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园林
--罗布林卡
桑吉扎西
罗布林卡,意为“宝贝园林”,位于拉萨西郊约三公里处的拉萨河畔,始建于1755年。全园面积约36万平方米。这里树木葱郁,花卉繁多,景色秀丽,是历史上达赖喇嘛专用的园林。历经约200多年的历史,其整体建筑、生态环境基本完好,集中体现了藏族园林、建筑、绘画、雕塑等方面的建筑成就与艺术风格。同时,也体现出汉族建筑文化对藏族园林艺术的鲜明影响,是一处独特的集园林建筑、宫廷建筑、寺院建筑为一体的别墅式园林,是西藏历史上规模最大、营造时间最长,建筑艺术最精美的历史文化及园林遗产。
传说,罗布林卡未修建之前,这里柳棘丛生,灌木浓荫,水草丰美,野兽出没,人称“拉瓦采”,意思是“灌木丛林”。拉萨河古道从这里流经,形成了众多的水塘,浇灌了丰沃的草地和灌木丛林,水草丰美,风景秀丽。
相传,五世达赖喇嘛执政期间,就喜欢常来这里搭起帐篷,小栖数日,避暑消夏。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在哲蚌寺学经期间,也常来这里沐浴、纳凉。据说,丛林中的一眼清泉治好了他的病,从此“拉瓦采”身名远播。
由于,七世达赖喇嘛十分喜欢这里清凉幽静的自然环境。所以,当时的清朝驻藏大臣便搭设了一些帐篷,以供达赖休息和诵经之用,这就是“乌尧颇章”,意思是“帐篷宫”,也就是罗布林卡的前身。后来七世达赖在“乌尧颇章”东侧,修建了一座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三层宫殿“格桑颇章”,并取名“罗布林卡”。
七世达赖喇嘛晚年时,奏请清世宗皇帝批准,允许他每年夏季在格桑颇章处理政务。从此,罗布林卡逐渐由休闲疗养之地演变为处理政教事务的夏宫。此后的历辈达赖也遵从了七世达赖的定制,均在每年的藏历三月十八日从布达拉宫移居罗布林卡,处理政教事务,举行庆典,消夏避暑,享受布达拉宫以外的轻松生活。直到十月底再迁回布达拉宫。因此,罗布林卡也被称为是“夏宫”。此外,亲政之前的达赖喇嘛则常年在这里学修佛经,聆听上师的教诲。
1781年,八世达赖喇嘛降白嘉措执政时期,这位活佛也像他的前世一样,醉心于在风景优美,环境幽静的罗布林卡静坐禅修。他着力推进了罗布林卡的设计与扩建。在他执政间,增建了格桑颇章后苑的辩经台、鲁康奴(西龙王宫)、措吉颇章(湖心宫)、珠增颇章(持舟殿)以及宫墙。与此同时,还在园内大量种植了各类花草树木,使得罗布林卡初具园林规模,由此奠定了后来人工造园的良好基础。
然而,初具规模的罗布林卡在九世和十二世达赖喇嘛执政的近70多年中,并没有增加新的宫殿和寺院建筑,只对其进行了一些修整。
直到二十世纪初期,十三世达赖喇嘛土登嘉措(1876—1933)执政时,罗布林卡才得以进行较大规模的维修与扩建。1908年,五世达赖进京朝觐,得以游览了北京皇家宫苑,这对日后罗布林卡的扩建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在他执政期间,首先完善了格桑颇章和措吉颇章两个景区的营造,其后,他又指令规划兴建了著名的“金色颇章”(宠幸宫)、“格桑德奇颇章”(贤劫福旋宫)和其他附属建筑。据说,全园的围墙也是这一时期最后完成的。1930年,五世达赖又指令修建了“其美曲结颇章”。1933年十三世达赖喇嘛圆寂该宫殿。
1954年至1956年,由中央人民政府出资,十四世达赖喇嘛耽增嘉措在措吉颇章景区之北,由藏族设计师车仁·晋美松赞旺布设计并主持施工,修建了近代藏式建筑的杰出代表作“达旦明久颇章”,意思是“佛法永住”。
至此,完成了罗布林卡上至十八世纪,下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200多年间不断修建、扩建、完善的漫长历史。
罗布林卡,由“格桑颇章”、“措吉颇章”、“金色颇章”、“夏布典拉康”和“达旦明久颇章”等五个不同景区的宫殿建筑所组成,占地36公顷,大小房间400多套间。每个建筑群又分为宫区、宫前区和林区三个主要部分。以格桑颇章为主体的建筑群,位于第二重围墙内南院的东南部。以措吉颇章(湖心亭)为主体的建筑群,位于格桑颇章西北约120米处,是罗布林卡中最美丽的景区。以金色颇章为主体的建筑群,位于罗布林卡西部。各组建筑均以木、石为主要材料建成,规划整齐,具有明显的藏式建筑风格。
格桑颇章区是园内最早修建的建筑,也是历代达赖喇嘛修习佛法的房间。整个建筑群包括:“乌尧颇章”、“格桑颇章”、“曲扎”、“曲然”、“康松司伦”等。各个殿堂绘有大量精美的佛教壁画。“康松司伦”建筑为二层厅台建筑覆汉式金顶,这里是历达赖喇嘛观看藏戏的地方。
“措吉颇章”区建筑包括:“措喜颇章”(湖心宫)、“鲁康”(龙王亭)、“鲁康厦”(东龙王亭)、“仲增颇章”、休息室等建筑。“鲁康”殿是过去西藏噶厦政府每年进行祭祀龙王、卜挂吉凶的地方。
“金色颇章”区建筑包括:“格桑德吉宫”、“曲敏确杰宫”等建筑。金色颇章修建于1922年,它是十三世达赖专用的宫殿。该殿是一座庭院式藏式风格的建筑,主殿高三层,金描彩绘,殿顶为镏金*轮、经幢等装饰,极其富丽堂皇,是罗布林卡三大宫殿之一。底层日光殿是十三世达赖每日朝政的大殿,也是举行庆典、法会、会见贵宾个举行宗教礼仪的场所。每年琼久节时,哲蚌寺、色拉寺的喇嘛分别于藏历七月三十日、八月初一来此专为达赖喇嘛诵念祝寿经。并在达赖的主持下举行辩经法会和考格西学位。同时,在“波罗密多经”法会时接受达赖的摸顶赐福。
自七世达赖喇嘛创建乌尧颇章后,罗布林卡便成为历代达赖喇嘛长期生活居住的地方。与此同时,西藏地方政府的各主要办事机构也迁移到罗布林卡办公。由此,罗布林卡也逐渐成为西藏“政教合一”政权的重要活动场所之一。与著名的布达拉宫和大昭寺一样,对西藏的历史和社会文化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故而,园内也收藏了大量珍贵的历史文献,约二万多件。其中有不少是中央政府御赐之物,包括历代诏书、封印、书信等。尤其值得一提是,园内珍藏有吐蕃时期松赞干布的头盔,唐文成公主进藏时所带的乐器、吐蕃高僧抄写在桦树皮上的梵文佛经、贝叶经、元代国师玉印、明代灌顶国师阐化王印、清政府所造金本巴瓶、清政府颁发给十一世达赖喇嘛的金册,民国政府颁发给十三世达赖喇嘛的玉册等等,是研究元、明、清、民国时期藏汉政治文化关系珍贵的文物。
每年雪顿节期间,罗布林卡即刻成了拉萨市民最喜欢聚会游乐的地方。藏戏,使得这个平日清净、安宁的达赖夏宫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节日与戏剧的结合,不但给过去的达赖喇嘛,高官显贵,也给拉萨的市民百姓增添了吉祥欢快的喜庆气氛。
起初,藏戏并不在罗布林卡演出,而在哲蚌寺。五世达赖喇嘛移居布达拉宫后,噶厦政府都要在雪顿节的第二天,组织藏戏团在布达拉宫专门为达赖表演。十八世纪后,随着罗布林卡的兴建,藏戏演出的地点也随之转移到了罗布林卡。
罗布林卡康松司伦(威镇三界阁)前的藏戏广场,可谓见证了200多年来藏戏的发展与演变。达赖喇嘛就是这里观赏来自全藏区最好的藏戏团表演八大传统藏戏的。
作为藏族园林代表的罗布林卡,在整个林苑的营造上也同样流溢出鲜明的宗教文化气息,园中的大小殿堂几乎都绘制有大量的壁画作品。藏传佛教壁画艺术的美学观念、艺术技法、以及汉、尼泊尔等地的绘画风格都在此得到了吸收、融合与创新,生动地展示了藏族绘画艺术悠久的历史和不朽的魅力。
例如,十三世达赖喇嘛时期营造的新宫(达旦明久颇章)绘制有大型壁画301幅,这些壁画上自神话时代藏族的起源,吐蕃王朝的兴亡,藏传佛教后弘期,噶当、噶举、萨迦等教派的兴起。中到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大师的宗教改革,一世达赖根登竹巴的出世,十三世达赖赴京觐见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下至西藏和平解放,毛泽东主席接见十四世达赖丹增嘉措,上下数千年西藏的重大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这些题材广泛、内容丰富的壁画作品为研究藏族的历史和藏汉关系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视觉资料。
新宫北殿西侧经堂内的“释迦牟尼与八大弟子图”,气势恢弘,光彩照人。释迦牟尼佛结跏趺坐画面的中心,手持说法印,慈眉善目,静如止水。八大弟子虔诚恭敬,形象逼真。显示出一种高贵单纯,静默悠远的禅思与意境。
整个画面构图严谨、线条流畅、色彩艳丽,大气磅礴。壁画与门厅、窗、廊的装饰也协调统一,明快舒朗,具有独特的地域风情与民族风格,使得室内的壁画装饰与室外的园林风景,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充分展示了藏民族独特而鲜明的审美文化情调。
植物与花卉,在罗布林卡的造园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这不仅是西藏独特的高原气候所要求,也体现了藏族人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民族性格。罗布林卡的绿化,早期属于草木花卉的自然生长。十八世纪后,开始人工栽培造园。因而,园内花草树木的布局和栽培,也颇具匠心。在占地面积约为360万平方米园内,园中的绿地覆盖面积达全园总面积的83/0,各类植物大约在162余种以上。其中有:属于国家一、二级保护树种的喜马拉雅巨柏、雪松、大果圆柏、文冠果、热带植物箭竹、合欢。稀有花种——八仙花等。不仅有青藏高原常见和独特的花草树木,也有来自喜马拉雅山南北麓等地的奇花异草,还有不少是从内地移植或从尼泊尔、印度等国外引进的名贵花卉,堪称为高原植物的荟萃之园。
罗布林卡景观花木的选择,也受到了传统佛教思想的影响,带有鲜明的地方与民族特色。例如,罗布林卡园内的树木,以柏树为尊,因为佛祖释迦牟尼及弟子们曾以“柏子充饥”。同时,柏树又具有长寿、永恒的象征意义。又如,罗布林卡的湖中,种植有不同种类的莲花,她象征了佛教的圣洁与纯净,让人们情不自禁地想起莲花手观音和莲花生大师来。再者,因尊贵的达赖喇嘛传说是观音菩萨的化身,因而,罗布林卡中无不有弥漫着莲花的清香与妙丽。
或许,伟大的五世达赖喇嘛开了个好头、后来的七世、八世等,尤其是十三世达赖喇嘛都非常喜欢观赏或种植花草树木。在布达拉宫平日繁重的政教事务中,他们难有多的时间放松自己的身心,而在移居夏宫罗布林卡时,他们便有更多的时间,亲近大地,聆听自然,观赏花草,尽情地感受园林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每一个动物、每一个生灵,或许都化成了他们沉思生命与轮回的一种途径与方式。
作为罗布林卡整个园区有机组成的动物园,占地面积4000平方米,也颇具浓郁的高原特色。在这里,饲养着14种,130头(只、匹)不同的珍禽动物,不少是青藏高原珍贵的野生动物,如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马熊、梅花鹿、白唇鹿、斑头雁等。无不体现出作为游牧民族后代的藏族人对野生动物的钟情与喜爱。
与明清时期的汉族园林相比,远在青藏高原的藏族园林,它没有汉族文人墨客们执意精心雕琢的人工气象,他不营造假山、假石,园内也不用堆土成山,他随心地追随“地势自有高低”的自然法则。
从罗布林卡金色颇章的屋顶,或是明亮宽敞的窗户望去,在蓝天白云的辉映下,远处是公布日神山,近处拉萨河蜿蜒而过,远山近水,皆收眼底。园内绿树葱郁,与周围的群山浑然一体。
如果说建筑的美,在于建筑物与环境的完美协调与统一的话。那么,在藏族人建筑意识里,始终包含有这样一种艺术观念,即完美的建筑“应该是天然而成”。
当然,罗布林卡的营造也吸纳、融合了汉族等其他民族宫殿建筑、园林建筑的诸多建筑手法和营造技术,尤其是汉地园林建筑的布局和局部处理手法。例如,由八世达赖喇嘛主持营造的措吉颇章,便是一座典型的藏汉结合的园林建筑。
湖心宫平面为一长条形水池,但在这个大水池之内,又南北分为三个方形小岛,在岛的周围和池塘绕以石栏杆,颇似汉地古典园林中“一池三岛”的布局方式。水池中造有湖心宫和西龙王宫,通过跨水石桥既相连接两宫,又可从中心岛通达两岸,体现了汉式园林小桥流水的意境。湖心宫南侧一个小岛则孤立于池中,岛上只种植一些树木以保持其自然生长的野趣,这与北京颐和园南胡中的皇阜墩类似。
湖心宫的屋顶采用了歇山式,黄琉璃瓦屋面。其建筑细部,如青灰大理石雕刻的栏板、望柱、木雕的门窗、隔扇、以及彩绘几乎都使用了汉族的传统营造手法。湖心宫北面的西龙王宫是汉、藏风格的混合结构,在攒尖屋顶的下部采用了汉式的斗拱结构,屋顶飞檐翘角,汉藏建筑艺术在此结合的巧妙而自然。
由于,罗布林卡是历代达赖喇嘛的夏宫,因而它的建筑装饰标准也与布达拉宫相同。尤其是各个宫殿屋顶的装饰上尤为讲究。诸如金色颇章、威震三界阁、达旦明久颇章等都采用了镏金的屋顶,这种镏金屋顶多用于西藏宫殿和寺院的主要殿堂,被称为“金顶”。这些装饰无不象征了佛教的思想与教义。诸如金鹿、*轮、灵兽、胜利幢、胜利幡、金瓦等,极具强烈的装饰艺术效果。而建筑的檐墙采用降红色的藏族传统建筑材料边玛草,它是宫殿建筑色彩的象征。
罗布林卡的门廊装饰取消了传统的大鹏和狮子等猛兽图案,梁柱与雀替都采用了精美的木雕装饰。从而消解了严肃沉重的宗教氛围,随即变的亲切、明快、自然。
罗布林卡的内部装饰也深受多民族、尤其是汉文化的影响。诸如:金色颇章达赖佛座的靠背图案,显赫地绘制着“寿”字,“双凤图”,“福禄、喜、寿图”和 “双龙图”。这些典型的汉族传统图案,也成了近代藏族寺院晚期装饰的一大特点。罗布林卡的隔窗木雕装饰,更是别有情趣,汉族道教中崇拜的“八仙过海”也到了青藏高原,让我们感到这些远离汉地故乡的仙人们,也被藏族人奉为神灵,装饰在达赖喇嘛夏宫的窗面上,与那些雪域之地的高僧大德们遥相互映,似乎让我们觉得在这个神圣的空间中,一切都是那么平等友好,而他们,就象法兄道兄一样,不分佛道,亲如一家。
据载,十三世达赖为了扩建罗布林卡曾专派艺人去北京学习各种建筑技术和营造工艺。由此,不难看出该殿隔扇,窗棂的形式和纹饰,雕镂等,基本上采用了汉地的处理手法。以金色颇章最为典型,其宫内的隔扇,窗棂吸收了内地园林取景的手法,各扇彼此不同,极尽变化之妙,有些颇章的窗口被处理成汉式的图形窗口,这如汉地园林的取景,同是一个大风景,但从不同的窗口,不同的角度望去,却能欣赏到不同的美景,真可谓把握了汉地园林艺术取景、借景的妙趣。
虽然,罗布林卡受到了清代皇家园林的影响,但她更多地表现出了浓郁的高原雪域之风。
若将罗布林卡与布达拉宫、大昭寺相比较的话,不难看出,它们既共同传承了藏传佛教的文化精神,其建筑与功能,又因地制宜独具风格。布达拉宫,集中体现了“政教合一”的神圣权利。它依山而建、气势巍峨,表现了它在西藏政治文化生活中不可替代的象征作用。位于八廓街繁华闹市中心的大昭寺,与布达拉宫东西相望,它体现了佛教与寻常百姓生活密不可分的信仰关系。而罗布林卡建造在布达拉宫以西,风景秀丽、环境幽静的灌木林中,充满了浓郁的田园牧歌般生活气息,则更多地反映出人与花草、人与动物,人与自然之间“天地同根、万物一体”、“和合共生”的自然观念与园林情趣。
的确,罗布林卡是一座集园林建筑、宫殿建筑、寺院建筑、高原动植物、历史文物、民族艺术等于一体的多学科、多门类的博物馆,它向人们展示了西藏独有的自然、历史、人文等风貌,具有极高的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等的研究价值,是全人类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值得永久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