,敢与较量?常作是想,则能容矣。
是故未容之先,心常躁;既容之后,气自平。心躁则荆棘满前,即虫蚁亦足碍路。气平则城府不设,虽吴越皆可同舟。又不能容人,则必与之相角,求其无过而彼过愈多;苟能容人,则将使之自惭,不求无过而彼过自少。故曰:见人不是,诸恶之门;见己不是,诸善之门。 下附征事(一则)
举不避仇
帝君曰:先人之死(为周厉王所窜),盖出于南风成之谮,朝士悉知。终天之恨,予未之忘。后风成死,其子温叔,才而且贤。韦师氏尝谓予曰:‘风成之子,好学无厌,语言可法,当今贵游子弟中未有’。天道难知,不意风成有子如此。予时虽有不共戴天之隙,而闻其善行,心常慕悦。予既升大夫,保氏缺人,遂荐而举之。卒善其职。
[按]鲧虽殛死,禹则嗣兴。管、蔡为戮,周公右(*辅佐)王。帝君不以父故而使国家失良佐,贤士屈下僚,可谓善用其孝矣。余读《礼记》,则有曰:‘父之仇,不与共戴天’。继读内典,则有曰:‘一切怨仇,皆不得报。’两说似乎相反,而实各有至理矣。吾儒据现在论,若不报父仇则忘亲矣,此不共之心,所以为孝也。佛知过去未来事,见宿世父母,其数无量;与父母为仇者,其数无量;即父母中自相为仇者,其数亦无量,不与共戴天,安能一一相报?又况今日,多一仇杀,徒累父母增一怨对,所以觑破幻缘,隐忍不报,亦所以为孝也。且如武王伐纣,太公负戟从征,伯夷叩马强谏,两人岂不水火?然孟子曰:‘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未尝轻置优劣。儒释异同之际,处处作如是观,则愈读佛书,而儒理愈精矣。帝君欲人广行三教,正以此也。
‘广行阴骘上格苍穹’
[发明]上文‘未尝虐民’五句,皆帝君所行之阴骘也,不胜枚举,故以‘广行’二字概之。‘阴骘’,《洪范》蔡注训‘默定’,而于此句不切合,似当作‘阴德’解。‘苍穹’,天也,‘苍’言其色,‘穹’言其高。若据曰天子身衣宫殿而言,则所谓‘苍’者,当是青琉璃色;据忉利天之形量言,则所谓‘穹’者,实去地八万四千由旬。 下附征事(二则)
清河善政
帝君曰:予既离恶道(遇佛之后),受形于赵国,为张禹之子,名勋,长为清河令,宽明自任,人不忍欺,待吏如僚友,视民如家人。吏有失谬者,正定之;驰慢者,勉励之;鲁莽者,教诲之;诡诈者,诘难之;争财贿者,以义平之;争礼法者,以情谕之;为贼者,使偿其赀;伤人者,使庭拜其敌;初情可悯者,犹宥之;本心可恕者,犹出之。必词穷心尽而后付之于法。若夫失出之罚,容恶之谤,予所不辞。为政五年,而雨旸以时;蝗疫不作,小民之祷颂兴焉。
[按]汉世良吏多矣,有如帝君之视民如伤,慈祥恻怛者乎!乃考之史鉴,但见曲诋张禹,而后人之善政无闻,然则史鉴,果可尽信乎哉?
雪山大仙
帝君曰:予在幽王朝,既以谏诤获罪(时王以帝君谏诤,赐药酒而殁),魂无所归,哭于宫闱三日。王以为妖,命庭氏望声射之。余乃长辞王国,一意西方。历岷峨,背井络,登飞越岭。遥望西极一山,高广百余里,积雪凝寒,非尘境也(山在天竺界,近梵衍那国,玄奘法师曾到)。山神白辉曰:‘此名雪山,昔多宝如来,修行于此,八年得道(释迦如来,曾在此山,六年修道。若多宝如来,则是贤劫以前之古佛,山神何由而知?盖佛之名号,随处不同。经言:一名号有无数佛,一佛有无数名号。然则多宝如来,当即指释迦而言),盍留焉?’予从之。未几,上帝有旨,以予为雪山大仙。
[按]帝君掌桂籍,列仙班,皆上格苍穹之实,此特其一耳。凡经上帝所用者,皆听命于天者也。天既可以贵之,则亦可以贱之。独修行出世人,或往生净佛国土,或暂生色界禅天,则唯自去自来不由上帝之命。
‘人能如我存心’
[发明]先要看明‘存心’二字,然后讲到人能如我,又须先识心是何物,然后再讲存与不存,如教人取宝,务要先知宝所。人心道心之辨,吾儒千古以来,圣圣相传之真命脉也。道之大原出于天,不过依稀仿佛语,并非孔颜道脉之宗。而世儒有意谤佛,凭空造出释氏本心,吾儒本天之说,戕贼自己心学渊源,独让镇家之宝于释氏,大可扼腕。乃无识小子,竟有从而和之者矣。安得有大圣贤,起而正其谬哉?圣贤学问,不过要人求放心。但心既放矣,谁复求之?一放一求,似有两心;若无两心,何云求放?此处当研之又研,不可草草。
吾儒论心,到虚灵不昧,具众理、应万事之说,精醇极矣。但此意本出之《华严》、《楞严》诸解,孔、孟以后,周、程以前,儒家从无此语,朱子发之,不可谓非有功于儒矣。晦庵(*朱熹)十八岁,从刘屏山游。屏山意其必留心举业,搜其箧中,唯大慧禅师语录一帙(见《尚直编》及《金汤编》)。每同吕东莱、张南轩谒诸方禅老,与道谦禅师最善,屡有警发(谦师逝后,晦庵有祭文,载《宏教集》)。故《学》、《庸》集注中,所论心性,略有近于禅者。晚年居小竹轩中,常诵佛经,有《斋居诵经诗》。谓晦庵为全然未知内典,过矣。(鲁公与孔子言而善,孔子称之。公曰:‘此非吾之言也,吾闻之于师也。’孔子曰:‘君行道也,直心即是道。’然则爱晦庵者,正不必为晦庵讳也)。
论心
心不在内
愚人皆以心为在内者,只因误认五脏六腑之心,即是虚灵之体耳,不知一是有形之心,随躯壳为生死者;一是无形之心,不随躯壳为生死者。有形之心在内,无形之心不在内。若云同是一物,则尧舜与桀纣之心,天地悬隔者也,何以同犯心痛之病,一般诊候,一般疗治乎?然则服药之心与善恶之心,判然两物矣。
心不在外
或疑有形者既不是心,必以能知能见者为心,然所知所见之物,尽在于外,足征能知能见之心,亦在于外矣。尝试瞑目返观,但能对面而见其形,不能从眉根、眼底、面皮之内,以自见其形。譬如身在室外,故能但见室外之墙壁窗牖,不能从窗牖中隐隐窥见内面耳。曰:不然,知苦知痛者,亦汝心也。他人吃黄连,汝不道苦;蚊虫嘬(*叮咬)汝肤,汝便呼痛,安得谓心在外矣。
心不在中间
或疑既不在内,复不在外,定是或出或入,在中间矣。曰:不然。若有出入,即非中间;定一中间,应无出入。且汝以何者为中乎?若在皮内,依然是内;若在皮外,依然是外。更求其中,不过腠理间垢腻耳,岂汝心乎?
心非有在有不在
或谓心不在焉,则视不见,听不闻,食不知味;若视之而见,听之而闻,食之而知味,此即心所在矣。然则心固有在有不在乎?曰:此六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也,非心也。且如美女在前,便生爱染,此因眼色相对而成识也;说著酸梅,口涎自生,此因舌味相感而成识也;登高视下,两股战栗,此因身触相迫而成识也。认为虚灵不昧之体,则毫厘千里矣。‘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其谓此矣。
心含太虚
《楞严经》,佛告阿难:‘十方虚空,生汝心中,如片云点于太虚里。’佛与阿难七处征心,七问七答,尽破其妄,而后渐显妙明真心,令其廓然大悟,可谓深切著明也。
[按]‘心’字既已含糊,则‘存’字亦欠确切。如必欲言之,将错就错,且以‘未尝虐民’及‘救人之难’等,为帝君之存心,仰而法之,可也。
‘天必锡汝以福’
[发明]上句‘如我存心’,是因;此句‘锡汝以福’,是果。‘必’字,如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毫发无爽。非如穷措大所谓,上古天心可问,叔世天心不可问之说也。
‘天’字,有就形体言者;有就主宰言者。就主宰言,则所谓天者,即皇皇上帝也。后儒讳言上帝,辄以‘理’字代之,其言未始不是。然世人说著上帝,犹有畏惧之心,若止说一‘理’字,谁人畏之。且如密室之中,有一美女在焉,入其室者,淫心勃发,忽有人曰:‘室中已供玉皇圣像,彼女正在烧香’。此时虽极恶之人,亦惕然知惧,未必遂敢于玉皇像前,肆行无忌也;若但告之曰:‘汝之所为,大非理之所宜。逆理,则得罪于名教,不可以为君子。’试问此人,当奋然勃然之时,果能闻之而顿息否?故知‘天’字就主宰言,足以劝化学者,有功于儒教。若但就理言,徒开天下无忌惮之门,不可以为训也(人人知畏惧,便是治天下之机;人人无忌惮,便是乱天下之机)。况世间万事万物,何处不可说理,天固即是理,性亦即是理,天命之谓性,竟是理命之谓理,思之,不觉失笑。
象山先生六岁时,忽问天地何所穷际,思之,至于终夜不寐。今白发老人,日在天之下,竟不知头上所戴者为何天,则亦蠢然一血气之伦而已。伊川先生(*程颐)访邵康节(*邵雍),指面前食桌曰:‘此桌安在地上,不知天地安在何处?’康节极与论天地万物之理,及六合(*天地及四方)之外。伊川惊叹曰:‘生平唯周茂叔(*周敦颐)论至此。’(见《圣学宗传》)嗟乎!谁谓古之大儒,必不究心天上天下之事乎?朝菌虽不知晦朔,蟪蛄虽不知春秋,而晦朔与春秋,究何尝废哉?然则三界内,实有二十八天,何得不自附于濂溪(*周敦颐)康节之末,觅伊川其人者,而与之语哉?
天名
欲界六天
自大地水轮之下,至他化自在天,皆名欲界,以其犹有情欲也。自下至上,共有六天。一四王天(四大天王,分领四大部洲,去地四万二千由旬,宫殿齐于日月)。二忉利天(梵语忉利,此言三十三,中间为帝释所居,八方各有四大臣辅之,合成其数,故名。非自下至上之三十三也。去地八万四千由旬)。三夜摩天(此天以上,为仙家所不知,故道书无此名色)。四兜率天。五化乐天。六他化自在天。六天每过一劫,皆有火灾坏之。其间寿命长短及宫殿城邑、身衣轻重等,详载《藏经》,兹不繁举。
[按]帝君所谓‘天必锡汝以福’者,谁锡之?即忉利天王锡之也。儒家称为皇皇上帝,道家或称玉帝,或称玉皇大天尊,佛家或称三十三天王,或称帝释,或称释提桓因,其实一上帝也。威权统摄四大天王。
色界十八天
由欲界而上,有色界焉,以其但有色身,而无男女之欲也。自下至上,共十八天。一梵众天、二梵辅天、三大梵天(此三天,名为初禅,每过一劫,亦有火灾坏之)、四少光天、五无量光天、六光音天(此三天,名为二禅,每过七劫,则有水灾坏之)、七少净天、八无量净天、九遍净天(此三天,名为三禅,每过六十四劫,则有风灾坏之)、十福生天、十一福爱天、十二广果天、十三无想天(此四天,至下色究竟天,共九天,通名四禅,为三灾所不及)、十四无烦天、十五无热天、十六善见天、十七善现天、十八色究竟天(此五天,又名五不还天)。此十八天,皆修梵行,及禅定福乐,但其间大小深浅不同耳。
[按]色究竟天之上,有摩醯首罗、威权至尊,为娑婆世界之主,统摄万亿他化天、万亿化乐天、万亿兜率天、万亿夜摩天、万亿忉利天、万亿四王天、万亿日天子、万亿月天子,为欲界诸天所不得闻名,不得见形者也。
无色界四天
由色界而上,复有四天。一空无边天,二识无边天,三无所有天,四非想非非想天,以其但有定果色,而无业果色,故通号之为无色界。
[按]此三界之极顶也,非想非非想天,寿至八万四千大劫,然皆不了妙觉明心,故天福一尽,复入轮回。以佛眼观之,总为未出世之凡夫也。道家所谓三界,乃上中下界也,与此不同。
附问答二则
[问]天者,至尊无对之名,总谓之天,可矣,安得有种种名色?[答]人亦号万物之灵,岂得总谓之人,竟无贤愚贵贱乎?经云:‘具五戒者生人中,修十善者生天上’。然五戒十善各有浅深大小之别!故在人道者,其福不齐;在天道者,其福亦不齐也。
[问]二十八天,何天为凡,何天为圣?[答]二天唯凡夫住,五天唯圣人住,其余二十一天,则凡圣同居矣。二唯凡住者,一是初禅大梵天王,二是四禅中无想天人。何以故?盖以大梵天王,不知六道众生,皆因自己业力轮转,但自恃高贵,谓唯我能生一切天地人物,遂起邪见;又无想天中,唯是外道修无想定,以生其中,受五百劫无心之报,自谓涅槃,受报毕已,必起邪见,来生地狱。五唯圣住者,从广果天以上,无烦无热等,五净居天,唯是阿那含三果圣人所住也。其余二十一天,凡圣同居者,例此可悉。
‘于是训于人曰’
[发明]‘于是’二字,若承‘未尝虐民’句来,则‘训’有止恶之意,为下‘诸恶莫作’张本;若承‘救人之难’六句来,则‘训’有劝善之意,为下‘众善奉行’张本。帝君所以谆谆垂训者,夫固以吾辈为人也,而果无愧于人乎?孟子曰:‘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辞让之心,非人也。’以是言人,人亦难矣。万物皆备,人何其尊;可帝可王,人何其贵;来无分文,去又空手,人何其贫;美味入喉,俄成粪秽,人何其贱;一一皆从胎中住过,人何其卑;啖尽水陆群生,人何其酷;外面饰以绫罗,中间满腹矢溺,人何其伪;各各私一妻室,被其驱遣而甘心,人何其奴;漫指藏身之处以为家,人何其小;日里皇皇仁义,夜来无丑不作,人何其羞;今日不保来朝,人何其脆;阎王一呼即去,人何其懦。《阿毗昙论》云:‘人字有八义。’《楼炭正法经》云:‘阎浮提人,种类差别,合有六千四百种。’然则人字,岂易识哉?
人说
人种从光音天来
《起世因本经》云:‘劫初以来,一切人类皆从光音天降。乘空而行,不由母腹。迨食粳米之后,因有筋脉骨髓,成男女之相,淫欲从此生焉。’
[按]人为色界天之种,故塑天神之像,皆如人类。
人禀四大而生
世间不过地水火风四种,人则禀其气而成形焉。骨肉,地也;涕泪痰涎,水也;暖气,火也;运动,风也。
[按]就五行论,则多金木而少风,然地可该金木,而少风,则不能运动矣。纵以五脏配五行,而五脏外之躯壳,似反少著落,故五行之说,不如四大之颠扑不破。
人为四生六道之一
四生者,胎、卵、湿、化也。人类则皆胎生焉。六道者,天、人、修罗、地狱、鬼、畜也。人道则居其次焉。
[按]人非必定胎生,偶因业缘而胎生,亦非必定为人;偶因业缘而为人耳,所谓李四张三,堕地权时名姓;天宫地府,浮生瞬息家乡也。
人有十时
《法苑珠林》云:人有十时。一者膜时,二者泡时,三者疱时,四者肉团时,五者肢时,六者婴孩时,七者童子时,八者少年时,九者壮盛时,十者衰老时。
[按]前五,以处胎时言;后五,以出胎后言。
人面如地形
《起世因本经》云:南阎浮提,大七千由旬,北阔南狭,故此方人面,还似地形。 [按]北俱卢洲地形方,故人面亦方;东胜神洲地形圆,故人面亦圆;西牛货洲形如半月,故其人面隆而脑后削。推而论之,鸟栖于木,故羽似木形;兽行于草,故毛如草状(此亦格物之学)。
人有六根六尘六识
六根者,眼、耳、鼻、舌、身、意也;六尘者,色、声、香、味、触、法也;以眼观色,以耳听声,根尘相对,而识存乎其中矣。
[按]同一六根也,凡夫用之,则为六情、为六入、为六受、为六爱、为六贼;若菩萨得之,则为六神通矣。不可悟天人以水为琉璃,饿鬼以水为脓血之理乎?
人须知十二因缘法
《法华经》云:无明,缘行(无明者,宿生烦恼痴暗也;缘,犹生也;行,即所造之业,谓宿世因愚痴昏暗,所以造业也);行,缘识(识者,谓初起妄念,欲托母胎也);识,缘名色(名色者,谓初托胎后,诸根成形也);名色,缘六入(有此六根,将来必入六尘,故云六入);六入,缘触(三四岁时,对尘无知,故仅名触);触,缘受(受者,五六岁后至十二三,能领纳前境也);受,缘爱(爱者,从十四五至十八九,贪著声色,即起爱心也);爱,缘取(取者,从二十岁后,贪欲转盛,驰求不息也);取,缘有(三界谓之三有,既有善恶境界,来世复有生死);有,缘生(生者,未来之世,复当生于六道也);生,缘老死、忧悲、苦恼(老死者,谓未来之世,老而复死也)。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入灭;六入灭,则触灭;触灭,则受灭;受灭,则爱灭;爱灭,则取灭;取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灭。
[按]但知身为母之所生,而不知父亦有分者,童稚是也;但知身为天地父母所生,而不知因宿世业缘生者,庸众是也。余最不喜天生圣人之说,如天果能生圣人,则当常生圣人,既已生尧舜,何为复生桀纣?若不能禁桀纣之不生,则亦不能保尧舜之必出,尚谓天地能生人乎?纳妾者,多方求子而无子;私奔者,唯恐有胎而有胎,则生育亦不独父母之故矣。
人寿有古延今促之异
经云:增劫之时,从人寿十岁后,每过百年,各增一岁,如是增之又增,至八万四千岁而止。自后每过百年,各减一岁,如是减之又减,至于十岁而极。十岁以还,又复增益,犹之日永日短,循环无已也。
[按]释迦如来,人寿百岁时出,故成康之世,盈百者甚多,如武王九十三,文王九十七;唐虞之世,在文王前千余年,又当增十余岁,故禹寿一百有六,舜寿一百有十,尧寿一百十七。帝喾在位七十年,寿可知矣。颛顼在位七十有八,视帝喾复增矣;少昊在位八十四年,视颛顼复增矣;黄帝在位百年,视少昊复增矣;炎帝在位百四十年,视黄帝复增矣。伏羲前有因提纪、循蜚纪、叙命等纪(*因提纪、循蜚纪、叙命纪:属于十纪。古代传说,自天地开辟,人皇以来,至春秋鲁哀公十四年,积二百七十六万岁,分为十纪。名目为:九头、五龙、摄提、合雒、连通、叙命、循蜚、因提、神通、疏讫),至人皇氏,不知几十万年,故人皇兄弟九人,合四万五千六百年;至地皇天皇,又不知若干万年,故兄弟各一万八千岁。垂于史册者,彰灼可考。后儒见几万岁之说,以为荒唐,尽行删去,亦陋矣。当日作史者,垂此必非无本。孔子生衰周,犹及见史氏之阙文,岂唐虞以前之史臣,妄入无稽之语于正史耶?噫!目不见熊,而谓之三足鳖,非物之怪,乃学识未充也。若夫周昭王至今,又阅三千年,又当减三十岁,故目今年高者,类以七旬为上下。博览群书,方知佛语有验。韩昌黎《佛骨表》谓上古无佛而寿,后世有佛而夭,岂识正值减劫之际乎?人寿八万岁时,五百岁而婚嫁。周初之制,三十而有室,今则年未成童,便思少艾,总角稚子,口出秽语矣。
人身有古大今小之殊
人寿当减劫时,每过百年,其身短一寸,千年则短一尺。释迦如来出世时,人身皆长八尺(佛之化身,一丈六尺)。今已过二千余年,当短去二尺,故今世之人,大抵以六尺为上下。总之寿增,则其身随时而大;寿减则其身随时而小。至疾疫灾后,寿命愈促,身形愈小,或二?(*以手度物)手,或三杰手,所可资食,稊稗为上;人发衣服,以为第一;资身之具,皆作刀杖之形(今妇人簪珥已有作刀斧形者)。 [按]有人发隋唐以前古墓,有骨粗大,较今时人骨,长二尺许。尝考《天人感通记》云:蜀都旧址,本在青城山上,今之成都,乃大海也。昔迦叶佛(*过去七佛之一,在人寿二万岁时出世,比释迦牟尼佛早)时,有人从西耳河(*古称叶榆泽。即今洱海,又名西洱海。在今云南大理县东)边回,舟过于此,见岸上有兔,引弓射之。不知兔乃海神也。大怒,遂踏翻其船,而壅沙成地焉。后至晋朝,有僧见地上多裂,掘之,得人骨船底。骨皆长三丈余,以迦叶佛时,人寿皆二万岁故也。又尝读《孔履记》:孔子之履,当今之官尺一尺三寸,则孔子之足非犹夫今人之足矣。又尝读《周礼》云:柯长三尺,博三寸,则昔人之手非犹夫今时之手矣。甚至服物器皿,凡在百年前者,必较大于今人,岂非身形渐小,物亦随之而小乎?
人福有古重今轻之验
人惟有德,所以有福。寿减之后,一切皆减。其德渐漓(*薄),其福渐损。略言之,如七宝渐隐没,五谷渐歉收,衣食渐艰难,容貌渐丑陋,资禀渐昏愚,精神渐衰弱,风俗渐骄慢,六亲渐不和,赋役渐繁重,水火盗贼渐炽昌,佛法渐凋废,善人渐衰残,真儒渐稀少,谤佛之人渐推崇,富人渐鄙吝。
[按]世俗文词,有时不验。若出之内典,则字字有征。且如三代之时,皆用黄金白璧,动以百双万镒为计,未尝纯用白金(*银子)也。至于汉后,乃间用白金(桑宏羊至以白金铸钱)。而夜光之璧、照乘之珠,小国皆有,非若今时之罕见也。乃今之用低银者,多和赤铜于内,是银不足,而继之以铜也。非七宝隐没之验何?(古人所云百金,乃百锭金也。汉文帝云:百金乃十家中人之产。苏子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若一金,止作一两,则汉代中人产,止有十两之数,而一兵之资粮器械,每日止用银一分矣,有是理乎?)
周时田百亩,止当今时二十二亩。此二十二亩之所入,上农夫可食九人。夫古人每食,必至斗米,一人终岁之粮,约今时七十余石,九人当有六百几十石,是每亩可收米三十石也。余幼时所见闻,吾乡尚见每亩收脱粟三、四石者,自康熙癸亥年后,凡从前收三石外者,皆不及三石之数矣。非五谷歉收之验何?(隆万间,有人修昆山荐严禅寺,出其瓦间所塞稻束,犹唐朝故物,其穗长至尺余,计其所收,每亩必有十余石,今之稻穗,不满四寸矣)。
古者国无十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汉唐盛时,尚可比昔年之‘不足’,今则求为‘急’,而不可得矣。非衣食艰难之验何?古者王公之贵,下交岩穴;卿相之尊,劳不坐乘,今者甫膺一命,便藐视知交;而皂隶牧圉,有乘轩执盖者矣。非风俗骄慢之验何?古者高僧见天子不名,诏书必称师。唐太宗叙三藏圣教,极意钦崇。玄奘法师示寂,高宗告左右曰‘朕失国宝矣’,辍朝五日(见《高僧传》)。中宗景龙二年,敕高安令崔思亮,迎僧伽大师至京,帝及百僚,皆称弟子(出《金汤编》及《统纪》)。高宗显庆元年,敕天下僧尼,有犯国法者,以僧律治之,不得与民同科(出《唐书》)。宋真宗朝,诏天下避志公禅师之讳,止称宝公(见《志公禅师后行状》,系张南轩父,忠献公所撰)。宋之太祖、太宗,真、仁、高、孝,皆兴隆大法,有时驾临佛宇,有时问法禁中,为林间盛事。今则士流倨傲,多有见佛像不参,遇高僧不礼者矣。非佛法凋废之验何?孔颜立教,止贵躬行,不尚口舌,厚于自治,薄于责人。孟子距辟杨墨,出于万不得已,譬如大黄巴豆,良医偶一用之,非日日必需之物。今则白衣小子,止拾几句谤佛常谈,便自谓程朱复出;黄口儿童,但有一种夸大习气,辄主张道学门庭矣。非真儒稀少之验何?即此数者,余可例推。
人死有六验
欲知死后生处,但观终时暖处。若从下先冷,暖气归顶上者,乃果位中人,必出生死;归眉间额上者,生天道;归心上者,生人道;若从上先冷,暖气归腹者,生鬼道;归膝上者,生畜生道;归足底者,生地狱道。
[按]人之宿世,或从天上来,或从人中来,或从异类中来,或从修罗、饿鬼、地狱中来,但察其相貌身形,语言动静,亦可了了皆知。兹因文繁,不及详载。
‘昔于公治狱大兴驷马之门’
[发明]于公六句,乃帝君偶举四则因果,为‘欲广福田’二语张本。‘济人救蚁’是顺种福田,‘治狱埋蛇’是逆种福田。‘治狱’,恶事也,而反兴‘驷马之门’,何哉?盖于公之官守,是治狱之官守,而于公之心地,非治狱之心地也。‘驷马之门’亦兴于心地耳。
人命关天,狱词最重,略失检点,悔之无及。吾辈不幸而职司其事,便当刻刻小心,临深履薄。恍若天地鬼神,嗔目而视我;罪人之父母妻子,呼号而望我。不可立意深文,不可误听左右,不可逼打成招,不可潦草塞责,不可恃聪明而臆断,不可徇嘱托而用严刑,不可逢迎上官之意,不可但据下吏之文;不可因他端而迁怒,不可乘酒醉而作威。苟非罪当情真,不可动加鞭打;苟非人命大盗,不可轻系囹圄;严反坐之条,以惩诬告;杜株连之累,以安善良。人犯随到随审,不使今日守候而复来朝;讼师随访随拏(*拘捕),勿令构斗两家而复渔利。发其议和,所以释其罪;假以颜色,所以尽其词。清廉,美名也,当济之以宽厚;静镇,大度也,当辅之以精勤。效蒲鞭之德政(*蒲鞭:以蒲草为鞭,聊以示辱。谓刑罚宽仁),则竹板务取其轻,而毛节必削。睹牢狱之堪怜,则禁子务惩其恶;而饮食宜时,宁于必死之中求其生,勿于可生之处任其死。其老于我者,常作伯叔想;等于我者,常作兄弟想;幼于我者,常作子侄想。上思何以资祖考,下念何以荫儿孙。虽借此以度世可也,岂特兴驷马之门乎?
慎刑图(拶(*挤压)夹、收禁,更须慎之)
|--年老 |--人急
|--年幼 |--人忿
五不该打|--人既打过 四勿就打|--人醉
|--有病 |--远来
|--废疾
|--吾怒 |--生员
|--吾醉 |--出家人
五且缓打|--吾不能处分 四莫轻打|--上司人
|--吾疑 此‘轻’|--妇人
|--吾病 为轻易意思。
|--已拶 |--严寒酷暑
三莫又打|--已夹 三怜不打|--令节佳辰
|--要枷 |--人方伤心
|--重杖 |--尊长为卑幼
|--佐贰非刑 |--百姓为衙役
四禁打|--捕役在家 三应打不打|--工役铺行为
|--伤命处 |--私用之物
征事
决狱平恕(《唐书》)
唐贞观元年,青州有谋反者,逮捕满狱,诏薛仁师覆按之。仁师至,悉去枷杻,与饮食汤沐,止坐其魁首者数人。孙伏伽疑其平反过多。仁师曰:‘凡治狱,当以仁恕为本,岂可自图免罪,知其冤而不救耶?如有忤上意,纵以身徇之,亦所愿也。’后敕使问,乃知平反者果枉。
[按]司寇龚芝麓疏云:‘从来失出之罪,原轻于失入。今承问各官,引律未协,拟罪稍轻,即行参处。于是各官但顾自己之功名,不顾他人之性命,宁从重拟,而自安之道,在人之死矣。如承问各官,果系徇情枉法,其参处宜也;若止是拟罪稍轻,及平反欠当,宜概免参罚,庶刑官无瞻顾之忧,而狱情可几明允。’仁哉先生!厥后必昌矣。
辨雪冤狱(《金史》)
刘肃仕金,有人盗内帑官罗及珠,盗未获,遂连系货珠牙侩,及库吏十一人,刑部议置重典,肃曰:‘盗无正犯,杀之冤。’金主大怒,肃辩之愈力,囚得不死,后封邢国公。
[按]平反冤狱,人孰无心,但恐触怒上官,见忌僚佐,是故欲言不敢耳。况乃批逆鳞,蹈虎尾,犯人主之怒乎?刘君其弗可及已。
三子皆贵(《劝惩录》)
明盛吉,为廷尉,决狱无冤滞。每至冬定囚,妻执烛,吉持丹书(*罪人名册,古用丹笔书写,故称丹书),相对垂泪。妻语吉曰:‘君为天下执法,不可滥入人罪,殃及子孙。’视事十二年,天下称平恕。庭树忽有白鹊来巢,乳子,人以为祥。后生三子皆贵。
[按]唐太宗谓侍臣曰:‘古者用刑,君为之撤乐减膳。朕庭无常设之乐,然每因此,不啖酒肉。’居官者奈何不知?
不逮妇女(《不可不可录》)
王克敬为两浙盐运使,温州解盐犯,内一妇人同解。王怒曰:‘岂有逮妇人行千里外,与隶卒杂处者乎?自今妇女毋得逮。’遂著为令。
[按]王公一念之仁,所全妇女多矣。由此推之,不特妇人,即老病废疾、僧尼道士、有体面人,概不可轻逮。
执法无后(《功过格》)
明季时高邮州徐某,历官至郡守,清介执法,每差役违限一日,笞五板。有隶违六日,欲责三十。乞贷不可,竟死杖下。其子幼,闻之惊悸死;其妻惨痛,亦自经。徐解任归,止一子,甚钟爱。忽病,语其父曰:‘有人追我’。顷之,詈(*骂)曰:‘有何大罪?杀我三口!’言讫而死,徐竟无后。
[按]廉官往往不享,大抵因执法者多耳。徐君当日,岂不自夸信赏必罚哉?卒之三人死,而子亦随之矣。哀哉!
‘窦氏济人高折五枝之桂’
[发明]济亦多术矣,饥济以食,寒畀(*给予)以衣,病施以药,窘助以财,暗予以灯,争斗劝其和解,愚痴导以智慧,皆济也。念念有及物之仁,则不特富贵有其权,即贫贱亦有其力矣。 下附征事(四则)
鬻田济人(《懿行录》)
明饶裳,豫章人也,途中见有鬻妻远方,而泣别者,问其所需,弃田与之。岁大比,主司梦金甲神曰:‘尔何不中弃田之子乎?’乃检一遗卷,中第三名,即公也。及宴鹿鸣,乃知其故。三子景晖、景曜、景暐,相继登第。
[按]田产资财,世人以之为命者也,而内典比之水中月、镜中花、梦中宝,何哉?只因目前暂经收管,后来总带不去耳。今之写田房契者,必曰:‘听凭永远管业’。嗟乎!产是主人身是客,主尚不能永保其客,客又安能长有其主耶?如必欲将所有带去,亦有带之之法,莫若作善布施,造人天福德之身,则安富尊荣,依然仍在。明乎此,则饶公之弃田也,乃其所以置产也。人能如此置产,即谓听凭永远管业,亦无不可。
免死得元(《感应篇笺注》)
河南潘解元,附二友入省乡试。寓有神相,密语二友曰:‘潘君将有大难,须急避之’。二友遂托言寓小,各赠二金,使另觅寓。潘随借一小寓。夜于水次,见一妇投水。询之,云:‘夫买棉花织布,积若干匹,夫出门后,卖得四金,不意皆假银也。夫归必见责,故寻死耳。’潘急出袖中四金与之。归寓乏用,寓主多出诟语,乃借宿于寺。寺僧梦诸神鼓吹下降,云:‘试榜已定,奈解元近作损德事,上帝除名,尚未有代’。一神云:‘此寺内潘生可。’一神云:‘相当横死,安可作元。’一神将二手摩其面云:‘今非解元相乎?’僧默识之,厚加款待。试毕,往二友寓谢,相士一见大惊,曰:‘公作何阴德,成此异相?今首魁多士矣。’榜发果然。
[按]作一善事,须是若决江河,沛然莫御,方能成就。潘君若算到自己进场盘费,未有不废然中止者,唯其但知有人,不知有己,所以费止四金,免一横死,而复得元也。犹忆己巳年冬,余在澄江应小试,时有门斗朱君玉者,失去他人所寄之金,几不欲生。余闻恻然,欲助其少许,苦于资粮告匮,不果。未几,余即归昆,迨文宗发长洲覆案,余已列在第二。然但有坐号而无姓名,人皆莫识。余遂以覆试不到除名,此时昆邑实无长洲案,有之者唯朱君玉。朱与余又不甚相识,初不知第二坐号即余也。向使当日不顾自己盘费,稍助其资,彼于感恩之下,必以覆案示余,余亦不至除名,复阅二年而始遇矣。盖观于潘而益愧云。
蠲(*同捐)租得第(汇纂《功过格》)
华亭士李登瀛,家贫,仅田二亩。佃户以疾荒其产,卖子偿租。李知之,恻然曰:‘尔以病故,不能治田,非汝咎也。我虽贫,尚能自存,奈何使尔父子离散?急取银去赎尔子归。’其人以主家不肯为虑。李曰:‘我贫儒,且让汝租;富家大室,亦知积德。我当为尔言之。’遂与同往,因得赎归完聚。佃户日夜祷祝。康熙甲子,李登贤书,乙丑联捷。
[按]哀哉农也!终岁勤动,无时得暇;合家劳苦,无人得安;千仓万仓之粟,皆从其肩上而来;千坑万坑之粪,皆从其肩上而去;或忍饥而戽(*汲水农具)水,或带病而力耕;背则日暴雨侵,肠则千回万绕。一至秋成之候,田中所收,尽偿租债;四壁依旧萧然,八口仍无聊赖。非仁人君子,目击而心伤者乎?昔诸景阳,闻佃户死丧,必涕出助之;丁清惠公待佃户如父子;陆平泉先生,凡遇寿诞,佃户必免米若干,加爵则又免,得子得孙则又免,所以贫佃感恩,租税反不亏空。彼锱铢必较者,一时自为得计,岂知冥冥中,复有操大算盘者,起而尽削其禄乎!观于李君,则二亩之所收多矣。
逆旨害民(《功过格》)
淳熙初,司农少卿王晓,尝以平旦,访给事中林机。时机在省,其妻,晓侄女也,垂泪诉曰:‘林氏灭矣。’惊问其故。曰:‘天将晓,梦朱衣人持天符来,言上帝有敕,林机逆旨害民,特令灭门。遂惊寤,今犹仿佛在目也。’晓曰:‘梦耳,何足患!’因留食。待林归,从容叩近日所论奏。林曰:‘蜀郡旱,有司奏请十万石米赈济,有旨如其请,机以为米数太多,蜀道难致,当酌实而后与,故封还敕黄,上谕宰相云:“西川往复万里,更待查报,恐于事无及,姑与半可也。”只此一事耳。’妻泣告以梦,机不自安,寻以病归,至福州卒,二子亦相继夭,门户遂绝。
[按]天为民而立君,君为民而设官。民者,国家之赤子,而社稷之根本也。纵使君言不当赈,而且犹当言赈;君言当济以少,而臣犹当言多;君言赋额不可亏,而臣犹当议减。如此谋国,方为尽忠。其福及苍生,正其流芳百世。虽寿考康宁,子孙荣盛,不足报其功也。苟或君言催科当缓,臣偏曰国用难濡;君言民已困而当通变,臣偏言额已定而难纷更。如此举动,名为谄谀,名为逢迎,名为恋官而保妻子。其为民敛怨,正其为国招尤。虽身遭投窜,门户灭绝,岂足偿其罪哉?覆辙昭昭,前车不远。
‘救蚁中状元之选’
[发明]宋郊一事,人以其功小报大,辄疑之,不知此特以蚁视蚁、以状元视状元耳。若论究竟,则当日所救之蚁,不下数万。后世感恩图报者,亦不下数万,岂一状元可竟其福乎?若乎状元,不过身外虚名耳,三寸气断,安在其为状元也?反谓报之太奢,过矣。竹桥渡蚁,救之于水也。然蚁之致死,不止于水。所救之法,亦不止竹桥。且如奴婢之杀蚁也,以汤火,其法,在理而谕之,势以禁之而已;猫犬之杀蚁也,以误啖聚蚁中之鱼肉骨,其法,伺酒食既毕之后,作速扫地,使荤腥不沾于土而已;焚化纸帛之杀蚁也,多在暑月,其法,当扫一净地,先以冷灰作基而已;点茶之杀蚁也,多在地上,其法,受之以盆而已;灶上之多蚁也,以近腥膻而穴其下,其法,宜于作灶时,纯用石灰布地而已。举一反三,在兹数者。 下附征事(二则)
救蚁延龄(《福报经》)
佛世有一比丘,得六神通,见其小沙弥,七日当死,因教其归省父母,至第八日来,盖欲其死于家也。至八日果来。因入定察之,乃于归路时,见有聚蚁穴孔,将为流水冲入,急脱袈裟拥之,蚁得不死故也。后寿至八十,证罗汉果。
[按]人之寿夭,有定有不定,颜渊之死,伯牛之亡,此受决定果也;文王之百岁,武王之九十,此受未定果也。天人之遇小五衰、大五衰,亦然。又以四天下言之,三洲多有未定果,唯北俱卢洲,则纯受决定果。沙弥之益算,当属未定果耳。
蚁王报德(《古史谈苑》)
吴富阳董昭之,过钱塘江,见一蚁走于水中芦上,欲救之入舟,舟中皆不可,乃以绳系芦于舟,蚁得至岸。夜梦乌衣人谢曰;‘吾是蚁王,不慎堕江,蒙君济拔。后有急难,可来告我。’历十余年,昭之以盗诬入狱,思及蚁王之梦,而欲告无由。一人曰:‘何不于地上取两三蚁,置掌中而告之。’董如其言,夜果梦乌衣者曰:‘急投余杭山中,可免于难。’觉而逃之,遇赦得免。
[按]活活一龟,不识自己之生死;所存朽甲,反知他姓之吉凶。此种事理,虽圣人亦有所不知,而何惑乎蚁王之报德?
‘埋蛇享宰相之荣’
[发明]龙有四毒:有啮而死者,有触而死者,有见而死者,有闻声而死者。蛇亦如之。叔敖所遇之蛇,当是有见毒者耳。然据楚中人云,彼处两头蛇,至今尚有。身黄色,长尺许,其行可进可退,多如蚯蚓。见之初不为害,想别一种类耳,否则物类随时变易,如上古禽兽能作人语,今则不能之类。心中含毒者,多作蛇蝎蜈蚣,惟有慈心之人,毒不能害。不然,彼以毒来,吾亦以毒往,是一蛇之外,又添一蛇矣。吾纵不能化蛇,岂可反为蛇化乎?蛇为害人之物,故埋之不使人见。苟充其类,则凡为人害者,皆可作蛇观。除残禁暴,是埋两足之蛇;改往修来,并埋自心之蛇矣。自‘于公治狱’至此,乃帝君举行善得福者示人耳。一人行善得福,则尽人皆然矣。譬如树果,尝一而甘,何须枝枝皆啖。 下附征事(二则)
方便行杀(《大宝积经》)
然灯佛时,有五百贾人,入海采宝。内一恶人,善知兵法,恒为寇盗,欲尽杀五百人而取其宝。而五百人皆不退菩萨,杀之者得无量罪,当久堕大地狱。时彼众中,有一导师,名曰大悲,预知其意,因私念言:若杀此一人,吾当自堕恶道;若不杀此人,则五百善人当受其害,而彼恶人仍世世堕于地狱;吾若明告众人,又累五百人共发恶念,亦当受苦。于是生怜悯心,宁自受罪,而刺杀之。佛言:‘导师,即吾身是;五百贾人,即贤劫中五百菩萨是。’
[按]此所谓见机得杀也。然必先有宁自受罪之心,而后可行此种方便。否则既欲贪其功,又欲辞其罪,此念已不可问矣,何福报之有?
毙蛇抵命(《现果随录》)
我邑故宗伯顾锡畴,在温州,为副将贺君尧所杀。未几,降乩于门人张调鼎家。曰:‘吾前生误杀一蛇,今蛇为贺君尧。前六月十六,已害我于江中。因果应受,可语我两儿,勿事报仇。’张犹未闻公讣,急遣人至温访之。时太仓吴国杰在温,宴公于江心寺,明晨报公被害。广遣渔人觅尸,无有。夜梦公立水中曰:‘我前世为天台僧,击毙一蛇,今抵其命。承君厚意,以前世为我徒孙故也。但向某湾寻之,即得矣。’如言复觅,果得尸。扶榇归昆葬焉。
[按]公前世为天台僧,后世位至宗伯,且文章节义,俱卓卓可传。然犹难免毙蛇之报,况来历万不及此者乎?世之杀蛇者,勿徒以叔敖为借口也。
‘欲广福田须凭心地’
[发明]此句乃一篇纲领,上述因果之事,此明因果之理。心地是因,福田是果。世儒不信因果,由于未能理会儒书耳。故论及余庆余殃之说则信,谈及因果即不信,犹之但能呼日,而不知其即为太阳也。信因果者,其心常畏,畏则不敢为恶。不信因果者,其心常荡,荡则无所忌惮。一人畏而行一善,万人即增万善;一人荡而造一恶,万人即增万恶。故曰:人人知因果,大治之道也;人人不信因果,大乱之道也。
福田心地图:
|——报恩田-父母师长和尚
三种福田|——功德田-佛菩萨贤圣僧
|——贫穷田-饥饿困厄人畜
二种八福田:
佛 ——| |——广置义井
法 ——| 方便——|——建造桥梁
僧 ——| |——平治险路
父母——|——敬田——|——孝养父母
师僧——| |——恭敬三宝
贫穷——| |——给事病人
疾病——|——悲田——|——救济贫穷
畜生——| |——设无遮会
世间七事不齐皆由心造:
寿短 愿他身死,杀害众生,建造淫祠
寿长 怜悯一切,戒杀放生,宁静惜福
多病 恼害众生,不恤病苦
少病 礼拜三宝,惠施医药
丑陋 嗔恚斗诤,遮佛光明,笑人丑陋
端正 忍辱柔和,修造佛像,以食施人
无威德 他物生妒,不能修福
有威德 不怀嫉妒,诚信不欺
卑贱 骄己淩人,负他财物,薄视僧尼
尊贵 信奉三宝,力行善事,处己谦和
贫穷 悭吝不施,常行窃盗
富饶 性喜惠施,不负他财
恶智 亲近恶人,赞扬恶法,吝法不说
善智 修习智慧,亲近沙门,受持正法
十恶所感正报余报图(十恶正报即是三途,若生在人中,则如下文所感二种轻报耳):
|——杀|——多病
| |——短命
|
| |——贫穷
身三恶业|——盗|——共财不得自在
|
| |——妻不贞良
|——淫|——得不随意眷属
|
|——妄言|——多被诽谤
| |——为他所欺
|
|——绮语|——言无人受
口四恶业| |——语不明了
|
|——两舌|——眷属乖离
| |——亲族弊恶
|
| |——常闻恶声
|——恶骂|——言多诤讼
|
|——贪|——心不知足
| |——所求阙绝
|
|——嗔|——人求长短
意三恶业| |——被他恼害
|
| |——生邪见家
|——痴|——其心谄曲
二十七种善恶果报:
豪贵——礼事三宝
大富——布施
长寿——持戒
端正——忍辱
勤修——精进
明达——智慧
声清——歌咏三宝
洁净——慈心
不净——猪
悭贪——狗
狠戾——羊
轻躁——猕猴
腥臭——鱼鳖
含毒——蛇
无慈——虎狼
颛愚——不教他
喑哑——谤毁人
下使——负债不还
丑黑——遮佛光明
生麋鹿中——惊怖人
生在龙中——喜调戏
身生恶疮——鞭挞众生
人见欢喜——见人欢喜
常遭县官——笼系众生
短小——轻蔑人
丑陋——喜嗔恚
无知——不学问
福田心地说
有果无用
锦绣满箱,而所穿不过布素;金银满柜,而适口仅免糟糠,可以安闲矣。必欲劳筋疲骨,可以快乐矣。但见终日愁眉,此有福而不能受用也;由于宿生布施之时,不能发至诚心、欢喜心耳;否则或因人之劝,而勉强一施耳;不然,或既施之后,旋生悔心耳。(意本《弥勒所问经》)
有用无果
荜门圭窦之人,而常居人之华堂大厦;疏食菜羹之子,而辄啖人之海错山珍。此有受用,而非其福也。由于宿生,自己不能布施,但知劝人作福耳,否则或见人布施,为之欢喜赞叹耳。
先富后贫
《业报差别经》云:‘若有众生,因劝布施,后还追悔,以是因缘,先富后贫。’
先贫后富
复有众生,因劝少施,施已欢喜,生在人间,先贫后富。
劳而致富
富有富之因,劳亦有劳之因。如经言:斋僧者,必得大富。此定理也。若使请僧到家,使僧奔走往来而后就食,则后世虽享大富,必以劳苦得之。
逸而得富
若其送食至庵院,使众僧安然得食,则其福报,必生天上人中,享自然之快乐。
贫而能施
经又云:‘复有众生(必言众生,不言人者,人止说得一件,众生则该举六道矣),先曾布施,不遇福田,流浪生死。在于人道,以不遇福田故,果报微劣,随得随尽,以习施故,虽处贫穷,而乐行施。’
富而不施
复有众生,未曾布施,遇善知识,暂一行施,值良福田,以田胜故,资生具足,先不习故,虽富而悭。
施多福少
《菩萨本行经》云:‘若有众生,不能至心施,不能以恭敬心施,不能以欢喜心施,或贡高自大而施,或受施者,信邪倒见,譬如耕于薄地,下种虽多,所收甚少。’
施少福多
又云:‘若布施之时,能以欢喜心与,恭敬心与,清净心与,不望报与,或所与者值菩萨圣僧,如彼良田下种,虽少,所收甚多。’
同忧异果
《法苑珠林》云:‘如有二人,一贫一富,见乞者来,俱怀忧闷,其有财者,惧有求索;其无财者,因己不能作福,而自忧恼。后来贫而愁者,生天人中。富而愁者,生饿鬼中。愁闷虽同,受报则异。’
异寿同果
人寿数千岁时,受持五戒十善者终其身,与人寿数十岁时,受持五戒十善者终其身,其福等无有异。
为恶善终
为恶而得善终者,今生之恶果未熟,前生之善果先熟也。昔有一人,七世杀羊,而不堕三途,过是以后,所杀之罪,一一偿之(见《大藏一览》)。凡恶人得福,皆作是观。
为善恶终
为善而或恶终者,今生善果未熟,前生恶果先熟也。然又有见为恶终,而实非恶终者,如牧牛小儿,采华供佛,中路被牛触死,其神即生忉利天(出《譬喻经》)。猕猴见僧而喜,戏披袈娑,失足坠岸而死,其神即生天上是也(见《经律异相》)。总之,因作善而死,未有不得善报,特一时肉眼不识耳。
身乐心不乐
修福凡夫,今生事事如意,可谓身乐矣。然不知出世,未脱轮回,终不免三恶道之忧。
心乐身不乐
罗汉已断后有,可以永别三途,长辞六趣,心甚乐矣。若使未尝修福,则其一切供养,亦不能如意。
大施小福
《般若经》云:‘若菩萨但舍财宝七珍,不发心成佛,救度一切众生,虽经恒河沙劫,得福犹少。’(非真少也,特较之发心成佛,则为少耳)。
小施大福
经又云:‘若菩萨布施时,能回向无上菩提,救度十方一切,虽少行施。获福无量。’(二则与前‘施少福多’,各自一意)。心地至成佛,无以复加矣。福田至成佛,亦无以复加矣。
吾遇顺境正当修福
人遇顺境,当自念曰:‘吾家富足,宿生定从布施中来,今世愈当济人利物。吾身无病,宿生定从慈悲中来,今世愈当戒杀放生。’譬诸灯焰明时,即当继以膏油也。
吾遇逆境亦能植福
若遇逆境,当自念曰:‘吾之困厄,乃宿业所招,若能顺受,债斯偿矣。不特此也,吾若贫穷,常愿天下皆富饶;吾若多病,常愿天下皆康强;吾遇斗诤,常愿天下皆和谐;吾若昏愚,常愿天下有智慧;吾若六根不具,常愿天下皆得相好’。每逢一种患难,即愿未来之世,救度此种患难之人,岂非烦恼即是菩提,毒药翻成甘露哉?不知植福者,反此。
他人作善我能受福
彼善未成,从而劝勉,是以劝导生福也。彼善既成,助其欢乐。是以随喜生福也。揄扬其美,令人效法,是以赞叹生福也。推之天上天下,古往今来之善,无不可为吾造福者。所以普贤菩萨发十大愿,其第五愿则云:随喜功德。上而诸佛菩萨,多生多劫所修之福,下而四生六道,一毫之善,无不赞叹随喜。夫然后尽虚空界之福,皆其福也。其所以为普贤大士也。
他人作恶我亦受福
恶事未成,力能劝止,福在吾矣。恶事既成,愁忧不乐,福在吾矣。恶未播扬,多方隐讳,福在吾矣。恶既播扬,用以垂戒,福在吾矣。恶及于吾,吾能忍受,福在吾矣。恶及于人,劝人忍受,福在吾矣。
下附征事(五则)
五里铜盆(《杂宝藏经》)
拘留沙国,有恶生王,见一金猫,从园堂东北,入西南角,命掘之。得铜盆三重,满中贮钱,五里内皆如是。王甚疑怪,问尊者迦旃延。答曰:‘过去九十一劫前,有佛出世,号毗婆尸(即庄严劫千佛中,第九百九十八佛)。其佛涅槃后,有比丘乞食,置钵于路,而告人曰:“若人以财,置此坚牢藏中,一切王、贼、水、火所不能夺。”时一贫人,闻而踊跃,适有卖薪钱三文,取以布施。去家五里,步步发欢喜心。到门欲入,复遥向僧顶礼发愿。时贫人者,今王是也。’
[按]佛在舍卫国,有一妇人,至心施一钵饭,佛记其福甚多。其夫心中自疑,以为岂有一饭而福如是者。佛呼而问曰:‘汝见尼拘陀树高几许耶?’答曰:‘高四、五里,每岁下实数万斛。’又问其核大小。答曰:‘仅如芥子。’(此树天竺国有)。佛言:‘地是无心之物,下一芥子种,尚能每岁收数万斛果,何况人是有心之物,能至诚奉一钵饭与如来耶?’夫妇二人,遂心开意解。末世薄福人,眼孔甚小,闻五里铜盆之说,安知不作钵饭之疑耶?
一月布施(《法苑珠林》)
舍卫国有一贫家,施一穗蒲萄于比丘,比丘曰:‘汝已一月施矣。’贫人曰:‘吾止一穗耳,何言一月?’比丘曰:‘此一穗蒲萄,一月前已有布施之念,念念不断,非一月何?’
[按]布施之事,或可偶断,布施之心,不可暂断,必其念念相续,方能培植菩提种子。庵院盏饭,利人最多,使彼不觉不知,日日供养三宝。
指上植福(《譬喻经》)
昔有长者,名阿鸠留,不信有后世,一日经过险道,三四日不见水草,适欲饿死。遇一树神,告之饥渴。树神即于指端,化出饮食,济其同伴。长者即问:‘尊神有何福德,指能如是。’神言:‘吾于迦叶佛时,本一贫人,恒于城门磨镜,见沙门乞食,必举右指,示其有斋之处。如是非一,故今生受用,皆赖此指。’长者心悟,大修布施,日饭多僧。后生第二天,为散华天人。
[按]无智之人,有财不能作福;有智之人,无财亦能作福。能学树神之指,则他人之财,皆可为吾用矣。指示于人,福田从手而广;赞叹劝勉,福田从口而广;奔走效力,福田从足而广。自顾吾之耳、目、手、足,无不可作福者,大矣哉!佛法之利人也。凡夫岂有此智慧乎?
身小声宏(《贤愚因缘经》)
波斯匿王,引兵过祇洹,闻一比丘诵经,其音甚妙,稽首白佛,愿得相见,施十万钱。佛言:‘当先与钱,然后可见。王若先见,决不施钱。’王遂施之。见此比丘,形极丑恶,倍复短小,果生悔心。问佛因缘,佛言:‘迦叶佛涅槃后,尔时有王,起一塔庙。四臣督工,其一懈怠,国王责之。臣遂愤曰:“此塔太大,何时当成?”由此怨言,五百世中,形极短小。工既成后,随施一宝铃于塔,故五百世音声极妙。’
[按]六根所造之因,善恶迭用,故其所受之果,苦乐互沾。昔有人宿海上山内,见一人光焰非常,面貌端正,以天乐自娱,独其口似猪口。问其故,乃宿生修福之人,止因坐犯口过,常言秽亵语耳。吁,可畏哉!
十粒除贫(《法苑珠林》)
隋终南山释普安,圣僧也。所至辐辏,竞欲设斋。一日至大万村,有田遗生者,家徒壁立,四女衣不蔽形。长女名华严,年已二十,自顾毫无他物,止有粗布二尺,痛念赤贫,无由作福,仰屋而悲,偶见梁上孔隙中,有乱禾一团,取下视之,得黄粟十粒,磨去枇糠,并前粗布,拟欲施僧。而又自顾无衣,不能出门,乃于黑夜,匍匐而往。以布遥掷僧房,而以十粒粟亲手放饭桶内,默祝云:‘吾以前世悭贪,乃受苦报,今于佛前,求哀忏悔,以此微物,供养众僧。若吾贫穷业报,从今已尽,愿甑中所炊之饭,皆变黄色。’乃掩泪而返。明晨见甑中所炊五石米饭,其色尽黄。既而察知其故,众共嗟叹。于是好义者,各以财物济之,而是女遂出家学道。
[按]虽尺布粒粟耳,而在田氏女,则为竭尽施矣。宿生之业,安得不从此而亦竭耶?
‘行时时之方便,作种种之阴功’
[发明]下文逐事劝勉,此乃撮总提纲,皆培植心地事。时时种种,拆开不得;方便阴功,亦拆开不得。方便之行,而欲时时无间;阴功之作,而欲种种无遗。以世情言之,必不可得之数也;若通以佛法,竟绝无难事。视其力之所能,则勇往为之;力所不能,唯有先发宏愿,俟之他生后世而已。
论发愿
世间善愿
若在朝廷,愿君恩周海宇;若在草野,愿人永享太平。见人父子,愿其慈孝;见人兄弟,愿其友恭。自得饮食,愿天下之饥者皆饱满;自得衣裳,愿天下之寒者皆温燠。越历市廛,愿在在家盈户足;经行阡陌,愿年年雨顺风调。见人渡江河,愿其无风波之患;见人越险阻,愿其无蛇虎之伤。遇贫穷,愿其富厚;闻疾苦,愿其康强。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如是念念不绝,何难以四海为一家,合万物为一体乎?
[按]此特世间之善愿耳。何则?以其唯知有一生,而不知有多生也。但患今世力之不及,而不知他生后世,有愿必遂也。且其所愿,止在人道,而不能及天仙、地狱、鬼、畜也。不仅如是,纵令所愿事事如意,六道皆蒙其惠,亦不过人天小果,未能拔去一切生死之根也。是故大智慧人,不可不发出世宏愿。
出世宏愿
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
[按]此菩萨四宏誓愿也,每句中包无量妙义。人能体会四语,使行、住、坐、卧中念念不绝,是亦菩萨而已矣。经云:‘修行不发菩提心,譬如耕田不下种,纵刻刻发世间善愿,经于恒沙劫,不如暂时一发菩提心也。’ 附证
三童发愿(《阿阇世经》)
过去无央数劫前,有佛出世,号一切度如来。时有豪贵家三小儿,各以一珠供佛,一儿曰:‘吾欲如佛右面北丘。’一儿曰:‘吾欲如佛左面比丘。’一儿曰:‘吾欲如中央之佛。’佛言:‘发愿如佛者,即吾身是。发愿如左比丘者,即舍利弗是,发愿如右比丘者,即目连是。’
号同古佛(《涅槃经》)
世尊于无量无边恒河沙劫前,闻古释迦文佛说《涅槃经》,自卖其身,遍求香华,用以供佛,因得闻《涅槃经》中一偈,乃发愿云:‘愿我来世成佛,亦同此号。’是故今日如来,亦号释迦文。
发愿先度(《金刚经解》)
世尊又于无数劫前,作忍辱仙人。在山中坐,遇国王出猎,问兽何往。仙人自念,若实告,则害兽,不实告,则妄语,沉吟未对。国王怒,斫去一臂。又问,如初。复斫去一臂。因发愿云:‘异时我成佛,当先度之,勿使世人效彼为恶。’后释迦成道,首度憍陈如比丘,即当时国王也。
四十八愿(《大阿弥陀经》)
阿弥陀佛于那由他劫前,为法藏比丘,发四十八种大愿,谓‘我若成佛时,当得清净宝刹,妙丽庄严。十方众生,有愿生吾国,称我名号者,临命终时,吾当遣化佛菩萨迎之,使彼莲华化生,得不退转。’是故今人若能一心念佛,无不往生极乐国者。
有愿易度(《经律异相》)
佛世有一聚落,恣行邪见,不从佛教,乃遣目连往,则倾心向化。佛言:‘此辈与目连有缘,往劫目连为樵夫,见山中无数聚蜂,飞来欲螫,因戒曰:“汝等皆有佛性,莫兴毒害,吾若成道,当度汝等。”由是蜂皆散去,今日此处人,即当日之聚蜂也。因发度彼之念,故今世一往即化。’
发心即胜二乘(《智度论》)
有一六通罗汉,随一沙弥于后,负衣钵囊。沙弥心中自念云:‘吾当勤求佛果。’罗汉即取衣钵囊自负,使其前行。少顷,沙弥又念:‘佛道久远难成,不如求声闻果,早自解脱。’罗汉复以囊置其肩上,令其在后。如是再三。沙弥曰:‘和尚老悖,何故使吾忽后忽前。’罗汉曰:‘吾非老悖,汝前发心求佛,是菩萨中人,位在吾上,自当负囊随汝。汝又忽慕声闻,无复度人之念,位在吾下,自当负囊随我。’沙弥大惊,遂坚意勤求佛果。
[按]《优婆塞戒经》云:‘若有人发菩提心,诸天皆大惊喜,以为吾今已得天人之师。’夫但言发心,则未尝修证可知,然已胜罗汉者,以其有愿必遂也。譬如初生太子,虽在繦褓之中,然耄年公卿,亦当恭敬礼拜。
‘利物利人’
[发明]利物,功足以及物;利人,功足以及人。利及人、物,方不虚生浪死。‘利’字,是极不好字面,又是极好字面。非有两意也。用之以自为,则私;用之以济世,则公矣。 下附征事(三则)
碎碑刻碑(《感应篇注》)
孙思邈以龙宫方,历试皆验,编入《千金方》中,刻碑传世。有人多印方本,因击碎其碑,欲以市利,被雷震死。又一人从而再刻之,梦思邈语曰:‘汝命无子,因刻《千金方》,当得贵子。’已而果然。
[按]碎碑者唯知自利,刻碑者但思利人,究竟自利者何尝利,利人者何尝不利乎?
潜消弊政(《皇明通鉴》)
宣德间,尝遣太监到西洋求宝,所费不赀,死者无算。天顺时,有上言再遣者,因命兵部项忠,查检往册。时刘大夏为郎中,先至库,匿之,吏无可查,其事遂寝。后项以失册责吏,刘笑曰:‘此弊政也。纵使册在,犹当毁之,以除其根,尚追问其有无耶?’项悚谢曰:‘公阴德动天,此位当属公矣。’后果官太保、大司马,子孙屡代贵显。
[按]充刘公所为,则世间一应有害于人之文字,皆当毁灭,而小说、春方、谤佛之书,为尤甚。
小常平仓(《劝惩录》)
张乖崖知成都,梦紫府真君招之,语未久,忽报云‘西门黄兼济至’,乃幅巾道人也。真君接礼甚恭。明旦,遣人请至,宛如梦所见。询之,对曰:‘初无善事,惟麦熟时,以钱三百缗收籴,至明年禾麦未熟,小民艰食之时,粜一般升斗价值,在吾初无所损,而小民得济危急,如是而已。’张公喟然兴叹,命吏扶于座而拜之。
[按]常平仓(*粮食贱时用高价买进,粮食贵时用低价卖出去的粮仓)事,处处皆可仿之,一方沾惠,四境效行矣。
‘修善修福’
[发明]世人之所蓄积,有人夺得去,吾带不去者;有人夺不去,吾亦带不去者;又有我带得去,人夺不去者。金银财宝、家舍田园,此人夺得去,吾带不去者也。博学鸿才、技艺智巧,此人夺不去,吾亦带不去者也。若夫吾带得去,人夺不去者,唯有修善与福耳。修善到极处,能使七祖超升、百神拥护;修福到极处,能使火不能焚,水不能漂。善者福之基,福者善之应。但修福而不修慧,每因享福而造业。但修慧而不修福,又虑薄福而少资。昔迦叶佛时,有兄弟二人,共为沙门。兄持戒坐禅,一心求道,而不布施。弟则修福而常破戒。后释迦成佛时,兄已得罗汉果,然因未曾修福,食尝不饱。弟因破戒,生在象中,然余福尚多,虽作畜生,为王所爱,真珠缨络,常挂其身,食邑至数百户。故曰:‘修福不修慧,象身挂缨络。修慧不修福,罗汉应供薄。’唯佛称两足尊,以其福、慧具足耳。 下附征事(三则)
广置义田(《懿行录》)
明华亭顾正心,字仲修,父中立,仕至广西参议。正心好行其德,尝捐银十万四千七百两,买义田四万八百亩,散华、青两县之供役者,赋役赖以不困。时代巡莅松,除夕禁爆,有市民犯禁,误系正心于狱。见狱中之寒者,给以衣;饥者,给以粟;罪可赎者,代为完纳,囹圄几为一空。又捐赀修葺狱室,往往施恩于不报之地。后两台上其事,钦授光禄署丞,从祀乡贤。
[按]范氏义田,流芳千古,然止及同姓,未必及异姓,田止以百计,未必至四万有余。顾君所为,何其迈前人而杰出乎!据其福报,此时定在六欲天宫,飞行自在,享受无极之乐矣。
独成胜举
明湖州徐汝辉,富而好施。时杭州重建戒坛,所费不赀,布、按两司,召富民劝募,汝辉愿独力任之,宪长杨继宗问故,汝辉曰:‘人有子不肖,虽有所积,必属他人,何如干此胜事,后世渐渐享用乎?况财为怨薮,吾子无财亦无怨薮,未始非爱之也。’遂以白金千锭献,两司共叹其明达,特设席后堂,邀同僚宴之,复以彩帐亲送之归。闻者无不钦慕。
[按]《大宝积经》云:‘吾不舍财,财将舍我;我今当舍,令作坚财。’徐君已作坚财矣。
乐施不倦(浙人面述)
明末浙江史某,好善乐施,尤喜斋僧。时有寺僧大成,募盏饭供众,道经史家门首。史若见饭少,必以己饭足之。如是历有年所,毫无厌心。一日夫人坐草(*临产),见大成步入房中,众骇异,索之无有。俄而产妇生男,急遣人踪迹之,而僧已于是日回首矣。遂以大成名之,幼甚聪慧,茹胎斋。及长,文誉日隆,至顺治间,大魁天下。
[按]但行善而不信佛,其所修福,识者目为第三世之怨。何则?以彼第二世享福时,必然造孽,至第三世,决受苦报也。史君原从佛法中来,故虽遇荣华而不昧。
‘正直代天行化’
[发明]正者,无邪;直者,无曲;固天之所以为天也。匹夫而能正直,即是顺天之化,岂必居位临民?若欲代天行之,非操有为之权,与得为之势不可。代天行化,即是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一种人,著力在‘行’字,一‘行’字中,便有经营谋画,因时制宜作用。玩(*玩味)下‘慈祥为国’句,则代天行化,似但就卿相言。
在世聪明正直,殁后必为神明,此一定之理。就世俗言,则为超升;若明眼观之,乃是堕落;以世俗但见第二世,不能见第三世耳。盖既为神明,必享血食,一享血食,则堕地狱、畜生,直瞬息间事。须于代天行化时,觑破为神之险,汲汲求生净土,以端其向,时时发宏誓愿,以固其基,乃可免于失足之累。
日望人之为善者,天也;唯恐人之为恶者,亦天也。愚人但见苍苍者天,谓是轻清之气,岂知实有主宰,如四王忉利之日考人间善恶乎?代之乌容已乎? 下附征事(一则)
检校善恶(《立世阿毗昙论》)
帝释、天王,将至善法堂上,诸天围绕恭敬。入堂,帝释升师子座,左右各坐十六天王,其余诸天,依次而坐。有二太子,一名旃檀,二名修毗罗,是忉利天二大将军,又坐三十二天王左右。四大天王,依四门坐。时四天王,将世间善恶,奏闻帝释。若世人受持五戒、八戒及恭敬父母、沙门、师长,布施修福者多,帝释遂喜,以为将来生天者多,阿修罗少。否则愁忧不乐,故于每月六斋、十斋日,遣飞天神将,巡游世间,广察善恶。
[按]世俗谓玉帝有时降临者,此谬也。天人视下界,污秽异常,离地百由旬外,则臭而难近,所巡察者,特有福鬼神耳。然赏善罚恶,自无纤毫之谬。至于夜摩、兜率以上,其天转贵,并不理世间之俗务矣。
‘慈祥为国救民’
[发明]民者,国之本。本固而后国安,是救民,即所以爱国,爱国即所以忠君也。上句概训世人,此句独戒有位者。
世人皆称官府为老爷,何也?盖声声唤醒其为民父母也。父母唯其疾之忧。赋役繁重,民之疾也;盗贼滋多,民之疾也;水旱不时,民之疾也;豪强炙剥、巧吏作奸,民之疾也。有一疾,即有一救之之法。必须尽吾之心,竭吾之力,而后上不负君亲,下不负百姓,中不负所学也。则非先使心地慈祥不可也。 下附征事(二则)
设法救民(《皇明通纪》)
明宣宗朝,南直隶巡抚周文襄公忱,爱民如子,理财无出其右。初下车(*初到任),即问民疾苦,深以苏、松赋重为忧。乃于大有之年,用官钞籴米,储积以备赈济。宣德八年冬,奏济农仓法。命下,遂与苏州太守况钟、松江知府赵豫、常州知府莫愚,协谋力行。苏州得米三十万石,并松、常二州分贮于各县。其明年,江南旱,苏、松饥民凡三百余万,尽发犹不足。忱复思广为之备。先是,各府秋粮当输者,粮长里胥,多厚取于民,而不即输官,逃负者累岁。忱乃于水次置场,择人总收发运。细民径自送官,不入里胥手,所费已减三分之一。又三府当运粮一百万石,贮南京仓,以给北京军职月俸;解送等费,每石约费六斗。忱与钟等谋,曰:‘彼能南京受俸,独不可于此受乎?若此处给之,既免劳民,且省费六十万石,以入济农仓,农无患矣。’钟等称善。于是,请于朝而行之。而苏州一府,已得米四十万石,又加以平籴所储,凡六十余万石。忱曰:‘不独济农,凡运输有欠失者,亦于此给借赔纳,秋成如数还官。若民夫修筑圩岸,开浚河道,竟计口以给之。’朝廷皆从其议。明年,江南又大旱,令诸郡大发济农仓赈之。由是田无禾,而民不知饥,前后活人百余万。正统元年,忱别定‘南畿官田斗则’,苏州一府,遂减秋粮八十余万石,他州有差。苏、松三百年来,屈指泽及于民之多者,必认公为第一。而公自视欿然,和易近物,好施出于天性。方外衲子,有所建造,必向公募缘,公从无一拒,或有出于望外者,然公之财用益丰。江南依为福星者,二十余年。民生其间,何其幸也!
帝君示敕
太仓黄建安,讳立德。见苏、松困于浮赋,日廑(*通‘勤’)忧思,每晨兴礼佛,必叩天祷告,求豁两郡浮粮,又具呈当事,不遗余力。人皆笑之。庚寅秋病,入冬渐剧,至十一月晦,已水不沾唇者数日。其夜五鼓,忽梦帝君传至丹陛,谕曰:‘汝数久当告终,因志切减粮,延尔寿算。’遂口授一诰敕。凡三次传诵,而后记忆。开目惊视,方知身在床褥,而精神忽觉健旺,旧病顿若捐除。乃急起盥手,挑灯磨墨,时家中为送建安之亡妹节母出殡,独留一老妪守门,忽见经月卧病之家主,端坐灯前书写,不胜错愕。天明后,其表弟郭雉先,同孔尔忠,来问疾,见之,亦复大骇。遂乘肩舆,往乡送殡,与宾朋酬酢,奔走街衢,毫无倦容,饮食亦忽然如旧。相知者无不以为美谈。时建安已七十有七,乃谢绝世事,长斋学佛。又数年,无疾而逝。
[按]读‘帝君诰敕’,其略云:‘咨尔立德,藐焉茕独。泡影颓龄,发心为三百年积困思苏,矢(*通‘誓’)愿普亿万户穷檐乐利,奚啻蜉蝣之撼泰华,精卫之塞溟沧?虽然,九仞一篑,进由吾往。天地之道,至诚无息,圣贤之功,有进无退。庶几黾勉,无怠初心。’观此,则知浮粮一事,原在人为,如人上山,各自努力。
‘忠主’
[发明]‘忠’字,从心,则非貌为恭敬可知。故捍灾御患,忠也;陈善闭邪,亦忠也;奔走后先,忠也;以人事君,亦忠也。若夫君可亦可,君否亦否;民有疾苦,而不上闻;君有恩膏,而不下降;以催科为奉法,以刻窍为精明;此正孟子所谓‘吾君不能’者也。乌乎忠?‘主’不独君也,凡吏之于官府,奴之于家长,皆是也。姑录义仆二人,聊为志感。 下附征事(二则)
鞠躬尽瘁(田叔禾《阿寄传》)
明淳安徐氏,兄弟析产,伯一马,仲一牛,季寡妇,得一阿寄,寄年五十余矣。寡妇泣曰:‘马可乘,牛可耕,老仆徒费吾菜羹。’寄曰:‘主谓吾不若牛马耶?’乃为画策营生。寡妇悉簪珥,得十二金。寄入山贩漆,期年而三其息。又二十年,致产数万金。为主母嫁三女,又延师教两郎君,皆娶名家女,赉聘累千金,又援例入太学。见徐氏之族,虽幼必拜,生平未尝睇视主母。女使虽小,未尝并立。及病,且死,尽出其巨细帐目,以奉主母曰:‘两郎君可世守之,老奴牛马之报尽矣。’视其私居,无寸丝粒粟。一妻一子,衣特蔽体而已。
[按]如此存心,如此循分,如此谋画,虽大贤何以加之?乃竟得之村鄙小民,异矣!
主为画像(《功过格》)
顺治初年,青阳吴六房之仆吴毛,持戒修善,念佛不绝。值左氏兵渡江,举家避出,独吴代主守宅,被贼七枪而死。其弟来看,又复醒曰:‘我有宿业,当受猪身七次,因斋戒力,以七枪散怨,从此径往西方矣。’后其主恍惚见彼,前后幢幡,曲躬告曰:‘吾吴毛也。缘到天界,偶过此。’言讫不见,主为画其像,而敬礼焉。
[按]以七枪易七猪,所谓重报轻受也,结其前案也。以念佛而往生,所谓转凡入圣也,基其后果也。
‘孝亲’
[发明]甚矣!孝之难言也。《诗》曰:‘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我之所以致于亲者,其能胜于天乎?古今劝孝书,所在多有,姑述其罕见罕闻者。人而不知有后世,不信有因果,是犹盲而无见,聋而不闻,真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也。何则?自己不知后世,则亦不知亲有后世,而所以欲致其爱敬者,暂矣。自己不信因果,则亦不知亲有因果,而所以欲去其苦患者,小矣。余见母鸡之伏雏,而尝惕然自凛也。方其舒翼而护子也,子母甚相爱也,曾几何时,而次第被杀,子母各不相顾矣。吾辈为人,亦复如是。父子夫妻,方其聚首时,则难割难舍,一到生死分途,则疾病不能相代,罪业亦不能相代。甚有冥间方万苦千愁,而阳世正欢呼畅饮者矣。锦衾徒在,欲扇枕以无从;双鲤空陈,卧寒冰而何用?古人云:‘孝子不忍死其亲,正以吾亲实未尝死耳。’岂特虚设此想乎?佛言:‘父母之恩,世莫能报。假令左肩担父,右肩担母,大小便利,随之而下,亦不能报。又使尽世间珍羞(*同‘馐’),供养父母,经恒沙劫,亦不能报。’由是观之,然则佛门之所以报亲者,必有道矣。 下附征事(六则)
五母悲哀(《五母子经》)
昔有沙弥,年七岁,出家得道,自识宿命,因叹曰:‘吾之一身,累五母悲恼。为第一世母子时,邻家亦生,我独短命,母见邻子长成,即生悲恼。为第二母子时,我复早夭,母若见人乳儿,即生悲恼。为第三母子时,十岁即亡,母见他儿饮食类吾,即生悲恼。为第四母子时,未娶而死,母见同辈娶妇,即生悲恼。今当第五世,七岁出家,我母忆念,复生悲恼。五母聚会,各说其子,咸增哀苦。吾念生死轮回如此,当勤精进修道。’
[按]父母一生精血,大半为人子耗尽。而怀胎十月,乳哺三年,以及推燥就湿之苦,则为母者尤甚。自顾不肖形骸,遗累于亲者甚多,报答于亲者甚少。吾从无量劫来,所饮母乳,多于大海之水;大小便利,污及于亲者,多于大海之水;甚至生而不寿,累亲哭泣,所出目泪,亦多于大海之水。凡此皆因生死轮回,展转投胎之故也。纵使世世尽孝,得亲欢心,终不若不累其亲之为愈矣。孔子谓听讼犹人,必使无讼;不其然乎?
举国孝养(《杂宝藏经》)
无量劫前,有一恶国,名曰弃老,彼王国法,年老即逐。有大臣最孝,密作地室藏之,尽心供养。一日有天神,手提二蛇,问国王言:‘能辨二蛇雌雄,保汝国安,不然,吾当灭汝。’王甚忧虑,遍访在廷,无有识者。大臣私问其父,父言:‘置彼细软物上,其性躁者是雄,性柔者是雌。’即以其言答天神。天神复问:‘谁于睡者,名之为寤?谁于寤者,名之为睡?’大臣问父,父曰:‘此谓比丘。较之凡夫,名之为寤;比诸罗汉,名之为睡。’天神指王大象,问若干重,众复惘然。臣归问父,父言:‘置象船上,看船入水若干,而称大石,以齐其水痕,便知斤两。’天神又问:‘何以使一掬水,多于大海?’臣父传言:‘若能具至诚心,以一掬水,奉施佛僧,及父母困厄病人,受福无穷。海水虽多,不过一劫。’天神化作饿人,连骸拄骨,而来问言:‘世有饿人,更惨于我否?’众莫能对。父言:‘人若悭贪、嫉妒,后世堕饿鬼中,百千万岁,不闻水浆之名,举动骨节火燃。如此饥火,当胜汝百千万倍。’天神又化一人,手脚杻械,项复枷锁,身中出火,举体焦烂,而来问曰:‘世有更苦于我者否?’臣父言:‘人若不孝父母,逆害师长,诽谤三宝,后世堕地狱中,一日一夜,万死万生,当惨于今百千万倍。’天神化一女人,端正无比,而来问曰:‘世有更美于我者否?’臣父言:‘人若敬信三宝,孝顺父母,好施忍辱,精进持戒,得生天上,端正殊特,过于汝身百千万倍。以汝较之,如瞎猕猴。’天神以一旃檀木,四面方正者,问曰:‘谁为根,谁为末?’臣父言:‘放著水中,根自在下,末自在上。’天神又以二白草(*牝马)马形色无异者,问曰:‘谁母?谁子?’臣父言:‘与草令食,若是母者,必让草与子。’如是数问,一一答之。天神大喜,许以拥护国土。时王大悦,而问臣曰:‘汝自知耶?或教汝耶?’臣具以实告,王乃迎养其父,尊之为师。大臣言:‘王当普告天下,不许弃老。有不孝者,加以大罪。’而后恶法遂除,人知孝养。
[按]佛言:‘尔时父者,则我身是;尔时大臣,舍利弗是;尔时王者,阿阇世是;尔时天神,阿难是也。’
异香远闻(《法苑珠林》)
唐慈州刺史王千石,性仁孝,以沉谨称,尤精内典。贞观六年,丁父忧(*丁忧,父母之丧),哀毁过节。负土成坟,庐墓左,每夜必诵经,以资冥福。其处恒闻击磬音,甚清彻,异香遥闻数里。
[按]新死之人,神识昏迷,前途不见光明,举目全无伴侣;七七日内,恐怖周慞,其苦无量,时时望阳世作福救拔。所以孝子慈孙,不但欲使父母之形骸得所,并欲使父母之神识得所,譬诸桃李之核,其生生不已者,仁也。今人但知附身附棺,必诚必信,而于父母之神识,反不使之安放得所,岂非护其壳而弃其仁乎?
出家报父(《缁门崇行录》)
唐谢某,父以渔为业,堕水死,念父杀业甚多,必生恶趣,遂剃发为僧,法名师备,苦志修持,行头陀行。一日携众出岭,伤足流血,忽然大悟。后梦父来谢云:‘荷子出家,了明心地,已得生天,故来报耳。’
[按]《贤愚因缘经》云:‘如百盲人,有一明医,能治其目,一时明见。又有百人,应挑眼,一人有力,能救其罪,令不失目。此之二人,福虽无量,犹不如听人出家,及自出家,其德宏大。然则子能出家,父母生天,又何疑乎?’
修忏遇母(《梦溪笔谈》)
宋朱寿昌,刑部侍郎朱巽之子,其母刘氏微(*出身卑贱)。寿昌七岁,父守雍,出其母嫁民间。及长,哀慕不已。乃解官访母,遍走四方,备历艰苦。刺血书《水忏》一部,印施流通,昼夜诵持不辍。后行次同州,忽然会遇,相持大哭,感动行路。遂迎归孝养,复出为司农少卿,士大夫为之传者甚众。
[按]刺血书忏,昼夜诵持,何等精诚!宜其忽然会遇也。乃《小学》所引,反将此事略过,何哉?
树德资亲(《感应篇广疏》)
福建林承美,幼丧父,其母守节抚养。承美旦暮号泣,患莫能报。一禅师告云:‘孝子思亲,痛泣无益,当求所以报之之道。’语云:‘作善亲有益,作恶亲有忧。子欲报亲,惟有戒杀放生,广积阴德,乃可报耳。’承美省悟,誓戒杀放生,广修善事,后享年九十有六,科第甲于闽中。
[按]世有善用其孝者,有不善用其孝者。吾尽其诚,能使亲实受其惠,此善用其孝者也。吾尽其诚,不能使亲实受其惠,此不善用其孝也。若云哭泣尽哀,即名为孝,纵使两目涌泪,若决江河,于亲何益?若云衰(*丧服)麻在身,即名为孝,任汝积麻成山,坐卧其内,于亲何益?夫衰麻哭泣,原人子必不容已之情,然欲使生我劬劳之父母,得沾实惠,则在彼而不在此矣。
‘敬兄’
[发明]兄弟之间,形骸虽异,然以父母观之,其爱同也。故彼此睽离,未有不伤亲之心者。人能互相友爱,则悌也,而孝存乎中矣。但言敬兄,不及弟,省文也。手足之谊,每伤于妇人。妇人之贤者虽有,而不肖者甚多,惟其见小不见大,知己不知人,故争端易起。无如世间男子,偏信妇人,兄弟虽万语千言,安能及妻妾之一诉乎?所以极刚之夫,遇妻而柔;极勇之夫,遇妻而怯;极智之夫,遇妻而昏;极贵之夫,遇妻而奴;极果断之夫,遇妻而不决;极鄙吝之夫,遇妻而慷慨;极倨傲之夫,遇妻而低头;极方正之夫,遇妻而谄媚。虽以君父之尊,不能强其忠、孝,独有闺中一妇,左提右挈而有余。可怜哉!五浊恶世之兄弟也。安得家家有贤妯娌,使之式相好,无相尤也。 下附征事(二则)
爱敬交至(《感应篇解》)
明赵彦霄,与兄彦云,同爨(*炉灶)十二年,彦云游浪废业,遂求析箸,甫五年,而兄产荡尽。霄乃置酒语兄曰:‘弟初无分意,以兄不节,敬为兄守先业之半,尚可供朝夕。请归,仍主家政。’即取分契焚之,付以管钥,且代兄尽偿诸逋(*欠款)。兄惭,受而改辙。次年,彦霄父子,同登进士。
[按]临财之际,兄弟尤易参商(*参在西,商在东,此出彼没,永不相见。比喻双方隔绝)。所以为亲用财,则互相推诿;分亲所有,则彼此争竞也。善哉!《功过格》云:‘人子当养生送死时,应作譬如父母少生一子想。当析产受业时,应作譬如父母多生一子想。’观赵君所为,何尝有财产之见在其意中哉!
至性感人(《功过格》)
归安严溪亭凤,天性孝友,与同邑施翊之,乘舟。施诉兄分产不均,公频蹙曰:‘吾兄懦,吾正苦之,使得如令兄之力,可以尽夺吾田,吾复何忧。’因挥泪不已,翊之恻然感悟。盖相之,与翊之,兄弟也,皆以知州致仕,因田产而成隙者,累年矣。自是兄弟交让,终身无间言。
[按]严公之致仕也,兄贫且老,迎养于家,每宾客,必兄执爵,公执箸随后。一日进箸稍迟,兄怒,批其颊,公欣然受之,终席尽欢。酒罢,送兄入卧。次旦,天未明,随至榻前候问。未几兄卒,哭葬尽礼。公之事兄若此,知其对施之言,字字由中而发矣。
‘信友’
[发明]据字义言,则多人为朋,少人为友。然此处不必强分,凡同朝、同类、同窗、同事者,皆可为友。信即不欺之谓,非独指践言一端。是故谋事不忠,非信也;负人财物,非信也;面誉背毁,非信也;缓急不周,非信也;知过不规,非信也。绝其不信之端,所谓信者,在是矣。 下附征事(二则)
千里赴约(《史林》)
卓恕,还会稽,辞太傅诸葛恪,恪问何日复来,恕言某日。至日,恪宴客,停不饮食,欲以待恕。客皆曰:‘会稽建康,相去千里,道阻江湖,安能必来?’俄而,恕至,一座尽惊。
[按]此特信中之一耳,然能不爽千里之约,信何如之?
度友全信(《梁高僧传》)
汉洛阳僧世高,安息国王太子也。幼以至孝闻,赋性聪慧,博极群书,精天文、医理,即鸟兽之音,无不辨之。自言前世出家时,有同学友好嗔,谏而不改,许以今世相度。时值灵帝之末,乃振锡江南,度昔年同学。行至?亭湖庙,此庙素著灵异,商旅往来,能分风上下,祷祀者不绝。高未至时,神从虚空先告庙祝曰:‘某舟有沙门,可请上来。’庙祝如其言。高同舟者三十余人皆随往,神曰:‘吾昔在外国,与师学道,今为此庙之神。周回千里,皆吾所治。以宿生布施故,享福甚多。以嗔恚故,堕此神报。吾命且尽于旦夕,以祷祀多杀,恐堕地狱,愿师救吾。吾有绢千匹,并杂玩、宝物,可为我营修佛事。’高请相见。神曰:‘我形甚丑,众人必惧。’高曰:‘无妨,众不怪也。’神从床后出头,乃是大蟒,不知尾之长短。至高膝边,高向之持咒数遍,嘱咐数声。蟒悲泪如雨,身形即隐。高取绢物辞去,即为建造东寺,以资冥福。未几,有一少年,跪而谢高,倏然不见。高曰:‘此即拱□亭庙神也,得离恶形矣。’后有人于大泽中,见一死蟒,身长数里。即今浔阳郡蛇村也。
[按]水陆神祇,若受荤血祷祀,未有不堕地狱者。世俗不知,一遇疾病,辄问卜求神,肆行杀害,徒累病人,雪上加霜,从苦入苦。此正所谓呼诸魍魉,请乞福佑,欲冀延年,终不能得者也。东岳圣帝,于唐以前,亦曾偶用荤祭,故急求元圭禅师授戒(事在唐《高僧传》),况其他乎?此亦信中之一耳,然能不爽前世之约,信何如之?
‘或奉真朝斗’
[发明]真者,天仙之谓;斗者,列宿之名。尝记人之善恶,注人之生死,安得不敬奉朝礼乎?若欲原其最初,则天仙在前,斗宿居后。盖劫初未有众星,梵王帝释,因驴唇大仙之请,而后安置二十八宿于四门也。斗为西门第五宿,属斗宿者,当以粳米花和蜜祭之。《楼炭正法经》云:‘大星周围七百里,中星四百八十里,小星一百二十里,中有天人居住。’世俗乃谓陨星仅如拳石,甚至画七猪之形于斗母下,亵亦甚矣。真人斗母,宿生皆从尊敬三宝、修行十善而来,故能享飞行宫殿,照临下土。乃今之奉道者,往往反谤佛法,安在其能奉真朝斗也?汉魏以前,称佛为天尊,称僧为道士,称道士为祭酒。自北魏寇谦之,窃天尊与道士之号,而后佛不称天尊,比丘不称道士,其后祭酒之名,沿为大司成矣。 下附征事(二则)
七星救焚(《劝惩集》)
常熟奚浦钱氏,聚族而居。有小四房者,素奉斗,姑媳孀居。正德丙寅,其房旁失火,延烧三昼夜。恍惚见朱衣者七人,于檐前举袖一麾,火光随灭,四面皆成灰烬。
[按]《普门品》云:‘设入大火,火不能烧。’即此可信。
礼斗免盗(淩子正述)
句容严近山,康熙初年,客荆襄,遇道人教以礼斗,严遂笃信奉行,精诚三载。一日在江边行,已昏黑,遇大盗,严惧,乃持斗母心咒,未几,若有黑云笼罩其船。严遂得脱,而余舟皆被其害。
[按]有谓斗母即观音大士,此谬也。菩萨虽随类化身,然皆韬光不露。若既明识其为观音,而又列玉皇之下,颠倒甚已。或云,乃摩利支天,未知是否? 下载附录(二则)
道藏源流
道家无所谓藏也,唯有《道德》五千言为真耳。尝考《元都目录》,皆后人妄取《艺文志》书名,矫注八百八十四卷,名之为道藏也。至于历朝伪撰者,又不一而足。略言之,如前汉王袤,造《洞元经》;后汉张陵,造《灵宝经》及《章醮》等书四十卷;吴时葛孝先,造《上清经》;晋道士王浮,造《三皇经》;齐道士陈显明,造《六十四真步虚品经》;梁陶宏景,造《太清经》。后周武时,有华州道士张宾,诏授本州刺史,长安道士张子顺,选得开府,扶风进士马翼,雍州别驾李通等四人,于天和五年,在故城内守真寺,抄览佛经,造道家伪经一千余卷(装潢者,乃万年县人索皎)。隋大业末年,有五通观道士辅惠祥,私改《涅槃经》为《长安经》,为尚书卫文升所奏,敕令戮于金光门外。麟德元年,西京道士郭行真、东明观道士李荣、会圣观道士田仁惠等,又将从前伪撰经,重加修改,私取佛经添换在内。故有‘三界’、‘六道’、‘五阴’、‘十二入’、‘十八界’、‘三十七助道品’、‘大小法门’、及‘优婆塞’、‘优婆夷’等语,此正孔子所谓‘“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者’也?不然,道家极其分量,不过为天为仙而止,安得有菩萨修行之法耶?
道藏摘语
道藏《*轮经》云:‘天尊诫敕道士云:若见佛图,思念无量,当愿一切,普入法门。’《太上清净经》云:‘若见沙门,当愿一切,明解法度,得道如佛。’《老子升元经》云:‘道士设斋供,若比丘、比丘尼来,当推为上座。’《符子》云:‘老氏之师,名释迦文佛。’《灵宝消魔安志经》云:‘道以斋为先,勤行当作佛(今改为勤行登金阙)。’《上品大戒经》云:‘施佛塔庙,得千倍报;布施沙门,得百倍报。’《老子大权菩萨经》云:‘老子是迦叶菩萨,化游震旦。’
[按]旧时祭醮,皆有鹿脯、清酒,今并改为干枣、香水。
‘或拜佛念经’
[发明]佛者,觉也。自觉觉他,觉行圆满,名之为佛。自心中人人有觉,则自心中人人有佛矣。若云泥塑木雕,方名为佛,则是愚夫愚妇之佛也;若云降祸降福,斯名为佛,是又唐宋诸儒之佛矣。愚夫愚妇终日言佛,而佛实未尝敬;唐宋诸儒终日谤佛,而佛实未尝毁者,以其皆不知有佛也。
佛为三界大师,即诸天诸仙,梵王帝释,犹当恭敬礼拜,而况具缚凡夫乎?礼一佛,即当观想礼无数佛;礼现在佛,即当观想礼过去、未来佛;要使十方三世微尘数如来前,一一皆有我身修供养,方为善拜佛者。诸佛经典,与世间之善书不同,一则但知谋及身家,一则直欲救人慧命;一则止能谈议现在,一则直欲福利多生。世间若无佛经,则天上天下,皆如长夜。所以《胜天王经》云:‘若法师所行之处,善男子,善女子,宜刺血洒地,令尘不起。’如是供养,未足为多也。念经能解其义,复能如说修行,固为上也;若不能解其义,但存敬慕之心,亦得无量福报,譬之儿童服药,虽未谙其方,却能除病。 下附佛法渊源
阿难结集(《法苑珠林》)
世尊入涅槃后,将结四十九年所说法,人天大集。阿难升高座,披如来衣。大梵天王,持七宝盖,覆阿难上。天帝释,进七宝案,至阿难前。罗侯阿修罗王,执七宝香炉,在阿难前。他化天王,进七宝几。魔王波旬,持七宝拂,授与阿难;仍与帝释,夹侍左右。四大天王,侍高座四脚。结集既成,阿阇世王写得五本,梵王写三本,帝释写七本,婆竭罗龙王写八万本,皆以金银七宝印,印之。
[按]佛言:‘此阎浮洲(*又称赡部洲,大洲名,在须弥山的南方,就是我们所居住的洲),三十二国(阎浮提共有十六大国,五百中国,十万小国),是诸众生,并有大根,可流行遗教。东弗婆提,二百六十国;西瞿耶尼,一百三十国,亦可并行遗教。自余天下,众生薄福,不堪闻教(指北俱卢洲)。’
此土闻经(汉《法本内传》)
汉明帝遣蔡愔、秦景、王遵等十八人,至天竺国,得梵僧摩腾、竺法兰及佛经、图像还。帝问:‘法王出世,何以教不及此?’腾曰:‘天竺乃大千世界之中,诸佛出世,皆在于此,余处略偏,佛故不出。然百千年后,皆有圣人传教往化。’时帝大悦。永平十四年正月朔旦,五岳诸山道士褚善信等六百九十人,上表,请与梵僧较试优劣。帝敕尚书令宋庠,于此月十五日,大集白马寺。南门设立三坛,道士将道经三百六十九卷,置于西坛;二十七家诸子书二百三十五卷,置于中坛;奠食百神,置于东坛。明帝设行殿,在寺门道西,置佛舍利及经。道士皆以荻火绕坛,临经涕泣,曰:‘人主信邪,道风衰替。敢延经义在坛,以火验其真伪。’便放火烧经,并成灰烬,种种咒术,皆不能验,道士相顾失色。太傅张衍曰:‘卿今既无一验,宜从佛剃发矣。’褚善信等,惭不能答。佛之舍利,放五色光,上空如盖,覆日映众,得未曾有。摩腾禅师踊身高飞,神化自在。法兰师为众说法,开化未闻。时司空刘峻,后宫阴夫人,及道士吕惠通等共千余人,并求出家,帝皆许之。遂建十寺,广兴佛法(至今洛阳尚有燔经台遗迹)。
[按]晋建安中,丁德慎为凝阴令。有北界妇人,忽作外国语,观者如市。遂索纸笔,作外国书,俄成五纸,投笔教人读,人皆莫识。有数岁儿,偶在妇旁,妇即指曰:‘此儿能读。’小儿得书,即以外国语读之,观者惊愕。德慎遣吏赍书,诣许下寺,以示梵僧,僧惊曰:‘斯乃佛经中语也,此土偶亡数行,正忧道远难得。’遂留写之。 下附征事(六则)
得免驴胎(《法句喻经》)
昔有天帝释,五德离身,自知命尽,当生陶家,受驴胞胎,甚大愁忧。自念三界之中,济人苦厄,唯有佛耳。驰往佛所,稽首伏地,至心归依佛法圣众。未起之间,其命忽终,便入驴胎。时驴践坏其家坏器,其主打之,寻时伤胎,其神得入故身,复为天帝。佛言:‘善哉!能于陨命之际,归命三尊。’遂为说法,得须陀洹道。
[按]《涅槃经》云:‘虽得梵天之身,乃至生非想非非想天,命终之时,还堕三恶道中。’
得免猪胎(《折伏罗汉经》)
忉利天宫,有一天人,寿命垂尽,五种衰相已现。自知命终之后,当生鸠夷那渴国,疥癞母猪腹中作豚,愁惧不知所为。有一天人告曰:‘今佛在此,为母说法,何不往求?’即到佛所,稽颡投诚。佛授以三归依,遂如佛教,精诚七日,天人寿尽,下生维耶离国,作长者子。
[按]大富贵人临终,欲舍官爵财宝,田宅妻孥,如割身肉,其苦无量。天人寿终,亦复如是,《正法念经》云:‘若先世有偷盗业,尔时见诸天女,夺其所著庄严之具,奉余天子。若先世有妄语业,诸天女等,闻其所说,生颠倒解,谓其恶骂。若先世以酒施持戒人,或破戒而自饮酒,临终迷乱,失其正念,堕于地狱。若先世有杀生业,寿命短促,疾速命终。若先世有邪淫业,见诸天女,皆悉舍己,共余天子,互相娱乐。是则名为五衰相也。’
经救全城(《法苑珠林》)
晋刘度,平原人也。其乡有千余家,俱奉佛法,供养僧尼。值北虏有逃人,多匿城内。虏主大怒,将屠此城。刘率城内大小,尽诵观世音菩萨。未几,虏见天上有物坠下,入其庭中,绕于屋柱,视之,乃《观音普门品》也。虏心大喜,此城由是得释。
[按]平时既知植福,临难又能哀恳,虏之回心也,固宜。
枷锁自脱(同前)
晋河内窦传,永和中,为并州刺史高昌部曲。被吕护所虏,及其同伴六七人,共闭一狱,克日当杀。传乃专心念观世音菩萨,凡三日三夜不懈,枷锁渐宽,忽然自脱。心虽窃喜,然念同伴尚多,不忍独去。仍复至心兼祷同伴。俄而诸人枷锁,以次得脱,遂开户走出,踰城夜遁。走四、五里,隐于榛中。天明,人马四出追捕,纵火烧野,唯传所隐亩许之地,人火俱不至。
[按]此所谓‘念彼观音力,释然得解脱’也。至于入水而不溺,入火而不焚,种种灵验,见于他书者,不可具述。
僧作天王(《唐高僧传》)
隋相州释元景,姓石,沧洲人也。仰慕大乘,礼诵不辍,后卧病三日。告侍者曰:‘吾欲见弥勒佛,云何乃作夜摩天王?’又自云:‘宾客极多,事须看视。’众问之,曰:‘非尔所知也。有天众来迎耳。’遂异香盈室,奄然而逝,时大业二年六月也。遗命葬紫柏河极深处。三日后观之,水中突起一高坟,而河遂分为两道云。
[按]发光地菩萨,每现作夜摩天王,然则吾乌乎测师?
盲者得视(《北史》)
后周时张元,字孝始,年十六,其祖丧明。三年,元昼夜礼佛,以祈福佑。一日读《药师经》,见盲者得视之语,遂请七僧,然七灯,七日七夜转读《药师经》,且拜且泣曰:‘天人师乎!元为孙不孝,使祖丧明,今以灯光普施法界,愿元代暗,使祖目明。’如是殷勤,经于七日。其夜梦一老翁以金鎞刮其祖目,谓元曰:‘勿忧,三日后,乃即明耳。’元梦中喜踊而寤,遍告家人,越三日,祖目果明。
[按]善医病者,莫如对证发药。失明之故,多由宿生谤佛、谤法,故欲救生盲,须是点金刚正眼。《大集经》云:‘若有众生,于过去世,或毁于法,或谤圣人。于说法者,或作障碍;或抄写经法,洗脱文字;或损坏他法,或暗藏他法,由此业缘,今得盲报。’又《付法藏经》云:‘障人出家,必堕恶道。恶道罪毕,得生人中,生盲无目。’张孝始可谓对证发药者矣。
‘报答四恩’
[发明]四恩者:一父,二母,三如来,四说法师也。父与母,生育我之形骸;如来法师,长养我之智慧;皆恩之极重而难报者。《观佛相海经》云:‘有恩不报,是阿鼻因。’然则报答之事,可忽乎哉?报答父母之恩,唯有尽劳尽养,得亲之心,引导父母以出世之法而已。报答师长之恩,唯有依教奉行,四事供养而已。至于如来之恩,尤难言报,唯有发菩提心,立宏誓愿,仰学菩萨而已。莲大师云:‘亲得离尘垢,子道方成就。’《楞严经》云:‘将此深心奉尘刹(*像尘土一样多的世界),是则名为报佛恩。’ 下附征事(三则)
礼塔度亲(《缁门崇行录》)
唐范某,母王氏,素不信三宝,范谏不听。遂依庆修律师出家,号子邻。后归,母已没三载。因诣岳庙,志心诵《法华经》。誓见岳帝,求母生处。梦岳帝告曰:‘汝母禁狱,现受诸苦,可往鄮山,礼阿育王塔,庶可免也。’邻即诣塔,泣拜久之。忽闻其母谢曰:‘承汝之力,得生忉利天矣。’
[按]阿育王者,佛涅槃后一百年,所出之铁轮王,王一阎浮提者也,能役使鬼神。将如来八万四千舍利,造八万四千塔。每有一亿人处,方置一塔。此方见于记载者,凡十九处,此特其一耳。
诚感父骨(《高僧传》)
后周李氏子,长安贵胄里人,唐宗室也。七岁出家,法名道丕。十九值驾幸洛,长安焚荡,乃负母入华山。时谷涌贵,丕自辟谷(*古代的一种导引之术,不吃五谷,可以长生),惟乞食供母。母问食否,必曰:‘已斋。’母曰:‘汝父霍山战没,骨暴霜露,能收取归葬乎?’遂往霍山,拾白骨聚一处,昼夜诵经,忏父杀业,且祝曰:‘群骨之中,有动转者,即父遗骸也。’一心持诵,目不暂舍。数日间,有骷髅从骨聚中跃出,摇曳良久。丕擗踊(*擗踊:捶胸顿足)抱持,赍归见母。是夜,母梦夫归,明晨骨至。后应诏入京,名播朝野。
[按]孝有二,有世间孝,有出世间孝,师盖兼而有之矣。若夫道纪荷亲而讲演,法云居丧而毁瘠,鉴宗医父病而两股皆刳(*剖挖),智聚丁母忧而三年泣血,如斯之类,罄竹难书。倘谓辞亲出家,父母遂可不必奉养,岂识孝名为戒之义乎?
酬恩护法(《金汤编》)
宋吕蒙正,字圣功,太宗时,举进士第一,累官参知政事,封许国公。方公之微也,尝寄迹僧寮,得安意书史。后执政十年,郊祀俸给皆不请,帝问其故,对以私恩未报。诘之,以实对,帝曰:‘僧中有若人耶?’赐紫袍以旌之。所得恩俸,悉与寺僧,以酬宿德。公于晨兴礼佛,必祝曰:‘不信佛者,莫生吾家。愿子孙世世食禄,护持三宝。’后从子夷简,封申国公,每遇元日,拜家庙后,即叩礼广慧禅师。申公之子公著,亦封申国公,于天衣禅师亦如之。左丞好问,于圆照禅师,亦如之。左丞之子用中,于佛照禅师亦如之。世世贵显奉佛,果符公愿。
[按]经言:‘诸佛之恩,过于父母。’夫父母之恩,至深重也,反谓佛恩过之,何哉?盖父母之恩,止于一世;诸佛之恩,尽未来劫。父母之恩,但养色身;诸佛之恩,济人慧命。又父母训诲,不过导以名利,若或误用,反能造业;诸佛菩萨,能示以究竟法门,苟从其教,疾出轮回。父母若遇逆子,便发嗔恨;诸佛菩萨,虽遇谤佛谤法之人,悲悯无已。不特此也,父母爱其子,原望养生送死;至诸佛菩萨,毫无希望,虽度尽众生,初无能度之想。故世间第一负恩之事,无如谤佛,吕公不愿此种来为子孙,识亦卓矣。
‘广行三教’
[发明]三教圣人,皆具救世之念,但门庭施设不同耳。儒用入世之事,佛行出世之法,道则似乎出世,而实未尝出世者也。孔颜虽圣,然欲藉以却鬼驱妖,则迂;佛道虽尊,然欲用以开科取士,则诞;此三教所以有不得不分之势也。人非一途可化,故圣教必分为三,譬如三大良医,一精内科,一精外科,一精幼科,术虽不同,而其去病则一也;若三人共习一业,所救必不能广。故曰:‘为善不同,同归于治。’
余阅贵州《铜仁府志》,知向来本名铜人,因其地有铜人山,故名。后改人为仁,而地与山,俱更其旧。山在巨浸中,其下皆水。曾有一年大旱,见山下尽空,但有三大铜人,头顶此山,岿然直立,而三人恰是三教服式。窃思此山,乃开辟时物,尚无三教名色,而铜像又非人力所铸。始知三教门庭,本天造地设,合下当有。况帝君德位,超乎人类之上,岂不知孔颜大道,已如日月经天,而必欲牵合释、道,以之训饬(*同‘敕’,告诫)士子乎?
又考南阎浮提,名虽一洲,其中国土甚多,每一国土,各有圣贤持世立教,如孔子、老子者,不计其数,但各国姓名不同耳。至于书法,亦有六十四种。今儒者所读,不过举业之书,此外所见,能有几何?所以三藏十二部之文,龙宫秘笈之语,不唯不见,见之反加排斥,以为苟不如此,便不似儒道。不特宣之于口,并著之于书,无不曲肆诋毁,一片意必固我之私,习成党同伐异之套。至考其旦昼所为,幽独所念,无非争名逐利,欺世害人;甚至夤缘奔走,赌博樗蒲,无所不至。凡吾儒正心诚意之学,济世安民之道,全然不讲,但损儒门之望,何增学术之光?帝君示以广行三教,可作午夜之钟矣。人能学孔子,释迦必喜;人能学释迦,孔子亦必喜。若必欲从我教而善,则悦;不从吾教而善,即不悦,则是奴投主、兵投将之法而已。岂三教圣人乎?
‘广行’二字,以心言,不以迹言。人能修仁慕义,即是行儒道,不必青衿墨绶,而后为士也。人能见性明心,即是行佛道,不必圆顶方袍,而后为僧也。拘儒闻‘广’字,必嫌学问之杂,不知杂亦有辨,如天理而杂以人欲,王道而杂以霸术,米粟而杂以糠枇,此决不可杂者也。至于三教所言,皆有益身心之务。太(*同‘泰’)山不辞土壤,故能成其大;沧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奈何亦患其杂耶?一家之中,有食有衣,有财有宝,有仆婢田园,可谓杂极矣。然苟不如此,其家必不能富。若论腹中所食,则为饭为糜,为羹为炙,为醯、醢、盐、梅,亦可谓杂极矣。然苟不如此,其人必不能肥。何独于三教而疑之?
论广行之益
助扬王化
国家所恃以为治者,不过赏、罚二端。明刑弼教,儒术之所以当广行也。然赏罚所能及者,不过千百中之一耳。若欲究其幽独之所为,念虑之所动,则虽家设一孔子,户置一皋陶,而有所不能。故世人畏王法,恒不如畏天谴,盖王法可逃,而天谴不可逃也。能广行释、道二教,使因果之说,昌明于世,则世人方寸之间,自然有所畏惮,比之孔子作《春秋》,其功不在下矣。
[按]刘宋文帝谓何尚之曰:‘范泰、谢灵运尝言六经本在济俗,若求性灵真要,则必以佛理为指南,使率土皆感佛化,朕则坐致太平矣。’尚之曰:‘渡江以来,王导、周顗、庾亮、谢安、戴逵、许珣、王蒙、郗超、王坦之、臣高祖兄弟,莫不归依。夫百家之乡,一人持五戒,则一人行善;十人持五戒,则十人行善。行一善则去一恶,去一恶则息一刑。一刑息于家,万刑息于国,陛下所谓坐致太平者是也。后儒以佛为讳,徒欲藉“君子小人”四字,以佐赏罚之所不及,吾见其术之疏矣。’
培植真儒
吾辈有志学孔孟,当学其大本领处,如学无常师,吾道一贯,无意必固我,是孔子之大本领也。发明克复忠恕之理,是颜、曾之大本领也。仲尼之学,专务治己,故曰:‘默而识之’,‘夫我不暇’,‘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垂训不一。孟子之时,虽有杨、墨,孟子辞而辟之,是犹揖让之变为征诛,非可人人效颦也。无如后人于仲尼躬行之道,畏难苟安;一闻能距杨、墨,即是圣人之徒,便踊跃鼓掌,舍难趋易,反恨当今之世,无杨、墨可辟;构求稍可牵合者,即以杨、墨例之。于是移其说于释道,但从事于讲学,而所以自治者疏矣。则何如存圣贤大公之心,但尽其在我,无事党同伐异之为得也。
[按]佛之五戒,仿佛儒之五常,但当交相赞,不当交相毁。世俗不察,闻慈悲之说,出于佛氏,必反乎其说,而吾儒之仁,于斯而丧。闻盗淫之戒,出于佛氏,必反乎其戒,而吾儒之义,于是而亡。闻妄言之禁,出于佛氏,必反乎其禁,而吾儒之忠信,于此而灭。岂非欲卫道,而反害道耶?昔有学者,以佛教之害,问象山先生,先生曰:‘试问害在何处?今之害道者,正在此种闲言语。’
潜消祸乱
茫茫宇宙,不无出类拔萃之英雄,用之于正,则为良、勃、平、何;用之于邪,则为莽、卓、懿、操。自制科一设,使彼垂髫之时,即从事于翰墨,年复一年,不觉鬓斑齿落,而其中奸雄之丧气,豪猾之灰心者,多矣。又有一种才智杰出,功名不足动其心者,则以丛林收之,使之暮鼓晨钟,东参西访,等富贵于浮云,视死生如梦幻。以跋扈跳梁之材,为念佛参禅之用,而潜消夫祸乱之源者,又不知几千万万矣,岂曰区区小补乎?
[按]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何惧乎?惧身后之恶名也,然此犹盛世之事也。若后世之乱贼,并不畏此虚名矣。岂惟乱贼,即号为识字者,亦毫不知有《春秋》矣。惟示以人命无常,死后受报,不忠不孝之人,化作畜生、饿鬼。乃知用尽奸心诡计,付之一空;他生万苦千愁,皆我自造。回思虎斗、龙争,图王创霸之谋,不觉冰消瓦解。嗟乎!自有佛法以来,不知令多少乱臣贼子寒心,多少巨慝豪强落胆,使民日迁善而不知谁之为者。余于如来之大教见之矣。 下附征事(一则)
毁教现果(出《魏书》)
北魏司徒崔浩,博闻强记,才智过人,太武帝甚宠任之,而独不信佛,劝帝毁教灭僧。见妻郭氏诵经,怒而焚之。崔颐、崔模,其弟也,深信三宝,见佛像,虽粪壤中必拜。浩笑而斥之。后浩以国书事,触怒太武,囚之槛车,送于城南,拷掠极其惨酷。更使卫士数十人,溲溺其上,哀声嗷嗷,闻于道路。自古宰执戮辱,未有如浩者。崔氏之族无少长,皆弃市,惟模与颐,以志向不合,独得免焉。
[按]太武灭法之后,有沙门昙始者,振锡诣阙,帝遣斩之,无伤。帝怒,抽佩刀自斩之,亦不伤。投之虎槛,虎皆怖伏。乃复以天师寇谦之,至其所,虎遂咆哮欲噬。帝始惊悟,延之殿上,再拜悔罪,许以复教(见《北山录》)。嗟乎!三教圣人,无非欲化人为善耳,岂愿各立门庭,絜(*度量)长较短哉?秦始皇惑李斯之计,焚书坑儒,卒之身死沙邱,李斯赤族。汉之桓、灵,唐之昭、宣,惑于宦官嬖幸,尽诛天下名士,而助者杀身,主者亡国(俱见《资治通鉴》)。魏太武惑于崔浩,毁寺焚经,不四三年,崔浩赤族。魏太武父子皆不得死(出《魏书》)。周武帝惑于卫元嵩而灭法,不四、五年,元嵩贬死,武帝忽遇恶疾,遍体糜烂,年三十六而崩,末路丑恶,所不忍言(出《周书》)。唐武宗信赵归真、李德裕,毁天下佛寺,不一年,归真被诛,德裕窜死,武宗三十二而夭,身无继嗣(出《唐书》)。五季之君,莫贤于周世宗,然不知佛法,遂至毁像铸钱,故不六年,而社稷殒灭(出《通鉴》)。究竟秦废儒后,未及三十年而儒教复兴。汉唐禁锢后,未及数年而士林渐盛。魏废教后七年而即复,周废教后六年而即复,唐废教后,不一年而即复,岂非仰口唾天,反污其面乎?李斯、崔浩最为灭儒、灭释之首,故其受现报尤为惨酷。宋徽宗虽改天下寺院为道观,然未至灭法,故身虽被辱,而国祚复延。此皆前事之彰灼可考者。伏愿普天之下,皆仰体广行三教之意,儒者为儒,释者为释,道者为道,戮力同心,共襄治化,彼此无相诋毁,是则天下生灵之厚幸已。
附问答二则
[问]僧徒不耕不蚕,安受供养,但能耗费衣食耳,何所利益乎?[答]世之不耕而食者多矣,岂独僧人?向使此辈不出家,能保其不衣食乎?能保衣食之必出于耕乎?况在俗之人,一身而外,尚有妻子僮仆,所费更倍于本人,岂若僧徒之一瓢一钵,到处家风乎?夫貂骚、狐鼠,贵重之冠也;锦绣龙文,贵重之衣也;山珍海错,贵重之食也;其服用之人,谅皆不耕而食者也。试问此服用者,僧乎?俗乎?在俗者,为爱妾之梳妆,不惜珠围翠绕;为梨园之服用,动需玉带、金冠;或开赌博之场,而连宵彻夜;或结淫朋之党,而酌酒烹鲜;此种游手游食之辈,不胜车载斗量,奈何不此之务去,而独归咎于僧人乎?岂庸恶陋劣之徒,当任其锦衣玉食,而见性明心之士,反不许其疏水箪瓢乎?多见其党同伐异,方寸不平矣。
[问]古之为民者四,今之为民者六。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安得不贫且盗乎?[答]食粟者少,则粟不售而伤农;用器者少,则器不售而伤工。是农之所利,正赖食粟者之多;工之所利,正赖用器者之多也。且试问食粟、用器之人,徒手需索乎?抑出钱贸易乎?若徒手需索,则食粟、用器者,诚患其多矣。若出钱贸易,亦患其多,则富商大贾,日售千金之货者,其父母妻子从门隙中窥见,皆当啼哭。此乃迂腐不知世务之谈,何足挂齿。
‘救急如济涸辙之鱼,救危如救密罗之雀’
[发明]‘危急’二字,所该甚广,与前‘救人之难’二句同意,但前系帝君自言,此则帝君劝世也。‘如’字有两义,一则直指所救济之事,一则极形欲救济之心。 下附征事(四则)
免难济厄(《法苑珠林》)
晋太元中,京兆有张崇者,素奉佛法。苻坚既败,长安百姓有千余家,将南走归晋,为镇戍所获,欲尽杀男子而虏其女人。时崇亦已被缚,械其手足,埋下体于土中,明日将驰马射之,以为娱乐。崇自分必死,唯至心念观世音菩萨,夜半械忽自破,身从土中涌出,遂乘夜逃遁。然脚已痛甚,乃复称大士名,至心礼拜,以一石置前,发誓愿言:‘吾欲过江东,诉此怨于晋帝,尽救今日被虏妇人。若得如愿,此石当分为二。’祝已,投石于地,石果裂开。崇至京师白其事,帝悉加抚循。已略卖者,皆赎归焉。
[按]未能自度,而先欲度人者,菩萨发心。崇既心乎大士之心,宜其祷之而辄应也。
遥救堂崩(《唐高僧传》)
周京师大追远寺,沙门僧实,俗姓程,咸阳人也,素有道德。一日正午,忽登楼鸣钟甚急,命众僧各备香火。香至,众问故,实曰:‘此刻江南某寺,有讲堂欲崩,将压死千人,可各齐心念观世音菩萨以救之。’由是经声佛号,响彻禅林。后数日,江南报至,云是日午刻,扬州讲堂内说法,听者盈千。忽闻西北异种香烟,及梵音经呗,从讲堂北门而入,直出南门,众皆骇异,寻声走出,听其所之。人方走尽,堂已崩摧,无一伤者。梁主闻之,三度诏请不至。以保定三年七月十八日示寂,哀动朝野。
[按]一念之诚,能使香烟梵呗,瞬息达于千里之远,可以悟一切惟心之说矣。安在修福荐亡者,不可瞬息通于冥府;念佛往生者,不可瞬息至于西方乎?
免官救吏(《宋史》)
宋绍兴中,庐陵周必大,监临安和剂局,失火,延烧民房。典守吏当论死。周问吏:‘假令火是官失,应得何罪?’曰:‘不过革职耳。’必大遂自诬服,罢官,吏得免死。必大归谒妇翁,翁以其失官也,愠之。时值大雪,童子扫于庭,忽忆昨夜曾梦扫雪迎宰相,因留而善遇之。后必大中博学宏辞科,历官至宰相,封益国公。
[按]自己之罪,世俗犹将嫁卖于人,况以他人之罪,而反肯引诸己,且以之失官乎?宰相之度,诚未可测也。
赎罪得子(《懿行录》)
明广平张绣,家贫无子,置一空坛,积钱十年,而坛始满。有邻人生三子,犯徒,拟卖其妻。绣惧妻去而三子失所也,遂倾所积钱赎之,犹不足,夫人复以一簪凑其数。是夕梦神抱一佳儿送之,遂生子国彦,官刑部尚书。孙我续、我绳,俱官藩臬。
[按]爱人之子,遂自得贵子,然则害人之子者,可知已。
‘矜孤恤寡’
[发明]孤则无父,寡则丧夫,皆孱弱可欺者。此而不矜不恤,正所谓无恻隐之心者也,尚可为人乎?吾力所不能及者,但当存矜恤之念;吾力所苟能及者,务当尽矜恤之实。矜恤不必定费钱财,且如示以所不知,教以所不能,戒其所不可,甚至为其排难解纷,申冤雪枉皆矜恤也。 下附征事(三则)
矜恤交至(《言行录》)
宋范文正公知越州,有孙居中者,卒于官,子幼家贫,难以归里。公以俸钱为其具舟,且遣吏送之归,并作诗一绝,授之吏曰:‘过关津,但以吾诗示之。’诗云:‘十口相依泛巨川,来时暖热去凄然;关津不用询名氏,此是孤儿寡妇船。’由是全家得以达里。
[按]孤寡之人,往往受欺,扶弱锄强,全赖仁者。
为主存孤(《懿行录》)
明李崧者,龚氏乳媪之夫也。媪死,所乳儿锡爵,五岁而孤,家奴欲杀之而有其产。崧夜负而逃,及城门,门闭。崧跪而号,掌门者怜而出之。走雪中五日夜,依儿外家沈氏。沈见其抚儿有恩,深感之。故其僮仆,皆得奴使,时残杯冷羹,不得与,然卒不愿。儿后成进士,念崧不置,而崧短衣力作,如穷时。锡爵命子孙世世祀之,弗替。
[按]欲报崧恩,当修福事荐之,方得沾惠。如徒曰祭之而已,则其得享与否,未可必也。无如世俗所知,不过如此。譬如儿童,当忿怒时,极其分量,不过啼哭而止,一哭之外,岂复有他长哉?
逼孀现报(汇纂《功过格》)
崇祯末,吴江民张士柏,妻陈氏,少寡而艾。士柏兄士松,谋鬻于里豪徐洪为妾。度其志不可夺,乃设计掳入舟中,陈号恸,凛不可犯。陈之父俊讼于县,县令章日□,寝阁不行。再讼之直指路振飞,徐洪又贿某宦,饰词以进,反坐陈以骂夫律,系之狱中。陈饮泣,绝粒者三日。适司李至,闻其冤,率之见直指,泣诉而即自刎。路公随下堂揖之,许以雪冤,目乃瞑。即日拜疏上闻,士松、徐洪,立毙杖下,诸凶轻重抵罪。县令贬斥,至郡辞任,满船鬼声,次日遂死。某宦受贿嘱托者,猝病喑哑,终身不能言。
[按]此事有记传挽歌,皆叹其偿报之速。
‘敬老怜贫’
[发明]老者,人所不能免,而亦最可伤者也。头则鬓斑齿落,体则骨露皮连;筋如索,背如弓,种种不堪回首。视又昏,听又重,时时坐起须人。故见之者,但当生敬心,不当生厌心,若其厌而不敬,老将转盼到汝矣;若其敬而不厌,老亦不复到汝矣。
伤哉贫也!人皆美衣丰食,而彼独饥寒;人皆适意快心,而彼独困苦。虽贫乏之由,亦所自致,然使力可济而不济,不将使后人复怜后人耶?周其乏困,怜之于目前;劝其布施,怜之于身后。 下附征事(二则)
牛杀三人(《法句喻经》)
佛世有贾客,名弗迦沙。因入罗阅城,于城门内,被一牸(*母牛)牛抵杀。牛主怖惧,速卖其牛。买者牵牛饮水,牛从后复抵杀之。其家怒而杀牛,遂卖其肉。有一农人,买其头去,偶息树下,以头挂在树上。须臾绳断头落,亦被其角刺杀。时瓶沙王以事问佛,佛言:‘往昔有贾客三人,借居老母房舍。应与其值,而三人以老母孤独无能,伺其出外潜去。母寻追之,三人骂曰:“我前已与,云何复索?”老母无可如何,但咒恨彻骨,愿我后来相值,定当杀之。尔时老母者,今牸牛是也。三贾客者,弗迦沙等三人是也。’
[按]此乃老而贫者也。既欺其老,复欺其贫,弗迦沙等三人之谓矣。因缘会遇时,不偿复何待?
鬼能止焚(其亲面述)
杭州袁午葵,讳滋,生平好施予。适三藩乱,浙中被掳之妇甚众,袁曾倾囊赎之。又多刻经验良方,及格言因果劝世。康熙五年,袁有婢烹茶,藏热炭于木桶,火性未熄,而桶在楼上床旁,人迹罕至。袁虽有女卧病在间壁,莫之知也。时病女忽见亡老妪,白昼现形,以指甲刺其面,大恐,厉声疾呼,于是家人争赴,乃见桶已成灰,床亦半焦。即刻有燎原之势,因并力救之而熄。盖亡妪之初来也,已六旬矣,袁以彼无子,慰留之。居数年,其夫亦来就养,袁又畜之,夫妇甚感其恩。其殁也,皆及八旬。识者皆谓现形以报德云。
[按]此亦老而贫者也。既惜其老,复慰其贫,使彼夫妇皆得其所,阴功不已大乎?
‘措衣食周道路之饥寒’
[发明]饥寒而在道路,则与居家之窘乏者殊矣。苟非羁旅之人,赀粮告匮,即遇患难之事,缓急无门;彼于衣食,诚有得之则生,弗得则死之势。苟能有以周之,则我之所费有限,而彼之沾惠无穷矣。 下附征事(二则)
饿夫酬德(《左传》)
晋赵宣子,田于首山,见翳桑之下有饿者,知其三日不食,乃食之。食焉,而舍其半,问之,曰:‘欲以遗老母耳。’使尽之,而更赠以箪食与肉。后灵公欲杀宣子,伏甲而斗于门内。宣子几被戮,忽有介士,倒戈而救之出。因问其故,曰:‘翳桑之饿人也。’问其名居,不告而退。或有识之者,曰:‘此灵辄也。’
[按]一饭之恩,可以免死。绨袍之恋(*绨:战国时,范睢曾是魏国中大夫须贾的门客,为须贾毁谤,几乎被鞭打死。逃到秦国,更名为张禄,成为秦国相国。后来须贾出使秦国,范睢穿著破旧衣服去见他。须贾可怜他,取了一件粗布袍子送给他,不久知道他是秦国的相国,大惊请罪。范睢因为须贾送粗布袍子,有眷恋故人之情,所以放过了他),足以延生。孰谓措衣食者,仅周道路之饥寒哉?
速得贵子(《功过格》)
冯琢庵父,生平好善。隆冬晨出,路遇一人,倒卧雪中,扪之,半僵矣。解裘衣之,与以饮食。周恤备至。未几,梦东岳帝曰:‘汝本无子,以救活人命,出于至诚,上帝特命韩琦来为尔子。’后生琢庵,遂名琦。少年颖发,二十入中秘,三十六陪点相位。
[按]吾邑向有同善会,给钱而外,每冬复买旧棉胎,以赠隆冬之无棉者。其始也,浙中袁午葵倡之,其后午葵还浙,踵而行之者,唯高子甸九辈,数人而已。
‘施棺椁免尸骸之暴露’
[发明]皮包血肉骨缠筋,颠倒凡夫认作身。到死方知非是我,空留秽状示他人。此凡有形躯者之通病也。人或不幸而萧然四壁,殡殓无赀,或隔三朝、五朝,或当六月、七月,种种腐败情形,真有不可闻,不可见者。此而施之以棺椁,掩其急欲自掩之形骸,岂独死者有知,为之衔结耶?推掩尸骸之念,凡系恐人见闻之事,皆当代为包荒矣。 下附征事(二则)
掩骸现果(《功过格》)
元会稽唐珏,家贫授徒。岁戊寅,元将发赵氏陵寝,至断残肢体,弃诸莽间。唐闻痛愤,乃变其家赀,得数金,饮里中少年皆醉,而密告掩赵氏遗骸,众从之。事讫,唐之义声籍甚。明年乙卯正月十七日,忽坐陨,良久得苏。云至一殿,上有冕旒者,降揖曰:‘谢君掩骸,当有以报。君赋命甚薄,贫无妻子,今忠义动天,帝命锡君伉俪,子三人,田三顷。’因拜谢出,遂觉。会稽有袁俊斋至,初下车,为子求师,有以唐荐者。袁知其有此举,礼敬特加。代为经理姻事,娶得国公之女,食故国公负郭田,所费一一皆自袁出。后果生三子,皆如神言。
[按]崇宁三年,诏诸州县,择高旷不毛之地,置漏泽园,凡寺观寄留骸骨,悉瘗其中。仍置僧舍,以为追荐之所。洪武中,亦曾敕行此事,著为令。余又见姑苏城内西北隅,造石室二间,牢固无比,中央各开一牖,仅容径尺,为纳骨地。而又各颜其牖,以别僧、俗、男、女,名之为普同塔。苟有仁人君子,能仿而行之,阴功甚大。
作子酬恩(《功过格》)
尚霖为巫山令,有邑尉李铸,病亡。霖捐赀送其母,并其骸骨归河东。又访士族,嫁其女。一日梦尉如生,拜且泣曰:‘公本无子,感公恩,已为力请于帝,令某得为公嗣矣。’是月,霖妻果孕,明年解官归。又梦尉曰:‘吾明日当生。’翌旦果然,因名曰颖。孝友敦笃,官至寺丞。
[按]所谓子偿父债也。李铸前生,亦必修德,故得以报恩,而仍享富贵。不然茫茫业海中,自顾且不暇矣。
‘家富提携亲戚’
[发明]富者当自念曰:‘同是人也,彼何其贫,吾何其富,必吾之宿生,稍知植福,而彼则未能耳。假使宿生未尝作善,吾今安得如此受用?’然当享福之时,又当作修福之计。譬如食果,当留其种于来年,亦如点灯,当资其膏于未熄也。世俗称富为从容者,以其缓急可通,无窘迫之状耳。彼守财之虏,惟恐亲戚缠扰,先做窘乏之容,使人难以启齿;以为财多则有之,以为从容则未也。《庄严论》云:‘知足第一富’。《优婆塞戒经》云:‘若多财宝,不能布施,亦名贫穷。’旨哉言乎! 下附征事(二则)
菜羹得名(《宋史》)
宋太宗朝,张泌为史馆,家多食客。一日上问曰:‘卿何食客之多也?’泌曰:‘臣亲旧多客郡下,贫乏绝粮,臣俸有余,常过臣饭,亦不过菜羹已耳。’一日上遣人伺其食时,突入,取客食去,果粗饭菜羹,上嘉之,因号为张菜羹。
[按]晏子一狐裘三十年,豚肩不掩豆,而三党皆被其恩。范文正公以贫终其身,而亲族之待以举火者几百余家。故知欲提携亲戚,宜先从自己之节俭始。
大愉快事(《过功格》)
罗惟德任宁国时,一日谒刘寅,喜动颜色,曰‘今日有一大愉快事。’寅问之,罗曰:‘适有贫族十余人,以饥荒故,远来相告,余以向所积俸银尽散之,举家之人,无一阻我,是以快耳。’
[按]《景行录》云:‘富贵之家,有穷亲戚往来,便是忠厚有福气象。’今人反以之为耻,以之为厌,何其陋哉!
‘岁饥赈济邻朋’
[发明]救荒之策,有施于已然者,有施于未然者。请蠲国赋、截留漕米、劝募设粥、严禁籴客,此施于已然者也。开泛河渠、高筑圩岸、务本节用、储粟裕农、募民开垦、严禁张簖(*渔具)宰牛,此施于未然者也。救之于未饥,则用物少而所济广,民得营生,官无阙赋。若至饥馑已成,流殍满道,而后议蠲议赈,则所济有限,而死亡者多矣。独言‘邻朋’,举小见大也。水旱灾荒,原从悭贪、鄙吝所致,盖众业所感也。若用其心于赈济,则未来之饥荒亦免矣。《经》云:‘人寿三十岁时,有饥馑灾至。凡七年七月七日夜无雨,大地寸草不生,白骨遍野。尽阎浮提,所存不过万人,留之以为当来人种。’《婆沙论》云:‘人若能以一抟之食,发大悲心布施饿者,于当来世决不遇饥馑之灾,此种救荒,尤属泯然无迹。’ 下附征事(五则)
因荒酿祸(《隋书》)
隋末,马邑大饥。太守王仁恭坚闭仓廒,不务赈济。刘武周宣言曰:‘今百姓饥荒,僵尸载道,王君如此坐视,岂是民之父母?’因椎牛誓众曰:‘吾辈不能甘心待死,官仓之粟,皆百姓脂膏,公等可随吾取之,以延旦夕。’众许诺。乃谋杀王仁恭,开仓赈济。由是远近邻邑,无不回应。
[按]武周之意,不过欲号召饥民,藉以倡乱耳。然酿成之者,皆仁恭也。昔赵清献知越州,适吴越大旱,公不待民饥,早为规画,抚循备至,而后民情为之帖然。彼全躯保妻子之臣,乌足语此?
增价免饥(《荒政备览》)
宋范文正公知杭州,适岁荒,斗粟至百二十文,民甚患之。公反增至一百八十,且多出榜文,备述本州粟少,不惜重价收籴,遍处传播,同列不知所为。越数日,四方之商贾争至,米遂不贱而自贱,民甚赖之。
[按]此亦凶岁大兴工役,修造佛宇、桥梁之意也。人第知年谷不登,息工罢役耳,岂知小民一无所事,适所以速之死乎?惟工役一兴,则富室之钱谷,隐然散布小民之家,无损于富户,有益于贫民矣。
种豆代谷(《文献通考》)
宋程向知徐州,久雨谷坏。向度水涸时,耕种无及,乃募富家,得豆数千石,贷民使布水田中。水未尽涸,而甲已拆矣。是年谷虽未登,而民不至饥者,皆豆之惠也。
[按]尝阅《四友斋丛说》,载一备荒之策。谓当取各府、州、县赃罚银两,尽数籴谷,其犯军流以下者,许其以谷赎罪。若一处遇水旱之灾,听其于无灾处,通融借贷,候来年丰熟补还。则百姓可免流亡,朝廷可无顾虑。此种善政,正当急急举行,唯愿好善者告之当事耳。
抗疏救辽(《琐闱管见》)
嘉靖末,辽阳大饥,军民相食。兵部侍郎王某,疏请赈饥,议将二万石粟,陆运至山海关,解费之银,每万计八千两,地方深以为苦。时昆山许伯云为给事,谓辽人命在旦夕,若用陆运,则旷日而骚扰,不如暂弛海禁,用漕艘沿海以往,则可扬帆速至。于是抗疏极言,且谓海运倘有疏虞,请以一家为质,而后朝廷始从其请。于是将原议漕石,并天津仓粮,共添至十余万石,星夜航海,赴辽,辽人欢呼动地,全活甚多。至今其地,犹庙祠焉。
[按]以痛哭流涕之诚,而救蹈汤赴火之急,宜其片牍甫陈,而恩膏随播也。卓哉!许君。其泽溥已。
自讳其德(见《周子愉笔记》)
明崇祯时,常熟进士蒋畹仙,偶寓昆山同年周明远家。是年大荒,夫妻父子不能相顾。时有郭姓者,将卖其妻,而碍手中所抱之子,既而曰:‘各自逃生矣。’遂置其子于道旁。蒋公恻然,曰:‘奈何以口腹故,顷刻离散一家。’问需钱几何,曰:‘一十五千。’蒋立凑囊资,止可十千,复向明远贷五千以足其数。明远曰:‘世间善事,当与人同,君不耻独为君子耶?’亦捐五千赠之。妻得不卖,子亦保全。后其人薄有家业,率子叩谢,蒋公不令至前,且讳言其事。
[按]明远公,即子愉弟之祖也,与蒋先生最称莫逆。余见子愉弟,书蒋氏三代之懿行甚悉,因摘录数条,列于篇末‘百福骈臻’三语下,兹不多述。
‘斗称须要公平,不可轻出重入’
[发明]不用手,不用口,偏要用称与斗。以手与口,皆有心。有心,即有我不若。斗称之无我而公平也。公平,则当轻而轻,当重而重,忘乎其为出入矣。虞帝巡方,必同度量;周王肇位,首察权衡。非公平之是尚,而不可轻重于其间乎?言斗则升与斛在其中,言称则丈与尺在其中;言轻重,则多寡、大小、长短、精粗,皆在其中矣。斗称公平,不当徒求之斗称,须从方寸间,日以公平自矢(*矢:端正),到工夫纯熟,度量宽宏,则或施于斗,或施于称,自无不公平矣。 下附征事(三则)
遭谴不悟(《文昌化书》)
帝君曰:‘蜀郡之民多机变,巧于求利。东郭黎永正,本工轮舆,厌其作重而货迟,乃改业治斗、斛,寻又治权衡。逾年人有以深斗、重称为嘱者,倍取其值而与之。又能作空中接丝之称,折底隆梁之斗。其术愈精,其用愈广,其孽愈重。予乃遣里域神段彦,于其梦中挞之,寤而未悔。复又使其两目废明。年未四十,妻弃而他之,二子生而亦盲,苦态万状。然彼舍此,别无生理,于是以手代目,揣摩广狭,臆度长短,以应人求。左手五指,朝伤暮残,脓血甫干,寻复被苦。至于指节零落,不能执持,然后行乞于市,自道其罪,三年而死。二子亦相继饿殍。由是用其斗称者少戢焉。’
[按]绍兴有人,僦居苏郡,巧作烊银罐,偷银。康熙丙子年初三日,正作此器,忽有人揭去其顶上屋瓦,彼伸手掩之,雷忽劈去其半臂。身虽未死,然不能举一物。故器用之稍涉于欺者,皆有干于造物者也。
作牛示罚(《冥报拾遗》)
唐雍州万年县元某,妻谢氏,有女嫁回龙村人来阿照。谢氏亡于永徽之末,龙朔元年八月,托梦于女曰:‘我生时作小斗酤酒,取值太多,今坐此罪,于北山下人家作牛。近又卖于法界寺旁夏侯师家耕田,非常辛苦,幸赎我出。’女寤,泣告其夫。次年正月,适有法界寺尼至,访知其详,乃备价至其家赎之。牛见女遂泣。女尽心豢养。京师王侯妃媵闻其事,召去见之,赐以钱帛。
[按]小斗与人,市井常态,而受罚遂至于此。然则今之采取奸利,及强买人物者,盖亦危矣。
干蛊裕后(《感应篇图说》)
明扬州有富人,开南货店。临终时,以一称付子,曰:‘此吾起家物也。’问之,曰:‘称乃乌木合成,中藏水银,称出则注水银于头,人见认为重,而不知反轻,称入则注水银于尾,人见以为轻,而不知反重,是以富耳。’子心讶之而不敢言。父死,即将此称烧毁。烟中有物上升,如龙蛇状。未几,二子皆死。因叹天道无知,因果颠倒。一日,梦至一所,有官府坐堂上,谕之曰:‘汝父命合富耳,不系乎称。上帝正以其用心不公,故遣破、耗二星,以败汝家,家败之后,当继以火。今尔能盖父之愆,作事公平,故特将二星取回,将以贤子,光尔之后。但当力行善事,毋得怨尤。’觉而大悟,为善益坚。后果生二子,皆成进士。
[按]吉凶之理,相为倚伏,但非肉眼所能知耳。而果报则纤毫不爽也。昔姑苏尹某,工于刀笔,其门如市。后生一子,貌甚秀,颖悟绝伦。因自悔前非,不写状词。未几,子忽双瞽,尹大恚恨,复代人写。不一年,子目复明。于是遂谓天道无知,绝不信福善祸淫之理矣。其子名明廷,中顺治己丑进士。不数载,因赴任,中途遇乱兵,全家被害,无一存者。
‘奴婢待之宽恕岂宜备责苛求’
[发明]君不见卖奴婢时,母子相别之情形乎?慈母肝肠寸裂,出于万不得已,于是挥涕而嘱之曰:‘父母贫,累汝矣,勉之哉!善事家主。主若呼汝高声应,主若教汝侧耳听,同辈之中无争竞。汝身肌肤是我肉,当年珍爱如珠玉,不想今朝离别如此速,我若有钱定把儿身赎。从今且自爱,无或遭鞭扑。’叮咛犹未已,两下皆大哭。痛哉!此种情形也。念及于此,方矜恤之不暇,忍备责苛求乎?
《经》言:‘一切世人,视其奴仆,当有五事。一者,先周知其饥渴寒暑,然后驱使。二者,有病当为疗治。三者,不得妄用鞭挞,当问虚实,然后责治。可恕者恕,不可恕者,训治之。四者,若有纤小私财,不得夺之。五者,给与物件,当用平等,勿得偏曲。’天下至愚至苦者,奴婢也。惟其愚,故赋性健忘,七颠八倒;惟其苦,故面目可憎,语言无味,且其出言粗率,往往唐突主人,而又自以为是,纷纷强辩不已。凡此皆自取鞭扑之道也。然以如是之人,而必欲备责苛求,则主人亦欠聪明,亦少度量矣。惟愿仁人长者,宽之恕之,常作自己之儿女想。当笞挞者,且加呵责;当呵责者,且作劝勉;则自己之精神不费,奴仆之肢体不伤。不特享现在之令名,且可作将来之家法矣。 下附征事(四则)
死无奴婢(《法苑珠林》)
北齐仕人梁某,家甚富,将死,告妻子曰:‘吾生平所爱奴马,必以为殉。’及死,家人以囊盛土压奴,杀之。马犹未杀。至第四日,奴忽苏曰:‘死至冥府,在门外经一宿。明旦,见亡主枷锁而入,谓余曰:“我谓死后得用奴婢,故遗言唤汝。不图今日各自受苦,全不相关。当白官放汝。”言毕而入。奴从屏外窥之,见官问守卫人曰:“昨压脂多少?”对曰:“八斗”。官曰:“可押去,速压一石六斗来。”主被牵出,竟不能言。明日见主人有喜色。官曰:“得脂乎?”对曰:“不得。”官问故。对曰:“彼家请僧礼诵,每闻经呗声,铁梁辄断,故不得耳。”主因白官放奴,且寄语家人曰:“赖汝等追福,获免大苦,然犹未能尽脱,更为吾多造经像,庶可免也。自今以后,切莫杀生设祭,不惟不得食,徒然增罪苦。”’
[按]身后之不得复认奴婢,犹罢官后之不得复用衙役。为其诵经则能获福,为其杀生则能致祸,理固然耳。
小奴为崇(《感应篇图说》)
洪州司马王简易,得腹疾,中有一块,随气上下。既绝复苏,谓其妻曰:‘吾到冥司,为小奴所讼。因吾约束太过,以至陨命耳。今腹中块,即小奴也。查簿尚有五年阳寿,故得放回。’妻曰:‘小奴何敢如是?’简易曰:‘世间有贵贱,冥府则一也。’越五年,果以块发而逝。
[按]尊卑贵贱,犹之南北东西,夫妻父子,不过暂时名目,初非究竟称谓。东邻以吾为西,就东邻言耳,若西邻则以为东矣。父以吾为子,就父观之耳,若子观则以为父矣。黄泉路,既不闻绕膝儿孙,则鬼门关,岂尚有随身仆婢乎?
难忍能忍(《劝惩集》)
明司徒马森,父年四十始得子。方五岁,眉目如画,爱之若宝。一日婢偶抱出门,失手跌伤左额而死。封翁(*因儿子的功名而受到封赠的人)见之,即呼婢奔窜,自抱死儿入。妇惊痛,撞封翁倒者数四。寻婢挞之,去矣。婢走匿母家,言其故,父母俱感泣,日夜祝天,愿公早生贵子。次年,遂生森,左额赤痕宛然。
[按]婢媵之过,孰有大于杀其子者;宽婢之罪,孰有大于纵其去者。杀吾暮年所得之令子,而反纵其逃匿,使吾并失此婢;此种设心,其子纵不当为司徒,其父已代为植福矣。然则为子女鞭挞奴婢者,不适所以折其福寿乎?
悍妇产蛇(先大人笔记)
崇祯初,嘉定有耿卖面者,其妇素悍,淩虐女婢,甚为不堪。庚辰年春,怀妊将产,两日不下。有王姓收生妪,最能……(原缺二十一行,每行二十字)下浇风,独有太仓、昆山、嘉定、崇明、松江几处,有子孙军之说。一经投靠,便如叛逆之人,没入功臣家为奴婢,永不出头。不唯世其为仆,且复例之以军,使其后人,永不得为良家子女。何其酷也!独不思为家主者,现受父母重恩,犹不能及身孝养;今为仆者,不过得此些须身价,直欲使其与天同休,岂不上干天地之和,幽触鬼神之怒乎?夫人虽有良贱,所生子女,一般珍惜。独到有名分之家,则其婚其嫁,总不自由,或女貌有姿色,而家主强逼之以通房,或主母有妒心,而牙妪逢迎之以远卖,致使抱愤、抱惭,含冤莫诉。其存其没,家莫闻知,此有子女之惨也。设或家富无子,则一生苦撑财产,家主如同籍没,公然据为己有。甚至家人之女婿,略有赀蓄,便谓伊岳是我家奴,从此借端索诈,而世仆之祸,延及外姓矣。又不特此也,有世仆即有冒认世仆者。目睹土豪势宦,窥见懦弱之民,有产业田房,或艳妻艾女,即统仆驾船,如擒盗一般,劈空锁归,送官惩治。诬其叛主、弑主,且出远年之伪契,以实之。由是吏徇嘱托,官通情面,见此题目甚大,遂谓名分攸关,竟断伪契为真,叛主是实。使茕茕懦弱之人,有屈难伸,无门可诉。尔乃量其家计,逼以赎身。可怜无知赤子,惟恐留毒在后,多方揭债典衣,仰人说合。岂知收银既讫,究竟不还其券,但付执照一纸。于是从前之伪契,得此执照而反真,冒认之虚词,有此赎身而无辨矣。果然不隔三年、五年,仍旧唤之服役,此时若竟听其自然,恐曩日之金钱枉费,将欲顾恤体面,则家中之囊括已空。甚有一诈再诈,直至孑然一身而后止者。此真衣冠之大盗,名教之虎狼。止因未除世仆之刁风,所以生此无穷之贻累。夫卖一两而赎一两,在彼一生之屈节,已付东流。若出一倍而索数倍,在我片念之贪婪,殊伤天理。奈何同此钱财,家主用以买仆,则三两、五两重于泰山,奴隶用以赎身,纵累百盈千,轻如草芥乎?伏愿当代仁人君子大发慈心,鸣诸当道,谕以私属不得称军,仆人不当以世。凡系投靠之人,总以及身而止,且饬婚嫁者,不得收其财礼,赎身者不许过其原银。倘以上世之叛仆为词,即以现今之索诈而论。取遵依于各属,勒碑石于通衢。不唯使千万家之祖父,可以无累于后人;千万家之子孙,可以不尤其祖父。且可使千万家之良善,可免劈空诬陷之灾;千万家之女郎,可免强暴失身之辱。从此大姓之子孙,各各安分自守,不萌邪僻之念,不取非义之财,所以培植其宗祧者,不更厚乎?
《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卷上终
禁淫书(节录《家庭宝筏》)
颜光衷曰:‘刻淫书,诱荡子,杀人不见血。有圣人者出,急应收毁一切淫污邪书及书板。有翻刻者处以极刑,比于五逆,罪在不赦。庶乎风俗醇而士习可正也。’
袁了凡曰:‘取淫秽邪书恶状及谤语焚化者,得子孙忠节孝义报;好阅淫词小说,将此等淫秽书与圣贤书并储者,得子孙淫佚报;翻印淫词小说恶状贩卖射利者,得子孙娼优下贱报。’
毕效良曰:‘淫书淫画,实杀人之利刃。惟愿青年子弟,闺阁少女,一遇此等杀人毒物,立即撕毁;遇若辈邪友,摈弃勿面。更宜互相警戒,勿蹈无形杀人之危机。我今九顿首于出版界、著作界之前曰:谁无子弟,谁无妻女,而忍令其入黑暗,蹈死亡,断宗绝嗣乎?我又九顿首于各校长、各家长、各号经理先生之前曰:务各随时严行稽察,循循劝导,使各青年子女,出黑暗、免死亡也。而其源则仍在于出版界、著作界之好行其德也。倘采及刍荛,竟毁版而绝笔焉,吾知其子弟妻女,必为共和国之大伟人、大阃范矣。倘谓淫书中寓有恶果报,阅者自能警惕也。试问何册淫书,不寓果报之说。何以只见阅者之沉沦陷溺乎?故我又拜手稽首于作艳情之著作家、绘淫画之美术家之前曰:椽笔谋生,何求不得?何苦自留污点,自累盛名,引社会于黑暗,陷青年于死亡,所博者只蝇头之微利耳。阴骘因果之说,浅学每谓渺茫,然圣经贤传,二十四史,一一具载。况近贤见闻,记录甚多。以故丁福保先生,约略辑录,以为世劝。诸恶之中,淫为第一。生前暗中种种报应,死后灵魂必永受痛苦。凡我同胞,能不触目惊心耶!如得海内盛德长者,联合同志,开会集议,妥筹扫除淫书淫画方法,同时并将戒色、尊生、敦品、励耻等好书,广行流布,多方奖励,造福社会国家,实无限量。不禁馨香百叩以祷之。’
《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卷下
‘印造经文’
[发明]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美;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天下最易失者人身,至难闻者佛法。如来不出世,则天上人间皆如长夜。不特庸流局于所见,即儒者亦囿于所闻。仰首观天,以为止此日月,而不知有微尘之刹土。以为厥初生民,始于盘古,不知旷劫以来,阅历无边劫数。天帝、天仙,以为至尊无对矣,不知轮回六道,尚等凡夫。身死之后,以为形灭神消矣,不知一点灵光,生生不昧。父母眷属,身殁之后,遂谓无可如何,岂知得此法门,纵经千生万劫,自有酬偿之道。善士坎坷,恶人得志,即谓天道难凭,岂知宿业所招,纤毫未爽。大矣哉,如来之教典!真所谓渡海之慈航,幽途之宝炬,婴儿之乳母,而凶岁之稻粱也。宜阿难结集之时,梵王、帝释皆执持幡盖,四大天王皆捧持高座之四足也。岂世间之书籍,可仿佛其万一乎?印之造之,其容已乎!
世尊于无量劫前,为求佛法,亡身舍命。有时为一句一偈,或捐王位,或弃妻子,无所不至。夫固以甘露法门,不能常有于世耳。世俗不知,往往轻视佛典,岂知二三千年后,欲求片纸只字,而不可得乎!《法灭尽经》云:法欲灭时,比丘所服袈裟,自然变白。况三藏教典乎(《楞严经》最先去,《弥陀经》最后去)?自此以后,当过八百八十万六千余年(前八百四十万六千余年,当在第九小劫内算。后四十万年,当在第十小劫内算),而后弥勒菩萨从兜率天宫,下生成佛,此间方有佛法(贤劫中第五佛)。第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共四小劫,皆无有佛(人寿一减一增,为一小劫。每一小劫,计一千六百八十万年)。至第十五小劫,师子佛出世后,相继成佛者,共有九百九十三尊,可称最盛。而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四小劫又无有佛。迨二十小劫,楼至如来出世后(即韦驮菩萨),而后千佛之数方满,娑婆世界亦坏矣。自是以后,复经六十小劫(二十小劫世界坏,二十小劫世界空,又二十小劫,未来星宿劫之世界复成),方有日光如来出世(此未来宿星劫第一尊佛)。夫以佛法之难遇如此,吾辈幸生其际,岂可入宝山而空手乎?北俱卢洲,寿皆千岁。思衣得衣,思食得食。目不见愁忧之状,耳不闻争夺之声。较之唐虞三代时,犹胜百千倍。自世俗观之,以为非常之盛世矣,然犹列于八难(*指见佛闻法存在八种障难,即地狱、饿鬼、畜生、郁单越、长寿、聋盲喑哑、世智辩聪、佛前佛后)之中者,以其但享痴福(宿生所修,止于痴福),不信三宝,不知出世之法耳(韦驮菩萨不能感化此洲,故仅曰三洲感应)。吾是以读‘人其人、火其书’之句(*语出韩愈《原道》),而不胜怜悯云。
法界等图附后:
法界惟心图:
————————————— 佛 ——————————————
缘觉者,闻十二因缘 | 佛为三界大师,四生慈父,
而觉,但能自度,不能度 菩 极天上天下,世出世间,无有
人者,然已超出三界。 萨 尊于佛者。
声闻者,闻声而修证 | 菩萨位中,有十信、十住、
者也,即须陀洹、斯陀含、 缘 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共
阿那含、阿罗汉四种。 觉 有五十一阶级。
————————————— | ———————————————
愚痴邪见,负债不偿 声 修十善者,生于天中受胜妙乐,
者,生畜生中,被人宰杀, 闻 三界内,共有二十八天。 具五戒
有口难辩。 悭贪不施者, 者,生于人道,贤愚不等,就中德
生于饿鬼中,积劫不闻水 造其极者,为圣人。 阿修罗者,
浆之名,其苦无量。 谤 有天之福,而无天之德者也,有
无因果,广造众恶者,生 胎卵湿化四种。
于地狱中,一日一夜万死
万生。
娑婆世界:
为中千世界, ————————————— 三千大千者,谓从一四
更从一中千,二中 此释迦如来所王之土,乃三千 天下,二四天下,数至一
千,数至一千,为 大千世界总名也。积算此土中 千,为小千世界;又从一
大千世界;以三言 有十万万四大天下。包于其外 小千,二小千,数至一千,
千,故言三千。实 大铁围山
则一大千矣。 —————————————
四大天王:
此间国土,在 南赡部洲 南赡部洲,共
天竺国之东南,为 东 西 十六大国,五百中
东震旦国,亦名东 胜 日月行其腰, 牛 国,十万小国,天
支那国。言声名文 神 中为须弥山, 货 竺居中。先佛出世,
物之邦也。 洲 顶即忉利天。 洲 皆在于中。
北俱卢洲
施经五福:
一、得长寿 |-不杀
二、得大富 |-不盗
三、得端正 报由诵者|-和气
四、得尊贵 |-信佛
五、得聪明 |-觉悟
八难:
佛前佛后-|
北俱卢洲-|人中难
盲聋喑哑-|
世智辨聪-|
地狱-|
,饿鬼-|三途难
畜生-|
无想天—天中难
下附征事三条
龙求斋法
昔有园监,为王守园。池边得一美果,世所罕有,遂以送王。王敕园监:日日送来,若不尔者,罪之以死!园监大恐,呼天诉怨。池有龙王,化作人形,以金盘盛果,而慰之曰:‘尔等勿忧,可将此果献王。欲求一愿:往昔迦叶佛涅槃后(释迦如来以前之佛,人寿二万岁时出者),我与大王同受八关斋法。王受斋如法,过午不食,故今转世为王。我被人劝,过午竟食,以此堕于龙中。我今还欲得此斋法,广行劝化。王若速送来,我当拥护尔国,不然,吾当使汝土地淹没。’而于此时,适当无佛法之候,何处复有八关斋法?王甚愁忧。时有大臣之父,语其子曰:‘吾家堂柱,常放光明,可剖视之。’子如父言,得经二卷,一是《十二因缘经》,一是《八关斋法》,因献于王。王大欢喜,送与龙王,龙王遂与五百龙子共修斋法,其后命终,皆生忉利天上。
八关斋法:
一不杀生(凡有命者,皆不得杀)
二不偷盗(物非己有,不与不取)
三不淫欲(在家五戒,唯制邪淫;受八关日,正淫亦断)
四不妄语(心口如一,了无虚妄)
五不饮酒(酒能乱性,饮生诸过)
六不著香花鬘,不香涂身(为除贪著,不严身首)
七不歌舞倡伎,不往观听(自作观听,妨乱道心。倡伎者,琴瑟箫管等)
八不坐高广大床(恐起贪著,及纵恣故)
九不非时食(非时而食,心易昏昧)
前八名戒,后一名斋。关者,闭也;斋者,齐也。以前八戒,关闭诸恶;以后一斋,令神清志朗,正念昭彰也。不非时食者,谓日过中则不食也。此佛令在家人受出家戒,方便令种出世善根。以在家人既有妻室,不易断淫欲。各有职业,不易不非时食,故其期止一日一夜,谓从今朝受,至明日天明即满。欲数数持,当日日受。其余诸戒,皆以尽寿为期。唯此一戒,以一日一夜为期。倘能发菩提心,持得清净,尚能往生西方,何况生天。若不如法,则成虚名耳。受时,当请比丘于佛前说之。若无比丘,则便于佛前自陈受之,无佛对经亦可。若有比丘,不肯求授,自陈受者,便为慢法慢僧,其利益随其心而劣弱矣。无论未受戒,及已受五戒,及菩萨戒者,皆可受,以其属加行戒故。
写经脱苦(《法苑珠林》)
唐龙朔三年,长安刘公信之岳母死,未几,其妻陈氏亦暴亡。见其母在石门内备受苦楚,哀告其女曰:‘速为吾写《法华经》一部,庶可免罪。’言讫,石门闭,陈氏随苏,向夫具说。夫因请其妹夫赵师子写经。赵以现成写好《法华经》一部,付刘装潢,盖此经本范姓者出钱所写,而刘实未知也。未几,陈氏复梦其母索经,女言已写,母泣曰:‘吾正为此经转受其苦,此经乃范氏所修之福,何得攘之以为功?’觉而询之,范氏果曾出钱二百,于是别写一部,以用供养云。
[按]扬州有严恭者,于陈朝大建初,写《法华经》流通。时有宫亭湖庙神,托梦于商,尽将庙中之财,送之严处,作写经用。又一日,严入市买纸,尚少三千文。忽见市中一人,持三千文来付之曰:‘助君买纸。’言讫不见。隋末,盗贼至江都,相戒勿犯严法华里,多所全活。唐末,其家犹写经不已。然则经文之当印造,神亦知之矣。
枕经失荐(《感应篇注疏》)
颍上高天佑,同二生应试江宁。闻鸡鸣山守源禅师有道,同往叩之。曰:‘二位皆当中,惟高君不能,以误用《楞严经》作枕耳。’高愕然,良久细思之,方知箧中有《楞严经》,卧时未曾请出,遂以箧作枕耳。迨榜发,其言皆验。
[按]或疑一切书籍,皆当重视,何得独将佛典推崇?不知文字虽同,而如来之法,普利众生,一切天龙八部无不信受奉行,原非泛然书籍可拟。譬诸天朝敕命,不当与文牒同观也。亵慢者如此,则印造者可知。
‘创修寺院’
[发明]佛法僧三宝,谓之福田。而所以庄严供养者,则惟寺与院而已。无寺院,则无佛像经文,僧尼四众,一应礼拜烧香,受持读诵之福,皆无由种矣。然则创之修之者,厥功顾不大乎!《正法念处经》云:‘若有众生,见塔寺僧坊,涂饰修补,复教他人,修治故塔。命终生天,其身鲜白,入珊瑚林,共诸天女,五欲自娱。业尽为人,其身鲜白。’又《法灭尽经》云:‘将来劫火起时,曾作伽蓝之地,不为火焚。’佛言:‘假使有人,费金百千,造成一寺,有一持戒比丘,曾住其中,受用其宿。纵令此寺,随为水火所坏,已为不虚施主之恩。’况寺院告成,因之广造福德乎! 下附征事六条
须达施园(《经律异相》)
舍卫国有大长者,名须达多,欲求胜地,造精舍奉佛。惟有只陀太子园,广八十顷(往时迦叶如来道场亦在此处),林木郁茂,最为佳胜。往白太子,太子曰:‘布金满园,吾当卖汝。’须达喜曰:‘园属我矣!’遂运金布地,须臾将满。太子曰:‘吾戏言耳。’须达谓太子之言不当有戏,坚意买之,太子不取其金,共以此金,造精舍一千二百所。捉绳定基之际,舍利弗忽笑。须达问故,答曰:‘汝方于此经营佛宇,而汝将来所受福报之天宫,此刻已先成就。’因借道眼,与须达观,须达大喜,乃问何天最乐,舍利弗言:‘第四兜率天,有弥勒菩萨,现在说法。’须达言:‘吾愿生此。’精舍告成,王及大臣,士庶男女,十八亿人,共来迎佛。世尊入时,放大光明,诸天伎乐,不鼓自鸣,盲聋喑哑,皆得六根具足。
[按]此即祇树给孤独园也。园中之树,皆只陀太子所施,故曰祇树。须达恒周给孤独,故曰给孤独园。
修塔获果(《出曜经》)
迦叶佛涅槃后,以舍利起七宝塔,岁久塔坏,无人补治。有一长者,告众人曰:‘佛世难遇,人身难得。虽得人身,或堕边地,生邪见家,又遭堕落。吾等不可失此良缘。’遂率九万三千人,共治故塔,乃同发愿:‘不堕三涂及八难处。见释迦文,初会说法,皆得度脱。’其后命终,尽生天上,遇释迦如来出世,果符宿愿。
[按]佛言:‘尔时为首者,即瓶沙王是也,生摩竭提国;见佛闻法者,即九万三千人是也。’
天人散华(《杂譬喻经》)
昔有四姓家子(天竺国四大姓),为离越(罗汉比丘),作一小房,仅可栖息,复为其作经行之处。后其人命终,生忉利天,所居宫殿,周匝四千里,自知宿因,持华散于离越屋上,自言‘我仅作小泥屋耳,不谓得果如此,是故特来散华也(梵语首陀,此云农夫,即第四姓,四姓家子,乃种田人也)。
[按]舍利弗见一天人,散华于死尸之上,极其恭敬,问之,天人曰:‘此吾故身也,由在世时,孝养父母,恭敬沙门,广行众善,令吾享此天福,故散华耳。’须臾,又见无数恶鬼,各鞭一死尸,问之,恶鬼曰:‘此吾故身也,由其前世杀生、偷盗、邪淫、妄语,忤逆二亲,毁谤三宝,令吾今日备受众苦,是故鞭耳。’然则离越之屋,宜其有香华散于上也。
同为夫妇(《杂宝藏经》)
舍卫国有一长者,建造塔寺,命终生天,其后妻因忆夫,常扫其夫所造之寺。一日,其夫遥语之曰:‘我是汝夫,以造寺功德,得生天上,见汝忆我,故特下来。奈人身臭秽,不可复近。汝欲复为我妻,勤供佛僧,修扫塔寺,愿生我天。’妇如其言,命终之后,果生彼天,复为夫妇。同来见佛,佛为说法,得须陀洹果(七生天上,七来人间,便断生死)。
[按]经云:扫僧坊一阎浮提,不如扫佛塔一手掌。然则扫塔之功,亦大矣。
难为夫妇(《分别功德论》)
舍卫城中有夫妇二人,敬信三宝,无有子息。其妇早亡,生忉利天为天女,端正无比。因念世人,谁堪为我夫,即以天眼观,见故夫出家年老,日日扫除塔庙。遂以光明,照夫令见,勉以精进升天,还为吾夫。其夫因妇生天,倍加精进。天女复来见云:‘君得转胜于我,我不能得君为夫矣!’比丘闻已,愈加勇猛,遂成罗汉。
[按]福业相等,方为夫妇。可见妇人之从夫为荣辱,皆自己之宿业使然也。
舍宅为寺(《金汤编》)
宋范仲淹,字希文,广修众善,笃信佛法。凡所莅守之地,必造寺度僧,兴崇三宝。与琅琊觉禅师,荐福古禅师,最厚。初读书长白山,于寺中得窖金,覆之不取。及贵,语僧出金修寺。又尝宣抚河东,得故经一卷,名《十六罗汉因果颂》,公为之序,授沙门慧哲流通。晚年以所居宅,改为天平寺,延浮山远禅师居之(苏州府学亦其所舍)。仁宗朝,累官枢密,参知政事,追封楚国公,谥文正,子孙簪缨不绝。
[按]家舍田园,不过暂时逆旅,乐得以之修福。晋镇西将军谢尚,因父鲲之梦而免难。永和四年,舍宅为庄严寺(出《建康录》)。中书令王坦之,舍其园为安乐寺(见《搜神记》)。刺史陶范,于太元初,舍宅为西林寺(出《晋书》)。李子约,岁饥设粥,全活数万,后舍其屋宇为佛寺(见《法喜志》)。王摩诘,以丧母,表请辋川之地为佛寺。白乐天,王介甫,亦皆以所居,施为梵刹(各见本传)。较之后世刻剥他财,经营大厦,甘为不肖子孙拆毁,不舍分文修福者,不啻神龙之于蝘蜓矣!
‘舍药材以拯疾苦’
[发明]阎浮提中,共有万种树,八千种草,七百四十种杂药,四十三种杂香,百二十一种宝,皆足以济人。而于疾苦尤急者,则惟药材耳。以药济人,舍也;以方给人,亦舍也。贫人不与计利,舍也;劝人不卖假药,亦舍也。舍之为术多矣,存乎拯之之心耳!末世之疾病,渐渐增添;末世之良药,亦渐渐减少。且如小儿痘疹,生于晋魏以后。箭风之病,起于顺治末年。近时初生婴儿,多生螳螂子于两腮,剖而去之,儿方饮乳得生,否则一两日辄死。此余成童以前,所未尝有也。万年以前,水味之厚,同于乳酪。耆婆(天竺国之王子,医中之圣也)在时,犹有药王树一本,能照见人肺腑。有明之世,上品人参,多成形像,其价止与白金相等,今则价高四五倍,而色味反不如矣。将来五千年后,人寿二十岁时,疾疫灾起,死亡积野,过七月零七日,其灾方熄,彼时尚无甘蔗糖盐之类,而况参苓桂附乎!《婆沙论》云:‘若以一阿梨勒果(不必专用此果,特偶举之耳),奉施病僧,于当来世中,决不遇疾疫灾。’
疾苦之生,非生于生之日,必有所由生。《大方广总持经》云:‘以恶眼视发菩提心人,故得无眼报。以恶口谤发菩提心人,故得无舌报。’《梁忏》云:‘为人喑哑,谤毁人故;为人短小,轻蔑人故;为人丑黑,遮佛光明故;身生恶疮,鞭挞众生故。’《法华经》云:‘水肿干痟,疥癞痈疽,如是等病,此人夙生谤斯经故。’获罪如是,可知有一种病,必有一种致病之由。施舍药材,救于已病之后;劝其不造恶业,救于未病之先。一是听讼犹人,一是使民无讼,并行不悖可也。 下附征事(二条)
多劫无病(《付法藏经》)
薄拘罗尊者,于毗婆尸佛出世时(此过去庄严劫中第九百九十八尊佛),本一贫人,见一比丘患头痛病,发至诚心,以一阿梨勒果施之,其病顿愈,由是九十一劫以来(即人寿一增一减之小劫),在天上人间中,常无病苦。
[按]在俗之人,当年老疾病时,尚有妻孥奉养。独有僧尼卧病,则所求阙绝,举目无亲,最为凄惨。所以经言供养病僧,其福最大也。
疮发人言(出《汉书》及《水忏缘起》)
汉景帝时,七国骄恣,吴王且有反谋。晁错虑其为变,劝帝稍削其地。七国闻之,遂反。帝忧惧,方议征讨,而吴相袁盎,与错有隙,乘机劝帝诛错,遂腰斩之于东市。仆射邓公,上书讼冤,帝始大悔,然已无及。至唐懿宗朝,有悟达国师者,未显之日,与一僧邂逅于京师。其僧有恶疾,众共恶之,而悟达礼遇有加,略无厌色。后分诀时,僧感其意,乃嘱曰:‘子后有难,可往西蜀彭州茶陇山相寻,其山有二松为志。’悟达居长安,德望日著,懿宗礼为国师,赐沉香座,恩宠日隆。忽生人面疮于膝,眉目口齿毕备,饮啖无异于人,痛苦万状,良医莫识。忽思及病僧语,径往茶陇山。到已薄暮,四顾彷徨,遥望烟云间有二松,遂趋之,见僧果在,告以所苦。僧曰:‘无伤也,岩下有泉,翌旦濯之,当即愈耳。’黎明,童子引至泉所,方掬水间,疮即大呼曰:‘未可洗,我尚有宿因欲说。师博及古今,曾读《西汉书》所载袁盎杀晁错事乎?’师曰:‘曾读。’疮曰:‘师即袁盎,我即晁错,腰斩东市,其冤如何!我累世求报,而公十世为高僧,精严戒律,欲报无由。今受人主宠遇,利名心起,于德有亏,故能相报。即蒙迦诺迦尊者,洗我以三昧水,不复与汝为冤矣。’悟达闻而凛然,即握水洗之,其痛彻骨,绝而复苏,疮因平复。今相传《水忏》三卷,乃师疮愈后,所述为忏法也。
[按]迦诺迦者,世尊弟子罗汉也。国师相与时,但见为病僧耳,乌知其为异人哉!迦诺迦之号,反因疮所言而知之。此种业报,夫岂世间之药,所可疗治乎!
预绝诸病神力
谨将大医王,泽及后世之药,录出各种神方于后。
预绝恶疮疯癞神方 居官不妄笞人,不鞭挞奴婢,不殴扑异类,不以秽手触经书,布施膏药,不鄙厌身生恶疮者。
预绝盲聋喑哑神方 不欺盲聋喑哑人,流通佛语,施香灯油,不视淫杀之事,不窥人于隐密,不以恶眼视父母师长僧尼,明目之人不习卜筮以妨瞽者之业,不遮闭禽兽之目,不听妻妾之谮以疏父母,不听信邪说,不窃听人隐亵事,不信人死断灭无有应报,不谤三宝,不窃议君亲师长,不以利口颠倒是非。
预绝虚劳怯弱神方 事亲服劳不倦,礼拜三宝,周给病僧,能代病者之劳,不尽奴婢及下贱人力,能节耕牛乘马之力。
预绝短命夭折神方 孝养父母,戒杀放生,不畜猪羊鸡凫等物,不造杀生器皿,劝屠人庖人打鸟人等改业,印施戒杀放生因果善书,医道不精不敢应世。
预绝妻子离散神方 不毁鸟巢,不掘兽穴,不捕蟋蟀。
预绝牢狱闭系神方 不轻讼,不笼闭鸟兽,不畜蟋蟀,不造刑具,不造猪栏鸟笼及关闭虫鱼之物。
预绝贫穷苦楚神方 养亲不敢计所费,斋供僧尼,周恤亲党,布施贫穷,贫人不与计利,不拒假(*同‘借’)贷,不取非分财物。
预绝容貌丑陋神方 事亲有婉容,和颜奉尊长,塑画佛像,修补佛像,施香灯油,劝人息讼,谦恭接物,不以暴怒淩人,不鄙笑六根不具之人。
预绝愚痴邪见神方 尊信三宝,敬惜字纸,崇重师傅,受持读诵大乘经典,亲近有德高僧,发明三世因果之说,删削谤佛之书,诲人不倦,不轻鄙无智之人。
以上各项,俱兼自作,教他作,及赞叹随喜作。
‘施茶水以解渴烦’
[发明]人知饥足以丧身,不知渴亦足以致病。少壮者犹可,而在年高者犹甚;无疾者犹可,而在多病者犹甚;地近者犹可,而在长途者犹甚;和煦时犹可,而在大寒大暑犹甚。古人云:勿以善小而不为。施茶必居其一矣。 下附征事(两条)
施水福报(《百缘经》)
舍卫城中,有一长者,财宝无量,妇生一子,端正殊妙,不饮母乳,齿间自然有八功德水(*八种功德分别是:澄清洁净、清凉解热、甘美味好、轻浮柔软、滋润身心、安宁和平、止渴去饥、增长善根),以用资养。年长出家,名耶奢密多,成阿罗汉。比丘问其宿缘,佛言:‘迦叶佛时,有一长者,出家入道,不能精勤,又复重病,医教之食酥,夜间药发热渴,求水不得,趋至河滨,河水复竭,备经艰苦。明旦语师,师言:“汝遭此苦,状似饿鬼,汝今可取我瓶中水去。”比丘如命而往,瓶中水亦竭。心大忧惧,自谓必堕饿鬼。因见迦叶佛,至心忏悔。佛言:“汝今可于众僧之中,行好净水,可得脱此饿鬼之身。”闻已欢喜,便于僧中常给净水,经二万年,即便命终(迦叶佛时此间人寿二万岁),故在所生处,齿间常有清净八功德水,今复遇我,出家得道。’
[按]饿鬼道中,积劫不闻水浆之名。非无水也,身虽生于河滨,而其不闻者如故也。不遇迦叶如来,安能转祸为福耶?
以水卖贫(《贤愚因缘经》)
阿槃提国,有一长者,赀财甚富,家有贱婢,衣不蔽形,食鲜充口,时被鞭挞,求死不得。一日持瓶,诣河取水,举声大哭。佛弟子迦旃延,怜而告曰:‘汝若厌贫,何不卖之?’老婢答言:‘谁买贫者?’迦旃延曰:‘贫实可卖。’婢问:‘卖贫若何?’曰:‘汝欲卖贫,当一一信受吾语。可先洗瓶,以瓶水布施于僧。’婢言:‘瓶是主人之物,如何可施?’师曰:‘瓶虽非汝物,瓶中之水,汝独无分耶?’婢意开悟,乃持瓶施水,师亲自受水,授以三归五戒,复教以念佛。是夜,老婢遂命终于主人室内。明日,主人见之,怒甚,投尸寒林。其神生于忉利天宫,遥见故身,遂与天中眷属,散华其上。
[按]既知布施可以卖贫,即知礼佛可以卖贱,放生可以卖短命,参学可以卖愚痴矣。有智之人,一闻便当千悟。安在世间之逆境,不可一一卖之乎!
‘或买物而放生’
[发明]王法之治罪人也,不能加于杀戮之外;父母之爱子女也,不能加于生全之外。可知天下之最恶者,唯杀生;而天下之最善者,唯放生矣。夫禽兽与人,形体虽异,而知觉实同。观彼被执之时,惊走哀鸣,逾垣登屋;与吾人类,当王难捕戮之时,父母彷徨莫措,妻孥投死无门,异乎不异?观彼临刑之际,割一鸡,则众鸡惊啼;屠一豕,则群豕不食;与吾人类当劫掠屠城之际,亲见父母伤残,目击妻孥支解,异乎不异?观彼宰割之候,或五脏已刳,而口犹吐气;或咽喉既断,而眼未朦胧;与吾人类临欲命终之候,痛苦欠伸,点头熟视,异乎不异?于此忍心杀之,其恨何如?于此买而放之,其感又何如?
放生不可有常期,恐人因吾买放,反致购求物类也。放生不当有常所,恐人伺吾放后,旋复盗取也。放生不必拘常物,不论物命大小,悉宜救济也。吾昆放生会,唯清凉庵最善。由其创始之时,善友先捐百金,贮之典铺,每月收其息以放生。而于会期四五日前,又各分小单于与社之友,届期零星攒凑,并不独藉乎典息。此所以久行而不替也。举会之日,各诵《华严经》五卷,香烛薪水之资,三人为之均任。尤属众擎易举,他处可以为法。 下附征事(六条)
放豚放儿(《法苑珠林》)
晋杜永平,梓潼涪人也,家巨富,有子十岁,名天保,甚爱念之。太元三年,暴亡。未几,家中母猪生五子,一最肥,将杀以馈官礼。有一比丘,忽谓杜曰:‘此豚是君儿也,何相去百余日,而遂忘耶?’言讫,但闻香气累日,遂放此豚,怜而养之。
[按]佛言:有生之属,或多宿世父母六亲。儒者不察,以为何忍作此种想。独不念作此种想,犹且不忍,岂其杀之而食,反可忍耶!一言以蔽之,曰:弗思耳。
卖猪卖子(《冥报记》)
隋大业八年,宜州皇甫迁,曾窃母钱六十文,母索钱不得,举家尽遭鞭挞。明年迁亡,托胎其家猪腹中,猪稍长,卖于远村社主家,得钱六百文。是夜,其妻方睡,即梦猪云:‘吾是汝夫,为取母钱六十,累合家拷打,罚为猪,不意被汝卖去,幸速赎我,稍迟则被宰矣!’妻觉,犹不甚信,少顷睡去,复梦如初,其情转迫。乃披衣叩姑门,而姑坐起已久,各述所梦而同。时已半夜,而社主尚远三十里。其母恐不肯赎,乃以钱一千二百文,命长男并迁之子同往。社主因社期已迫,坚拒不允。乘夜仰有势力者强赎之,社主乃放猪归。道经旷野,兄语猪云:‘审是吾弟,可先行。’猪即先行到家。其后邻里共为嘲笑,子女耻之,乃私告曰:‘吾父如此,累儿女何以见人!父向与徐某甚厚,盍往其家,吾等送食可也。’猪闻之,涕泪交流,摇尾竟往徐家,相去四十里。大业十一年,猪遂死于其处。
[按]改头换面,一家不识矣,所以六亲毕竟是空。
救羊救女(《法苑珠林》)
唐长安风俗,每过元日,递相设宴。有笔贾赵大,次当设席。其日宾至,见其碓上有汲水绳,缚一童女,年可十三四,身穿青裙白衫,泣告客曰:‘吾乃主人女也,往年盗父母百钱,欲买脂粉,未及而死,其钱现在厨房西北隅壁孔内,今罚我为羊。’言讫,客谛视之,乃一青羊,而白头者也。惊告主人,主人问其形貌,宛如亡女,死二年矣。急索厨中,钱犹在焉。于是送羊于僧舍,而合家斋戒。
[按]钱犹具在,而苦报已偿,不几枉自受罪乎!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尤信!
鞭马鞭亲(《冥报拾遗》)
唐并州文水县李信,为隆政府卫士。显庆某年冬,乘赤骥马,并带骥驹一匹,随例往朔州赴蕃。时风雪严凝,行十余里,马不能进。信鞭之数十,马遂作人语,谓信曰:‘我是汝母,为生前背汝父,将石余米付幼女,故今获报。此驹即汝妹也,亦为偿债耳!’信闻之,不胜悲泣,乃躬负鞍辔,告之曰:‘信是我母,当自行归家!’马遂前行至家。信兄弟乃别作厂室养饲,有同事母。常为其斋僧礼忏,合门精进修持。时工部侍郎温无隐,岐州司法张金停,俱以丁艰在家,闻而骇异,就家询之,见马犹在云。
[按]财物之可通融者,无如夫妻子女,乃犹毫不假借如此。然则世之偏憎偏爱,而私为厚薄者,可为寒心!
曹翰宿因(《现果随录》)
苏州刘玉受,讳锡元,万历壬子秋,为贵州房考官,道经湖广,梦一长面伟人告曰:‘吾宋将曹翰也,前在唐朝为商,偶过一寺,见法师讲经,发心设斋一供,随复听经半日。以此善因,世为小吏,从不失官。至宋为偏将军,即曹翰也。攻江州不下,怒屠其城,因此杀业,世世为猪,以偿所杀。往岁,曾为猪于君之佃户家,蒙君怜而活之。今君泊舟之所,即我将来被杀处。明日第一受宰者,即我也。有缘相遇,幸垂哀救。’刘惊觉,窥泊舟之所,果屠门也。顷之,抬出一猪,呼声动地,刘遂赎之。
[按]此猪放之阊门放生堂中,呼曹翰即应,万人目击。
救物同登(《广慈编》)
会稽陶石梁,与张芝亭,过大善寺,放膳鱼数万。其秋陶梦神曰:‘汝未该中,因放生,早一科。’榜发而验,因曰:‘事赖芝亭赞成,奈何功独归吾!’数日,南京录至,张亦中式。
[按]明末,蜀士有刘道贞者,曾作戒杀文劝世。辛酉七月,其友梦至文昌殿,帝君揭一纸示之曰:‘此刘生戒杀文也,今科中矣。’寤而语刘,不信;榜发,果如其言。然则欲向青云路者,可以知所适从矣。
‘或持斋而戒杀’
[发明]劝人戒杀,犹或相信;若言持斋,未有不以为迂矣!不知天下唯有食肉之人,所以有杀生之人;亦唯其有杀生之人,所以有食肉之人;二者相为勾引。世人只缘习见习闻,所以不知不觉。假令每日天将晓时,各得神通天眼,亲见无量无边屠户,手执利刀,将一切猪羊牛犬,捆缚在地,加以极刑。尔时,一切物类,大声疾呼,魂飞魄战,号天而天不赐梯,掉地而地不借孔。瞬息之间,尖刀尽断其喉;瞬息之间,尖刀尽入其腹;瞬息之间,热血尽从刀缝喷出;瞬息之间,沸汤尽从刀缝注入。由是注目,则如热钉烙眼;注背,则如沸铁浇身;注舌,则如烊铜灌口;注腹则如滚锡缠腰。此时一切物类,因痛极而紧闭其目,因痛极而渐低其声,因痛极而百骸俱为伸缩,因痛极而五脏尽若牵抽。俄而,阎浮世界,几万万生灵,头足异处,骨肉星罗。积其尸,可以过高山之顶;收其血,可以赤江水之流;览其状,惨于城郭之新屠;听其声,迅于雷霆之震烈。如是所造无量凶恶,其端皆为吾等食肉所致。然则食肉之招报,亦不小矣。
万一此种物类,宿世曾为吾之六亲,将若之何?曾为吾之眷属,将若之何?不然,未来世中,或为吾之六亲眷属,将若之何?更不然,吾之他生后世,同于此种物类;或吾六亲眷属之他生后世,同于此种物类,又若之何?谚云:一日持斋,天下杀生无我分。若一日不持斋,则天下杀生有我分矣。可不惧哉?据经典所云,将来过六千年后,人寿十岁时,有刀兵灾至。一切众生,自相杀害,地所生草,利如锋刃,触之即死。过七日七夜,其患方除。佛言:从饥馑刀兵死者,皆入恶道;从疾疫死者,多生天上。何以故?以有疾病时,但相慰问,无有毒害屠杀,及相争相夺之心故。《婆沙论》云:‘若一日一夜持不杀戒,当于来世中,决不遇刀兵灾。’ 下附征事(九条)
怨亲颠倒(《法句喻经》)
舍卫国有婆罗门,富而悭贪,每逢食时,坚闭其户。一日烹鸡作馔,夫妇同食,中间夹坐一小儿,数取鸡肉纳小儿口中。佛知此人,夙福应度,乃化作沙门,现其人前。婆罗门见而怒曰:‘道人无耻,何为至此?’沙门曰:‘卿自愚痴,杀父娶母,供养怨家,如何反谓道人无耻?’婆罗门问故,沙门曰:‘案上鸡者,是卿前世之父,以悭贪故,常堕鸡中。此小儿者,往作罗刹,宿生常被其害,以卿夙业未尽,又欲来相害耳。今此妻者,乃卿前世之母,以恩爱深固,还作汝妻。此种轮转,愚人不知,惟有道人,了了皆见。’佛于是即现威神,令识宿命。婆罗门忏悔受戒,佛为说法,得须陀洹道。
[按]都提之父,作狗于其子之家,盗取盘中食(详《中阿含经》)。旃檀之父,乞丐至于子之门,被阍人殴折一臂(详《经律异相》)。世间极骇异之事,正世间极平常之事。所以一切有命之物,概不可杀。
饿狗示报(《冥祥记》)
刘宋沙门竺慧,新野人,住江陵四层寺。永初二年卒,弟子为设七日斋供。圆满之日,有僧道贤,见慧在房前,衣服不异平时,谓贤曰:‘君犹不能断食肉乎?吾正坐食肉,生于饿狗地狱。’道贤惧,未及答,慧复言:‘君若不信,试看我背后。’乃回背示贤,见三黄狗,形半似驴,眼光如炬,有啮慧之状。贤惊呼,其形遂灭。
[按]在俗之人,尚当坚持斋戒,况号为衲子,而犹是乎!其得现形以垂炯戒者,未始非七日斋供之力也!
一钱荐帝(《隋唐纪事》)
周武帝,好食鸡卵,时有名拔虎者,为监膳仪司,有宠。至隋文帝时,犹为监膳。开皇八年,暴死,因胸前暖,未即殓。过三日,忽苏云:‘吾欲面至尊,为武帝传说。’文帝知之,即召见,舆人负之入,云被摄至冥,见周武帝先在,冥王问吾曰:‘汝为帝作食,共食白团几何?’余不知白团为何物,左右以鸡卵对,余惘然不知其数。王曰:‘此人不记,当须出之。’帝惨然不乐,忽见庭前有铁床,并狱卒数十人,时帝已卧在床上矣。见狱卒以铁梁压帝,两肋裂开,有无数鸡子迸出,俄与床齐,帝大称苦,呼吾告曰:‘寄语大隋天子,所有仓库玉帛,昔年亦吾储蓄,我今为灭佛法事,受极大苦,可速为我作功德。’于是文帝下诏,令天下人各出一钱,以资冥福,且命录其事于史。
[按]武帝之灭法也,其毒遍流于天下,故其追荐也,亦当遍及于天下。迨至尽天下而代其忏悔,其罪自然消亡矣。昔欧阳公,为参政时,兼译经润文使。嘉祐六年闰八月,公梦至一所,见十人冕旒环坐。因问曰:‘君等非释氏所谓十王乎?’曰:‘然。’又问:‘世人饭僧诵经,为亡人修福,有益乎?’曰:‘安得无益!’公自此爽然若失,深悔从前排佛之谬(出《欧阳公行状》及《韵语阳秋》),于是作为训子之语,以戒后人(详《吉安旧府志》)。其没也,诵《华严经》之第八卷而逝(见《金汤编》)。噫,天下之为欧公者,岂少哉!
父杀羊女(《冥报记》)
唐贞观中,京兆韦庆植,有女早亡,韦夫妇甚痛惜之。后二年,韦欲宴客,买得一羊。其夜,韦妻梦亡女,著青裙白衫,头簪双玉钗,泣告曰:‘儿在生日,尝私用父母钱财,今作羊身来偿父母。明旦当杀,愿垂哀救!’母惊寤,自往观羊。见羊半体皆青,项膊独白,头上有白毛两点,宛如钗状。即止家人勿杀,而庆植未知也。适宾至,索馔甚急,大怒厨夫。厨夫畏罪,遂取杀之。既而座客皆不食,庆植问故,客曰:‘顷所杀羊,遥望乃一少年女子耳!’入而询妻,乃知其故。韦大悲恸,发病而亡。
[按]此事与笔贾之女相类,同一盗亲之钱,同一作羊示罚。然彼则获免于死,此独终至于杀者,非有幸有不幸也!一则所盗之钱未用,一则所盗之钱既用也。
夫杀羊妻(《广仁录》)
刘道原,为蓬溪令,解官,宿秦氏家,梦一妇泣诉曰:‘吾乃秦之妻也,曾捶杀一妾,冥官罚吾为羊,今现在栏中,明日将杀以享君。死固不惜,但腹中有羔,若因我而死,则吾罪愈重耳!’刘待旦言之,则已宰矣。举家大恸,纳羔于腹,葬之旷野。
[按]成家之子,不轻借银钱之债,恐其出息以相偿也;有智慧之人,不肯借性命之债,惧其捐躯以相报也。所以大修行人,必欲超出三界,报得五眼六通,尽知过去未来,世出世间之事而后已也。
杀生冥累(《竹窗随笔》)
钱塘金某,斋戒虔笃,没后附一童子云:‘吾因善业未深,未得往生净土,今在阴界,然亦甚乐,去住自由。’一日呵妻子云:‘何故为我坟墓事,杀鸡为黍?今有吏随我,不似前日之自由矣!’子妇怀娠,因问之,曰:‘生男,无恙;过此复当生男,则母子双逝。’众异而志之,其后一一皆验。
[按]佛与阿难在河边行,见五百饿鬼,歌吟而前。阿难问之,佛言:‘其家子孙,为彼修福,当得解脱,是以歌舞。’又见数百好人,啼哭而过,阿难又问,佛言:‘彼家子孙,为其杀生设祭,不肯作福,后有大火逼之,是以啼哭。’(见《大藏一览》)世俗不知,但见盛备牲肴,以为荣宗耀祖,而岂知适所以累其亲乎!
河神受戒(《现果随录》)
江西鲟鱼嘴,其河最险,有无风三尺浪之谣。此地有龙王庙,神最灵,商贾往来者必祷之,所杀无算。崇祯年间,有三昧律师,将过其地。庙祝梦神告云:‘明日有僧来,其僧宿世与我同师出家,彼不昧正因,所以复为高僧;我以一念之差,堕于血食,今杀业甚多,将来必入地狱。明日恳其为我授戒,以后祭我者不得复用荤酒。’明日庙祝访之,果遇三昧律师,告之故,师到庙与神说戒。自此风恬浪静,往来者俱不设祭矣。
[按]水陆神祇,若享血食之报,无有不入地狱者。东岳圣帝,于唐朝永淳以前,亦用荤血,后求元圭禅师,受过五戒(见《传灯录》),因以得免。即文昌帝君,以及关帝,亦断无用荤血之理。君子爱人,犹当以德,曾谓二帝不若曾子乎?
破斋酬业(《现果随录》)
昆山魏应之,子韶族子也。崇祯庚辰春,与子韶同寝,忽梦中狂哭念佛。子韶惊问,乃曰:‘梦至阴府,见曹官抱生死薄至,吾命在缢死薄,下注云:“三年后某日当自缢书寮。”余问何罪,曰:“定业难逃。”问何法可免,曰:“莫如长斋念佛,精进修行,庶或可免。”’遂语子韶曰:‘侄从此一意修行矣!’遂持长斋,晓夕念佛,精进者八阅月。后文社友皆咻曰:‘此梦耳,何为所惑?’由是渐开斋戒,癸酉春,无故扃书房门缢死。屈指旧梦,适满三年。
[按]口腹之士,必以孔子不持斋为口实,独不思孔子斋必变食,则饮酒食肉,当时未尝不戒也。必斋戒而后交神明,则食肉为昏浊之法可知。今人事事不如孔子,独将不持长斋学孔子,岂其以是为入圣之门耶?
卖斋立毙(《现果随录》)
麻城王某,长斋三年,忽染恶疮,心生退悔,其友慰之曰:‘公持斋人,佛天必佑。’王曰:‘持斋三年,得此恶报,有何益乎?’友曰:‘汝不欲此斋,可卖得吾否?’王问如何卖,友曰:‘一分一日,三年当得银十两八钱。’王喜,遂书券得银,明日将开斋戒,夜梦二鬼骂曰:‘十个月前,汝禄已尽,以持斋故,延至今日,今命算反透矣。’立欲摄去,王请缓一夕,当退银,誓复长斋。明日,呼其友索券,友曰:‘昨持归,即于佛前焚化矣。’王悔恨,立死。
[按]欲买者固奇,竟卖者亦奇,卖去而即来算帐者尤奇。观此,可见诵经礼忏者,既出钱财,无不得福矣。欲持长斋,当先作五种不净观,然后于鱼肉之类,能生厌心。何者为五?一者种子不净,谓一切肉食,皆畜生之精血所成故;二者所食不净,谓猪羊所食,无非糟糠粪秽故;三者住处不净,谓其没身于大小便利之中故;四者腹中不净,谓其腥臭体中,满包屎尿脓血故;五者死后不净,谓其腐烂时,与死人无异故。
‘举步常看虫蚁’
[发明]牛羊犬马,世俗犹或怜之,若言爱惜虫蚁,无不笑其愚矣。独不思形有大小,性无大小。若谓大者杀之有罪,小者杀之无罪,则人身虽大,终逊于牛,与其杀牛,不如杀人。而天下之至尊且贵者,无如摩竭大鱼矣(摩竭大鱼,鳞甲内痒,以身揩玻璃山,海水皆赤)。帝君此语,欲人泯乎大小之见,一举足而不敢忘戒杀也。世人举足动步,无不是罪。即以行路而言,一生误伤物命,不知几千万万矣!曾见沙弥律中,有行步不伤虫蚁咒,甚为简易,宜于每日清晨,未下床时,先默念佛号数声,祝曰:‘从朝寅旦直至暮,一切众生自回护,若于足下误伤时,愿汝即时生净土。’随持咒七遍,咒曰:‘唵地利日(音支)利娑婆诃。’持过七遍,然后投足于地,则无误伤之患。按此咒,不问智愚,人人可诵,子弟六七岁时,即宜教之,习惯,则仁慈之念,自幼培植。未始非鸡鸣而起,孳孳为善之助也! 下附征事(一条)
忍渴护虫(《法句喻经》)
佛在祇园说法,有新学二比丘,从罗阅只国来。道路辽远,又值亢旱,渴乏欲死。偶见地穴中,有升余水,中多细虫,不可取饮。一人曰:‘且当饮之,救得我身,然后见佛。’一人曰:‘既破佛戒,即见何益?’遂忍渴而死,其神即生忉利天,自识宿命,手持香花,来供养佛。其饮水者,经日乃至,泣告其苦。佛言:‘我久知之。’因指天人示之曰:‘此即与汝同来者,今先至矣。不奉我戒,虽云见我,我不见汝也!’
[按]佛制空缸甏(*坛子)之类,宜覆不宜仰,何以故?诚恐仰之而积水生虫,且因用之而弃水杀虫也。盖夏秋之间,地上苟有积雨,过一两日,未有不出虫者,所出之虫,无有不干死者。故开通阴沟,使家中不积水。不以沟内泥水,灌溉花木。新受雨水,必先投炽炭于内。不以鱼肉之骨,及腥膻之物,狼藉在地,以致引诱群蚁,被人践踏。皆所以预杜杀机也。
‘禁火莫烧山林’
[发明]人遇火灾,未必皆丧身命。独至山林被焚,则一应飞者、走者、鸣者、跃者,无足、二足、四足、多足,尽歼烈焰矣!此种罪孽,多出之恶少。禁之莫烧,为功最巨。碱水、盐汁、沸汤、石灰浆,皆不可泼于有虫处所。 下附征事(二条)
以身济兽(《大智度论》)
过去无量劫前,有大树林,多诸禽兽,野火来烧,三面俱炽,唯有一面无火,而阻于河。众兽穷迫,逃窜无地。佛言:‘吾于尔时,为大身多力鹿,以前后脚,各踏两岸,将身横踞水上,令众兽踏背而过,皮肉俱烂,以慈悲力,忍之至死。最后一兔来,命已垂绝,强自努力,令彼得过,过已,折脊堕水而死。’佛言:‘若我自述宿世,如是苦行,穷劫说之,犹不能尽。’
[按]佛言:‘尔时前所度者,诸弟子是也,最后一兔,今须跋陀是也。’
烧虫受谴(《功过格》)
扬州何自明,开茶馆于石塔寺前,家多树木,每扫叶焚之。及病,且死,忽自言曰:‘吾一生以来,所烧树叶无算,初不知其为罪,岂料其上虫蚁无算?今冥司以此罪吾,殆不可复赎矣!’言讫而死。
[按]竹木之朽者,多生蛀虫白蚁于内,皆不可作薪,岂特树叶乎?按经典言,灯焰之上,有微细众生,吞食其烟,人气一吹即死,凡眼不识,唯有天眼者,方能见之。故佛教比丘不得以口气吹灭烛灯。
‘点夜灯以照人行’
[发明]黑夜难行之处,忽然予以一灯,是犹呼无目者,而予以双眸;挽既去之太阳,而邀其末光也,何惠如之?是故有灯,则眼前了了,故施之者,当得明目报。有灯,则心无忧虑,故施之者,当得欢喜报。有灯,则不履污秽泥途,故施之者,当得洁净报。有灯,则犬吠不惊,故施之者,当得无畏报。有灯,则不令人疑,故施之者,当得举动光明报。有灯,则不致跌扑损伤,故施之者,当得无病报。有灯,则不堕落溪河井涧,故施之者,当得长寿报。孰谓点夜灯者,独照人行乎?
世人生不知来,死不知去,俄而入一胞胎,俄而出一胞胎,尽在黑暗中轮转。谁是有灯以照者?自佛言:‘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而后前世后世,恍然各有一灯矣!修行十善,照之以生天也;受持五戒,照之以为人也;归依三宝,照之使不入三途也。是则燃智慧之灯也! 下附征事(二条)
贫女施灯(《阿阇世王受决经》)
阿阇世王,用百斛麻油,自宫门至祇园精舍(在舍卫城南六里),靡不周遍。时有贫穷老母,见王作福,私自感伤,乃以两钱买油,用以供养。时两钱油应得二合,卖油者嘉其至诚,复赠三合。计此油不能半夕,老母私自誓云:‘若我后世,得道如佛,愿此灯通宵不灭!’是夜,王所点灯,或明或暗,种种不同,唯贫母之灯,光明达旦。明日,目连以袈裟扇之,灯光益明。佛言:‘此光非汝威神之所能灭,此母宿世已供养百八十亿佛,却后三十劫当得作佛,号曰“须弥灯光如来”,只因宿世未尝布施,故今贫穷。’
[按]所谓修慧不修福,罗汉应供薄也。然则布施之事,诚不可已矣!
窃油现果(其亲面述)
昆山石浦镇,有一观音堂,荒凉殊甚。康熙初年,有人杀兔于其内,欲烹而无油。一人指佛前灯油示之,其人遂取以烹。食兔甫毕,而两目忽瞽,遂终其身。
[按]若据戒律,则佛前灯油,尚不可以供菩萨,况凡人窃取乎!况又窃以烹兔乎!失明之报,未尽其罪也。
‘造河船以济人渡’
[发明]临流踯躅,叹隔河千里之难,忽然载而渡之,是所谓绝处逢生也。予人以绝处逢生,其人亦必绝处逢生矣!从江河中渡人,其功固大;从生死中渡人,其功尤大。从江河中渡人者,恩在一时;从生死中渡人者,恩在世世。一切凡夫,皆在生死轮回之此岸,唯有六种大功行,可渡之而到于彼岸。彼岸者,诸佛菩萨超出三界之岸也。六种大功行,即六波罗蜜也,所谓布施度悭贪,持戒度恶业,忍辱度嗔恚,精进度懈怠,禅定度散乱,智慧度愚痴也。 下附征事(一条)
志存济溺(《懿行录》)
明杨少师(*官名)荣,字勉仁,闽之建宁人,世以济渡为业。时遇溪涨,冲毁民居,溺死者顺流而下。他舟争取货物,独少师曾祖与祖,专意救人,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共笑其愚,答曰:‘我渡值,足以自给,妄取非吾愿也。’迨少师父生,家渐裕。忽有道者过,曰:‘汝祖有阴功,子孙当贵显,宜葬某地。’遂如言葬之,即今白兔坟也。后生少师,弱冠登第,位至三公,曾祖、祖父,皆赠如其官。
[按]康熙丙子年六月初一日夜半,崇明县海潮大至,飘去沙镇一十八所,人畜器械,蔽水而下。有人伏于大柴堆上,浮海而来,未及到岸,而岸上居民某,利其柴,渐渐以物钩取,不意柴堆忽散,其人溺死。方至薄暮,取柴者忽发颠狂,自言:‘我一家四口俱死,唯我尚可独生,今汝既害我,我决不汝饶矣!’其人即于是夕暴亡。可见,志在利人者,己亦未尝不利。志在得财者,财亦终不可得。善士乐得为善,恶人枉自为恶,良不诬也!
‘勿登山而网禽兽’
[发明]同一羽族也,以禽鸟视鸡鹜,则大相径庭。盖鸡鹜之宿业重,故招决定杀果;禽鸟之宿孽轻,故得未定杀果。若登山而网之,是使孽轻者亦招重报矣,其孽非自吾而造乎!《梵网经》云:‘若佛子见异类,当默念云“汝是畜生,当发菩提心!”若不尔者,犯轻垢罪。’则见诸禽鸟,犹当发心救度,反欲网而食之,可乎哉?阎浮提山林树木中,共有四千五百种鸟(出《藏经》)。虽极羽族之变,而其贪生畏死,则一也。彼方藉山以作栖息,乃一旦网之,使其母离子散,招报亦属非浅!禽鸟之死,不止于网,网既不施,则其不得用弩箭火枪,以及毁巢取卵,益可知矣。 下附征事(三条)
鹦鹉始末(《贤愚因缘经》)
舍卫国须达长者家,有二鹦鹉,禀性黠慧,解人言语。见比丘来,先告家人,令出迎送。阿难见之,为其说四谛苦集灭道,二鸟闻法欢喜,栖于树上。以宿业故,为野狸所食;由闻法故,其神生于四王天。佛言:‘此鸟尽四王天寿,当生于忉利,忉利寿尽,生于夜摩,夜摩寿尽,生于化乐,化乐寿尽,生于他化自在,他化寿尽,还生化乐,以至四王。如是往返七次,当生人中,出家修道,一名昙摩,二名修昙摩,成阿罗汉。’
[按]虽闻四谛,仍被狸吞,知定业之难免也;虽被狸吞,终出三界,知佛法之当闻也。彼求生净土者,苟其平日精进修持,发宏誓愿,无论其不能坐脱立亡,纵使蛇伤虎噬,亦何碍其为生西方乎!
鸽得人身(《法苑珠林》)
唐并州石壁寺,有一老僧,日诵《法华经》及《金刚经》。贞观末,有鸽巢于其室,俄出二雏。僧日以饭饲之,后俱堕地死,因收葬之。经旬后,僧梦二小儿谓曰:‘吾等先有小罪,遂受鸽身,近闻法师诵经,当脱此禽身,托生于某村某姓,过十月后,当诞生也。’僧如期往,其家果生二子,呼为鸽儿,两儿并应;一应之后,岁余始言。
[按]初生天者,犹忆宿世之事,迨见天女,遂迷失本心,不复记忆。鸽儿之应,犹是初生未忘耳。
骨节寸断(昆人目击)
昆山东关外三里,有玉柱塔,壁立江浒,上多鸟雀,有童子惯取其卵。一日登其最上层,正欲毁巢,忽失足坠。时有太仓船过,亲见此童从檐际坠下,凡三四颠倒,而后及地,寂然无声。视之,骨节寸断矣(此康熙二十五、六年事)。
‘勿临水而毒鱼虾’
[发明]阎浮提大海江湖中,共有六千四百种鱼(出藏经)。虽极水族之繁,而其贪生畏死,则一也。彼方赖水以为窟宅,乃无故毒之,使其尽歼厥类,可乎!鱼虾所畏,不止于毒,毒既禁止,则其不得用网罟罾钓,以及张簖绝流,更可知矣。 下附征事(两条)
神鱼送子(浙中袁午葵述)
休宁县燕塘村,附近有一大潭。康熙三年,潭内忽产异鱼。渔人捕其小者售之,然其鱼有格外之臭,买者绝少。有一神鱼,遇网即穿,莫之能得。渔人程二恨之,蓦以大铁叉刺鱼,鱼忽跳跃,以尾击伤其目,一目随瞽。程二益愤,将以石灰淹之。鱼遂托梦于里长某,里长随呈县,出榜文禁之。将半月,复梦鱼曰:‘吾奉龙王朝齐云,暂寓潭中,所随甲兵,半已损折,赖汝得以复返,今将别焉!汝固无子,谨以一男,嗣汝之后,用以报德。’明日风雷大作,近潭茅屋,瞬息飞散,神鱼不知所往。
[按]袁午葵先生,于次年到齐云,雇休宁一舟,其舟子,即程二胞兄也。午葵至书于余,而述其事。
鳝救回禄(崇川徐善陈述)
兰溪童际飞,开药肆于崇明。康熙癸丑,买鳝鱼若干放之。数日,梦鳝喷水救火,旁一神曰:‘此酬德也!’寤而不解其故。未几,其邻家失火,延烧将及,忽风转得免。方知为救鳝之报。
[按]是岁,余托徐子塑地藏大士,其明年新正,请像来昆,劄中并录其事,故知之。
‘勿宰耕牛’
[发明](原版本缺五行,每行二十字)牛能代人以耕,不能自免于戮者,其故在于口不能言也!奈何吾具能言之口,能言之手,而不代其号呼乞命,作为短歌,以相感动乎! (附录耕牛乞命歌)
大杖打耕牛,何不勤勤走。耕牛含两泪,一步一回首。颈穿足力疲,有苦难开口。望得田禾熟,牛病毛将秃。不念从前劳,反付屠人戮。耕牛怨莫诉,临去还踯躅。蓦尔吐人言,且拜且啼哭:‘吾到君家来,报君殊不薄。一面小心耕,一面受鞭扑。餐餐唯水草,未尝嫌淡泊。吃尽千般苦,禾头方有谷。谷既在禾头,卖我置鼎镬。君得吾之钱,吾受君之毒。肠断骨犹疼,命在皮先剥。留我过残冬,天当赐汝福。君既有爱子,吾亦怜鞠育。必欲杀我身,劝君饶我犊。寄语贤牧童,莫打耕牛畜。自恨我前生,何故贪牛肉。半斤还八两,此理明如烛。官禁杀牛时,吾受屠人嘱。得钱容私宰,饱得妻孥腹。不想到今朝,酬偿如此速。不见慈心人,化作披毛畜。但见杀生者,临终恶鬼逐。三代不食牛,名列登科录。怨怨递相啖,旋转如车轴。我是作孽报,君莫为其续。后牛哀后牛,苦楚转相属。作此乞命歌,请君三复读。’ 下附征事(两条)
三十二头
舍卫城中,有一长者,其最小妇,名毗舍离,才智无两,波斯匿王以妹待之。其家有三十二子,皆力敌千夫。最幼一弟,乘象过桥,逢宰相子,掷之桥下而伤。乃欲谋报仇,制七宝马鞭三十二,阴藏利刃于内。到毗舍离家,每人各赠其一。而又密奏于王,谓此三十二人,天下无敌,今阴怀异志,利刃在鞭矣。王即索之,信以为实,尽斩三十二人头。函封甚固,送至毗舍离家。而是日毗舍离,正请佛斋僧,见王送函来,谓是助其斋供,欢喜欲开。佛不听许,待僧食竟,佛为说法,毗舍离遂得阿那含果。然后开函,见是三十二头,由断爱欲,不生衔恨。而三十二妇家亲族,皆大豪贵。共集兵马,欲往报仇。王时大恐,趋至佛所,兵遂围绕祇洹,伺王欲杀。阿难问故,佛言:‘过去世,此三十二人,共盗一牛至老母舍,将欲杀之,老母欢喜,为办杀具,食之皆饱。尔时牛者,即今王是;盗牛者,今三十二人是;老母者,即今毗舍离是。由杀生故,多生以来,常被其杀;由老母见杀欢喜故,多生以来,常见三十二人被杀愁苦。’于是三十二妇家,闻佛所言,忿怒顿息,不敢攻王,向王忏悔。王亦释然,不问其罪。
[按]三十二人,生处豪贵,复自有故。佛言:迦叶佛时,有一女人,以香涂塔,三十二人共往助之。故多生以来,常处尊贵,恒为母子。今值佛故,各得道迹。
一牛三还(《感应篇解》)
万历己丑,太原船户王彦须,借富翁某银一两八钱,未偿而死。一日,富翁见王腰系白带,走入牛坊,少顷,报牛生犊,视之,腰下有白纹。牛既壮,使牧人卖之,嘱其止取价一两八钱。路遇何屠,如其价买去。后有农夫,见其强健,欲买以耕田,增价至二两六钱买得。其牛善耕,且不须人照管。一日无故死山岩下,农恨甚。既而知富翁家卖出,因问此牛何故止卖一两八钱。富翁曰:‘此牛即王彦须也,彼所负止一两八钱耳。’何屠闻之,始大悟曰:‘王欠我肉钱八钱,我故多卖其八钱耳。’久之,农亦恍然曰:‘我曾欠王彦须银未还,然则今亦还矣。’因共叹异。
[按]禁宰耕牛,律有明文。每见禁榜徒悬,鼓刀如故者。由于禁之不得其道耳!若其见有牛肉,听各色人等,皆可持赃出首,衙役一无拦阻,随拘卖肉之人,根究杀牛处所,取其盆堂锅灶而拆毁之。且罚其所有,以赏出首者。仍月月遣人密访,自无蒙蔽之患。
‘勿弃字纸’
[发明]人之所以独贵者,以其口之能言也,亦以其手之能书也。手能书,则手亦能言矣。然口之所言,仅闻一室;手之所言,可达万里;口之所言,止于当时;手之所言,可垂后世;口之所言,人以耳听;手之所言,人以目听;口之所言,片时即疲;手之所言,千秋不倦。甚矣!字之有功于人也。世间若无文字,则官吏无以为治,政令无以为凭。岂独家不能家,亦且国不能国矣!人之受恩于字者如此,而谓字纸可轻弃乎!字纸固不可弃,字尤不可弃。不顺乎亲,终身弃去‘孝’字;不友于昆,终身弃去‘悌’字。如是逐一检点,则字之为我弃者,多矣!若夫裹物糊窗,狼藉委置,则所弃者,不过字纸耳。或疑苍颉造字,开万古文字之源。但当天为雨粟耳,奈何鬼复夜哭乎?不知世间文字,既有正用,即有邪用。天之雨粟,因正用也;鬼之夜哭,因邪用耳。 下附征事(三条)
焚经绝后(汇纂《功过格》)
武功县西有寺,内积毁废佛经一藏。康对山少时,与同庠五友,读书其中。时值隆冬,四生用废经以烧炕,一生用以烧洗面水。对山心诽之,不敢言。其夕,康梦三官排衙,盛怒烧经者,断云:‘皆合灭门绝后。’判用水洗面者,削去前程。复责对山云:‘汝何不言?’应云:‘吾年幼,心知不可,不敢言耳!’官云:‘一言劝解,可免罪矣,今姑恕汝。’寤而志其事于书末。不数年,四生合门病瘟疫死,洗面生试辄不利,以训蒙终身。
[按]世间废书,皆可焚化,独佛经不可焚化者。以其福慧及人,远胜世间书籍耳!盖同一字也,其间轻重大小,判若天渊,典谟誓诰,固不可与小说同科也。今以不识字者,与识字者较,则识字者胜矣;以略识字者,与博古通今者较,则博古通今者又胜矣。世间书籍,止能说天下事,不能知天上天外事。若博览佛书,则极龙宫海藏之神奇,前劫后劫之旷远,十方国土之浩繁,皆能略知其概,胸襟迥越寻常。夫以不识字之人,告以唐虞三代之治,尧舜周孔之名,彼必以为惊于视听。以仅读世间书籍之人,示以三藏十二部之文,四十九年所说之法,彼亦以为恍惚难稽。势固然也!又况改恶修善之因缘,教外别传之宗旨,其源皆本佛书,而谓焚化可无罪乎?况复亵渎一至烧炕、烧洗面水乎?将永堕地狱,长劫受苦,永无出期矣!绝门穷困,尚未足以尽其辜也!(炕,北方火床;康对山名海,成化时状元,文行兼优)。
问:‘经之完备者,固不可焚。若既破坏不全,将若之何?’答:‘破极若焚,其灰当用净布包裹,送大江大海中可也。至于卍字,为如来心印,尤不可亵渎。’
捐灰减算(同前)
槎溪朱宁约,字士丰,留心书法。康熙乙丑二月,以微疾亡。知交哭之,忽苏曰:‘吾寿该四十二岁,以平日勤于学字,随意焚化,散弃其灰,不知珍惜,阴司录过,减吾五年,今三十七,数已尽矣。诸君当知字灰,慎不可弃。’言讫,仍瞑目逝。
[按]若云字既为灰,可以捐弃,则道士焚化章奏,皆在捐弃之数矣。至于瓷器、竹木器所绘字样,砖瓦两头所印福寿记号,往往久滞粪壤中,尤宜禁止。
弃文速果(葛子和面述)
昆庠葛子和,于康熙二十六年,读书于西药师殿之楼下,上为卧室。一日,偶翻溺器,粪浆从板缝滴下,滴污其所读之文,题为‘成□谓齐景公曰’一节。随取所污之文,投之于水,未曾洗涤暴干焚化。而是科首场之第三题,恰是‘成□谓齐景公曰’一节,写至‘周公岂欺我哉’,遗去一字而不知。因而帖出。
[按]焚化秽纸,过犯不小,必洗涤之后,乃可化灰付水。
‘勿谋人之财产’
[发明]各人之财产,由乎各人之福力,并非设谋之可得者。孔子曰:‘富而可求,执鞭亦为;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求且不可,况于谋乎?谋人财产,大抵为室家之计,欲以传之子孙耳。至于为妻孥而作走狗,所弗计矣。《毗婆沙论》云:家中父母兄弟,妻子眷属,唯增贪求,无有厌足。若识得子女是索债之人,室家是怨业之薮,则大梦顿觉,沈屙忽疗矣。岂为其多结冤仇,广行众恶乎? 下附征事(四条)
怨鬼诉母(《怨魂志》)
刘宋元嘉中,诸葛护为元真太守,寻以疾亡。其家眷犹在扬都,仅一长子元崇,扶柩归,年方十九。护之门人何法僧,利其赀,挤元崇于水而分其财。是夜,元崇母陈氏,梦元崇历道其父亡时颠末,及被何溺死之事,悲不自胜;且云行速疲倦,暂卧窗前床上,以头枕窗。梦甚清楚,悲号而觉。遂执灯照床上,果有湿气如人形,由是举家号泣。时陈氏有表弟徐道立,适为交州长史;而徐森之,为交州太守。托其按验,果如梦中所言。乃收其行凶二人,皆置于法。
[按]处心丧三年之会,而为杀越于货之谋,名教负人乎?人负名教乎?
执枪自刃(《绣虎轩次集》)
梁石柱者,睢陵之富室也。有一子,甚爱之。顺治末年,子十九岁,病笃,梁悲痛不胜。子忽直呼父名而告曰:‘吾前生徐州某也,有三百金,与汝前生同贾。吾病痢,于中途如厕,汝乘隙以利刃刺吾胸死。而又自割手出血,证吾家以盗死。吾没后,遂生睢陵王氏,二十年前王某,即吾也。汝后吾三年死,亦生睢陵,即今汝也。昔年吾觅汝不得,偶入县纳条银,忽遇汝于柜间,吾怒甚,夺拳击汝,吾亦不自知其所以也。汝因吾素无一面,反不介意。吾归数日,愤闷而死,故遂生为汝儿,今年十九矣。计吾痘时,汝费若干,延师费若干,聘媳费若干,考试拜门生费若干,其余零星小费共若干,银已还清,但命未偿耳!然汝遇我甚厚,吾不忍言,当别去,弟恐阴府不能宥耳!’遂死。石柱旦夕哭之,语人曰:‘吾子孝而慧,恐吾悲,故设为此言耳。天下岂有父子大伦而如是乎?’未几,手砺一枪,或问之,答曰:‘今年岁歉,吾处穷乡,藉以自卫耳。’一日以柄著墙,以锋著胸,忽大呼曰:‘儿待吾自撞可也!’遂奋身向刃一撞,而枪已入胸七八寸,钉于脊骨之内矣。
[按]阳间有负恩之人,冥府无不偿之债。人知今生之债重,不知来生之债尤重。索现世之债者,居于门首,不敢入内,主人犹恶之嫉之。独至索宿生之逋,则债主直入内房,安然高卧,使欠债者夫妇两人,百般珍惜,乳哺怀抱,迨至年既长大,立将家舍田园,尽行盘折,不留一针一草。回思半世营营,无非借本求息,枉为他人作马牛,岂不愚而可哀哉!
三次投胎(《绣虎轩次集》)
桐城诸生姚东朗,有子十岁,病且死,父母怜之,谓曰:‘汝果无缘为吾子耶?’其子忽作北人语曰:‘我乃山东某僧也,积三十金,为师兄所窥,推吾堕水中,我呼观音大士,即见大士云,汝数合休,且往孽也,遂溺死。地方鸣于官,汝于是时,为彼县令,师兄以吾三十金奉汝,事遂寝。我以沉冤未洗,来为汝弟,即汝亡弟姚嵩绍也,追随二十余年,不能追债,因死而为汝子,十年来,三十金偿矣,我当去。第汝家有一柱杖,我甚爱之,可烧赠我,以足前金之数。我师兄亦因索此金而来,为汝长女,今嫁溧阳潘氏,有娠将产,我死即投彼胎索命矣。’言讫而绝。
[按]此康熙乙卯年,前五月事也。可见六亲眷属无非怨对,方其未说破时,则眼前膝下,皆我骨肉,若被明眼人点破,乃知前后左右,无非索逋之人。世人必欲为索逋者积财敛怨,诚属何心?
以客作子(其邻面述)
太仓镇海卫姜君弼,开米铺,有客马淳溪,以百余金托之,出纳无误者二年,至第三载,托言米为借户所欠,不免有欺负之意。客乃抑郁成疾,逾时遂亡。而姜素无子,未几,妻有娠,及弥月,其邻忽见马淳溪至家,询之姜,乃知已死,俄而收生者出其门,喜曰已得一子矣。
[按]此康熙前数年事。
‘勿妒人之技能’
[发明]财产是夺得去之物,故用谋;技能则无所用其谋,唯有妒而已矣!究之妒人技能,于己何益?徒自增其烦恼耳。技能有二:有有益于世者,有无益于世者。有益之技能,当敬而法之;无益之技能,当怜而戒之,非唯不当妒,并亦无所用其妒也。 下附征事(一条)
十子异疾(《迁善录》)
宋大夫蒋瑗,有十子,一偻,一跛,一挛,一躄,一颠,一痴,一聋,一瞽,一哑,一狱死。公明子皋见之,问曰:‘大夫所行何如?而祸至此!’瑗曰:‘吾生平无他恶,唯好行嫉妒,胜己者忌之,佞己者悦之,闻人之善则疑之,闻人之恶则信之,见人有得,如己有失,见人有失,如己有得耳。’子皋叹曰:‘大夫心行如此,须至灭门矣,恶报岂止此乎?’瑗闻其言惶然畏惧,子皋曰:‘天虽高,而察甚下。若能改往修来,则其转祸为福,不患迟矣。’瑗自此改惕,尽反生平所行,不数年,诸子之疾,渐次而愈。
[按]石祁一语,龟兆反臧;宋景三言,荧惑退舍。此即惠迪从逆,吉凶影响之明证也!迂儒力诋因果之说,直欲使圣贤劝世苦心,归之存而不论,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其兹若人之俦欤!
‘勿淫人之妻女’
[发明]人莫爱于妻女,亦莫恶于淫其妻女;己亦莫爱于妻女,亦莫恶于淫己之妻女。‘恕’之一字,终身可行,彼此借观,自当猛省。淫为众恶之门,古来英流才士,因此遭冥谴,犯王章,捐躯命,覆宗祧者,何可胜算!其所以看得破,忍不过者,止因爱心大浓耳!当淫心勃发时,纵律之以名教,惕之以鬼神,惧之以果报,彼但顾目前之快乐,谁知日后之苦辛。余于少年,曾犯此病,痛自刻责,唯恐世人亦或同此,故著《欲海回狂》集劝世。其中多引内典,但揭‘不净’二字,以为宗旨。苟能谛观男女二根,极其污秽,从此竭爱水之源,断淫魔之种,纵有西施在前,视之直如疥癞弥猴,何所容其爱恋!《感应篇》云:‘见他色美,起心私之。’夫既见以为色美,则起心私之者自多矣,然则何如见他丑恶,淫心自然不起之为愈乎? 下附征事(五条)
丑诃美女(《杂譬喻经》)
佛世一婆罗门,生女端正,艳丽无双,乃悬金于外,募有能诃我女为丑者,当与之金。九十日内,竟无募者。引至佛所,佛便诃言:‘此女甚丑,无有一好。’阿难白佛:‘此女实好,何以言丑?’佛言:‘人眼不视色,是为好眼;不听邪声,是为好耳;舌不贪味,是为好口;身不著细滑,是为好身;手不盗他财,是为好手。今此女眼视色,耳听音,鼻嗅香,身著细滑,手喜盗财,如此数者,皆不好也。’
[按]此即贵德不贵色之意也。重在于德,则为姜嫄后妃;重在于色,则为妲己褒姒,邪正之间,兴亡立判。
人是革囊(《出曜经》)
拘睒弥国,有摩因提,生女端正,将诣佛所,愿给箕帚。佛言:‘汝以女为好耶?’曰:‘从头至足,周旋视之,无不好也。’佛言:‘惑哉肉眼!吾观从头至足,无一好也。汝见头上有发,发但是毛,象马之尾,亦皆尔也。发下有髑髅,髑髅是骨,屠家猪头,其骨亦尔。头中有脑,脑者如泥,臊臭逆鼻,下之著地,莫能蹈者。目者是池,决之纯汁。鼻中有涕,口但有唾。腹藏肝肺,皆尔腥臊。肠胃膀胱,但盛屎尿。四肢手足,骨骨相拄。筋挛皮缩,但恃气息。以动作之,譬如木人,机关作之。作之既讫,解剥其体,节节相离,首足狼籍。人亦如是,好在何处?’
[按]秽哉!肉躯也。肉躯之内,诸虫汇聚。据内典云:‘人自出胎后,体中即生极微细虫,为凡目所不见者,共有八十种。此外大而可见者,惟胃中虫耳。世人所食之物,自喉入胃,其虫欢喜,在内低昂屈曲,饮食方消,湿者归于膀胱,渣滓归于大肠,臭秽难近。’今以堂堂丈夫,偏欲于臭秽难近之处,用尽心机,多方留恋,是诚何心?《大宝积经》云:‘菩萨观诸众生,耽嗜淫欲,便作是念,此等众生,曾处母胎,卧息停止,生由产门,如何无耻,共行斯事!’嗟乎!不思则已,思之诚可愧也。
男根不净(《禅秘要经》)
经云:男子周身四百四脉,皆从眼根布散,流注诸肠,生脏之下,熟脏之上,于其两边,盛青色脓,如野猪精,臭恶难近。至阴藏处,分为三支,如芭蕉叶纹,有一千二百脉,一一脉中,皆有风虫,细于秋毫;风虫之外,有筋色虫七万八千,围绕如环。眼触于色,风动于心,心根一动,四百四脉皆动,八万户虫一时张口,眼出诸泪,其色青白,化成为精,从男根出。
[按]佛告优填王:‘世有淫夫,恒想睹女,为欲所使,如奴畏主。贪乐女色,不计九孔恶露之臭秽,注心在淫,吮其涕唾,玩其脓血,珍之如玉,甘之如蜜,故曰欲奴。’
女根不净(《禅秘要经》)
又云:若有众生,贪淫风动,昼夜思欲,如救头然,当疾治之。治之之法,当先观子脏。子脏者,在生脏之下,熟脏之上,有九十九重膜,如死猪胞,满盛恶露,形如马肠,上圆下尖,直至产门。中有一千九百细节,如芭蕉纹,八万户虫,周匝围绕。人饮水时,散布四百四脉,诸虫食之,即吐败脓,其色如血。复有细虫,游戏其内,积之一月,无可容受,所以女人必有经水。
[按]邪淫之人,往往爱观女色,吾正惜其观之不亲切耳!苟能亲切,洞然窥见底里,彼必有不欲观者矣!
引经策发(同前)
佛告阿难,若有四众,著惭愧衣,服惭愧药,欲求解脱者,当学此法,如饮甘露。想前子脏,乃至女根及男子身内诸虫,张口竖耳,嗔目吐脓,静气数息,一一观之,如掌上螺纹,闭目开目,了了皆见。此观成已,欲火自息,纵见天子天女,犹如癞人,自身他身,乃至尽欲界众生,亦复如是。若服此药,是大丈夫,天人之师,不为爱恩大河之所漂没。当知是人未出生死,其身香洁,如优钵罗,人中香象,龙王力士,摩醯首罗,所不能及。
[按]此观成后,又加以九想观,则一片淫心,自然冰释。
九想观
新死 ┌正直仰卧阴寒彻骨
青瘀 │遍体肌肤转成青紫
脓血 │五脏消糜尽成脓血
绛汁 │七窍之中流出臭水
虫啖想但见┤处处钻啮臭不可近
筋缠 │肉已钻空惟存筋骨
骨散 │筋复烂完骨散在地
烧焦 │被火烧焦形状可恶
枯骨 └日暴雨侵仅见枯骨
想到此身结局将来毕竟如斯,试问一片淫心淡否?
邪淫十罪:
常虑彼杀 夫妇不睦 恶增善减 妻子孤寡 财产日耗
恶事被疑 亲友诽谤 广结怨家 死入地狱 妻不贞良
不邪淫者能增五种福德:
多人称誉 不畏县官 身得安稳 死生天上 究竟得道
不邪淫者能得五善神侍卫:
一名贞洁 二名无欲 三名净洁 四名无染 五名荡涤
‘勿唆人之争讼’
[发明]争与讼有别,争者,仅形之于口角;讼,则直见之于词状矣!从来善斗者必死,好讼者必亡。一经失足,身家荡尽;如蛾赴火,欲悔无由。究其所以致此者,大抵非因田房起见,即为斗殴兴波。为田房者,无不爱惜钱财,岂知一经对簿,必致费尽钱财。为斗殴者,无不欲顾体面,岂知一跪公庭,翻成削尽体面。彼讼而败者,固已烂额焦头;即讼而胜者,亦复惊心丧魄。与其身亡家破,始悔横逆之当容,何如理谕情饶,先绝公门之片纸?忍耐者,方为智士;唆人者岂是良民?唆人争讼者,非欲蚌鹬相持,从中取利,即是私仇公报,借刀杀人耳。究竟风息浪平,灼见此中之构斗,岂不枉为小人,自伤阴德乎? 下附征事(三条)
累世未讼(《师古编》)
唐雷孚,赋性仁慈,与物无忤,自先祖枢,以忠厚传家,至孚,凡十一世,未尝讼人于官。后孚登进士,居官清白,位至太子太师,人以为积善之报。
[按]未克有容,先学忍耐,忍耐之久,度量自能宽和。昔谢逑,性恶词讼,邻有侵其地者,或劝其诉之官,逑笑曰:‘彼占得地耳,安能占得天?’遂不与较。量小者乌足语此?
见机免祸(汇纂《功过格》)
和州某村,有居民,养鹅百只,一日,因食其邻稻,被其击死至五十余只。民妻见之,始亦甚怒,忽转念曰:‘设或成讼,力不能胜,必欲胜之,所费甚多,且我夫已醉卧,倘或闻之,必起相殴。祸且不测,不如忍耐。’立命以鹅腌之。次早,邻人忽自暴死,其夫醉醒,知之,乃云:‘设昨日早使我知,我必乘醉去殴,今日破家必矣!’
[按]人于忿怒之时,忽作退一步想,便可保全身家性命,消释烦恼怨家。观于民妻之一忍,所全不既多乎!昔范文正公云:‘心中忿怒不如休,何须经县又经州?纵然费尽千般计,赢得猫来输去牛。’
贵子忽夭(《感应篇》)
苏州府吏何应元,生子名绅,方四岁,至外祖家,路经淩家山,至更余,忽见人马灯火来,遇儿至,即惊避曰:‘何爷在此?当避之。’于是人马灯火,俱从他道去。乳母回,述其事,应元以子必贵。年十七,忽双瞽。应元恚甚,闻直塘有道士能招神,因叩之。神附乩云:‘汝子应得科第,只因汝作吏时,受人之贿,曾造款单陷数人于狱,天绝尔嗣,此子将生有德之家矣!’未几,绅果死。
[按]与我有缘,方为子孙,有缘之中,贤愚毕备,存乎人之自招耳。赫赫贵胄,竟以一款单杀之,可哀也已!
‘勿坏人之名利’
[发明]名者,立身之具;利者,衣食之源。求之甚难,坏之甚易。于欲坏之时,想到求者之辛苦,忍乎不忍。逆风扬灰,往往先污其体;仰口唾人,有时反堕于面;理势固尔!是故坏人之名者,显然损自己之品望;坏人之利者,隐然消自己之福缘。 下附征事(一条)
入闱偿业(《闱中共见》)
合肥许某,望族也,其兄曾为某省学政。有保等士子,勉措二百金,托许拔在三等。许收金诺之,偶以多事遗忘,未与干事。比案发,而此友竟置六等。其人自念名利两失,遂缢而死,妻亦抑郁病故。至康熙庚午,许某入场应试,自见其人立在号房内,顿发昏迷,自解考具上所结红线,逐一接长,系在颈内,自悬其身于号口,颈中只有一线,而两足已离地尺许,舌随吐出。号军急禀监临,时监临者,为总宪传公,敕号军速解救苏,许乃发狂作鬼语,因备述昔年得财误事颠末。俟门开,拔归寓所,未几,复于寓所缢死。
[按]一线而悬一人,岂复理之所有?而许某之事,固已万目共睹矣。乃知业果到来,报应诚有不可思议者。推而极之,末劫三小灾到时,人触草木,皆如利刃,尽遭其难。而世尊受木枪之报,以尺许之木,能穿破大青石,而且处处相随也,岂不益信?
‘勿破人之婚姻’
[发明]男家曰婚,女家曰姻。婚者,取昏夜之义,言此礼但当昏夜行之,不可施之于白昼也,有惭愧之意焉。姻者,取因人之义,言当因人以敦伦理,因人以为荣枯也,有从夫之意焉。婚姻之事,两姓合好,以之上承宗绪,下启后昆,中洽亲属,因缘非小。大抵此事,皆定于宿生,非独自己不能主,即两家父母,亦不能主。从善缘而来者,其和好之念,不遂不休;从恶缘而来者,其毒害之情,不结不止。固非人力之所可破也。要其所以欲破者,不是出于挟仇,即是起于嫉妒。无论破于未成之先,或破于既成之后,其罪一而已矣。有意破人,固是不可,然而相女配夫,相夫配女,则又不可不慎。或年齿悬殊,难必齐眉偕老;或贱良各别,并非户对门当,是亦未可草率。至于室家之贫富,相貌之妍媸,则非所当计矣。 下附征事(两条)
得书改过(《孙侍郎记事》)
侍郎孙公,初名洪,少时与一窗友,共游太学,相订两家音信至,各无隐匿。一日窗友得家书,秘不示孙,诘之,乃云:‘书中偶有一语,恐败兄之意兴耳。’固索之,乃出其父手书云:‘昨梦至一官舍,依稀见过登科录,汝与孙洪,皆列名籍内,但孙兄名下,有一行朱字云:某年月日,为某姓人写一离书,因被天谴,削去其籍。’孙遂愕然,友问:‘果有其事乎?’孙曰:‘此近日事也。弟在某州,适见翁媪两人,相诟求离,无人代笔,倩(*请人做某事)余属稿耳,初无他意。’友曰:‘梦境恍惚,未足介意,况才学如君,何投不利?’及就试,友果高捷,而孙已下第,方信前梦不诬。孙因怏怏,友曰:‘劝君勿忧,待弟西归,仍为合之,何如?’因问翁媪里居姓氏,寻至其所,夫妇俱未有偶,乃为具道前事,置酒合之如初,随驰书报孙,孙不胜感悦。其后孙以太学内舍生,免省试,历跻膴仕(*高官厚禄),屡典大郡。所至遇有离婚之事,辄为宛转调护,多所曲全。
[按]宋末,临川王某,妻梁氏,被元兵掠去,不屈而死。越数年,夫谋更娶,议辄不谐。夜梦故妻,曰:‘吾已生某家,今十岁矣。七年后,当为汝妻。’明日遣人迹之,果然,乃以礼致聘,一言而合。然则夫妇因缘,其容轻破乎?
离书现果(《劝惩录》)
顺治戊戌科会试,点名时,有浙江孝廉某,笔中搜出离婚书稿,监临大怒,杖而枷之,革去举人。叩其故,乃其窗友,欲得某人之妻为妾,孝廉为彼画策。先诬之以恶名,令其夫怒,欲出妻;然后从中说合,代其写就婚书,误将其稿塞入笔中也。
[按]甚矣!天条之最恶破人婚姻也。无论既婚之后,不可轻言离异;即未婚之前,如或已定,亦不可变更。昔昆邑有一旧姓,贫而无子,止生一女,薪水之计,皆其义仆周给。历有年月,家主深感其惠,还其券而优礼之。而义仆适有一子,聪秀,主人欲与结婚,固辞不敢,强而后从,彼此甚相得。未几,主人夫妇皆死,抚其女为养媳。逾年,主人之宗族,以良贱不婚为名,索诈不已,至于成讼,官断离异。义仆竟以此破家。族人不能养其女,女卒以穷饿抑郁死。女死未几,附于族人之身,历道其故。凡同谋者数人,皆得暴疾,相继而亡。
‘勿因私仇使人兄弟不和’
[发明]兄弟与我,乃分形同气之人。虽有长幼,皆受父母恩勤鞠育。苟其不和,即是得罪父母;若使人不和,即是使人得罪父母。继庶兄弟,虽有大小,总是与我同父连枝,与之不和,便是薄待骨肉;若使人不和,便是使人薄待骨肉。宗族兄弟,虽有亲疏,皆受祖宗荫庇栽培,与之不和,分明轻慢祖先;若使人不和,分明使人轻慢祖先。故知私仇之报复甚小,不和之贻害甚大。人若真能孝友,方将自爱其兄弟,以及人之兄弟,岂忍以私仇之故,而使其不友于弟,弗恭厥兄乎? 下附征事(一条)
邑神示罚(其亲面述)
嘉定张某,有兄弟二人,分产之时,兄应还弟银一十几两,而兄以他项支吾,意欲负之。弟贫且朴,争之不得,乃质之于先所经手之嫡叔。伊叔以兄富且能,反左袒之。弟忿,乃于康熙丁丑年夏,为疏一通,焚於邑神之庙。越五日,不见有感应,乃复为一通以奏之。其明日,伊叔死,伊兄死,己亦随死,俱追至城隍庙。神责曰:‘汝三人俱未合死,追汝等来者,为一词状,欲审明耳。’顾其兄曰:‘汝实该还弟银十五两七钱,奈何图赖?责三十板。’又顾其弟曰:‘此种事,何不诉于阳官?而亵渎阴府,责二十五板。’又顾其叔曰:‘汝为叔父,何不从公剖断?乃媚富欺贫,使汝幼侄结讼至此,亦责十板。’审讫发回,而三人已瞑去大半日矣,皆呼腿上甚痛,视其坐处,皆发青紫色,各卧十余日而后起。
[按]伊叔于幼侄,本无私仇,特缘势利耳。岂知冥中细账,代其登记,如此精详乎?故阳世有冤抑,阴司无枉滥;阳世能通情,阴司但执法;阳世问官,不过就现在剖断;阴司论事,直欲将前世乘除。人若遇冤枉事,譬之于前世,则忿心自释。犹记壬戌年,余闻嘉定南翔镇,陆宸求家一事,乃至鬼在冥途,亦凭文牒来往,不能擅渡关津。其年,宸求之侄妇病,有鬼附之。自称徽州婺源人,在江北贩鱼蛋,被其行家尽欠其银,赀本俱丧,愤恨而死。随诉冥司,冥官谓此事特还报耳,不必诉也。乃以册籍一本示余,尽是余前生所欠彼物,因而怒心顿息。冥官给我一凭帖,令我还家,顷我道经于此,被汝家小婢,以秽水泼出,污损我凭,难以归矣,可速给还。宸求谓凭是冥间之物,我何能为?宜再到给凭之所,乞其重给,乃可得耳。鬼云:‘我已到此地,前有城堡,后有关驿,欲去不能。’宸求曰:‘然则奈何?’鬼云:‘此地某乡有某人,作来可用。’陆即遣使请来,乃一老人也。告以故,老人亦未谙凭式。又问一道士,乃能写就,并设肴果祭之。鬼得凭大喜,极其称谢,嘱家人急宜延医调治。鬼将出门,复入告曰:‘汝家有二犬,睡门首,可送我出。’陆如言送之,鬼杳然竟去,陆之侄妇亦病愈矣。谁谓阴阳异途,有二理乎?
‘勿因小利使人父子不睦’
[发明]父子之伦,重于手足。兄弟阋墙,已成凶德;父子乖异,更灭天伦。假令他人于此,以利己之故,使我父子参商,骨肉嫌隙。哀哀父母,顾似续而感伤;济济儿孙,对庭除而负疚。于心何忍?于理何安?所以古来圣贤,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必使家家菽水承欢,户户高堂具庆,而后吾事亲之心方慰,而后吾教子之念方安;不然,彼此反观,其为不孝不慈也大矣。不睦之故,亦有多端。非因语言斗构,即因财帛交关;非为前后父母,有偏憎偏爱之私;即为嫡庶弟兄,起为厚为薄之见。要其归之于利,则一而已。所谓小者,非必锱铢之谓也。纵使家舍田园,较诸父子不睦,则亦小矣。若以文害辞,恐违帝君垂训之意。 下附征事(一条)
诱子倾家(《丹桂籍》)
富人有徐池者,与徐八居址相近,见其房屋壮丽,百计图之。八初无售意,池乃设计,诱其子以赌博,遂至废家,卒卖其屋于池。徐八大恨,于是父子不睦,愤闷而死。未几,池之三子五孙,皆得重病。梦其祖曰:‘祸将至矣!汝忆前日得屋之故乎?此徐八为祟也,彼将讼汝于冥司矣。’池惧,祷於邑神。方入庙时,见一丐者,作惊骇状。或问故,乃私告曰:‘昨夜偶卧殿上,见有人手执诉词,讼徐池以诱子荡产者,不意徐池适来祭祷,是以异耳。’池闻而益惧,不逾年,而池病不起,死亡殆尽。
[按]以觊觎房屋之故,遂至设谋陷害,坏人子弟,离人骨肉,必使其倾家荡产而后已,其心可谓险矣!昔江右赵尚书,与省元常某为邻。常有美园,赵因设计求之,常乃为诗一律,并书券送之,曰:‘乾坤到处是吾亭,机械从来未必真;覆雨翻云成底事,清风明月冷看人;兰亭禊事今非晋,洞口桃花也笑秦;园是主人身是客,问君还有几年春?’赵得诗,归券弗受。较之徐池,可谓早知觉悟,转祸为福矣。
‘勿倚权势而辱善良’
[发明]权势所在,烜赫固易,衰败亦易。当其烜赫之时,则侍候者盈门,趋附者如市。偶发一言,无不奉命。及至衰败之候,则亲附者皆去,受恩者如仇。剖心相示,置若罔闻。同此一人,而炎凉异态,自古皆然。故知自己有权势,尚不可恃,况倚人之权势乎?况又倚人之权势而辱善良乎?夫以善良而辱之,罪也;且复倚人之权势而辱之,罪之罪也。贵有贵之权势,富有富之权势,官有官之权势,吏有吏之权势。权势不同,而倚之者则同。可以倚之,即可以辱之矣。善者,反于恶之谓;良者,别于贱之称。善与良,皆处无可辱之地,皆存不屑辱之心。此而必以权势辱之,视夫淩辱庸流之辈者,又有异矣。 下附征事(三条)
希旨诬良(《冥祥记》)
梁曲阿人宏某,家赀巨富。往湘州贩木,经营数年,始购得巨木数筏,皆长五十余丈,世所罕有。时武帝欲为文皇帝陵上建寺,欲购名材。而宏氏之木,适运至南津。南津尉孟少卿,希朝廷旨,妄思擢用。乃搜取宏氏所赍衣服财物,诬为劫取。又云:造作过制,非商贾所宜。遂没其木筏入官,处以重典。宏某临刑之日,命妻子多具黄纸笔墨于棺中,又书少卿姓名数十,吞之。方过一月,少卿忽见宏某来索命。初犹捍避,以后但言乞恩,呕血而死。凡诸狱官,及主书舍人,预此狱事者,几月之内,相继夭亡。皇基寺营构方讫,随遭天火,柱木之埋在地下者,皆化成灰,无有留余。
[按]甚矣!末劫之福德渐减,货物渐低也。自梁至今,不过千余年耳,此时求深山中二十余丈之木,已不可得,况五十丈乎?总是人愈贫,则财木之遭斧斤也愈急,矧又加以地力之渐薄乎?隋唐以前,稻禾之穗,皆长盈尺。而菜果之甘美,花卉之香艳者,渐渐今不如昔。嗟乎!此种事理,措大有所不知,即或告之,又有谁信之?
仆犬证赃(汇纂《功过格》)
柳胜,字平之,卯金乡人也。滥膺仕籍,武断乡曲。性贪恶,苟可得财,虽亲戚弗顾。适有殷述庆,莅兹土,两人同恶相济,得镪(*钱币)中分。遭其毒者,无不哭诉于神。未半载,柳胜暴死,死时七窍流血。不数日,述庆亦以恶疾暴亡,入敛偶迟,遍体虫出。胜一老仆,忽与一家犬,同日毙。越一宿,老仆蹶然坐起,告妻子曰:‘吾适至冥间,见王者坐殿上,吏卒传命甚严。阶下押二人至,即主人与殷某也,榜拷笞掠,不忍闻见。又敕吏取一薄至,即记吾为主人领钱之数,而黑犬则又常随我出以领钱者也,故并勾吾与犬以为证。俄而,殿上呼曰:“柳胜、殷述庆,押入地狱,不以赦原!”特放我还阳者,盖欲籍我以宣示世人耳。’
[按]殷令当权,已是播恶于众,况复加以助纣为虐者乎?泥犁之报,固难免矣!
因辱致毙(谈公济述)
昆山角直镇邱孟华,其甥为邹寿,家庭不睦。孟华曰:‘不如以官法从事,或可辱之。’遂嘱其子圣时,以名帖送当事,受杖公庭。寿与圣时为表兄弟,见其用官势以辱之,大恨,遂发狂疾,后复缢死。越三年,圣时得疾,百药不效,忽邹寿附于身,备述前事,且言欲以刀刺圣时。亲戚视其胁下,果若有伤,因慰之曰:‘汝今已死,不可复生,盍若以忏力度汝。’鬼曰:‘事已发东岳,余亦无可奈何,即日审矣,必同汝去也。’不逾日而卒。
[按]此康熙丙子年八月二十三日也,余复以此事,访诸其亲友,与谈姓之言同。
‘勿恃富豪而欺穷困’
[发明]富豪穷困,各有因缘。虽其所以致此者,皆由宿生自己之故。然就现在境遇,则苦乐天渊矣!人处富豪之地,宜常存忠厚之心,危惧之想,兢兢自持,每事哀怜穷困,方增自己之福。若因其可欺,从而屈抑之,驱使之,淩虐之,或以巧计笼络之,或以重息盘折之,则此中不可问矣。况赀财田产,反覆去来,今日荒烟蔓草,即当年之舞榭歌楼,安在富豪之不转为穷困乎?则何如早存厚道之为愈乎?
富豪之人,本欲长据富豪之境,惜乎反种穷困之因。其患只在不知因果,忘却本来耳。《譬喻经》云:‘智者思惟财物,不可久保。譬如失火之家,智者明知火势,火未至时,急出财物,舍虽烧尽,财宝全在,更修屋宅,广开利业。智人植福,勤修布施,亦复如是。愚惑之人,但知惜念,匆匆营救,不量火势,荡然灭尽。屋既不救,财复丧失,悭吝之人,亦复如是。’乃知不欺穷困,正所以善保其富豪也。 下附征事(两条)
不欺穷困(《感应篇注证》)
麻城县一缙绅,积赀千金,将赎二十年前所卖之产。子方十二岁,知之,问父:‘得吾之产者共几家?’父曰:‘约二十余家。’又问:‘彼家得业后,所费几何?’父复以中席杂费告之,子乃徐言曰:‘如是赎来,彼家吃亏甚矣。纵使赎归,必伤阴德。且吾有银,何患无田?必欲争取二十余家养命之产也!况小家之置产也难,吾家之得田也易。纵使彼家,即以原银置田,亩数只存一半。矧银钱到手,易于花费乎?’父默然良久,乃云:‘吾儿所言甚是有理,但墓旁之田一十八亩,定当取赎,以供祭扫,余则不必矣。’子曰:‘审如是,当以时价平买,不必向之言取赎。’父亦从之。由是乡人感激,常在猛将小祠中祷祝。后其子十八岁,即联捷,以部司擢严州守。一日骑马过桥,马跃渡河,忽见空中猛将手扶,端坐桥旁,方悟向来乡人祷祝所感。后享年至八旬有余。
[按]按契赎田,其理甚正,似亦无损于人。乃以如此弱龄,而能推见至隐乃尔,宜其神人交敬,福寿兼隆也。
动人恻隐(《功过格》)
衡湘梅公,初为固安令。一日有内监,馈公豚蹄,乞为追负。公烹蹄,召内监饮。并呼负债者至前,诃之,其人诉以贫。公叱曰:‘贵人债,敢以贫辞乎?今日必偿,少迟,死杖下矣!’负者泣而去,内监意似恻然,公复呼来,频蹙曰:‘吾固知汝贫,然则无可奈何!亟卖尔妻与子,持钱来。但吾为民父母,何忍使汝骨肉骤离,姑宽一日,归与妻子诀别,此生不得相见矣。’负者不觉大恸,公泣,内监亦泣,辞不愿偿,遂毁其券。后公至侍郎,功名特显。
[按]既不徇内监之嘱托,复不伤内监之情面,使一片贪暴之心,潜移默化者,其机止在动其不忍之良耳。
‘善人则亲近之,助德行于身心;恶人则远避之,杜灾殃于眉睫。’
[发明]善人恶人,分明吉凶二路。言乎气味,判若薰莸;言乎品类,势同枭凤。故曰:‘近朱则赤,近墨则黑。’自然之理也。善人所修者德行,亲之近之,便有熏陶渐染之功;恶人所酿者灾殃,远之避之,自无朋比牵连之祸。自天子以至庶人,未有不以亲贤远奸,为第一要务。良由观感赞助之力,默移人之性情者居多耳。善人非必时时行善,然动静云为,较之恶自远矣;恶人非必事事为恶,然语默作止,较之善自远矣。且如吾欲作一善事,济一贫人,放一生命,善人见之,必多方赞成,以为此举必不容已;恶人见之,必无数阻抑,以为此事极其迂阔。言之者既已谆谆,听之者能无跃跃?吾知随之转移者多矣!孟母教子,必欲三迁,恶其习也。圣贤尚尔,何况庸人?岂惟人类,即异类亦然。昔华氏国有一白象,能灭怨敌,人若犯罪,彼国令象踏死。其后象厩为火所烧,移象近寺。象闻比丘诵《法句经》,至‘为善生天,为恶入渊’之句,象忽悚立,若有觉悟。后付罪人,但以鼻嗅舌舐,不忍踏杀。王知其故,移象至屠肆之处,象见屠杀,恶心复炽。然则见闻所系,顾不重哉?
见善人,不独自己当亲近,即教其子弟,亦当亲近;岂惟教其子弟亲近,凡系一切亲戚知交,可以与之一谈者,皆当教其亲近。见恶人,不独自己当远避,即教其子弟亦当远避;又岂惟教其子弟远避,凡系一切亲戚知交,苟能进以忠言者,皆当教其远避。何则?善恶两途,不容并立。人若不近君子,必近小人。由善入恶甚易,改恶从善甚难。每见里巷小民,群居终日,言不及义。有以酗酒撒泼,而致破家身亡者;有以好勇斗狠,而致破家亡身者;更有溺于赌博,耽于声色,而致破家亡身者。此中招灾酿祸,举目皆是。原其弊,始于二三知己,一时高兴,转相效学而然。初不料其祸之遂至于此也。假令以亲近匪类之心,亲近善类;以结交匪类之财,结交善类;则其进德修业,转祸为福,正未有艾!夫何计不出此?乃以父母妻子甚爱之身家,不思慎于保守,徒供匪类之丧败,良可痛惜!则与其悔之于后,不若慎之于始也。 下附征事(三条)
执贽十往(见本传)
宋马伸,字时中,弱冠登第。崇宁中,禁元祐学术,其党为诸路学使,专纠其事,程门宿学老儒,皆惧而解散。时伸自吏部,求官西京法曹,锐然往依。先生恐其累彼也,却之。伸执贽十往,礼益恭,且曰:‘使伸得闻道,即死何憾?况未必死乎!’自此出入三年,凡公暇,虽风雨必赴。同僚或以非语中之,公悍然不顾,多所进益。
[按]是时群议惶惑,同人惧其及祸,伸遂欲弃官往投。人皆闻而壮之,以为有志于学,其为德业之助何如!
遇恶不校(娄东人述)
太仓词林王宪尹,讳吉武。康熙壬子秋,甫登贤书,夜从远道归,将近里门,忽有酗酒无赖,遇之于道,执而问曰:‘尔是何人?’持刀欲斫之。王敛容曰:‘吾是王某,即新科中式者!’其人曰:‘吾正欲杀新科王某耳。’犯之益力,赖邻里狂奔扶救,得脱。归至家,不与家中言其事。明日,无赖酒醒,惶恐惧罪,以为必闻之官,将置于法。急同邻里数人,踵门请罪,先生闭户却之,以为吾昨夜并无其事。此辈不知所出,惘然而退。
[按]有德者必能有容,以其涵养之粹也;有福者始能有忍,以其度量之宏也。夫以少年得意之人,猝遇暴逆于暮夜欲归之际,不惟不与之校,并不露于家庭之内,是非特见恶人而远避,且并忘远避之见矣。
党恶杀身(昆山共知)
昆山甫里镇马继,自恃拳棒,结拜兄弟数人,日事杯酒。邻近有贾人,家本饶裕,二子误入其党。一日,马见客人钟聪,在镇收钱数百千,欲劫之,邀其党同行,二子不知其故。舟过莲花墩,尾客船,数人从后钩住,尽劫其钱。钟客登岸号呼,近岸乡民,四起逐之。适遇捕盗船到,协力擒拿,无一免者。马继等先后死狱中,止存陈贵、顾祖、朱二,于康熙十一年七月,枭斩半山桥上。贾人二子,有口难辩,竟限大辟。
[按]又有一人,受人所赠之衣,不知其为盗也,后失衣者,执以闻官,竟毙于狱。然则见恶者,可不凛然知惧乎!
‘常须隐恶扬善’
[发明]奸人早作夜思,不遗余力者,恶之实。而其消沮闭藏,惟恐人知之者,恶之名。恶而不隐,势必转相传播,无地自容。先哲有云:‘闻人有过,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而闻,口不可得而言。’大哉!仁人君子之论也。彼轻薄庸流,往往喜闻人过,惯以传述之词,据为确实之论,甚至粉饰增添,丧人名节,其有不显遭人祸,阴受天诛者,几希矣!恶之在细行者,固当隐;恶之在大节者,尤当隐。恶之在男子者,固宜隐;恶之在妇女者,尤宜隐。恶之在自身者,固不容不隐;恶之在祖先者,尤不容不隐。总是恶名愈大,则吾隐之之功愈大。其无志隐恶者,皆其无福隐恶者也。
孔子论益者之乐,必曰:‘乐道人之善。’道之云者,即扬之谓也。善言善行,人之所难。苟有一德,人即传播,则善者益进于善,此即与人为善之意也。是故善在圣贤,可以鼓励风俗;善在乡党,可以式化顽愚。其机全在揄扬赞叹,不没人善之心而已。‘善’字所该甚广,当兼言行大小,远近闻见而言;‘扬’字所该亦广,兼笔舌劝化,自作教他而言。 下附征事(三条)
宿世口业(《发觉净心经》)
佛在祇洹说法,有六十初发心菩萨,共到佛所,五体投地,悲泪如雨,各问宿世业缘。佛言:‘汝于拘留孙佛时(贤劫千佛中第一尊佛),出家学道,道心减灭。其时有信心檀越,供养二法师,极其钦敬。汝于是时,生嫉妒心,在彼檀越所,说法师过,令彼渐生轻慢,断其善根。以是因缘,堕于四种地狱中,若干万岁,后得为人,五百世中,生盲无目,愚痴无智,常为人之所鄙贱。汝等将来命终后,于五百岁正法灭时,尚当生于恶国恶人之处,为下贱之人,被他诽谤,迷失本心。过是五百岁,然后灭尽一切业障,得生于阿弥陀佛国,极乐世界,时彼如来,方授汝菩提之记。’
[按]毁谤三宝,拨无因果,与弑父、弑母、弑阿罗汉等,同为第一等重罪。以其断人善根,障人慧眼也。世俗见人斋供僧尼,未有不发阻挠之言。盖有二故:一则资性刻薄,以讥评讪笑为才干故;一则昧于三世,不知三宝为大福田故。
口业余报(《杂宝藏经》)
罽宾国有一罗汉,名为离越,山中坐禅。有人失牛,寻踪而至。时值离越煮草染衣,其衣自然变作牛皮,染汁自然变作牛血,所煮草自然变作牛肉,所持钵盂,变作牛头。牛主遂送官禁狱。在狱十二年,恒为狱监饲马除粪。业缘将尽,离越弟子,遥见其师在罽宾狱中,即来告王。王令狱中有僧,听出。离越闻之,须发自落,踊身虚空,作十八变。王大惭谢。离越自言:‘我于往昔,亦曾失牛,诬谤罗汉,一日一夜,故堕三途,受苦无量。余殃未尽,今得罗汉,犹被诬谤。’
[按]罗汉已断后有,犹不免有余报者,以其尚有怨对在也。然须知罗汉所受业果,与世人所受业果,固是悬绝。譬之诸天共器,食判精粗;三兽同河,渡分深浅,未可以一概论也!
绮语花报(沈永思说)
宜兴潘书升,讳宗洛,康熙甲子年秋,梦至关帝殿,适在散卷,唱首名人到,随即踢下,第二名,乃即己也,唱第三名、第五名俱不到。又见壁上挂一黄榜,榜首之名,乃‘为楫’二字,独不见其姓。俄而赤面者,提其首所戴盔,加于潘首。觉而讶之。及榜发,潘果得元。因遍访名‘为楫’者,既而知为娄县之傅鹿野。特往拜之,而傅素有文誉,主司果拟第一,首二场文,评阅甚佳,因失第三场卷,遂至摈弃。盖傅之为人,有口才,生平最多绮语,好扬人短,故得斯报。揭晓后,主司甚爱其文,特请会面。自后傅怏怏抱恨,不逾时,而以鼓胀暴亡。
[按]文人口业,绮语独多,他人刺心之事,彼偏能以谈笑出之,在我之口头愈快,则在彼之抱恨愈深。每见慧业文人,往往贫穷彻骨,潦倒不堪,甚至反不如负贩小民,得以稍安其衣食,岂必尽属生前之故乎?苟能立心仁厚,常以隐恶扬善为怀,则口四恶业,不期寡而自寡矣。
‘不可口是心非’
[发明]口司出纳,食进于口,所以养其身;言发于口,所以养其心。心口相符,是非乃当。不然,则诈伪叵测,纯以机械用事,未邀有口之功,先蒙有口之过。负于口者实多矣。口不能思,而心能思,口常受役于心。故出伪言者,口也;使之出伪言以欺人者,心也。人于接物之时,不能表里如一,其过不在口,而仍在心。但使心地如青天白日,则口头自不至覆雨翻云。君子但当反求其本而已矣。 下附征事(两条)
咒诅酷报(《贤愚因缘经》)
佛世有微妙比丘尼,得阿罗汉果,与诸尼众,自说往昔所造善恶果报。曾于过去为长者妻,其家巨富,自无子息,妒妾生男,私自杀之,其妾怨詈,乃自誓曰:‘我若果杀尔子,使我夫为蛇螫,所生儿子,水漂狼啖,自食子肉,身现生埋,父母居家,失火而死。’自此没后,堕于地狱,受苦无量。地狱罪毕,为梵志女。怀孕弥月,同夫至父母家。中路欲产,宿于树下。忽有毒蛇,螫杀其夫,妇哭之闷。俟天初晓,手携大儿,复抱小儿,涕泣进路。适阻大河,无舟可渡,乃留大儿于此岸,先抱小者置于彼岸,复入水中来迎大儿。儿见母来,赴水抱母,遂为漂去。还取小儿,狼来啮去,血肉淋漓。不觉肝肠寸断。路逢一人,是其父母相识,告以所苦,且问父母平安否。曰:‘近日失火,一门尽死矣。’后复适人,娠身欲产,夫饮酒回,正在分娩,无人启户,夫破门入,擒妇毒殴,随煮小儿,逼令妇食。妇畏夫故,强吞一口,痛入心肝。因弃夫逃,止波罗奈国,息一树下,有新丧妻者,遂为夫妇。经于数日,夫忽命终。时彼国法,若其生时,夫妇相爱,夫死必为殉葬,遂复生埋。适有群贼,旋来开冢,因而得出。妇自念言:‘宿有何罪?数日之间,连遭奇祸!’闻释迦如来,在祇洹中,即往佛所,求哀出家。由于过去施辟支佛食,发愿修行,故于今世值佛,得成罗汉。
[按]惨哉!数日之间,连遭如此奇祸也。快哉!遇佛出家,竟成罗汉也。一则以口是心非,咒诅求直之故;一则以施食发愿,欲求出世之故。故曰:‘祸福无不自己求者。’
一目准誓(《宋鉴》)
宋钦宗北狩时,既成和议,显仁皇后将还,帝挽手泣曰:‘吾若南归,得为太乙宫使,足矣,他无望也。’后誓曰:‘吾归后不来迎汝者,当瞽吾目。’比至,高宗殊无迎复意,后怃然,不敢力言,不久失明。广募医疗,莫之能治。后有道士入宫,将金针一拨,左目顿明。后喜,请更治其右。道士曰:‘后以一目视,一目准誓可也。’后竦然起谢,道士竟去。
[按]轻诺者,必遭人怨;轻誓者,必受天诛。显仁后之不得践言,非负约也,迫于势耳。向使痛哭流涕于高宗之前,上意必不可强,后亦可无负厥心矣。不能出此,而第准之以一目,何尝不原其情而罪之乎?
‘剪碍道之荆榛,除当途之瓦石’
[发明]荆榛碍道,必触人衣,剪之则利于行走;瓦石当途,必伤人足,除之则便于步趋。于此留神,则一举足而不忘利济可知。况以明眸之人,而当白昼,其剪除之功犹小;若暮夜昏黑,或两目失明,则剪除之功犹大。甚勿以其善小而不为也。由剪除之心推之,则豪强当道,奸宄弄权,公门有把持官府之吏,村落有武断乡曲之人,必当排击斥逐,不遗余力可知。由剪除之事广之,则田间有碍路之深草,岸上有拂纤之小树,水滨有未烂之木椿,河边有坏舟之大石,港内有捕鱼障蟹之簖帘,必宜多方设法,尽除其害可知。
荆榛瓦石,皆是眼前障碍,不能顺利之物。良由世人心多障碍,不能予人以顺利。以故生此浊恶世中,所见每多如此。余读《起世因本经》,见金轮王出世时,海中自然现出宝阶,能周行四大天下。轮王没后七日,宝阶遂隐。此轮王之福力使然也。又见《大悲经》云:如来行路时,能令大地高处自下,下处自高。一切丛林、坑坎、瓦石、臭秽,自然扫除。一切香花树林,倾侧向佛。如来过后,辄复如旧。可见一切境界,皆由心造。今人生于荆榛瓦石中,惟恐人受荆榛瓦石之害,而能代为剪除,直是种净佛国土之因,岂特人天福报乎! 下附征事(两条)
拔荆得金(《阴骘文注证》)
临川民周士元,入山采茶,被荆棘钩衣,向前跌踣,木刺入肉,流血不止。因念同伴诸人,俱由此路,恐亦被伤,乃忍痛坐地,用力拔去荆条。根下闪烁有光。视之,乃黄金一锭。持归作本贩卖,三年之后,遂成富室。
[按]世间尽有毒草恶木,力能伤人害物者,若遇见此,但当披去,不可栽培。
梦人赠桂(同前)
元周德,家贫好善,遇途间秽滑之物,及砖瓦石片,有碍行路者,必扫除之。见跛眇之人,必扶掖之。种种善事,力行不倦。后梦老人,折桂花一枝,赠之,曰:‘赐汝贵子,以酬汝劳。’后果生子,弱冠登第。
[按]不受瓦石之累,不知拔去之功。犹记康熙四十七年,苏郡大水,饥民载道。有人贩糙粞一船,行至长洲沙河口,不知水中有大石,顺风扬帆触之,其舟立破。粞沉河底,舟人俱入水中。时已隆冬,冻馁几毙。至第二日,方雇小舟,捞出水粞,仅存其半,而贩粞两人,皆破家矣。乃知捞出河底碍舟之石,其功尤大。
‘修数百年崎岖之路’
[发明]名之曰路,必有无数人往来;路而崎岖,必有无数人不便于往来。一日不修,则一日不便往来;数百年不修,则数百年不便往来。若今日能修,则自此以后,数千百年,日日便无数人往来;就无数人中,于大风大雨,便其往来;于重担行李,便其往来;于暮夜昏黑,便其往来。隐然免无数老弱之惊惶,隐然省无数瞽人之跌扑。厥功顾不巨耶?崎岖之路,本就陆道而言,若推广其说,则川源之淤塞,溪涧之迂回,一应阻碍舟楫之处,即崎岖之路也。其法在于因利乘便,设法疏通,使后人永享其惠,亦即修数百年崎岖之路矣。 下附征事(两条)
七十里塘(《昆山县志》)
昆山至和塘,自县治以西,达于娄门,凡七十里,通连湖荡,皆积水泥涂,无陆地可行,甚为民患。由晋唐以来,不果修筑。宋皇祐中,有人建议绘图以献,亦不果行。至和二年,主簿邱与权,始陈五利,力请兴作。既而知县钱公纪,复言之。乃率役兴工,始克成塘,遂以年号为名。开通河港,凡五十有二,以泄横冲之水。上设桥梁,以便行人来往。至今犹受其惠。
[按]所谓五利者,一曰便舟楫,二曰辟田野,三曰复租赋,四曰止盗贼,五曰禁奸商也。夫以如是之大役,由於邑尉之创始,卒贻后世无穷之利。然则留心民瘼(*疾苦)者,岂必专籍爵位之崇高哉?
熔锡灌闸(《清河家乘》)
昆山张虚江,讳宪臣,嘉靖间,为浙江宁绍台道。方赴任,例送调和,及下马饭银,虚江概却之,居官一尘不染。尝曰:‘吾只饮浙江一勺水,庶吾子孙亦得宦此。’后其孙泰符,讳鲁唯者,果为绍兴知府。时府城五六十里外,有星宿闸,为一府水旱所关,乃朱买臣所筑。其地濒海,有二十八洞,延袤三四里,水势最急,修补甚难。一钱太守修后,日就坍毁。屡筑屡坏,民甚苦之。张公相度形势,以为筑石非可永久,乃熔铅锡以灌之,其桥石与闸铸成一块,约费巨万,至今屹然不动。绍民乃以神祠之。厥后泰符亦升宁绍台道,继为方伯(*地方长官),累迁至七省总漕。仕宦总不离浙,人以为虚江清正之报。
[按]虚江先生之父,南麓,因其先世出方孝儒门下,避罪于长洲之唐浦,子孙业农,每以读书为讳。一日出外,见路傍遗一囊,挈之甚重,约有三四百金,不敢启视。停舟岸下三日,见一人仓皇寻至,询其的实而反之。于是暮年生虚江,其母管夫人,怀孕十六月而生。幼时过目成诵,冠弱即登嘉靖会魁,子孙科第不绝。
‘造千万人来往之桥’
[发明]地上有河港,划断南北东西,使行者望洋浩叹,一旦济之以桥梁,是犹绝处逢生,不舟而渡也。谓建桥者非大功勋事乎?岂止千万人往来乎?修造桥梁,是渡人于川涧;布施作福,是渡人于贫穷;改恶修善,是渡人于患难;勤学好问,是渡人于愚痴;修行学道,是渡人于生死。内典称六波罗蜜,即所谓六度之意也。 下附征事(四条)
海神示约(《万安桥记》)
福建洛阳江,地形濒海,旧设海渡渡人,每遇风波,溺死无算。宋大中年间,有舟将覆,忽闻空中曰:‘勿伤蔡学士!’已而风浪顿息,一舟无恙。询之,舟中无姓蔡者。止有一妇,厥夫姓蔡。时妇方娠已数月矣,心窃自异,即发愿云:‘若所生之子,果为学士,必造舆梁,以济渡者。’后生子,即忠定公襄,以状元及第,出守泉州时,母夫人犹在,促公创建此桥。公念水深莫测,且潮汐频至,何以兴工?于是因循者年余。母夫人促之益力。公乃移文海神,遣一隶卒赍去。其卒痛饮大醉,投书海中,酣卧海上。醒后视之,书已易封。公启视之,止一‘醋’字,翰墨如新,公恍然曰:‘神其命我二十一日酉时兴工乎?’至期,潮果退舍,泥沙拥积丈余,潮之不至者,连以八日,遂创建此桥。其长三百六十丈,广一十有五尺,共费金钱一千四百万,因名之曰万安桥。
[按]时董其事者,有卢实、王锡、许忠,及释氏义波、宗善等十有五人。独言蔡公者,因其为之倡也。
延龄裕后(《善余堂笔乘》)
程夷伯,年二十九,一夕梦其父谓曰:‘汝今年当死,可求觉海救之。’夷伯醒而惘然。一日遇见一蜀僧,善相术,叩其字,号觉海,问及寿算,曰:‘君年甚促,恐不能至明岁矣。’夷伯固恳之,乃觅水一杯,呵气入其中,令夷伯饮,且曰:‘今夜若有吉梦,可即报我。’是夜,梦至一官府,左廊下所立男子、女人,皆衣冠整肃,有喜悦状;右廊所立,皆枷锁缧绁之人,哀号涕泗。旁一人云:‘左廊是修建桥路人,右廊是毁坏桥路人,若要福寿,自可择取。’夷伯遂发心修补桥梁道路,不遗余力。后复见觉海,曰:‘寿已延矣。’后夷伯年九十二,子孙五世昌盛。
[按]造桥与拆桥,明明两种人;善报与恶报,明明两条路;若说因果虚,必定遭奇祸。
建桥福果(昆邑共知)
昆山周季孚,富而好善,中年无子,后迁至苏郡,遇一异人,告曰:‘汝命数无子,必欲求之,当修造桥梁三百,便可得子。’周曰:‘吾无其力,奈何?’或曰:‘桥不拘大小,亦不必创造,但能修补缺略,亦可凑足其数。’周欣然从之。欲造者造,欲修者修,略无难色,恰满三百之数,而周已六旬矣。其后连举三子,皆为名儒,其一则息关蔡先生之婿。公之没也,在康熙四十九年,时已八十有四。
[按]一桥既成,犹能济人无数,况三百乎?宜其转无后为有后,命数不足以敌其福报也。
毁桥获谴(金陵共传)
江宁贡院前,为秦淮湖,素无桥梁,行人以舟为渡。康熙甲辰,有巨商涉此渡,适乏渡钱,舟子逼勒之,商怒曰:‘吾于此建桥甚易,岂靳一钱乎?’舟子争论不已,哄然市人咸集。商即以二千金买木石,其工匠,则一僧募焉。僧乃露栖其处,以董其役,不胜劳瘁,逾年而后告成。丙午秋闱,江宁府脱科,咸归咎于桥,诸生呈于当事,因拆毁之。僧恚甚,投湖而死。未几,倡首拆桥之士,亲见僧来诘责,数之以罪,立时呕血而死。
[按]脱科亦偶然事,未必果系乎桥。即或因桥而有碍,亦当更想榜上所登者,为何如人?设或读书学道,动师古人,每事必欲济人利物。脱科固是可恨,不然一登仕籍,即欲奉妻孥,美田宅,结交官吏,武断乡曲,使善良之士,畏若虎狼,则桥之当拆与否,尚可徐商,正不必如是之汲汲也。
‘垂训以格人非’
[发明]天地间一切人类,皆吾胞与中之人类。人类中有一毫不是处,即吾分内中有一毫亏欠处。故于为子者,愿其孝;为臣者,愿其忠;为兄弟者,愿其友爱;刚强者,愿其柔和;鄙吝者,愿其施与;游手游食,斗殴赌博者,愿其各循本分,谦和自守。苟可用吾之劝化,不惜剀切敷陈,忠告善道,其或口舌所不能及者,笔之于著述,以示天下后世,其为垂训也大矣!下附征事(两条)
立命之学(袁了凡《功过格》)
袁了凡先生,讳黄,初字学海。幼遇云南孔姓者,其人得邵子皇极数,推袁入泮当在明年。所决县试、府试、进学名次,三处悉验。因卜终身休咎,言某年当补廪,某年当贡,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在任止二年半,以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谢世,惜无子。袁备录之,凡考校名数皆合。
将入南雍,访云谷禅师于栖霞山,对坐三昼夜,不瞑目。云谷曰:‘人所以不能作圣者,只为妄念相缠耳。汝坐三日,不起一妄念,何也?’袁曰:‘吾为孔先生算定,荣辱死生,皆有定数,无可妄想。’云谷笑曰:‘我待汝为豪杰,原来只是凡夫。从来大, 善之人,数不得拘;大恶之人,数亦不得拘。二十年来,被他算定,不曾动转一毫,岂不是凡夫?’袁曰:‘然则数可逃乎?’曰:‘命自我作,福自己求。诗书所称,历有明训。释典中有求功名得功名,求长寿得长寿,求男女得男女之说,佛岂以妄语欺人哉?今后宜时时积德,事事包容。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身也。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孔先生算汝不登科,不生子,此天作之孽也。汝今力行善事,广积阴功,此自作之福也。《易》曰:“君子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汝今还信得及否?’于是,遂出《功过格》示袁,袁即拜而受之。将从前过恶,为疏文一通,尽情发露忏悔,誓行三千善事,以求登科。云谷并教以持诵准提咒,以期必验。遂改学海,字为了凡,盖欲不落凡夫窠臼也。
明年,礼部考科举,孔先生算该第二,忽考第一,其言不验,而是秋中式矣。自此德日益修,功日益密,暗室屋漏之中,唯恐得罪天地鬼神。自己巳岁,发愿奉行,至于己卯,盖历十年,而后三千善事始完,是时遂起求子之愿,亦许行三千善事。因与室人互相劝勉,有善即书,有过即退。其时善念纯熟,将及满数,而遂得长男。癸未年九月十三日,复起求中进士愿,许行善事万条。丙戌登第后,授宝坻知县。日则见善必行,夜则焚香告帝。方忧日间无事可行,万善之数难足,一日梦神告曰:‘只汝减粮一节,万善之数已完矣。盖宝坻之田,每亩二分三厘七毫。先生代其区画,减至一分四厘六毫。’果有此事,心颇疑惑。适幻余禅师,从五台来,以梦告之,师曰:‘善心真切,一行可当万善,况合县减粮,万民受福乎!’先生喜,即捐俸银,令其就五台山斋僧一万,而回向之。孔先生算寿止五十三,后康强寿考,至于望八,子孙科第不绝。
[按]立命之说,发于孟子,而能身体力行,历历有验者,则了凡先生一人而已。然了凡先生之能改弦易辙,深信不疑,行之勇决者,又在云谷禅师一人。谁谓空门中,必不能发明孔孟之渊微乎?世俗见人力行善事,便从而讥之曰:‘作善须无心,若一执著,便生望报之想。’此种议论,未尝不高明,然而阻人勇往之志,多矣!农夫终岁勤动,而曰:‘尔无望收获。’士子十年辛苦,而曰:‘汝勿想功名。’彼能欣然从之乎?
国策去毒
战国七雄蜂起时,无不斗智角力,全以机械用事。小人见之,击节叹赏,以为得计;君子观之,唯有感慨咨嗟,觉其可怜而已。譬之鸩酒,暂时止渴,其毒难医。平湖陆稼书先生,选《战国策》,将说士用贪用诈之事,尽行删去,独留彼善于此,数十篇文字,名之曰《国策去毒》。可谓读书有真眼,不被古人瞒者矣。
[按]知《国策》中有毒,秦汉以后之书,亦皆不免于毒可知,但其毒不同,存乎明眼人之静观耳。即如先生著述,发明书理固多,其中蹈常袭故,附和于俗见者,亦或间有。吾是以读先生之书,既用先生读《国策》之法,非敢轻有訾议也。书是天下古今公共之物,道是吾性分中自有之理。爱先生,则不敢媚先生,徇先生矣。
‘捐赀以成人美’
[发明]成人之美,君子素怀;欲成之中,便有所费;若不捐赀,胜事难就。盖世间不费钱财之惠固多,而需用钱财之事尽有。且如婚姻丧葬,治病扶危,以及济人利物之事,皆赖资财,以为经理。无论吾之独任其事,或半任其事,或少分之中任其事;更或吾倡之于前,众人相助以任其事;甚至有人创始,吾复赞叹随喜以任其事。捐赀不同,要其成人之美则一也。细玩‘美’字,当以修善修福,利及于世者为第一,成就一人一家者次之。至于赛会迎神,张灯演剧,开设茶坊酒肆,建造水陆神祇庙宇,此皆诲淫诲盗、杀生斗殴之根源,但招业果,初非美事,不可不知。 下附征事(一条)
乐善不倦(《懿行录》)
明张振之,字仲起,太仓蔡泾人,尝守吉安。有吉安丞张大猷,晚年妾生一子,甫三岁,大猷与妾相继病故,子遂流落民家。公知之,为置媵保以归张。长邑令沈某,一室相继而亡,公治棺而归之,仅存孤孙,托有司护持。天台令死于官,不能归里,其家流寓杭州,一孙女甫髫,落奸人手,为妓家女。公闻流涕,为之赎归,俾择良配。如是捐赀济人者不一。子际阳,为一时名流,子孙特盛。
[按]赈济困乏,俾得还乡,是成其美于生前;绵人之嗣续,拔人于患难,是成其美于身后。
‘作事须循天理’
[发明]‘天理’二字,与人欲相反。天理者,作事之准则,犹匠氏之有规矩,射者之有正鹄。循之则是,舍之则非。循之则公,舍之则私。循之则为上达,舍之则为下达。循之则宅衷仁恕,天道佑之,动与福俱;舍之则立意溪刻,恶星随之,动与祸俱;其得其失,相去天渊。此与下句,文义互见。言作事,则出言亦在其中,犹下文言顺人心,则循天理亦在其中也。 下附征事(四条)。
不弃疯女(《懿行录》)
福清文绍祖之子,与柴公行议婚。既聘,柴女忽患疯。绍祖以其恶疾也,欲更之。妻大怒,曰:‘吾有儿,当使其顺天理,自然久长;背礼伤义,速其祸也。’仍娶柴女归。次年子登第,女亦病痊,三子皆贵。
[按]古来娶瞽女病女者,类多身荣子贵。无他,以其立心仁厚,能为彼苍包容一人,彼苍亦将优待一人矣。
弃妻重娶(沈永思说)
娄县顾元吉,初作吏,手不释卷,后为诸生,试辄冠军,生徒日众。然每入场辄见有妇女随之,文思遂乱。盖顾少年曾聘一妻,以其出自寒微也,竟不娶,致彼抑郁而死。晚年得狂疾,屡欲自击其阴,门人尝坚护之。少懈,辄欲奋击。既而行至桥上,见河水甚清,叹曰:‘此处可葬我!’遂自投而死。时康熙某年六月初一日也。
[按]以寒微而弃之,天必使其终于寒微矣。宜其具此文才,讫无成就,终葬江鱼之腹也。
雷诛母子(郡人亲见)
康熙乙亥,苏郡大水,某村有孕妇,以夫卧病乏食,乃抱三岁儿,入城借米,得四斗归。遇雨困惫,近家里许,不能复负。见一家门首有童子,以米寄之,约其置儿来取。童子商诸母,遂屏匿之。妇畏夫,不归,且腹中甚饿,遂缢死屋旁。夫失所依,未几亦死。次年六月,匿米者迁至郡城养育巷,忽作鬼语曰:‘吾于某处讼汝,即雷部亦告准矣。’不三日,雷电交作,提母子于庭中击杀之,妇死犹抱童子。时康熙丙子年七月初三日也。
[按]若据后儒言之,则此母子两人,不过阴阳不和,偶然震死耳。世人闻之,其心泰然,竟无忌惮矣。
邪淫负托(沈永思说)
太仓诸生王静侯,为人谦谨,忽遭雷击,众共惊讶。一日请仙判事,叩之,判云:‘彼于某年月日,应苏州府试,寓饮马桥民家,主人已在狱中,妻见王谨厚,以财托之,嘱其出夫于狱。王见妻子可胁也,逼焉,且私有其金,致置之死。故有此报。’
[按]此种隐密之罪,王法所不能及。若无罪福报应,小人乐得为小人矣。故开陈因果之说,隐然助扬王化,辅翼于名教者,不浅也!
‘出言要顺人心’
[发明]言行二端,君子立身之要务。作事循天理,则行寡悔矣;出言顺人心,则言寡尤矣。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又曰:‘仁者其言也讱(难)。’又曰:‘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故知立言之道千难万难。从来道高德厚之人,必不轻于出言;沈机观变之人,必不轻于出言;谦退守己之人,必不轻于出言。轻于出言者,大抵心志浮躁,遇事喜于见长。故其所发议论,但能形之于口,心中未尝三思筹划。纵使得罪于世,贻笑于人,有所弗顾,何暇计其言之当否乎?
人心者,至公至当之心,即苏子所谓,不言而同然之情也。人心所在,即天理所在,故须顺之。然顺亦非谄媚之谓,但须察言观色,质直无欺。出之以详慎,示之以谦和。斯亦慎之至矣。至于大喜大怒大醉之时,必有过情之议论,尤当缄默无言,以防过咎。前辈有云,凡宴会交接之时,稠人广众之际,其中人品不齐,或者素行有亏,或者相貌丑陋,或今虽尊显,而家世寒微,或前代昌隆,而子孙寥落,以类推之,忌讳甚多。必须检点一番,不可犯人隐讳,使人愧愤。若不能遍识,最忌妄谈时事,及呼人姓名,恐或犯其父兄亲戚之所讳,常有意外之祸也。昔有一友,于广座中,谈及一贵客,其人因言,与彼交谊最厚。未几,贵客偶至,其人不识,与之揖让,因问旁人为谁,旁人曰:‘此即顷所言与君交谊最厚者也。’举座皆相顾微笑。嗟乎!此亦可为轻于出言者之戒矣。 下附征事(三条)
鲁使对薛(《左传》)
媵侯薛侯,来朝于鲁,二国争长。薛侯说:‘吾先封。’媵侯曰:‘吾周之卜(*掌占卜的官)正也。薛,庶姓也,吾不可以后之。’公使羽父,请于薛侯曰:‘君与媵君,辱在寡人。周人有言曰:“山有木,工则度之;宾有礼,主则择之。”周之宗盟,异姓为后。寡君若朝于薛,不敢与诸任齿。君若辱贶寡人,则愿以媵君为请。’薛侯许之,乃长媵侯。
[按]薛词固嫌直遂,媵语亦太迫切,惟有羽父之言谦和宛转,文彩动人。细玩其词,当分作六层看。首二句,叙明其事,以下便作宽缓之语。将山有木一层,陪起宾有礼一层,得借宾引主之法,不说宾无礼,反说宾有礼。犹之子产不言曲钧,而曰直钧。何其善于辞命也。周之宗盟,异姓为后,正是推原欲长媵之故。要说君若辱贶寡人,先说寡君若朝于薛,其语谦婉和平,令人闻之自喜。正如秦伯对晋使,不言执其主以归,反说寡人之从君而西,亦晋之妖梦是践,岂非巧于措词耶?此种皆出言顺人心处,初非谄媚逢迎可比。
随宜说法(《高僧传》)
宋高僧求那跋摩(此言功德铠),族姓刹利,罽宾国王兄也。元嘉八年正月,来至建业。文帝引见,劳问殷勤,且曰:‘寡人常欲吃斋戒杀,而势有未能,奈何?’师曰:‘帝王所修,与士庶异。士庶身贱名劣,号令不行,若不约己节物,何以修身。帝王以四海为家,万民为子,出一嘉言,则士庶咸悦;布一善政,则神人以和;用贤使能,轻徭薄赋,则雨旸时若,桑麻遍野。以此持斋,斋亦大矣;以此戒杀,戒何如之?岂必阙半日之餐,全一禽之命,而后为宏济耶?’帝乃抚几叹曰:‘俗人迷于远理,沙门滞于近教。如师所言,真是开悟明达,可与言天人之际矣!’因赦住京祇洹寺。师临殁,头顶间有物,如龙蛇状,上冲于天,见者数千人。
[按]法师所言,句句是吾儒议论,然佛理亦在其中。正所谓出言顺人心也。
巧为讽谏(《懿行录》)
明王尚书友贤,山西宁乡人,尝买妾,困于妒妻。尚书宦游时,幽闭一楼上,饿且死。妻之子毓俊,甫数岁,谓母曰:‘彼若饿死,人将谤母,不如日饲粥一碗,令其徐徐自死,人始不以母为不贤矣。’母从之。而俊阴以小布袋藏食于内,乘进粥时密授之,因得不死。逾年生一子,尚书潜育他所。及尚书卒,毓俊抚爱其弟特至。
[按]以言应世,固当顺乎人心;即以言事亲,亦不可逆乎亲志。孔子尝言事父母几谏,几谏者,悦亲顺亲之谓也。王君谏母,庶几得之?
‘见先哲于羹墙’
[发明]先哲者,谓往古圣贤;见之云者,谓心慕身行,如或见之也;‘羹墙’二字,勿泥,当与参前倚衡一例看。圣贤道理,随处发现流行,活泼泼地;倘若执著行迹,稍存意必固我,是犹叶公但知画龙,而不知有真龙矣。余昔年偶见一人,手执《中庸》,因与论《中庸》大义,且告之曰:‘《中庸》本无形相,若指定三十三章者以为真《中庸》,孔颜之道,尚未梦见。’其人大怒曰:‘君是禅学,非吾儒道。’遂将《中庸》反掷于案上。余曰:‘子诚小人矣!’其人问故,余曰:‘仲尼不常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乎?今子反中庸于桌子上矣!’其人曰:‘小人反中庸,岂反置手内所执者乎?’余笑曰:‘然则吾所谓无相之中庸者,固如此也。’其人默然有省。一日有人举‘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说,余曰:‘此语却未敢便道孟夫子说得是。’此友拂然,余微笑,其人良久,始恍然曰:‘君可谓善读《孟子》者矣,我几为君所卖!’尧舜禹汤文武周孔颜曾往矣,要其遗文固在也。闲尝神游千古,网罗百家之言以读之,反复沉思,参以先儒议论。若其言与吾合,则密咏恬吟,悠然神往;间有一二欲合而必不可者,则笔之于书,质诸至圣先师,俾存其说于天壤。故三十年来,曾有《质孔说》一编,以自娱玩。非敢谓如见先哲也,以期发明圣学,不负先哲之训已耳。爰摘数条,以公同志。 下附《质孔说》七条
孔氏三代出妻
甚矣!小儒之不知字义,诬谤圣门也。夫子刑于之化,未必逊于文王。纵配偶之贤,不及后妃,何至遂遭斥逐?一之为甚,况三代乎!且夫妇之伦,名教所重。倘其过小而出,家法未免太苛;若其过大而出,孔氏何其不幸!况夫子为万世师表,夫人乃以失德而被出,已足损其家声;更加以夫人之媳亦被出,媳之媳又被出,成何体面?一日将《檀弓》白文细玩,读至‘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不觉恍然,曰:既是不为正妻,想必定为侧室。然则所谓‘出母’者,并非出逐之母,乃所自出之母,犹言生母也。‘不丧出母’者,生母不服三年之丧也。盖子思亦系庶出,伯鱼曾教其服生母三年之丧,子思不便言其过礼,故曰:‘昔者吾先君子无所失道,道隆则从而隆。’自此以后,孔氏家法,凡系庶出之母,皆不令其服三年之丧,永为定例。故曰:‘孔氏之不丧出母,自子思始。’甚是明白晓畅。檀弓以‘出’字代‘生’字,可谓秀雅不群矣。后儒自己不识字,奈何使万世宗仰之夫人,浪被恶名乎!且今士大夫家,若其夫人未尝斥逐,而妄传斥逐,犹为累世之恨;仁人君子,犹当代白其怨;况以大圣人之夫人,而可使其姑妇三代,同抱千秋之恨耶?是宜改正俗解,遍示来兹,以醒从来之误。(*《檀弓》原文:子上之母死而不丧。门人问诸子思曰:‘昔者子之先君子丧出母乎?’曰:‘然。’‘子之不使白也丧之,何也?’子思曰:‘昔者吾先君子无所失道,道隆则从而隆,道污则从而污。伋则安能?为伋也妻者,是为白也母。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故孔氏之不丧出母,自子思始也。)
[按]古人出妻,多以小故,不尽因失德。如曾子以梨蒸不熟出妻,见《孔子家语》。孟子见妻踞,即欲出之,而以白母,母责孟子失礼,孟子自责,遂止。见《孟子外书》。观此可知,此文为后儒方便说法,为孔氏三代夫人雪不白之冤,其用意至美,用心良苦。但读者诸贤,慎勿以辞害意,误认孔氏三代即开纳妾丑风。是不可以不辨正也。
忠恕之外无一贯
吾道一贯,乃夫子一生本领,亦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历圣以来相传之本领。颜夫子从博文约礼后悟及,所以有喟然之叹。此外得其传者,不过曾子、子贡耳。夫子于一贯之理,头头是道,所以在川上,则曰‘逝者如斯’。其教及门则曰‘无行不与’,正为出户不由道,饮食不知味者,作现前指点耳。门人不得其解,故有‘何谓’之问。曾子亦用现前指点之法,以教之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譬之有人,问如何是海?其人即取海中勺水示之曰:‘此便是海水’。若谓勺水之外无海,直是痴人说梦矣。今之学者,动云‘忠恕之外无一贯’,何以异此?(*附《论语》原文: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雍也可使南面
‘南面’二字,注中训‘人君听治之位’,谓因仲弓宽宏简重,有人君之度,故以此许之。看来似觉未妥。盖人君者,天子诸侯之号;仲弓虽贤,犹在弟子之列;以尊君之夫子,即许其弟居天子诸侯之位。试问:置周天子、鲁定公于何地?盖古来设官分职,苟有一命之荣,无不南面临民。可使南面者,犹之可使治赋,可使为宰之类是也。
(*附《论语》原文: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执鞭之士
‘士’与‘事’,古字通用。周书《康诰》篇之‘见士于周’,即见事于周也。以此例观,则‘执鞭之士’者,犹云‘执鞭之事也’。若作士君子之‘士’,则‘士而怀居,不足为士’,夫子已有明训。怀居不可,况执鞭乎?(*附《论语》原文: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物有本末节
注以此节为结上文,故以‘物有本末’,为结首节,而以‘事有终始’,为结次节,此向来定解也。然玩通章文势,此节当是起下两节耳。所谓物者,即身心意知家国天下也;所谓事者,即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也。‘物’字‘事’字,如此配合,不惟确切不浮,兼亦功力悉敌。以国与天下并言,则国为本,而天下为末;以家与国并言,则家为本,而国又为末。推而至于身心意知,亦复如是。是‘本末’二字,有节节灵活之妙也。以治与平对观,则治为始,而平为终;以齐与治对观,则齐为始,而治又为终。推而至于格致诚正,亦复如是。是‘终始’二字,有节节灵活之妙也。本末终始,既节节活,则‘先后’二字,亦既节节活,并‘近道’二字,亦节节活矣。盖此节尚是虚笼法,引起八条目之义,所以直接‘古之欲明明德’两节,缴足‘知所先后’二语。若以‘物有本末’结首节,‘事有终始’结次节,配合便多牵强。盖‘知止’一节,本从‘止至善’句申说而出,对上节不过。而‘物有本末’两句,明系势均力敌之文也。况天下岂有心不妄动,可称之事;所处而安,可称之为事者乎?‘事’字既欠妥,则‘先后’亦欠妥,并‘近道’亦欠妥矣。此虽无关大旨,然或稍可发明圣经,何妨姑存其说。(*附《大学》原文: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补格物致知章
朱子读古本大学,谓听讼章后,亡失格致一章,因托程子之意,而自作一章,列于贤传之内。当时群议纷然,以为后儒虽贤,然无自补经书之理。孔子作《春秋》,如夏五郭公之类,何难增补几字,以成其文,而终于阙疑者,慎之也。况朱子所补皆近后人时文之调,不似圣经贤传之体例也,然知其一,未知其二也。以鄙意揆之,此章原未亡失。所谓释格致者,即听讼章是也。盖天下物理,本无穷尽,进一境,则复有一境。即以狱讼言之,人第知剖决至当,便为极则。岂知听讼之外,尚有无讼一著,更为超出其上乎?夫人格物致知,识得天下之理,件件有最高一著,其于修齐治平,不难矣。故借听讼一端,以为触类引申之藉,初非即以是为释本末也。盖此章本重知字,不重本字。朱子重看偶然用来之‘本’字,而忘却此章专重之‘知’字,故以之为释本末也。且夫曾子所释者,不过三纲领、八条目耳,本末既非纲领,又非条目,何必特释?若‘本末’既释,‘终始’又何不释耶?今即细玩各传文法,亦自灼然可见。只因‘诚意’为第一章,故曰‘所谓诚其意者’,特用专释之语。若以下四章,皆用蝉联之笔矣。倘专释诚意之前,又加一章‘所谓致知在格物’,则文法乱矣。经传具在,读书者何不静气一观?至于第二节‘此谓知本’,及‘此谓知之至也’两句,乃反复咏叹,令人恍然有觉之意,亦非衍阙之文。(*附朱熹原文:右传之五章,盖释格物、致知之义,而今亡矣。闲尝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始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服尧之服
服者,事也。《尚书》缵禹旧服,以常旧服等,皆作事字解。服尧之服,犹言事尧之事也。下文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正是服尧之服注解,当与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动字,一例看。今注中谓曹交衣冠言动不循礼,故以此告之,则服字竟作衣服之服矣。但尧之所服,乃日月星辰之十二章,曹交如何可服?若云尧所制之法服,则衣冠服色,随代变更,生今反古,宣圣所戒。曹交生于周末,忽教其服千八百年以前之古服,似乎怪诞。至于桀虽无道,其所服者,亦必天子之服,决不曰吾是无道之主,别作无道之衣冠,以遗后世。曹交何自仿其遗制而服之邪?故不如训作事字之说为当。
[按]书者,圣贤之书;理者,天下古今之理也。天下古今之理,天下古今皆可言之。所以古人著书,必曰‘以俟后之君子’,其心甚望后人转胜前人,非欲其一代不如一代也。若谓已有定解,后人即有发明,不许吐露一字,是为一先儒而障天下后世之口矣,可乎哉?
‘慎独知于衾影’
[发明]君子小人之分,不过为己为人之别。人若有志为己,而于隐微幽独之处,不能刻刻防闲,战兢惕厉,则为己之功,终有疏漏。古人云:‘独行不愧影,独卧不愧衾。’能到衾影不愧时,方是慎到极处。 此句,即上文‘见先哲于羹墙’之实际,亦即下文‘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之本领。‘独知’不是空空一慎,须知前后皆有工夫。慎独以前,须用学问思辨;慎独以后,不过笃行而已。此与上句,用意最深,工夫最细,分明是帝君自道其所得,不许俗人问津。
‘独知’之时,‘独知’之境,人人皆有,各各不同。名者,有名者之‘独知’;利者,有利者之‘独知’;要皆业识茫茫,不知觉悟。譬之龙不见石,鱼不见水,人不见尘,血肉之躯不见鬼祟,自然之势也。若于昧爽之时,回光返照。试问,吾于父母兄弟前,稍能尽其孝弟否?于亲族朋友间,果能以诚相待与?耦居无猜否?于临财之际,果能见利思义,不受人间造孽钱否?于行住坐卧中,曾念及天地父母之恩,思欲报答否?每日自朝至暮,曾有一二时中,发济人利物之念否?于美色不留盼否?见人得意时,无嫉妒之心否?于处顺境时,果能以卑自牧,不骄奢否?不淩虐无告人否?饮食当前,能念及农夫之憔悴否?见贫者来乞,必能稍有以周之,无厌恶之心否?如是逐一检点,则独知之际,必有大不慊于怀者,岂容轻于自恕乎? 下附征事三条。
见猎心喜(《性理宗旨》)
宋河南程颢,字伯淳,学者称为明道先生。少年好猎,后见濂溪周先生,顿除其习,自谓无此好矣。濂溪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耳。一日萌动,复如前矣。’越十二年,偶见猎者,果有喜心。乃信濂溪之言不谬。
[按]戒杀放生,乃为善去恶中极容易事。断除畋猎,又戒杀放生最粗浅事。以明道先生之贤,又经十二年之学道,而方寸杀机,尚未断尽,宜乎精严戒律之高僧,天神皆为敬礼也。厥后先生主上元县薄,见乡多胶竿以取鸟者,先生命尽折其竿,且下令禁止。想此时一片杀机尽断矣。岂特十年读书,方去得一‘矜’字;十年读书,方去得‘状元’二字乎?
偶动邪念(《高僧传》)
昔有禅师某者,研究禅理,道风颇高,欲求和尚付法,和尚不允,微有怨望之意。和尚去世二十年后,其僧偶在溪边走过,遥见对河女子濯足,偶动一念,以为其足颇觉白皙,忽见和尚在旁厉声诘之曰:‘此念可付祖师衣钵否?’其僧不觉惭愧拜下,伏地忏悔。
[按]以世俗言之,不过微细过咎;若以戒律论之,此念已犯淫戒矣。盖欲界六天,不比世人,其福转重,则其欲转轻;到化乐天上,不过共相瞻视,欲事已竟,不待笑语;又之上,如他化自在天,但闻语声,或闻香气,欲念已竟,并不待瞻视矣。岂若世俗之耽著所好,遂乐此不疲耶?
举念戒牛(《观感录》)
无锡书吏王某,顺治丁酉以钱谷事,狱死北都。康熙二年四月,苏州金太傅子汉光,自京归家,舟次张家湾,有人请曰:‘吾无锡王某也,幸附我去。’许之,泊舟而王不至,舟发,复呼如初。汉光诘之,王以实告曰:‘吾怨鬼也,舟离岸远,故难登耳。’舟中皆惊。鬼曰:‘无妨,居于舟隅可也。’舟近岸似有人跃入,行未久,复叫跳,问其故,曰:‘遗一小囊于岸,内有钱粮数目,归家质对,藉此为凭,乞停舟取下。’汉光从之。既行三日,将暮,鬼曰:‘姑止,此地普斋,吾欲往投。’汉光问:‘何谓普斋?’曰:‘即世所谓施食也。’去须臾即下,曰:‘观世音主坛,无饭与我。以生前喜食牛肉耳,盖菩萨值坛,凡嗜牛者,概不得食。’时汉光方醉,拍案曰:‘天下有此奇事乎?吾素食牛,今当戒之矣!’少顷,鬼大哭,问之,曰:‘天上戒坛菩萨至,吾不可以居此。’汉光曰:‘汝归将奈何?’曰:‘更俟他舟耳。’汉光停舟,鬼杳然竟去。
[按]汉光戒牛之言,方出于口,而戒坛之神即至。可见举心动念,天地皆知。记过记功,纤毫不爽。昔戚继光,日诵《金刚经》,有鬼托梦,求其一卷以超生。而继光诵经时,适有婢送茶至,因摇手止之,其夜鬼复来告曰:‘诵经甚佳,但中多不用二字,故不得力。’明日,戚虔诚复诵,一念不起,于是鬼始托生,复来致谢。盖神趣、鬼趣,皆有他心通,每动一念,如见肺肝。今人自朝至暮,自暮至朝,杀盗淫妄,五逆十恶之念,至于不可穷极焉,得不犯天地之诛,触鬼神之怒乎?然则‘独知’之际,诚不可不慎矣!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发明]此两句,收缴全篇之局。诸恶,即上文淫杀破坏等事;众善,即上文忠孝敬信等事。言莫作者,乃禁止之词;言奉行者,有劝勉之意。两句,阿难亦曾言之,见于《增一阿含经》,帝君或本诸此,亦未可知。 儿童口中,皆读《大学》之道;曾子口中,亦说《大学》之道。同此四字,而所见浅深,有天渊之别。此二句文,亦复如是。昔善信菩萨,往劫生于无佛法世,寻求正法,空中告曰:‘此去东方一万由旬,其国有一女人,生自卑贱,形貌丑陋,仿佛能知半偈一句。然其中路,隔一淤泥,纵广万里,践形即没。’善信闻之,踊跃前行,竟过泥河,见此女人,敬礼如佛,礼拜赞叹。女人答曰:‘诸佛妙法,无量无边,我之所闻,止有半偈。’善信拜求:‘愿闻半偈’。女人答曰:‘唯有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而已。’善信闻之,身心清净,思维其义,洞达斯旨,即获神通,飞还本国,遍宣此偈,降伏众魔。可见八字之中,浅者见之得其浅,深者见之得其深,非仅为善去恶之常谈也。 下附征事(六条)
失目因缘(《阿育王经》)
昔阿育王妃莲花夫人,生一子,面貌端正,目似拘那罗眼,因字拘那罗,王甚爱之。其后王子与妃,共至鸡头末寺,见尊者夜奢。夜奢知其夙因,将必失眼,即为说眼无常相。时王正后,慕其容貌,强欲逼之,王子不从,后因大恨,必欲挑去其眼。后乘阿育王病,王子在外,讨北方乾陀罗国(属北天竺国),后即诈为王敕,令人挑去其目。王子尔时,虽受此苦,然念及尊者眼无常相之语,深恶血肉形骸,愿求清净慧眼,应时即得斯陀含果。其后王子,还至本国,父犹不知,忽见其子两目已盲,形容枯悴,衣裳敝垢,号泣问故。答曰:‘此父王意也,有敕书在。’王大怒,推求敕书,知是王后所为,即欲杀之。尔时王子百端劝解,王总不听,遂大积薪油,而焚杀之。尔时比丘,问尊者优波趜多,有何因缘。答曰:‘王子往昔,在波罗柰国为猎人,于山窟中,捕得多鹿,恐其逃窜,乃尽挑其目,次第杀之。从是以来,几百世中,常被挑眼。又于过去拘留孙佛入涅槃后,修造塔寺佛像,随发愿云:“使我来世,得如此佛!”由修造塔像故,常生尊贵家;以发愿故,得证斯陀含果。’
[按]其后阿育王,闻菩提寺僧名宴沙者,是罗汉,即携王子,同到寺中,大修供养,请僧哀救,且普敕国中明日听法者,各持器来,以承涕泪。明日道俗竞赴,闻说《十二因缘法》,无不悲伤堕泪,共收其泪,贮之金盘。师乃对众立誓曰:‘向所说法,其理若当,愿以众泪,洗王子目,令得复明;设理不当,目盲如故。’于是将泪洗眼,王子由是两目复明。
增价自毙(晋澹庵述)
太仓钱君球,于顺治末年,见渔人卖一鳖,索钱五十,君球许以二十五,将买放之,适张伯重至,增其五文,买而烹之,羹犹未熟,张忽大寒,发谵语云:‘我本有人买放,汝何故夺吾杀之?’索命甚急。家人哀恳曰:‘既如此,须钱某来。’君球至,代恳释放,伯重遂苏。因此誓不食荤。未几,见有卖河豚者,伯重复买食之,病即随发,逾日遂死。
[按]不超度鳖,纵不茹荤,怨亦终报,但争迟速不同耳。
雷诛赌逆(先大人笔记)
湖州南浔镇,有寡妇之子好赌,一日负钱莫偿,欲母典衣与之,母云:‘吾欲往汝姊家,且穿到,与汝可也。’子遂为母驾舟而往。母素惜衣,欲待登岸而后服。子疑母之弗与也,怒与母角,沈之于河。返未一里,殷殷然闻雷声,急抵家,谓妻曰:‘速以大缸盖吾。’妻问故,不答,乃强从之。而雷声甚细,终未震也。有顷,妻见缸边血水流出,怪甚,启视之,夫已无首,但鲜血淋漓,惊唤邻里至,人皆谓其谋害,故为诳语。乃驾舟候其姑至,欲鸣之官,舟至半途,有物碍楫,乃一女尸浮起,手执人头,发挽指上。细视之,尸即其母,而头即其子。始悟其母为子所害,而释其妇。
[按]害母者,固豺虎之不若,究其祸根,乃因负钱而始,然则赌博之为祸,亦烈矣!安得长民者,痛除其弊乎?
一脔三命(先大人笔)
康熙辛亥,大旱,七月十五日,昆山榭麓地方,有夫妇戽水,忽雷雨大作,震死其夫。然其夫素行诚实,莫测其故。妻私叹曰:‘只为十八斤肉耳!’众争问,乃云:‘去冬输租入城,泊舟岸侧,见空舟上有肉一肩,无人来取,乘隙速棹舟回,称之,十八斤。而此肉乃岸上富家物也,有婢置于船上涤之,偶以他事暂去,及回而失去其肉,主母挞之,失手,遂毙。其夫谓必破家,与妻大闹,妻愤甚,亦自缢死。雷斧之诛,职是故耳!’
[按]道路所遗之物,往往有偶然取之,累人丧身失命者,如此类是也。卒之人遭其祸,而己亦被谴。安用此非义之财为?故曰:‘苟非我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存心疗治(《懿行录》)
明潘夔,号僦庵,乌程人,精于岐黄,留心利济。岁大疫,赖公起者八九,而不计药本。邻有赵某,尝讼公于官,而病甚剧,谓其子曰:‘能生我者,潘公也!’其子谓:‘方与潘讼,奈何?’赵曰:‘吾虽恶之,然其心甚慈,必不害我。’公遂悉心调治,病以得痊。公三子,伯骧,桂阳令;仲骖,翰林编修;季驯,宫保尚书;公赠如其官;孙大复,丙戌进士。
[按]救人之念既切,则报复之念自轻,至讼我之人,亦思归命而望救,则所感乎人者亦深矣!
忍饿给囚(同前)
明杨士惩,鄞之镜川里人,初为县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时县令严酷,曾挞一囚,流血满前,怒犹未息。杨跪而宽解之,且曰:‘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况于怒乎!’由是宰为霁容。家甚贫,馈遗一无所取。遇囚乏食,多方济之。一日有新囚数人,待哺甚急,家无第二日粮,因问囚从何来,曰:‘来自杭,忍饥久矣。’乃撤己之米煮粥济之。后生子守陈,累官翰林学士,赠如其爵。
[按]自己之饿,尚在本日;诸囚之饿,已在前日。如此一较,与其自饱,无宁给囚。杨公设想,自应尔尔。
‘永无恶曜加临,常有吉神拥护’
[发明]承上‘诸恶莫作’二句来,惟其不作诸恶,故无恶曜加临;惟其奉行众善,故有吉神拥护。上二句是因,此二句是果。善恶有大有小,有暂有常;故吉神恶曜亦有大有小,有暂有常,如影随形,如声赴叩,一定之理,不爽纤毫。吉神恶曜,有在天趣摄者,有在神趣摄者,有在鬼趣摄者。虽然,各有职司,不过因物付物。要到永无恶曜,常有吉神地位,除非大福德人,宿业未到,庶或能之,然而难矣。 下附征事(三条)
投河不死(《付法藏经》)
毗婆尸佛在世时,有一比丘头痛,是时薄拘罗尊者,乃一贫人耳,持一诃梨勒果施之,病因得愈。以是因缘,九十一劫以来,天上人中,享福快乐,未尝有病。后生婆罗门家,其母早亡,后母屡欲杀之,不能为害。复投之河,为大鱼所吞,鱼随被获,剖腹得儿,为长者子,后成罗汉。
[按]济一病僧,而至九十一劫无病,且多遇折磨而不死,则以福田殊胜之故也,岂非恶曜永离,吉神常护乎?
鬼神默佑(《宋史》)
宋刘安世,字器之,忠直敢言,累抗疏论章惇,极言其不可用,及章惇用事,公遂远窜,虽盛暑畏途,泛海冒险,监督者不少宽假。人皆谓公必死,而公竟无恙。年八十,未尝一日病。时一有赀郎,迎合惇意,自求杀公,惇即擢为本路判官。其人飞骑追公,去贬所止三十里,明日将欲杀公,左右震惧,夜半忽闻钟声,赀郎如有物击,吐血而死,公得无恙。
[按]以刘公之贤,乃欲揣章意而杀之,宜乎?恶曜反及其身,而吉神常护君子矣。
寇不能劫(《感应篇注证》)
明嘉靖初年,仪真县金某,开典铺于镇。是时江寇窃发,劫掠富家殆尽,独金氏当铺无恙。有司疑其与盗相通。及寇被获,诘其何故不及金姓,因言几次往劫,见屋上有金甲神无数,故不敢犯。官犹未信,呼地邻询之,皆曰:‘金某实系积德,各典出轻入重,惟彼出入公平,估物甚宽,限期更远。且访知亲邻之老而贫者,破例免息。又冬则免寒衣之息,夏则免暑衣之息。岁以为常。天佑善人,故吉神拥护耳。’令大加称赏,直指闻之,旌其门闾。
[按]典铺本属便民,独其轻出重入,于贫民面上,分毫不假借,不免涉于市井耳。金某不惟无此弊窦,并能格外施仁。岂火盗官非,所能损其福泽?
‘近报则在自己’
[发明]此与下句,亦承上启下之词。近报、远报,俱就善一边说,正为下文‘百福千祥’张本。近报不必指定现在,即他生、后世,亦近报也,何也?以就自己言之也。富贵贫贱,死生寿夭,皆有定数。此定数者,即报也。自己作之,自己受之,近莫近于此矣。此乃帝君教人以自求多福之意。 下附征事(六条)
公主自福(《杂宝藏经》)
波斯匿王,有一公主,名曰善光,聪明端正,举宫爱敬。王语之言:‘汝因我力,举宫爱敬。’女答王言:‘我有业力,不因父王。’如是三问,答亦皆然。王怒,遂以公主,嫁一贫人,且告之曰:‘今当试汝,有自业力,无自业力。’公主嫁后,问夫父母,夫言:‘我父是舍卫城中第一长者,因死亡殆尽耳。’遂同公主,复住故宅,地中自然掘得伏藏,一月之后,宫殿楼阁,皆悉成就,奴仆珍宝,充满其中。王闻之喜,问佛因缘,佛言:‘过去迦叶佛时,有一女人,欲以肴膳供养如来,其夫阻之。妇言:“我已发愿,莫退吾心。”夫还听妇,得遂供养。尔时夫妇,即今夫妇,因曾阻妇善念故,恒处贫穷,以还听妇故,今日因妇富贵。’
[按]波斯匿王,复有一女,系末利夫人所生,容貌极丑,发如马鬃,王命禁闭,不许见人。公主自恨其形,乃广塑佛像,苦自恳求,积有年月。一日感佛降临,忽变好相。父王问之,具以实告。又阿育王第四女,事迹与此颇同,故今北山、玉华、荆州、长沙、京城崇敬寺等像,皆阿育王第四女造。非近报而何?
亵袈裟报(《法苑珠林》)
唐贞观五年,梁州一妇人,家甚贫,其子依安养寺慧光法师出家。因乏小衣,乃至其子房中,取故袈裟用之。方著在身,与邻家妇同立,忽觉脚热,渐上至腰,须臾,疾雷震空,掷邻母于百步外,土塞两耳,闷绝经日,而用袈裟者,竟已震死,火烧焦卷,题其背曰:‘用法衣不如法!’其子收殡之,又复震者再,乃露骸林下,听其销散。
[按]袈裟谓之解脱服,亦谓之福田衣,披袈裟者,梵王帝释,不敢受其礼拜。所以龙王救护诸龙,得袈裟一缕,金翅鸟王,遂不能为害。弥猴戏披袈裟,失足而死,遂得生天。袈裟之衣,利益无穷。佛制,亡比丘所遗袈裟,挂于树上高处,一切有情遇之,皆能灭罪生福。宜乎亵渎之罪,天所不容,子虽出家,不能收敛也。
火神示报(苏郡共知)
康熙初年,檀香甚贵。苏郡有香铺,以三金请檀香观音像一尊,因私计曰:‘若以此像作檀条卖,可得十六金。’将毁之,有一佣工人惧罪,于中力阻。而香铺之婿,以迎妻归,适在岳丈家,止佣者曰:‘汝为佣人,何预汝事?听之可也。’其夜香铺之女腹痛,不能归家,留三日。其明日,街上有六岁童子,随父行路,忽指香铺,问父曰:‘彼家屋上,何故用红封条封锁。’父以为妄,禁之勿言。是夜香铺回禄,止焚一家,合门尽死。其婿欲从楼上屋窦中钻出,而有物碍定,竟死焰中。其佣工人,先于晨朝,有别香铺来强邀去二日,遂以得免。
[按]毁坏佛像,出佛身血,是五无间地狱因,故不行劝阻,即有恶曜加临,片刻善心,便有吉神拥护。婿与佣人,立心稍异,一则本欲归家,而使其不归;一则不欲他往,而强之他往。真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矣!
十倍偿业(淩子正自述)
镇江淩楷,字子正,康熙癸卯,曾恶邻村恶犬啮人,乃诱入夹弄中,断其出路,冀饿死以绝其害。将一旬,启而视之,犬竟摇尾而出,不复啮人,而弄中砖上堆土,被犬食之者将半。经两月,犬即自毙。其夕淩梦至府堂,有二贵人并坐,绿衣者曰:‘人而不仁,奈何?’赤衣者曰:‘须十倍以偿之。’乃令吏引淩至后户,见园内梅花开盛,树下金鱼缸内,浮起一死鱼。吏指曰:‘狱字从犬,君知之乎?十年后当验。’觉而异之,不得其解。至癸丑年正月,以他事被诬入狱,见狱中梅花正开,有死金鱼浮于缸内,宛如梦中所见。绝粮七日,仅存一喘,凡羁狱内百日,而后得免。正符十倍以偿之之说。
[按]被诬入狱,悬知于十年之后,不足为难,独是梅花之开,金鱼之死,亦有定数,乃为异耳。宜乎大阿罗汉,能知前后八万四千大劫,而诸天寿数之修短,世界成坏之久近,皆可安坐而致也。淩君系朴诚之士,精于邵子皇极数,与余相对数日,亲为余言如此。
梦示鸡骨(娄东人述)
四川杨琳,字怀眉,顺治十三年,选太仓粮厅,寻升浙江临安县令。居官清正而性嗜鸡,积有年月。康熙十六年,梦至冥府,见积骨如山,旁有人指之曰:‘此汝所食鸡骨也,汝将到此受罪矣。然汝孽缘未尽,尚要啖鸡四十七只,然后到此。’觉而讶之,微有惧心,自限一鸡分以三日,而口不能忍,更之以两日,继而仍复如故。到四十五只,忽有微疾,越一宿而病遂重,恰如其数而殁。
[按]或疑所食之鸡,既有一定数目,则从前所食,亦分所当然,何以复有杀报?不知四十七只,乃冥中预知其杀之数,非此鸡应被其杀之数。假令得此一梦,毅然不杀,定数便不能拘,从前所杀即可超荐。人之修行,亦复如是。苟能当下斩断,生死安得而限之乎?
酷令自烧(昆邑共传)
康熙元年,昆山知县李开先,貌陋而酷,人号为李蓝面。每遇征比钱粮,必用极重之板,往往立弊杖下,溅血盈堂。罢官之后,寓居苏州,三四年内,一门死尽,止存一女,与奴私通而遁,仅存一身,贫乏不能度日,至自炊锅灶。一日以口吹火,向前跌入灶门,烧烂其头而死。
[按]令之酷者,莫酷于此人;报之速者,亦莫速于此人。
‘远报则在儿孙’
[发明]与人言后世,盖信者半,疑者半;与人言后嗣,则无论智愚,要皆深信而不惑。是人不幸而不知有自己,亦幸而犹知有儿孙也。但儿孙之贤否,或不能遥必耳,然而兰孙桂子,往往萃于德门。《诗》云:‘克昌厥后。’《书》云:‘垂裕后昆。’往训昭然,于今为烈。发祥在十世、五世后者,固称为远报,即或钟英毓秀,现在膝下眼前,其报未始非远。何也?以其对自己言之也,获报而不在自己,则远莫过之矣。 下附征事(三条)
尽诚训导(《宋史》)
宋邓至,授徒家塾,凡子弟来读书者,必尽诚以教之,必先德行而后文艺,成才者甚众。而至之后人,亦多贵显。熙宁九年,神宗御集英殿,第进士,邓长子绾,为翰林学士。侍上前,唱至其弟绩,绾下殿谢;又唱至其二孙,绾又下殿谢。上顾而笑,王恭公,从旁赞曰:‘此其父邓至,尽诚教人所至也!’
[按]人既称我为师,北面而事我,我必尽诚以教之,方不负彼之望。邓君既能成就人之子弟,则天亦成就其子弟,兰桂连镳,固其宜也。
贵子复来(《功过格》)
宋虔州王汝弼,言行不苟。其东村刘良,西村何士贤,祖父俱积德。崇宁癸未,两姓各生一子,俱颖异过人,延汝弼为师。而良与士贤,家赀虽饶,然颇刻薄,远不逮前人。政和辛卯三月,汝弼立于门首,见人马过,如官府状,向何氏门内,有指画状,随到刘氏之门,亦如之。询之两家,不知也。未几,疫作,两家之子皆毙。是秋,汝弼见摄至冥,见主者冕旒南面,呼汝弼问曰:‘汝是陕西乾州王汝弼乎?’曰:‘吾乃江西虔州王汝弼也。’查之,禄寿尚远。因叩主者,以何刘二子之亡故。主者曰:‘二子,左辅右弼也,天曹录其祖父阴德,将昌厥后,不意良与士贤,处心行事,悉反其先世所为,以故夺其贵子,行将尽掠其家赀矣。’王苏,已阅二日,乃呼刘、何二姓,详告之,二人涕泣悔过。由是广积阴功,济人利物。乙未年,复各生一子,刘名兆祥,何名应元,仍延汝弼训之。后二子同登绍兴癸丑进士,位至通显。
[按]祖父积德所致之贵子,犹能以刻薄故而杀之,况本无修德之祖父乎?现在既死之贵子,犹能以修德故而令其复来,况其未遭天谴者乎?乃知求嗣得嗣,洵非虚语,但须得其求之之道耳!
神示葬地(《善余堂笔乘》)
建宁杨少师荣,其祖父皆以济渡为生。每至久雨溪涨,冲毁民居,溺死者顺流而下,他舟皆捞取货物,独少师曾祖及祖,惟知救人,而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共嗤其愚。逮少师父生,家渐裕。有神人化为道者,语之曰:‘汝祖父有阴功,子孙当富贵显,宜葬某地。’遂依其所指葬之,即今白兔坟也。后生少师,弱冠登第,位至三公,加曾祖父,皆如其爵,子孙贵盛。
[按]葬地吉凶,原系一定之理,但非人力可以强求耳。世之不务修德,但觅地师,希图吉壤者,固非;一概不信风水,不顾年月方向,但云他年不为道路,不为城郭,便可安葬,误置亲尸于凶杀绝地者,亦谬。观少师发祥之所,系神人指示,知风水之说不可不信矣。观其祖父,必如此积德,而始遇此善地,又知风水之说,不可徒恃矣。
‘百福骈臻,千祥云集,岂不从阴骘中得来哉!’
[发明]此一结,举其成效而言,是总收全篇之局,与前‘上格苍穹’句,遥应。百福千祥,虽统言其获报之厚,然其中未尝不缕析条分。如行时时之方便,则有方便之福祥;作种种之阴功,则有阴功之福祥。善大,则福祥亦大;善小,则福祥亦小。信如潮汐,捷于桴鼓。‘阴骘’二字,篇中凡两见。上文‘广行阴骘,上格苍穹’,是帝君以身立教,自言其功效如此;此言百福千祥,必由阴骘,是帝君鼓励士子,欲吾辈仰法帝君,亦将‘上格苍穹’如此。 下附征事(四条)
地上天福(《树提伽经》)
天竺国频婆娑罗王,有一大臣,名树提伽,财富无量,受用自然。一日国王坐朝,忽大风起,飘一白毯手巾,至于殿前,非世间物。王即遍示群臣,皆言国家将兴,天赐瑞耳。树提默然,王问其故,答曰:‘臣不敢欺大王,是臣家拭体巾,挂在池边,风偶吹来耳。’却后数日,有一九色金花,大如车轮,堕王殿前。王复召问,树提答言:‘臣不敢欺王,是臣后园萎落之花,风偶吹来耳。’王乃大惊,谓树提曰:‘吾欲到尔家观游,将随二十万人来,汝家能容否?’对曰:‘悉随王意。’王曰:‘当何日来,汝可备办?’答曰:‘随王何日,不必预备。臣家有自然床席,不须人铺;自然饮食,不须人作。自然擎来,不须呼唤;自然擎去,不须反顾。’王即将二十万众,从其家南门入,有三十童子,端正可爱。王曰:‘是卿儿孙否?’答曰:‘是臣守阖之奴。’王复前行,至内阁门,有三十童女,绝世无双。王曰:‘是卿妇女耶?’答曰:‘是臣守阁之婢。’又复前行,至其堂前,白银为壁,水精为地,王谓是水,畏不敢前。树提曰:‘此地坚固无比,无物可坏。’即导王登,请王坐金床上,面凭玉几。树提伽妇从百二十重七宝帐中,徐步而出,为王作礼,方举头顷,眼中自然流泪,王问何故不悦。答曰:‘闻王身上烟气,是以泪出。’王言:‘庶民燃脂,诸侯燃蜜,天子燃漆,漆亦无烟,何得泪出?’树提答曰:‘臣家有明月神珠,挂于殿堂,昼夜无异,不须火光。’堂前有十二重高楼,广博宏壮,视东见西,逡巡游览,不觉经月。大臣交章请回,王不复顾。复游园池,又经一月。树提于王回宫,尽以绫罗缯彩,施二十万众。王告群臣:‘树提本是吾臣,何乃宅舍妇女,殊胜于我?我欲以四十万人,伐而取之,可乎?’诸臣皆言可伐。王即举兵,围其舍数百重。忽门中走出一力士,举金杖一拟,四十万众人马俱倒,不复能行。树提乘云母之车,出问诸人:‘汝等皆欲起否?’皆言愿起。于是树提举手一麾,人马皆起。王知不可以势取,乃撤兵回。
[按]其后王与树提,往见世尊,问树提宿世因缘。佛言:‘无量世时,有一商主,在山道中行,见一病僧,发敬爱心,布施屋宇饮食,及种种资身之具,悉令无乏。因发愿云:“愿我来生,受天上自然之供,又愿早成佛道,济度三恶道众生。”以其布施故,今世虽在地上,犹享天福。尔时商主,树提伽是也;尔时病僧,吾身是也。’
举家福泽(《四分律》)
佛在世时,跋提城内,有大居士曰琝荼,大饶财宝,随意所欲,周给人物。仓中有孔,大如车轮,谷米自出。妇以八升米作饭,饲四部兵,及四方来者,食犹不尽。其儿以千两金,与四部兵,及四方乞者,随意不尽。其妇以一裹香涂四部兵,并四方来乞者,香故不尽。奴以一犁田,出米滋多。婢以八升谷喂四部兵之马,犹食不尽。举家各争自己福力。琝荼问佛,佛言:‘若论福力,汝等共有。昔王舍城有一织师,其妇,及儿媳、奴婢,正欲食时,有辟支佛来乞食,举家各欲舍己所食奉之。辟支佛言:“各减少许,于汝不少,于我得足。”即便从之。辟支佛食已,踊身虚空,现诸神变,织师举家大喜。命终之后,皆生天上。余福未尽,故得如此。’
[按]谚云:一人有福,拖到一屋。虽然如此,要知同在屋内,被其拖得到者,在彼亦自有福分。但福之大小,存乎其人耳。所以贵人子女,必无乞儿相貌;贱隶家僮,必无卿相八字。何则?同业相感,则同业相聚也。
累世科第(《现果随录》)
太仓王文肃公,锡爵,号荆石,为人谦恭温厚,广积阴功,为神庙首辅。虽贵显,终身不二色。梵宇无大小,皆书额护持。晚年命工以金银汁,画大士像,手书《心经》于上,施人供养。子缑山先生,讳衡,亦榜眼。孙烟客先生,讳时敏,增修世德,笃信三宝,每至黎明,即盥漱礼诵。尝谓人曰:‘吾十七岁,持《金刚经》,至今年垂八十,未尝缺一日。’俭岁,首创粜官米,兼煮粥济民。同里孝廉陆允升,梦至一大寺,见六人挑豆至,黄豆中杂以蚕豆。或问之,旁一老僧曰:‘此皆烟翁前生所积善业也,大善计一蚕豆,小善计一黄豆,共有六担。’孝廉曾以此遍告人,是以知之。生子九人,孙二十余人,皆掇巍科,跻显要。第八子讳掞者,复登相位,先生赠如其爵。荣盛未艾。
[按]太仓累叶声望,或见于国史,或载于家乘,美不胜书。兹特于愿云师《现果随录》中,节出一二,以志篇末,聊为劝善之一助。
福被江南(见《东海家乘》)
昆山徐在川,讳汝龙,为刑部公讳申之子,长于文学。虞山严文靖公讷,延为西宾。先是倭寇猖獗,凡江浙濒海地,皆被兵燹,民不聊生。至嘉靖三十四年乙卯,苏松四郡皆荒,流民载道。抚藩大臣,以时值用兵,莫敢上达。而严公适以宫詹在家,在川公劝其为民请命,犹豫未决。公即代为草疏,滔滔数千言,情词恺挚,袖之以哀恳于严。严欲决于神卜之瞽者,公乃焚香告天,以求必济,而又密赠卜者以金。占得升卦,天然协吉,以为此疏一达,不惟万民受福,抑且禄位高远。严公大喜,毅然达之,果蒙俞允,尽蠲江南全省之赋。凡漕粮之已入廒者,皆令民如数领归。欢声溢于道路。未几,严即被招,后登相位。而在川公,及身为交河令,多政绩。长子应聘,为太仆公,太仆公之曾孙,干学、秉义、元文,为同胞三鼎甲。司寇干学公生五子,曰树谷,曰炯,曰树敏,曰树屏,曰骏,俱名进士,时称五子登科。最幼者词林,诸孙出仕者甚多,极科名之盛。
[按]康熙己巳庚午间,立斋先生已将大拜,适在寓草疏,覆苏松浮粮事。有姓陈者,力言国用不可骤减,且云有田在苏,亦当避嫌,因代草一疏,劝立斋覆之,大意以为此事无容更议。而后豁免之说遂寝。是年陈姓者,竟卒于京邸,相国亦旋以罢归。较之交河公之代草,不相去霄壤哉?人以此事归咎相国,冤矣。陈姓者住嘉定,隐其名。
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卷下
附:明袁了凡四训
立命篇
余童年丧父,母命弃业学医,谓:可以养生,可以济人,且习一艺以成名,尔父夙心也。后余在慈云寺,遇一老者,修髯伟貌,飘飘若仙。余敬礼之,语余曰:‘子仕路中人也,明年即进学矣,何不读书?’余告以故。曰‘吾姓孔,云南人也。得邵子皇极正传,数该传汝。’予即引之归,告母试其数,纤悉皆验。余遂起读书之念。孔为余起数:县考童生,当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学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处名数皆合。复为余卜终身休咎,言:某年考第几名,某年当补廪,某年当贡;贡后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在任二年半,即宜告归;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当终于正寝,惜无子。余备录而谨记之。
自此以后,凡遇考校,其名数先后,皆不出孔公所悬定者。独算余食廪米九十一石五斗,当出贡;及食米七十余石,屠宗师即批准补贡,余窃疑之。后果为署印杨公所驳,直至丁卯年始准贡。连前食米计之,实九十一石五斗也。余因此益信进退有命,迟速有时,澹然无求矣。
贡入燕都,留京一年,终日静坐,不阅文。后归游南雍,未入监,先访云谷禅师。于栖霞山中,对坐一室,凡三昼夜不瞑目。云谷问曰:‘凡人所以不得作圣者,只为妄念相缠耳。汝坐三日,不见起一妄念,何也?’余曰:‘吾为孔先生算定,荣辱死生,皆有定数。即要妄想,亦无可妄想。’云谷笑曰:‘我待汝是豪杰,原来只是凡夫。’问其故,曰:‘人未能无心,终为阴阳所缚,安得无数?但惟凡人有数。极善之人,数固拘他不定;极恶之人,数亦拘他不定。汝二十年来,被他算定,不曾转动一毫,岂非是凡夫?’余问曰:‘然则数可逃乎?’曰:‘命自我作,福自己求。诗书所称,的为明训。我教典中说:“求功名得功名,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夫诳语乃释迦大戒,诸佛菩萨,岂诳语欺人?’余进曰:‘孟子言:“求则得之,求在我者也。”道德仁义可以力求,功名富贵,如何求得?’云谷曰:‘孟子之言不错,汝自错解了。汝不见六祖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求在我,不独得道德仁义,亦得功名富贵;内外双得,是求有益于得也。若不反躬内省,徒向外驰求,则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内外双失,故无益。’问‘孔公算汝终身若何?’余以实告。云谷曰:‘汝自揣应得科第否?应生子否?’余追省良久,曰:‘不应也。科第中人,类有福相,余福薄,又不能积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烦剧,不能容人;时或以才智盖人,直心直行,轻言妄谈。凡此皆薄福之相也,岂宜科第哉?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余好洁;和气能育万物,余善怒;爱为生生之本,忍为不育之根,余矜惜名节,常不能舍己救人;又多言耗气,喜欢烁精;好彻夜长坐,而不知葆元毓神。皆宜无子。其余过恶尚多,不能悉数。’云谷曰:‘岂惟科第哉!世间享千金之产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产者,定是百金人物;应饿死者,定是饿死人物;天不过因材而笃,几曾加纤毫意思。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孙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孙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孙保之;其斩焉无后者,德至薄也。汝今既知非,将向来不登科第,不生子之相,尽情改刷;务要积德,务要包荒,务要和爱,务要惜精神。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也。夫骨肉之身,尚然有数;义理之身,岂不能格天?《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逃避)。”《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如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也,犹可得而违;汝今力行善事,多积阴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易》为君子谋,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汝信得及否?’余信其言,拜而受教。因将往日之罪,佛前尽情发露,为疏一通,先求登科,誓行善事三千条,以报天地祖宗之德。云谷出《功过格》示余,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记。善则记数,恶则退除;且教持准提咒,以期必验。语余曰:‘符箓家有云:“不会书符,被鬼神笑。”此有秘传,只是不动念也。执笔书符,先把万缘放下,从此念头不动处,下一点,谓之混沌开基。由此而一笔挥成,更无思虑,此符便灵。凡祈天立命,都要从无思无虑处感格。孟子论立命之学,而曰“夭寿不贰”,细分之:丰歉不贰,然后可立贫富之命;穷通不贰,然后可立贵贱之命;夭寿不贰,然后可立生死之命。人生世间,惟死生为重,曰‘夭寿’,则一切顺逆皆该之矣。至修身以俟之,乃积德祈天之事。曰‘修’,则身有过恶,皆当治而去之;曰‘俟’,则一毫觊觎,一毫将迎,皆当斩绝矣。到此地位,则造先天之境,即此便是实学。汝未能无心,但能持准提咒,无记无数,不令间断,持得纯熟,于持中不持,于不持中持,到得念头不动则灵验矣。’
余初号学海,是日改号了凡;盖悟立命之说,而欲不落凡夫窠臼也。从此而后,终日兢兢,便觉与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战兢惕厉景象。在暗室屋漏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毁我,自能恬然容受。
到明年礼部考科举,孔先生算该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验,而秋闱中式矣。然行义未纯,检身多误:或见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为善,而口有过言;或醒时操持,而醉后放逸。以过折功,日常虚度。自己巳岁发愿,直至己卯岁,历十余年,而三千善行始完。遂起求子愿,亦许行三千善事。辛巳生男天启。
余行一事,随以笔记。汝母不能书,每行一事,辄用鹅毛管,印一朱圈于历日之上。或施食贫人,或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余圈者。至癸未八月,三千之数已满。九月十三日,复起求中进士愿,许行善事一万条。丙戌登第,授宝坻知县。
余置空格一册,名曰《治心编》。晨起坐堂,家人携付门役,置案上,所行善恶,纤悉必记。夜则设桌于庭,效赵阅道焚香告帝。汝母见所行不多,辄颦蹙曰:‘我前在家,相助为善,故三千之数得完;今许一万,衙中无事可行,何时得圆满乎?’夜间偶梦见一神人,余言善事难完之故,神曰:‘只减粮一节,万行俱完矣。’盖宝坻之田,每亩二分三厘七毫,余为区处,减至一分四厘六毫。委有此事,心颇疑惑。适幻余禅师自五台来,余以梦告之,且问此事宜信否?师曰:‘此心真切,即一行可当万善,况合县减粮,万民受福乎?’吾即捐俸银,令其就五台山斋僧一万而回向之。
孔公算余五十三岁有厄,余未尝祈寿,是岁竟无恙,今六十九岁矣。《书》云:‘天难谌,命靡常。’又云:‘惟命不于常’,皆非诳语。吾于是而知,凡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乃圣贤之言。若谓祸福惟天所命,则世俗之论矣。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当荣显,常作落寞想;即时当顺利,常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贫窭想;即人相爱敬,常作恐惧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学问颇优,常作浅陋想。远思扬祖宗之德,近思盖父母之愆;上思报国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济人之急,内思闲己之邪。日日知非,日日改过;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无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天下聪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业不加广者,只为‘因循’二字,耽阁一生。云谷禅师所授立命之说,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读而勉行之,毋自旷也。
改过篇
春秋诸大夫,见人言动,亿而谈其祸福,靡不验者,左国诸记可观也。大都吉凶之兆,萌乎心而动乎四体,其过于厚者常获福,过于薄者常近祸,俗眼多翳,谓有未定而不可测者。至诚合天。福之将至,观其善而必先知之矣;祸之将至,观其不善而必先知之矣。今欲获福而远祸,未论行善,先须改过。
但改过者,第一,要发耻心。思古之圣贤,与我同为丈夫,彼何以百世可师?我何以一身瓦裂?耽染尘情,私行不义,谓人不知,傲然无愧,将日沦于禽兽而不自知矣。世之可羞可耻者,莫大乎此。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以其得之则圣贤,失之则禽兽耳。此改过之要机也。
第二,要发畏心。天地在上,鬼神难欺,吾虽过在隐微,而天地鬼神,实鉴临之,重则降之百殃,轻则损其现福,吾何可以不惧?不惟是也,闲居之地,指视昭然;吾虽掩之甚密,文之甚巧,而肺肝早露,终难自欺;被人觑破,不值一文矣,乌得不懔懔?不惟是也,一息尚存,弥天之恶,犹可悔改;古人有一生作恶,临死悔悟,发一善念,遂得善终者。谓一念猛厉,足以涤百年之恶也。譬如千年幽谷,一灯才照,则千年之暗俱除;故过不论久近,惟以改为贵。但尘世无常,肉身易殒,一息不属,欲改无由矣。明则千百年,担负恶名,虽孝子慈孙,不能洗涤;幽则千百劫,沉沦狱报,虽圣贤佛菩萨,不能援引。乌得不畏?
第三,须发勇心。人不改过,多是因循退缩;吾须奋然振作,不用迟疑,不烦等待。小者如芒刺在肉,速与抉剔;大者如毒蛇啮指,速与斩除,无丝毫凝滞,此风雷之所以为益也。
具是三心,则有过斯改,如春冰遇日,何患不消乎?然人之过,有从事上改者,有从理上改者,有从心上改者;工夫不同,效验亦异。如前日杀生,今戒不杀;前日怒詈,今戒不怒;此就其事而改之者也。强制于外,其难百倍,且病根终在,东灭西生,非究竟廓然之道也。
善改过者,未禁其事,先明其理;如过在杀生,即思曰:上帝好生,物皆恋命,杀彼养己,岂能自安?且彼之杀也,既受屠割,复入鼎镬,种种痛苦,彻入骨髓;己之养也,珍膏罗列,食过即空,疏食菜羹,尽可充腹,何必戕彼之生,损己之福哉?又思血气之属,皆含灵知,既有灵知,皆我一体;纵不能躬修至德,使之尊我亲我,岂可日戕物命,使之仇我憾我于无穷也?一思及此,将有对食伤心,不能下咽者矣。如前日好怒,必思曰:人有不及,情所宜矜;悖理相干,于我何与?本无可怒者。又思天下无自是之豪杰,亦无尤人之学问;行有不得,皆己之德未修,感未至也。吾悉以自反,则谤毁之来,皆磨炼玉成之地,我将欢然受赐,何怒之有?又闻谤而不怒,虽谗焰薰天,如举火焚空,终将自息;闻谤而怒,虽巧心力辩,如春蚕作茧,自取缠绵;怒不惟无益,且有害也。其余种种过恶,皆当据理思之。此理既明,过将自止。
何谓从心而改?过有千端,惟心所造;吾心不动,过安从生?学者于好色、好名、好货、好怒,种种诸过,不必逐类寻求;但当一心为善,正念时时现前,邪念自然污染不上。如太阳当空,魍魉潜消,此精一之真传也。过由心造,亦由心改,如斩毒树,直断其根,奚必枝枝而伐,叶叶而摘哉?
大抵最上者治心,当下清净;才动即觉,觉之即无;苟未能然,须明理以遣之;又未能然,须随事以禁之;以上事而兼行下功,未为失策。执下而昧上,则拙矣。顾发愿改过,明须良朋提醒,幽须鬼神证明;一心忏悔,昼夜不懈,经一七二七,以至一月二月三月,必有效验。或觉心神恬旷,或觉智慧顿开,或处冗遝而触念皆通,或遇怨仇而回嗔作喜,或梦吐黑物,或梦往圣先贤提携接引,或梦飞步太虚,或梦幢幡宝盖,种种胜事,皆过消灭之象也。然不得执此自高,画而不进。昔蘧伯玉当二十岁时,已觉前日之非而尽改之矣。至二十一岁,乃知前之所改,未尽也;及二十二岁,回视二十一岁,犹在梦中,岁复一岁,递递改之,行年五十,而犹知四十九年之非,古人改过之学如此。吾辈身为凡流,过恶猬积,而回思往事,常若不见其有过者,心粗而眼翳也。然人之过恶深重者,亦有效验:或心神昏塞,转头即忘,或无事而常烦恼,或见君子而赧然消沮,或闻正论而不乐,或施惠而人反怨,或夜梦颠倒,甚则妄言失志,皆作孽之相也。苟一类此,即须奋发,舍旧图新,幸勿自误。
积善篇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昔颜氏将以女妻叔梁纥,而历叙其祖宗积德之长,逆知其子孙必有兴者。孔子称舜之大孝曰:‘宗庙飨之,子孙保之’,皆至论也。试以往事征之。
杨少师荣,建宁人,世以济渡为生。久雨溪涨,横流冲毁民居,溺死者顺流而下,他舟皆捞取货物,独少师曾祖及祖,惟救人,而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嗤其愚。逮少师父生,家渐裕,有神人化为道者,语之曰:‘汝祖父有阴功,子孙当贵显,宜葬某地。’遂依其所指而窆之,即今白兔坟也。后生少师,弱冠登第,位至三公,加曾祖、祖、父,如其官。子孙贵盛,至今尚多贤者。
鄞人杨自惩,初为县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时县宰严肃,偶挞一囚,血流满前,而怒犹未息,杨跪而宽解之。宰曰:‘怎奈此人,越法悖理,不由人不怒。’自惩叩首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而况怒乎?’宰为之霁颜。家甚贫,馈遗一无所取,遇囚人乏粮,常多方以济之。一日,有新囚数人待哺,家又缺米,给囚则家人无食,自顾则囚人堪悯。与其妇商之,妇曰:‘囚从何来?’曰:‘自杭而来。沿路忍饥,菜色可掬。’因撤己之米,煮粥以食囚。后生二子,长曰守陈,次曰守阯,为南北吏部侍郎;长孙为刑部侍郎,次孙为四川廉宪,又俱为名臣;今楚亭德政,亦其裔也。
昔正统间,邓茂七倡乱于福建,士民从贼者甚众。朝廷起鄞县张都宪楷南征,以计擒贼,后委布政司谢都事,搜杀东路贼党。谢求贼中党附册籍,凡不附贼者,密授以白布小旗,约兵至日,插旗门首,戒军兵无妄杀,全活万人。后谢之子迁,中状元,为宰辅;孙丕,复中探花。
莆田林氏,先世有老母好善,常作粉团施人,求取即与之,无倦色。一仙化为道人,每旦索食六七团。母日日与之,终三年如一日,乃知其诚也。因谓之曰:‘吾食汝三年粉团,何以报汝?府后有一地,葬之,子孙官爵,至一升麻子之数。’其子依所点葬之。初世即有九人登第,累代簪缨甚盛,福建有无林不开榜之谣。
冯琢庵太史之父,为邑庠生。隆冬早起赴学,路遇一人,倒卧雪中,扪之,半僵矣,遂解己绵裘衣之,且扶归救苏。梦神告之曰:‘汝救人一命,出至诚心,吾遣韩琦为汝子。’及生琢庵,遂名琦。
台州应尚书,壮年习业山中。夜鬼啸集,往往惊人,公不惧也。一夕闻鬼云:‘某妇以夫久客不归,翁姑逼其嫁人。明夜当缢死于此,吾得代矣。’公潜卖田,得银四两。即伪作其夫之书,寄银还家;其父母见书,以手迹不类,疑之。既而曰:‘书可假,银不可假,想儿无恙。’妇遂不嫁。其子后归,夫妇相保如初。公又闻鬼语曰:‘我当得代,奈此秀才坏吾事。’旁一鬼曰:‘尔何不祸之?’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阴德尚书矣,吾何得而祸之?’应公因此益自努励,善日加修,德日加厚。遇岁饥,辄捐谷以赈之;遇亲戚有急,辄委曲维持;遇有横逆,辄反躬自责,怡然顺受。子孙登科第者,今累累也。
常熟徐凤竹栻,其父素富,偶遇年荒,先捐租以为同邑之倡,又分谷以赈贫乏,夜闻鬼唱于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相续而呼,连夜不断。是岁,凤竹果举于乡。其父因而益积德,孳孳不怠,修桥修路,斋僧接众,凡有利益,无不尽心。后又闻鬼唱于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举人,直做到都堂。’凤竹官终两浙巡抚。
嘉兴屠康僖公,初为刑部主事,宿狱中,细询诸囚情状,得无辜者若干人,公不自以为功,密疏其事,以白堂官。后朝审,堂官摘其语,以讯诸囚,无不服者,释冤抑十余人。一时辇下咸颂尚书之明。公复禀曰:‘辇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岂无枉者?宜五年差一减刑官,核实而平反之。’尚书为奏,允其议。时公亦差减刑之列,梦一神告之曰:‘汝命无子,今减刑之议,深合天心,上帝赐汝三子,皆衣紫腰金。’是夕夫人有娠,后生应埙、应坤、应□,皆显官。
嘉兴包凭,字信之,其父为池阳太守,生七子,凭最少,赘平湖袁氏,与吾父往来甚厚,博学高才,累举不第,留心二氏之学。一日东游泖湖,偶至一村寺中,见观音像,淋漓露立,即解橐中得十金,授主僧,令修屋宇,僧告以功大银少,不能竣事;复取松布四匹,检箧中衣七件与之,内纻褶,系新置,其仆请已之。凭曰:‘但得菩萨无恙,吾虽裸裎何伤?’僧垂泪曰:‘舍银及衣布,犹非难事。只此一点心,如何易得?’后功完,拉老父同游,宿寺中。公梦伽蓝来谢曰:‘汝子当享世禄矣。’后子汴,孙柽芳,皆登第,作显官。
嘉善支立之父,为刑房吏,有囚无辜陷重辟,意哀之,欲求其生。囚语其妻曰:‘支公嘉意,愧无以报,明日延之下乡,汝以身事之,彼或肯用意,则我可生也。’其妻泣而听命。及至,妻自出劝酒,具告以夫意。支不听,卒为尽力平反之。囚出狱,夫妻登门叩谢曰:‘公如此厚德,晚世所稀,今无子,吾有弱女,送为箕帚妾,此则礼之可通者。’支为备礼而纳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孔目,立生高,高生禄,皆贡为学博。禄生大纶,登第。
凡此十条,所行不同,同归于善而已。
若复精而言之,则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皆当深辨。为善而不穷理,则自谓行善,岂知造业,枉费苦心,无益也。
何谓真假?昔有儒生数辈,谒中峰和尚,问曰:‘佛氏论善恶报应,如影随形。今某人善,而子孙不兴;某人恶,而家门隆盛。佛说无稽矣。’中峰云:‘凡情未涤,正眼未开,认善为恶,指恶为善,往往有之。不憾己之是非颠倒,而反怨天之报应有差乎?’众曰:‘善恶何致相反?’中峰令试言其状。一人谓:‘詈人殴人是恶;敬人礼人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一人谓:‘贪财妄取是恶,廉洁有守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众人历言其状,中峰皆谓不然。因请问,中峰告之曰:‘有益于人,是善;有益于己,是恶。有益于人,则殴人、詈人皆善也;有益于己,则敬人、礼人皆恶也。是故人之行善,利人者公,公则为真;利己者私,私则为假。又根心者真,袭迹者假;又无为而为者真,有为而为者假。皆当自考。’
何谓端曲?今人见谨愿之士,类称为善而取之,圣人则宁取狂狷。至于谨愿之士,虽一乡皆好,而必以为德之贼。是世人之善恶,分明与圣人相反。推此一端,种种取舍,无有不谬;天地鬼神之福善祸淫,皆与圣人同是非,而不与世俗同取舍。凡欲积善,决不可徇耳,目惟从心源隐微处,默默洗涤,纯是济世之心,则为端;苟有一毫媚世之心,即为曲。纯是爱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愤世之心,即为曲。纯是敬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玩世之心,即为曲。皆当细辨。
何谓阴阳?凡为善而人知之,则为阳善;为善而人不知,则为阴德。阴德天报之;阳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实不副者,多有奇祸;人之无过咎而横被恶名者,子孙往往骤发。阴阳之际微矣哉!
何谓是非?鲁国之法,鲁人有赎人臣妾于诸侯,皆受金于府,子贡赎人而不受金。孔子闻而恶之,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举事,可以移风易俗,而教道可施于百姓,非独适己之行也。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众,受金则为不廉,何以相赎乎?自今以后,不复赎人于诸侯矣。’子路拯人于溺,其人谢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自今鲁国多拯人于溺矣。’自俗眼观之,子贡不受金为优,子路之受牛为劣,孔子则取由而黜赐焉。乃知人之为善,不论现行,而论流弊;不论一时,而论久远;不论一身,而论天下。现行虽善,其流足以害人,则似善而实非也;现行虽不善,而其流足以济人,则非善而实是也。然此就一节论之耳。他如非义之义,非礼之礼,非信之信,非慈之慈,皆当抉择。
何谓偏正?昔吕文懿公,初辞相位,归故里,海内仰之,如泰山北斗。有一乡人,醉而詈之,吕公不动,谓其仆曰:‘醉者勿与较也。’闭门谢之。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狱。吕公始悔之,曰:‘使当时稍与计较,送公家责治,可以小惩而大戒。吾当时只欲存心于厚,不谓养成其恶,以至于此。’此以善心而行恶事者也。又有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如某家大富,值岁荒,穷民白昼攫粟于市;告之县,县不理,穷民愈肆,遂私执而困辱之,众始定。不然,几乱矣。故善者为正,恶者为偏,人皆知之。其以善心行恶事者,正中偏也;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偏中正也。不可不知也。
何谓半满?《易》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书》曰:‘商罪贯盈,如贮物于器。’勤而积之,则满;懈而不积,则不满。此一说也。昔有某氏女入寺,欲施而无财,止有钱二文,捐而与之。主席者亲为忏悔。及后入宫富贵,携数千金入寺舍之,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已。因问曰:‘吾前施钱二文,师亲为忏悔,今施数千金,而师不回向,何也?’曰:‘前者物虽薄,而施心甚真,非老僧亲忏,不足报德;今物虽厚,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令人代忏足矣。’此千金为半,而二文为满也。钟离授丹于吕祖,点铁为金,可以济世。吕问曰:‘终变否?’曰‘五百年后,当复本质。’吕曰:‘如此则害五百年后人矣,吾不愿为也。’曰‘修仙要积三千功行,汝此一言,三千功行已满矣。’此又一说也。又譬如以财济人,内不见己,外不见人,中不见所施之物,是谓三轮体空,是谓一心清净,则斗粟可以种无涯之德,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倘此心未忘,虽黄金万镒,福不满也。此又一说也。
何谓大小?昔卫仲达为馆职,被摄至冥司,主者命吏呈善恶二录,比至,则恶录盈庭,其善录仅如箸而已。索秤称之,则盈庭者反轻,而如箸者反重。仲达曰:‘某年未四十,安得过恶如是多乎?’曰:‘一念不正即是,不待犯也。’因问轴中所书何事,曰‘朝廷尝兴大工,修三山石桥,君上疏谏之,此疏稿也。’仲达曰:‘某虽言之,朝廷不从,于事何益,而能有如是之力?’曰‘朝廷虽不从,君之一念,已在万民。向使听从,善力更大矣。’故志在天下国家,则善虽少而大;苟在一身,虽多亦少。
何谓难易?先儒谓:克己,须从难克处克将去。夫子论为仁,亦曰‘先难’。必如江西舒翁,舍二年仅得之束修,代偿官银,而全人夫妇;与邯郸张翁,舍十年苦积之钱,代完赎银,而活人妻子。皆所谓难舍处能舍也。如镇江靳翁,虽年老无子,不忍以幼女为妾,而还之邻,此难忍处能忍也,故天之降福亦厚。凡有财有势者,其立德皆易,易而不为,是谓自暴。贫贱作福皆难,难而能为,斯可贵耳。
随缘济众,其类至繁,约言其纲,大约有十: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人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劝人爱惜物命。
何谓与人为善?昔舜在河滨,见渔者争取深潭厚泽,而老弱则渔于急流浅滩之中,恻然哀之。往而渔焉,见争者皆匿其过而不谈,见有让者,则揄扬而取法之。期年,皆以深潭厚泽相让矣。夫明哲如舜,何难出一言教众人哉?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转之,此良工苦心也。吾辈处末世,勿以己之长而盖人,勿以己之善而形人,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收敛才智,若无若虚。见人过失,且涵容而掩覆之,一则令其可改,一则令其有所顾忌而不敢纵。见人有微长可取,小善可录,翻然舍己而从之,且为艳称而广述之。凡日用间,发一言,行一事,全不为自身起念,全是为物立则,此大人天下为公之度也。
何谓爱敬存心?君子与小人,就形迹观,常易相混;惟一点存心处,则善恶悬绝,判然如黑白之相反。故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所存之心,只是爱人敬人之心。盖人有亲疏贵贱,有智愚贤不肖,万品不齐,皆吾同胞,皆吾一体,孰非当敬当爱者?爱敬众人,即是爱敬圣贤;能通众人之志,即是通圣贤之志。何者?圣贤之志,本欲斯世斯人,各得其所。吾合爱合敬,而安一世之人,即是为圣贤而安之也。
何谓成人之美?玉之在石,抵掷则瓦砾,追琢则圭璋;故凡见人行一善事,或其人志可取,而资可进,皆须诱掖而成就之。或为之奖借,或为之维持,或为白其诬而分其谤,务使之成立而后已。大抵人各恶其非类,乡人之善者少,不善者多。善人在俗,亦难自立。且豪杰铮铮,不甚修形迹,多易指摘。故善事常易败,而善人常得谤;惟仁人长者,匡直而辅翼之,其功德最宏。
何谓劝人为善?生为人类,孰无良心?世路役役,最易没溺。凡与人相处,当方便提撕,开其迷惑。譬犹长夜大梦,而令之一觉;譬犹久陷烦恼,而拔之清凉,为惠最溥。韩愈云:‘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较之与人为善,虽有形迹,然对症发药,时有奇效,不可废也。失言失人,当反吾智。
何谓救人危急?患难颠沛,人所时有。偶一遇之,当如痌瘝之在身,速为解救。或以一言伸其屈抑,或以多方济其颠连。崔子曰:‘惠不在大,赴人之急可也。’盖仁人之言哉!
何谓兴建大利?小而一乡之内,大而一邑之中,凡有利益,最宜兴建。或开渠导水,或筑堤防患,或修桥路,以便行旅,或施茶饭,以济饥渴。随缘劝导,协力兴修,勿避嫌疑,勿辞劳怨。
何谓舍财作福?释门万行,以布施为先。所谓布施者,只是舍之一字耳。达者内舍六根,外舍六尘,一切所有,无不舍者。苟未能然,先从财上布施。世人以衣食为命,故财为最重。吾从而舍之,内以破吾之悭,外以济人之急;始而勉强,终则泰然。最可以荡涤私情,袪除执吝。
何谓护持正法?法者,万世生灵之眼目也。不有正法,何以参赞天地?何以裁成万物?何以脱尘离缚?何以经世出世?故凡见圣贤庙貌,经书典籍,皆当敬重而修饬之。至于举扬正法,上报佛恩,尤当勉励。
何谓敬重尊长?家之父兄,国之君长,与凡年高德高位高识高者,皆当加意奉侍。在家而奉侍父母,使深爱婉容,柔声下气,习以成性,便是和气格天之本。出而事君,行一事,毋谓君不知而自恣也;刑一人,毋谓君不知而作威也。事君如天,古人格论,此等处最关阴德。试看忠孝之家,子孙未有不绵远而昌盛者,切须慎之。
何谓爱惜物命?凡人之所以为人者,惟此恻隐之心而已,求仁者求此,积德者积此。《周礼》‘孟春之月,牺牲毋用牝。’孟子谓‘君子远庖厨’,所以全吾恻隐之心也。故前辈有四不食之戒,谓闻杀不食,见杀不食,自养者不食,专为我杀者不食。学者未能断肉,且当从此戒之,渐渐增进,慈心愈长。不特杀生当戒,蠢动含灵,皆为物命。求丝煮茧,锄地杀虫,念衣食之由来,皆杀彼以自活。故暴殄之孽,当与杀生等。至于手所误伤,足所误践者,不知其几,皆当委曲防之。古诗云:‘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何其仁也!
善行无穷,不能殚述。由此十事,而推广之,则万德可备矣。
谦德篇
《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是故谦之一卦,六爻皆吉。《书》曰:‘满招损,谦受益。’予屡同诸公应试,每见寒士将达,必有一段谦光可掬。
辛未计偕,我嘉善同袍,凡十人,惟丁敬宇宾,年最少,极其谦虚。予告费锦坡曰:‘此兄今年必第。’费曰:‘何以见之?’予曰:‘惟谦受福。兄看十人中,有恂恂款款,不敢先人,如敬宇者乎?有恭敬顺承,小心谦畏,如敬宇者乎?有受侮不答,闻谤不辩,如敬宇者乎?人能如此,即天地鬼神,犹将佑之,岂有不发者?’及开榜,丁果中式。
丁丑在京,与冯开之同处,见其虚己敛容,大变其幼年之习。李霁岩,直谅益友,时面攻其非,但见其平怀顺受,未尝有一言相报。予告之曰:‘福有福始,祸有祸先,此心果谦,天必相之,兄今年决第矣。’已而果然。
赵裕峰光远,山东冠县人,童年举于乡,久不第。其父为嘉善三尹,随之任。慕钱明吾,而执文见之,明吾悉抹其文,赵不惟不怒,且心服而速改焉。明年,遂登第。
壬辰岁,予入觐,晤夏建所,见其人气虚意下,谦光逼人,归而告友人曰:‘凡天将发斯人也,未发其福,先发其慧。此慧一发,则浮者自实,肆者自敛。建所温良若此,天启之矣。’及开榜,果中式。
江阴张畏岩,积学工文,有声艺林。甲午南京乡试,寓一寺中,揭晓无名,大骂试官,以为眯目。时有一道者,在傍微笑,张遽移怒道者。道者曰:‘相公文必不佳。’张益怒曰:‘汝不见我文,乌知不佳?’道者曰:‘闻作文,贵心气和平,今听公骂詈,不平甚矣,文安得工?’张不觉屈服,因就而请教焉。道者曰:‘中全要命,命不该中,文虽工,无益也。须自己做个转变。’张曰:‘既是命,如何转变?’道者曰:‘造命者天,立命者我。力行善事,广积阴德,何福不可求哉?’张曰:‘我贫士,何能为?’道者曰:‘善事阴功,皆由心造,常存此心,功德无量,且如谦虚一节,并不费钱,你如何不自反,而骂试官乎?’张由此折节自持,善日加修,德日加厚。丁酉梦至一高房,得试录一册,中多缺行。问傍人曰:‘此今科试录,何多缺名?’曰:‘科第阴间三年一考较,须积德无咎者,方有名。如前所缺,皆系旧该中式,因新有薄行而去之者也。’后指一行云:‘汝三年来,持身颇慎,或当补此,幸自爱。’是科果中一百五名。
由此观之,举头三尺,决有神明,趋吉避凶,断然由我。须使我存心制行,毫不得罪于天地鬼神,而虚心屈己,使天地鬼神,时时怜我,方有受福之基。彼气盈者,必非远器,纵发亦无受用。稍有识见之士,必不忍自狭其量,而自拒其福也。况谦则受教有地,而取善无穷,尤修业者所必不可少者也。古语云:‘有志于功名者,必得功名;有志于富贵者,必得富贵。’人之有志,如树之有根,立定此志,须念念谦虚,尘尘方便,自然感动天地,而造福由我。今之求登科第者,初未尝有真志,不过一时意兴耳。兴到则求,兴阑则止。孟子曰:‘王之好乐甚,齐其庶几乎?’予于科名亦然。
俞净意公遇灶神记
明嘉靖时,江西俞公,讳都,字良臣,多才博学。十八岁为诸生,每试必高等。年及壮,家贫授徒。与同庠生十余人,结文昌社,惜字放生,戒淫杀口过,行之有年。前后应试七科,皆不中。生五子,四子病夭。其第三子,甚聪秀,左足底有双痣,夫妇宝之,八岁戏于里中,遂失去,不知所之。生四女,仅存其一。妻以哭儿女故,两目皆盲。公潦倒终年,贫窘益甚。自反无大过,惨膺天罚。年四十外,每岁腊月终,自写黄疏,祷于灶神,求其上达,如是数年,亦无报应。
至四十七岁时,除夕与瞽妻一女夜坐,举室萧然,凄凉相吊。忽闻叩门声,公秉烛视之,见一角巾皂服之士,须发半苍,长揖就坐,口称姓张,自远路而归,闻君家愁叹,特来相慰。公心异其人,执礼甚恭,因言生平读书积行,至今功名不遂,妻子不全,衣食不继,且以历焚灶疏,为张诵之,张曰:‘予知君家事久矣。君意恶太重,专务虚名,满纸怨尤,渎陈上帝,恐受罚不止此也。’公大惊曰:‘闻冥冥之中,纤善必录,予誓行善事,恪奉规条久矣,岂尽属虚名乎?’张曰:‘即如君规条中惜字一款,君之生徒与知交辈,多用书文旧册,糊窗裹物,甚至以之拭桌,且借口曰勿污,而旋焚之,君日日亲见,略不戒谕一语,但遇途间字纸,拾归付火,有何益哉?社中每月放生,君随班奔逐,因人成事,倘诸人不举,君亦浮沉而已,其实慈悲之念,并未动于中也。且君家虾蟹之类,亦登于庖,彼独非生命耶?若口过一节,君语言敏妙,谈者常倾倒于君;君彼时出口,心亦自知伤厚,但于朋谈惯熟中,随风讪笑,不能禁止,舌锋所及,怒触鬼神,阴恶之注,不知凡几。乃尤以简厚自居,吾谁欺,欺天乎?邪淫虽无实迹,君见人家美子女,必熟视之,心即摇摇不能遣,但无邪缘相凑耳。君自反身当其境,能如鲁男子乎?遂谓终身无邪色,可对天地鬼神,真妄也!此君之规条誓行者,尚然如此,何况其余?君连岁所焚之疏,悉陈于天,上帝命日游使者,察君善恶,数年无一实善可记,但于私居独处中,见君之贪念淫念,嫉妒念褊急念,高己卑人念,忆往期来念,恩仇报复念,憧憧于胸,不可纪极。此诸种种意恶固结于中,神注已多,天罚日甚,君逃祸不暇,何由祈福哉?’公惊愕惶悚,伏地流涕曰:‘君既通幽事,定系尊神,愿求救度。’张曰:‘君读书明礼,亦知慕善为乐,当其闻一善言时,不胜激劝;见一善事时,不胜鼓舞。但旋过旋忘,信根原自不深,恒性是以不固,故平生善言善行,都是敷衍浮沉,何尝有一事著实?且满腔意恶,起伏缠绵,犹欲责天美报,如种遍地荆棘,痴痴然望收嘉禾,岂不谬哉?君从今后,凡有贪淫、客气、妄想诸杂念,先具猛力,一切屏除,收拾干干净净。一个念头,只理会善一边去。若有力量能行的善事,不图报不务名,不论大小难易,实实落落耐心行去;若力量不能行的,亦要勤勤恳恳,使此善意圆满。第一要忍耐心,第二要永远心。切不可自惰,切不可自欺,久久行之,自有不测效验。君家事我,甚见虔洁,特以此意报之,速速勉持,可回天意。’言毕,即进公内室,公即起随之,至灶下,忽不见。方悟为司命之神,因焚香叩谢。即于次日元旦,拜祷天地,誓改前非,实行善事,自别其号曰‘净意道人’,志誓除诸妄也。
初行之日,杂念纷乘,非疑则惰,忽忽时日,依旧浮沉。因于家堂所供观音大士前,叩头流血,敬发誓愿:愿善念真纯,善力精进,倘有丝毫自宽,永堕地狱。每日清晨,虔诵大慈大悲尊号一百声,以祈阴相。从此一言一动,一念一时,皆如鬼神在傍,不敢欺肆。凡一切有济于人,有利于物者,不论事之巨细,身之忙闲,人之知不知,力之继不继,皆欢喜行持,委曲成就而后止。遂缘方便,广植阴功,且以敦伦勤学,守谦忍辱,与夫因果报应之言,逢人化导,惟日不足。每月晦日,即计一月所行所言者,就灶神处为疏以告之。持之既熟,动则万善相随,静则一念不起。
如是三年,年五十岁,乃万历二年,甲戌会试,张江陵为首辅。辍闱后,访于同乡,为子择师,人交口荐公,遂聘赴京师,公挈眷以行。张敬公德品,为援例入国学。万历四年丙子,附京乡试,遂登科,次年中进士。一日谒内监杨公,杨公令五子出拜,皆其觅诸四方,为己嗣以娱老者。内一子,年十六,公若熟其貌,问其籍,曰‘江右人,小时误入粮船,犹依稀记姓氏闾里。’公甚讶之,命脱左足,双痣宛然。公大呼曰:‘是我儿也!’杨亦惊愕,即送其子,随公还寓。公奔告夫人,夫人抚子大恸,血泪迸流。子亦啼,捧母之面而舐其目,其母双目复明。公悲喜交集,遂不愿为官,辞江陵回籍。张高其义,厚赠而还。公居乡,为善益力,其子娶妻,连生七子,皆育,悉嗣书香焉。公手书遇灶神,并实行改过事,以训子孙。身享康寿,八十八岁。人皆以为实行善事,回天之报云。同里后学罗祯记。
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卷下终
印光法师曰:‘观世音菩萨,誓愿宏深,寻声救苦,若遇刀兵、水、火、饥馑、虫蝗、瘟疫、旱涝、贼匪、怨家、恶兽、毒蛇、恶鬼、妖魅、怨业病、小人陷害等患难者,能发改过迁善,自利利人之心,至诚恳切念观世音,念念无间,决定得蒙慈护,不至有所危险。倘仍存不善之心,虽能称念,不过略种未来善根,不得现时感应。以佛菩萨皆是成就人之善念,绝不成就人之恶念。若不发心改过迁善,妄欲以念佛菩萨名号,冀己之恶事成就者,决无感应,切勿发此颠倒之心也。念佛最要紧,是敦伦尽分,闲邪存诚,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存好心,说好话,行好事。力能为者,认真为之;不能为者,亦当发此善心。或劝有力者为之,或见人为,发欢喜心,出赞叹语,亦属心口功德。若自不能为,见他人为,则生妒忌,便成奸恶小人心行,决定折福折寿,不得好结果也,宜痛戒之!切不可做假招子,沽名钓誉,此种心行,实为天地鬼神所共恶。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女人临产,每有苦痛不堪,数日不生或致殒命者,又有生后血崩,种种危险,及儿子有慢急惊风,种种危险者。若于将产时,至诚恳切出声朗念‘南无观世音菩萨’,不可心中默念,以默念心力小,故感应亦小。又此时用力送子出,若默念,或致闭气受病。若至诚恳切念,决定不会有苦痛难产,及产后血崩,并儿子惊风等患。纵难产之极,人已将死,教本产妇,及在旁照应者,同皆出声念观世音。家人虽在别房,亦可为念,决定不须一刻工夫,即得安然而生。外道不明理,死执恭敬一法,不知按事论理,致一班念佛老太婆,视生产为畏途,虽亲女亲媳,亦不敢去看,况敢教彼念观音乎?须知菩萨以救苦为心,临产虽裸露不净,乃出于无奈,非特意放肆者比,不但无有罪过,且令母子种大善根。此义系佛于《药师经》中所说,非我自出臆见,我不过为之提倡而已(《药师经》说药师佛誓愿功德,故令念药师佛。而观音名号,人人皆知,固不必念药师佛,而可念观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