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案本文
唐永徽三年,邑宰萧元善请牛头山法融禅师于建初寺讲大般若经,听者云集。至寂灭品,地为之震动。讲罢归山,博陵王与师问答佛法。
(缘起于现象界,法融禅师初转*轮于建初寺,讲《大般若经》,感动天地,发生大地震动,使博陵王生起与禅师论佛法心要。)
博陵王问曰:「折中消息间,实亦难安怗。自非用行人,此难终难见。」
(在任运折衷之间,实难有安顺贴适者。自己本来亦非用有为法来调伏诸心习气者,奈此困难度终于使我难见性焉。)
禅师曰:「折中欲消息,消息非难易。先观心处心,次推智中智。第三照推者,第四通无记。第五解脱名,第六等真伪。第七知法本,第八慈无为,第九遍空阴,第十云雨被。」
(在任运折衷之时,欲有些消息,并不属难易之事。但修禅宗佛道不离此十个阶段,若此十阶段没通过,即未达究竟也。)
禅师又曰:「最尽彼无觉,无明生本智。境像现三业,幻人化四衢。不住空边尽,当照有中无。不出空有内,未将空有俱。号之名折中,折中非言说。安怗无处安,用行何能决。」
(空觉圆明即无觉,无觉后依无明应缘生起本来智。修证中依境像所现之身口意业,以幻人之身依四圣谛---苦集灭道化除一切三业。行者悟空后能不住空寂,法中悟非相之相,不属有无。悟无相三昧行者,观一切法不出空有,也不执取空有之相。这种修法强名折中(任运),折中不属于言说、不落于文字。要安其心怗其意,无有可安心处,用一切有为之法,无能成办任运之事。)
博陵王又问曰:「别有一种人,善解空无相,口言定乱一。复道有中无,同证用常寂,知觉寂常用,用心会真理。复言用无用,智慧方便多,言乱与理合,如如理自如,不由识心会。既知心会非,心心复相泯。如是难知法,永劫不能知,同此用心人,法所不能化。」
(有人认为空无相者,即定与心用同一。道有中却无法可得,证体性常寂而能心用,好像善能用此心即会得真理一样。又说用即无用,智慧方便力有多门,言说心起与理事合一,理如如即能心如如,不必由识或心之别相来体会得。)
禅师曰:「别有证空者,还如前偈论。行空守寂灭,识见暂时翻。会真是心量,终知未了原。又说息心用,多智疑相似。良由性不明,求空具劳已,永劫住幽识。抱相多不知,放光便动地,于彼欲何为。」
(证空及性用,本是修行人到最后理论都能懂得,但唯一习气是否断尽?若已能断尽一切微习,却是还沉空守寂,不能有性用,这样也不对。若是有性用,但是微习不灭,总是劳形,因无法真正证得解脱知见故。)
博陵王又问曰:「前件看心者,复有罗縠难。」
(若前所说看心者,复有罗縠薄纱阻隔,看不清楚应如何?)
禅师曰:「看心有罗縠,幻心何待看。况无幻心者,从容下口难。」
(看心之时,有罗縠之障,既是幻心何必去看它。若无此幻心,遇缘要有所说时,下口也难矣。)
(二)玄祥释解
1.前言
一个开悟行者,要能明心见性,若无过来人指导,极易迷失方向。有时行者虽非迷失方向,但对于佛性的认知,好像没有办法拿得准,又会花费很长的时间在寻寻觅觅间。若此时无有善知识指引,会花很长的时间在修行上;甚或能自行深入经藏、古籍中寻找出个道理,也是会很浪费时间的。
初开悟的行者,当素法身活起,本来心与识是有所分别,但因认识不清,所以不知妄心与真识之分别在于何处。若能以古德所教言,以「执杖牧牛」方法行之,不让心与识产生混淆,最后倒也能得个休歇处。此时始知以前是没有走错冤枉路,更没有迷失掉。
但当行者悟得空时,对于佛性的起用,可能还是会有彷徨无依之感。因「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只得靠自己福德去遇缘学习,始能认知佛性本来面目。这也就是古僧大德留言虽简约,但却有些蜘丝马迹可寻。
行者欲得个中消息,均在心识的折冲任运间。当心能起灵觉之时,更是要用智慧之时机。能用智能来观灵觉所得之消息,且能不受其左右或影响,这也就是般若智慧,可言智中智。知一切法不能离诸相,那也能用方便法门,达了法性空,一得空性即是得智慧。要能了法性空,当推心不起善恶念想,有善恶分别想即不能通无记性。若能真的得善恶无分别想,就名解脱知见。
2.释题
本公案名为「成佛次第」,世间禅定中不管色界、无色界天,修行者都有其次第来遵循。当然要认识佛性,要能明心见性,也要有次第来遵照悟知。正如法融禅师所言,佛禅之行者在心的任运中,要依此过程来成佛道,达即心即佛之境地。渠曰:「首先观心处心,次推智中智。第三照推者,第四通无记。第五解脱名,第六等真伪。第七知法本,第八慈无为,第九遍空阴,第十云雨被。」
当行者第一阶段得解脱知见后,如何来分辨自然性应缘起法之现象,或者是五蕴非自然性起法相应者。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遇缘应缘是真,无缘起法是为伪,行者能善分别心的真伪,且能以平等法观之,当能知一切法之根本。本立则心能入无为境,处无境能起大慈心。行者于行菩萨道中,徧学一切法、一切智、道相智,总是要把五蕴根身与心法等都空除。若真也能达到此境界,行者心中之法云自能现起,徧泽一切众生,雨大法雨。
3.语体文解
唐永徽三年,邑宰萧元善请牛头山法融禅师于建初寺讲大般若经,听者云集。至寂灭品,地为之震动。讲罢归山,博陵王与师问答佛法。
唐朝太宗的继承人唐高宗,其即位的最初六年年号名为永徽,后来改年号为显庆,高宗共在位卅四年(公元六五○~六八三年)。在高宗永徽三年时,官拜邑宰的萧元善先生,请牛头山法融禅师,在建初寺讲《大般若经》,临寺听众非常之多。当法融禅师讲到《大般若经》的寂灭品时,大地曾为之震动。法融禅师讲完经后,即回归到牛头山。时有五王之一的博陵王崔玄暐先生,与法融禅师请问佛法。博陵王者即是唐中宗被武则天废位后能重新复位时的五功臣之一,贬武拥李之主流。中宗复位后,对五位反武则天得呈之大臣们,不得不加以封官赏赐,因此封为首的张柬之为汉阳王,其它封桓彦范为扶阳王、袁恕已为南阳王、敬晖为平阳王、崔玄暐为博陵王。
按语说:「缘起于现象界,法融禅师初转*轮于建初寺,讲《大般若经》,感动天地,发生大地震动之象,使博陵王生起与禅师论佛法心要。」本公案缘起于现象界,说明本公案的缘起,乃因法融禅师于建初寺讲《大般若经》,感动天地,讲至寂灭品时,大地为之震动。此现象促使博陵王,想更进一步向法融禅师请益佛法。
博陵王问曰:「折中消息间,实亦难安怗。自非用行人,此难终难见。」
按语说:「在任运折衷之间,实难有安顺贴适者。自己本来亦非用有为法来调伏诸心习气者,奈此困难度终于使我难见性焉。」
博陵王崔玄暐先生开头即问法融禅师说,在修行有点境况、消息时,欲安此心难免要有些折衷,也实在很难能达到此心能安顺贴适。我自己认为不是用有为法来调伏心病的人,但还是非常地困难到能够见自本性,这样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个开悟的行者,色身已破,五根应缘仅止于五识了知其尘境的功能,而能不加第六意根于分别想进入境中。虽能执杖牧牛,做到这样子的情况。但另外却还有第七意识、第八意识的功能相继出现。在此觉知与妄执之间,行者是很难去取得一平衡点,如何明心见性?
所以行者至此阶段,要能悟得空,还是有得折腾的,但行者在心的任运间,是以无为法为首要法门,不用一法守真空才能脱黏,若以一法治一法还是第二层次的法门。而无为法还当以忍辱波罗蜜多为究竟,万法中以忍字诀,当能克服一切坚固妄执性。
禅师曰:「折中欲消息,消息非难易。先观心处心,次推智中智。第三照推者,第四通无记。第五解脱名,第六等真伪。第七知法本,第八慈无为,第九遍空阴,第十云雨被。」
按语说:「在任运折衷之时,欲有些消息,并不属难易之事。但修禅宗佛道不离此十个阶段,若此十阶段没通过,即未达究竟也。」
一个开悟的行者,才是真正要修心的时候,也就是所谓实修的开始。到底此时行者要如何来折衷任运此心,古僧大德讲要像「执杖牧牛」一样,随时依面境所缘观照此心的反应,此反应分觉知与习气相应两部份。依法融禅师所言,修心过程有如下十种情况。
行者首先应观心所处之心境,次推展运用智慧中之智慧,三者当回光反照前能推展智慧者为何,四则不住善恶通达无记性,五者了解解脱之知见,六入真伪等观不加以分别,七者了知诸法本来之空,第八悟入大慈无为之境,九者证入五蕴皆空,最后能雨诸法云由心生一切法。详细说明十个修行次第于下:
以上禅师所言,都是保护任运中所必须经历的路程,若是修行过程中漏掉哪一段,即是不究竟,这是我们佛弟子所要认知的。
禅师又曰:「最尽彼无觉,无明生本智。境像现三业,幻人化四衢。不住空边尽,当照有中无。不出空有内,未将空有俱。号之名折中,折中非言说。安怗无处安,用行何能决。」
接着禅师又继续说:「当行者修证到心性合一,此能觉知的心已没有了,本来善于觉知一切人事物的灵知、灵觉,修证到此阶段,应是达到最后无所觉了。在此无所觉中,还是有一心会应缘起法,还是会有分别境,此即所谓的后得智,依此后得智得生起菩提根本智慧。我们面对日常生活的人事物,现起身、口、意三业幻化成人形,我们对此三业要如何来化除,当依靠四衢道(四圣谛)---苦集灭道。行者悟道谛后应不尽住于空境,当鉴照于诸有相中之空,从理地去观无相,即能悟有法无主的意境。行者当知不出入于空与有相中,亦不俱有空无之见,如此终将得所谓空觉圆明。如此修行、保护、任运是谓折中,故所谓折中,非落于言说,定要有实证。如果行者欲使心境安怗妥顺,实无有一处可安其心,用种种有为之法来解决,终不可得也。总结一句话,无明生本智,无明心即菩提心,当心应缘生起法相时,若能不住一法,即是解脱。若还有一法可用,怎能解决一切法呢!」
按语说:「空觉圆明即无觉,无觉后依无明应缘生起本来智。修证中依境像所现之身口意业,以幻人之身依四圣谛---苦集灭道化除一切三业。行者悟空后能不住空寂,法中悟非相之相,不属有无。悟无相三昧行者,观一切法不出空有,也不执取空有之相。这种修法强名折中(任运),折中不属于言说、不落于文字。要安其心怗其意,无有可安心处,用一切有为之法,无能成办任运之事。」
博陵王又问曰:「别有一种人,善解空无相,口言定乱一。复道有中无,同证用常寂,知觉寂常用,用心会真理。复言用无用,智慧方便多,言乱与理合,如如理自如,不由识心会。既知心会非,心心复相泯。如是难知法,永劫不能知,同此用心人,法所不能化。」
另外有一种人,善能解释空、无相等名词与境界,嘴巴常说定与心起心灭是出自一门。又说是有其所谓的道,但其道中却无可有言说、心法,这样才能证得体用与空体之常与寂,此等行者常知道所谓觉寂但因寂才能常用它。又复说:当用之时,确无所谓用不用此心,因个中智慧门与方便门很多,当有所言说似心起乱意,但与理地无有不相容。他们并说,体能如如,理事自也如如、无碍,不必由识或心间去理会得。既然能知心起本属于非、错误的,但前心又被后起的心所泯灭,何必在意这些心起心灭呢?像这种说法的行者,应难知真正什么才是佛法,我看久远劫中都不能悟知。像有些人也执着这种理论的人,是否不能用佛法才化导他们呢?
按语说:「有人认为空无相者,即定与心用同一。道有中却无法可得,证体性常寂而能心用,好像善能用此心即会得真理一样。又说用即无用,智慧方便力有多门,言说心起与理事合一,理如如即能心如如,不必由识或心之别相来体会得。」
禅师曰:「别有证空者,还如前偈论。行空守寂灭,识见暂时翻。会真是心量,终知未了原。又说息心用,多智疑相似。良由性不明,求空具劳已,永劫住幽识。抱相多不知,放光便动地,于彼欲何为。」
另一种证空者,还是以前面所说偈论为主。住空守寂灭之行者,以为一切识与见暂时翻现而已。如果仅能体会真心量用,但因微习尚存,终未见其真性,故此行者说是未了原。又说不用其心,疑似能产生诸多的智慧。此均因不明了本性者,求空本已具劳形,此等人久远劫中常守住幽闲之识,抱持种种相时,尚不知佛性是什么,但能知佛性及能放光随之而地动,像有此境界了,他又要再修些甚么?
这里要强调的是住空守寂是不究竟,但若是没断除心习、毛病,一味地说真空性用,自在如如,就怕有朝一日,业缘来时不能自持,而随业流转。所以内守一幽闲之识,不能起性之用,也是不好。但永守空寂,不让佛性起性用,也是落于空执。行者要如何来做呢?放纵心意识太松,可能又患心浮意乱。严守空寂,遇缘能灵光闪闪而不迷失,可能是比较真实的法门。
按语说:「证空及性用,本是修行人到最后理论都能懂得,但唯一习气是否断尽?若已能断尽一切微习,却是还沉空守寂,不能有性用,这样也不对。若是有性用,但是微习不灭,总是劳形,因无法真正证得解脱知见故。」
博陵王又问曰:「前件看心者,复有罗縠难。」
博陵王又问说,像前面所说者,虽能理解空寂与心用,也能观照其心,这样还有罗縠薄纱阻隔吗?按语说:「若前所说看心者,复有罗縠薄纱阻隔,看不清楚应如何?」
禅师曰:「看心有罗縠,幻心何待看。况无幻心者,从容下口难。」
当行者能以觉知心观照此妄心时,因是妄心故不必要去观它,观不观其实是无所谓,就怕您不知是幻心,会以余习与它相应,这样就要好好观照它。若一行者已能证得心空余习灭,住于空寂中,此时遇缘要说个话,语言总是缓慢而出,是有点困难的样子。修禅的人以心用为主,若有言说也是慢吞吞地,这与心住空寂有关。若有人说悟得性空,讲话却像连珠炮,这就有问题了!
按语说:「看心之时,有罗縠之障,既是幻心何必去看它。若无此幻心,遇缘要有所说时,下口也难矣。」
( 2004 年 4 月 5 日 撰于 法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