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相与幻相
见具义为具义,见无义为无义,如此即是能正知。
——《法句经》
心就像舞台上的魔术师,可以让我们看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们大部分人都被心所制造出来的幻相迷惑了,而且还鼓励自己制造更多怪异的幻境。这些由心所虚构出来的剧情,会产生如我的一些学生所称的“肾上腺激增”或“快感”,让我们觉得自己或所要面对的问题比实际情况还重要,即使有时制造这些快感的情境很可怕,我们还是会上了瘾似的乐此不疲。
就像我们看到魔术师从帽子里拉出一只兔子后鼓掌叫好一样,我们也爱看恐怖电影,读悬疑小说,涉入复杂的人际关系,跟老板或同事争吵等。奇怪的是,我们其实很乐于享受这些经验所带来的紧张感,这可能跟脑部最古老的爬虫类脑有关吧。透过强化“我”有别于“他们”的感受,让我们更加确认一种独立的自我感。但诚如上一章所说,“自我”本身其实只是显相而已,根本没有本具的真实性。
有些与我交谈过的认知心理学家把人类的心比喻为影片投影机。犹如投影机将影像投射到荧幕上一样,我们的心将种种感官经验投射到我们认定是“外在世界”的认识荧幕背景上,同时,也将念头、情绪和感官知觉等投射到我们认为是内在世界或“我”的荧幕上。
这非常接近佛教观点所说的绝对和相对真理。“绝对真理”即是空性。在对空性的了悟中,我们能直觉体悟到,自己所取的对境是一连串可能事件的无穷且瞬间变化的推移。而当你开始认出自己所领受的一切外在境相,只不过是短暂且因缘和合的事件显相时,这些事件就不会再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了,然后整个“自”与“他”(外界)二元对立的结构就会逐渐瓦解。“相对真理”是由谬误的观点所生起的各种经验,而这种谬误的观点则源于认为自己所感知的一切都是独立、不变的实体。
不过,认为事物存在于“外界”或“内在”的这种习性,是很难完全断舍的。这意味着要放下你所珍爱的幻相,认出从自心投射出的一切,即你认为是“他”(外界)的一切,事实上都只是自心自然的显现罢了。而这也味着要放下“关于实相”的想法,如实地体验实相的相续之流。不过,你也不需要完全摆脱自己的感知,不需要把自己孤立在山洞中或到山里闭关:你无须造作地投入,只要以一种在梦中体验对境的方式来看待一切情境,就能尽情地体验这一切经历,如此,发生在眼前的种种经验,就会开始让你感到惊奇连连。
认出显相与幻相之间的区别之后,你会发现,某些自己所取的对境可能是错误或偏颇的,也发觉自己对所有现象先入为主的成见是如此牢固,以至于除了自己的观点之外,看不到其他的观点。我也发现,当我开始认出自心的空性和明性时,我的生命逐渐变得超乎自己所能想象的丰富与清明。而一旦摆脱对事物的成见后,我便能开始依据如实的经验和自身当下的实际状态,自在地对自己的经验作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