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死刑犯的忏悔录
林同学
古有明训:聪明反被聪明误。从踏出社会的第一步,这条不归之路,就深深地刻上了我的脚印。每当午夜梦回时,往昔种种尽映在眼前,而使我百感交集。今天,我能在心情安宁之下,去面对社会及接受法律制裁,首先我应该感谢的是佛法的力量以及所里长官给我的机会。
囚禁在屏东看守所的,都是一群失落的人。这里正是社会上另一个缩影——无助的、后悔的,种种形式犯法的同学很多。但有一些情景,实在使我觉得好奇。所里每天早晚静坐课时,同学们为什么能拿著念珠念佛?为什么能个个心境豁达?为什么在眼神中、能那么有信念?之后,才了解是佛陀无量慈悲的教化、改造了他们。使得原本浮躁不安的心、慢慢的归于平静;偏激仇恨的心、渐趋于净化。原先,内心还不禁地怀疑:这些囹圄中都是一群平日沉沦在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人,都是宁愿自甘堕落的人,佛法真能让这群人深入经藏力行遗教吗?世尊说的话真有那么大的力量吗?有。它不但能让受刑人肯定,还能让他们明善恶知因果,从生活中老老实实念佛,以消除宿业。
于屏所过了两百多个日子,有幸在各级长官的教诲和带领之下,认识了佛教,亲近了佛法,了解到佛说的因果轮回就印证在自己身上。如今,有了佛法作依归,使我不再迷惘,不再贪恋,而能彻底地认清自己。今生,能在佛陀座下,让弟子虔诚的皈依佛、法、僧三宝,更于佛前发露忏悔,信守五戒,诚修十善,终生素食,内心感到无比的解脱与自在。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心情没有这么平静过。在此,非常感谢佛的大慈大悲!
再过一段日子,就要接受审判,也将离开屏东看守所,但是内心的感受,还真希望如同与诸位善知识一起生活、一起共修一般。您们的教诲,弟子铭记在心。不管日后在所内或发监执行,或有幸能回到社会(没判死刑),弟子一定护持佛法,终于一生,才不辜负您们的教导。言至此:再一次的谢谢您们。并祝——法喜充满、佛光普照。
以下是弟子于发露以前的生活经历:在我六岁以前,看遍全省不下十数家有名的命相馆,少说也有七八位。每位算命先生都说:‘这孩子长大只有两条路,不是法官(检察官),就是做医生。命相显示,错不了。'我想,算命先生各住南北,不可能同一时段连络,不可能都认识,更不可能联手骗一位来算命的客户。因此,内心深处蛮有自信地告诉自己,将来不论天灾地变,是福是祸,我定要当医生或当法官。因为在求学时,大大小小的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名,全校前三名。但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只因在孩童(国小三年级)游戏时,推倒一位有钱人家的儿子,身上只是一点擦伤,就被他母亲告到家父面前来了,爸爸也当场打了我一顿。原因是家境清寒的我们,不该和有钱人(开宾士车)玩在一起。难道我家清苦没钱也错了吗?至今,我从不曾错怪爸爸,还更加体会爸爸的爱心。但我恨透了有钱人。也因为我小小年纪受到如此的创伤,而种下了恶因,奠定了日后的恶果,也不再是当年梦想的医生法官了。从此以后,每天到学校上课,就靠著自身的小聪明,向同年级的学生诈骗钱财,一直到五年级。心里总是想,口袋的钱一天有一天没有也不是办法。花钱时,总是不太顺手,于是又开始向同学收取保护费,在校园里充当老大,带著一票兄弟,专找有钱人家子弟拿钱。记得在民国六十五年至六十六年之间,专门针对两位同学,只要他们有上课,就得拿出五十元给我,一直到我国小毕业。如今,这两位同学的姓名,仍记得清清楚楚,女同学姓黄,男同学姓廖,名字就不便提了。
国小毕业后,原本该进入该区的瑞丰国中,但瑞丰国中的校长知道我读国小时那么的恶劣,于是在开学的第一天,也就是新生训练的当天,登台就说:‘新生同学林,你的行为我早有耳闻,请你的家长在一个礼拜内,到校办理转学,本校绝不收你这位学生。'当时的我,并不认为有何可耻,倒想,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结果就转到苓雅区的苓雅国中,那是一所很棒的学校。因我伯父在该校任职音乐老师,有了这层关系,一进校就是最好的升学班,那知种种的测考,老是最后一名。心理总是认为对手太强,而不是自己太烂。才读半学期,下半年就被转到牛头班去了。也好,反正读好班连个玩伴也没有,憋得我还真难受呢!来到牛头班后,马上就找了几位知心朋友(好兄弟),作我的跟班。单靠我的聪明与胆识,一瞬间鹤立鸡群,又以旁门邪道的手法,向富家子弟诈取钱财,更进军三年级的同学。如此混到二年级上学期,因打架被校方发布通告我留校察看。谁不知道留校察看的人,绝不能再有违纪或小过,不然准被勒令退学。无知的我,扯下通告,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学校。到今天三十岁了,我连国中都没毕业,还想当医生,真是悲哀啊!
在校期间带刀上课,打群架,杀训导主任,玩女人,样样都来。实因当年只是醉心于不义之财,钱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离开校园后也不敢回家,就住到同学家里去,因他哥哥的关系,介绍我认识了贩卖‘速赐康'的集团。刚开始只是把风,生活了两个多月,有了本钱,就自己下去卖,不久被抓。因未满十八岁,被判‘保护管束'。回来后,变本加厉,不再自己卖,就直接做起中盘商,再次被抓,又是保护管束。我想,法院再怎么判,总不出二个月就能再回到社会。法律当时对我而言,并没有吓阻作用。于是在民国六十九年又再度做起‘速赐康'的大盘商,还是被抓,结果出不来了。验血报告证明,虽没注射过速赐康,但被查缉到的数量太多,终被法院宣判贩卖成立,感化教育一期为三年,若表现好者,得提报假释。我服刑于高雄少年辅育院,这次关了我一年十个月。民国七十一年出来后,知道速赐康碰不得,于是我离开了毒区,只身到台北朋友家,学麻将和十三支的老千手法,再回高雄搞赌场抽头,一直到七十四年当兵为止。这两年确实赚了不少钱,却尽数花在霓虹灯下,的确是得不偿失!
去到军中当兵,没钱花用,也不知严明的军纪法律比刑法还重,但贪念促使我认钱不认人。自认聪明的我,怪招层出不穷,为了钱,恐吓连上同志,结果打了排长、班长和阿兵哥。军法判我五年六个月,移送台南县六甲顶军事监狱,关了两年十个月。民国七十七年四月十三日减刑回来,继续服完一年五个月的兵役。兵役期间,假扮刚毕业的警察,专捉六合彩的庄家,收取贿赂金,一直到退伍,也赚了不少钱。回到故乡,马上又学会各种电脑程式和诈赌的手法,进军全省各大型赌博性电脑游戏机。大家都知道,早年的游艺场,最流行安非他命了。民国八十一年我就因吸食安非他命而被抓过,还关了十个月。回来后,就离开了游艺场的圈子。但本性不改,自己又研究万能锁,寻找夜生活之单身女郎的套房下手。一到晚上七、八点,她们去上班,我也跟著上班,不同的是她们上酒店、舞厅,而我进入她们的套房内行窃,时候不佳,女郎回宿,我夺门而出,就这样由偷变抢,如今起诉——死刑。这十多年来,我不止百次的告诉自己,要改过向善,要作好人。但是以往的我,只知其字,不明其义,好人无从做起,只有苟且度日了。
此生,有此机缘接触佛法以及碰到诸位善知识,应善加珍惜。他们都不辞辛劳的为我解惑,指点迷津,渐渐地使我明白道理。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所以,判了‘死刑'我绝不后悔。我庆幸自己在生命结束前,能得闻佛法。万法唯心造,善恶一念间。各位同参!千万别自认聪明,以为小小的起心动念,只要不付诸行动,有什么关系呢?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佛法明白地告诉我们:人心都被虚荣现实所蒙蔽。当处逆境时,往往心随境转,而以恶小为之,铸成滔天大错,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恭请诸位,不要以看小说的心情看我的文章。字字都是血泪,在在都是给人最好的教训。终其一生,最后还得背上因果,付出自身性命,真是报应!
佛度有缘人。弟子才疏学浅,我的苦口婆心,全是法喜中所流露出的觉醒之声、忏悔之语。希望有缘人常反观自照,明白命由心造,福由心栽,清楚地认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也!有什么好争的呢?到头来,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
最后以金刚经上的经文与诸位同参结缘:‘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