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希望、念力与慧解
·个别境界
·欲望、念头与胜解
·意志克服惰性
·心有慧解心自悟
一、个别的境界
《大乘起信论》云:“一切诸法,唯一妄念,而有差别;若离心念,则无一切境界之相。”
接前章的“何谓受、想、思”等遍行心所之后,今将继续进入五位百法中的第二们“心所有法”的二、“别境有五”。
本文所要讨论的是六种心所有法中的第二种“别境位”,包含有:“欲、胜解、念、三摩地、慧”等五个心理作用中的前三种“欲、念、解”。这些心理作用,因为必需在特别的境界(例如:顺境、逆境)或事象有所差别时(例:正念、妄念)才生起活动,称此为“别境”,因为不通于“一切时”“一切心”所以和遍行心所大不相同。前章所谓的“五遍行”是不论任何时间,任何空间,任何客观环境都能产生“警觉、触觉、受、想、思”等的心理活动。
“别境”与“遍行”是相对称的心所。“别”是特别,有差别;“境”是境界或事象,只遍于一切行、一切地,不遍于一切心、一切时,故称“别境”。今将‘大藏经’中的原文登载于后。
二、欲望、念头与胜解
《大乘百法明门论》云:
别境五者,一、欲,二、胜解,三、念,四、定,五、慧。
(《大正藏》第三十一卷·八五五页中)
定和慧等心所有法,留待后文讨论。今先解说:“五别境”中的欲、念、胜解等的含义。
(一)何谓“别境”
憨山大师的《百法论义》云:
别境五者,正是作善作恶之心也。前遍行五虽起一念善念,但念而未作,若肯当下止息,则业行自消。及至别境,则不能止矣!
言别境者,谓个别缘境不同遍行,此乃作业之心耳。
“别境”唯识家所立六位心所之一,即缘个别之境所生之五种心所。指欲、胜解、念、定、慧;此五种心所通于善,恶,无记三性及三界九地而起,具一切性与一切地二义,而无一切时与一切心俱之二义。其中,虽定,慧二者为同一境转,但欲,胜解,念等为别境转,故系就多分而称为别境。依《百法问答钞》卷一载,心若缘所乐之境时为欲心所,缘决定之境时为胜解心所,缘所观之境时为定,慧二心所,缘所曾受之境时则为念心所。以其缘个别之境而生,故称为别境心所。
(二)何谓“欲”
于所乐境,希望为性,缘外境而有所需求。
“欲望”有善、恶、无记等三性。以求上进而精勤用心读书是善的欲望。反之为了名位、权利而不惜手段的欲望是恶行称为贪,为根本烦恼之一。
善欲——起正勤、精进。恶欲——起贪婪、懈怠。
“欲”的种类:
(1)五欲,对色、声、香、味、触等五境产生需求者,称为五欲;被看成贪爱著之对象的五境,亦称为五欲,五欲德或五妙欲。对财、色、名、食、睡眠之欲,亦称作五欲。
(2)六欲,对①色,②形貌,③威仪姿态,④言语音声,⑤细滑,⑥人相,生起欲望即称为六欲。
(3)三欲,于六欲中对形貌,姿态,细触之欲,称为三欲。
人们因贪欲深而难拔离,易堕落故,将此欲比喻为堑,称为欲堑;或以贪欲之烦恼能令人沉没于河,称为欲河;比喻“诸欲”恼人如针刺身,称为欲剌;此等皆在强调“欲”之害人。又以欲之污身,扰人,而比喻为“欲尘”、“欲魔”、“欲缚”等。
蕅益大师的《百法直解》云:
“于所乐境希求冀望,以为体性。精勤依此而生,以为业用。”是说我们对于快乐的境界希望拥有获得,若所求之乐境不在眼前,不会产生“欲”望。好比甲所追求的声色之娱,乙追求的是名位之利。于是当名位现前时,乙会起欲心;甲则无欲。反之,声色之乐现前时,甲会起欲心,乙则无。由此可知“欲”心所,并非在任何时空皆有活动,视各人所需,是有差别性,所以“遍行”与“别境”不同点在此。
“欲”是推动事业向前的原动力,希望成功,拼命努力,积极奋发;或是希望成佛而精进修持不懈怠,这些者是“善法欲”。反之,为了自身的事业成功而去害人,谋不正之财就是恶欲。
(三)何谓“胜解”
就是有别于一般的看法,对事象万物有殊胜的见解。例如,对自己所信奉的宗教有坚定的信心与了解,不因旁人的言语毁谤而心生动摇是为“胜解”。如《百法直解》所云:
“于决定非犹豫境印可、任持而为体性,不可以他缘引旋改转而为业用。”“胜解”
梵语adhimoksa,巴利语adhimutti,又作信解。心所之名。为俱舍七十五法中十大地法之一,唯识百法中五别境之一,殊胜之解之义。即于所缘之境起印可之精神作用(即作出确定之判断)。
然有关胜解一语,各家之解释互异,说一切有部与俱舍宗谓胜解为十大地法之一,能与一切心所相应,即于一切心品遍起。俱舍论卷四(《大正藏》第二九册·二九、一九上):“胜解、谓能于境印可。”即不论是与非,邪与正,皆能审决、为此心所之作用。
如心对境时,其为花、为月、心即印可其为化、月,故一切心品必定有此心所。然唯识宗则以其为五别境之一,不能遍于一切心所。
成唯识论卷五(《大正藏》第三十一册·三一至二八中):“云何胜解?于决定境印持为性,不可引转为业,谓邪正等教理证力于所取境审决印持,由此异缘,不能引转。故犹豫境胜解全无,非审决心亦无胜解,由斯胜解非遍行摄。有说心等取自境时无拘碍,故皆有胜解,彼说非理。”此谓“胜解”于决定之境审决时,始称其为胜解。若于犹豫之境,心存疑问,无法审决,则无胜解,故非遍行。
又上座部主张“胜解”即“决定”,而与“智相”无别。说一切有部则以“印可”为胜解之别作用,故异于胜解智相等,而智相之外别有其体。
(四)何谓“念”
梵语smrti或smrit巴利语sati。心所(心之作用)之名,即对所缘之事明白记忆而不会忘失之精神作用。又作忆念解。于俱舍宗,视其为十大地法之一,唯识宗死为五别境之一。以其具有殊胜力,而为五根、五力之一,称为念根、念力。“失念”即相反义。
“念”的种类有:观念、口念、心念。①观念,即观想佛体、佛法等;②口念,即以口称佛之名号,又作称名念佛;③心念,为口念之对称,即以心想念佛菩萨等,或谓与观念同义。此类观念、口念、心念等之摄念法门,散见于诸经论中,如《增一阿含经》卷一之十念品,卷二广演品。《诸经要集》卷三所详说之“十念”,即为十种观想,止息妄想,念心不动乱。
例:我们在打坐时,最会起心动念,妄想纷飞,如何不使自己妄念太多,惟有把心专注在一个念头上,观想佛或念佛,时时盯住它,不让它起坏念。
当亡者要往生时,最重要的是他临终前的那一刻,要让他在善的念头上,念佛、法、僧,求往生净士。勿让他起恶念,否则必会堕到地狱去,因此,人的一念是很重要的,随时会造善恶业,所以,要常常提起正念,勿造恶业。
因此净宗云:“打得念头死,许汝法身沾。”
《百法直解》云:
“于过去曾习之境,令心明审记忆不忘,而为体性。定之所依,而为业用。”
是在说明我们所学习过的事物,经历过的境界,在心识中有深刻印象,清楚不忘称为“念”。“念”也有好坏,例如听闻佛法心生正念,听闻邪法则心生妄念。全心全意念佛,心无旁惊骛,虽欲起妄,力不暇及,如此念佛功夫,谓之“弥陀大定”皆由正念收摄心神而生。
三、意志克服惰性
《观经四帖疏》云:
“纵使化佛,报佛,若一若多,乃至遍满十方,各各辉光吐舌,徧覆十方,一一说言:‘释迦所说相赞劝发一切凡夫,专心念佛及修余善,回愿得生彼净土者,此是虚妄!定无此事也!’
我虽闻此等诸佛所说,毕竟不起一念疑退之心,畏不得生彼佛国也!”亦即自身对净土的信心正念,不曾因诸佛菩萨另有说法而受动摇。坚持己念,信解不疑,如此可谓“胜解”!一个人面对世间种种外境,念头起伏不定,所作的决策往往因念头的善念、恶念而有不同的人生观。今举例如下:
某商人知道自己过份贪杯,不过,他白天工作忙碌,精神压力很大,晚饭前喝几杯似乎能纾解他的紧张情绪。可是酒和疲倦又使他变得昏昏欲睡,他总是在晚饭后不久就睡觉了。(贪欲现前)
有一天,他惊觉自己简直在虚度人生,因此,他决定取消“喝酒时间”,多和儿子相处(善念现前)。起先他感到很难受,很怀念那些能令他神经松驰的酒,但是他一再提醒自己,戒酒对他有益无害。事实证明他对了。怀家人的关系增进,使他生活更加愉快,工作更有干劲。(胜解)
积极的意志力能帮助我们克服惰性,把注意力集中于未来。当你遇到挫折,不妨想像自己正实实在在、快快乐乐地一步步追求目标,这样,你就会继续朝著目标往前推进。这就是对事情的看法有深入的见解。
美国心理学教授詹姆斯,普洛察司卡发现,一个人作出一项改变时,可分为四中阶段,(一)即初步者考虑(抗拒改变)(二)正式考虑(权衡这项改变的利弊)(三)行动(运用意志力,达成改变)和(四)坚持(运用意志力,贯彻改变)。
他说,有些人是“长期考虑者”。他们知道自己应该少喝酒,但是在考虑这些问题时,却又忍不住再喝一杯。他们也许永远只考虑而不行动。
为了推自己和促使自己努力去达成目标,不妨订个时限。有位女教师发觉自己胖了不少,想减肥,刚好她当送为某社团的会长,于是去买了一套两号的昂贵衣服,并决定减掉七公捭体重,好让自己三个月后能穿那套衣服,而去参加该社团的年会。结果,她如期达到目标了。
有一天,马拉特对一批曾在新年时许愿要改变行为的人进行研究。他发现,目标定得最明确的人,达到目标的机会最大。有个男人决心每天都称赞太太,三个月后,他仍能每天都做得到。另外一个人只笼统地誓言:“要对家人和善一点”,结果不到几天便故态复萌,常为小事和家人争吵。
马拉特建议:“不要说‘我要多点运动’或‘我要多看点书’,要说‘我要每天早晨都步行四十五分钟’或‘我要每星期匀出三个晚上来看书,每次一小时’。”
摘录自(《读者文摘》一九九二年十一月“砥砺意志力”)
四、心有慧解忙乱睚悟
以上事例告诉我们,若能坚持自己所订的理想目标(善欲),勇往直前精勤不懈(正念),一定会创造出风光境界(胜解),出人头地,与众不同(别境)。
唐代出过许多精通诗文的高僧。盛唐后期的皎然和尚就是一位佛门诗杰。
皎然俗姓谢,字清画,浙江吴兴人,是南朝晋宋之际著名的山水诗人谢灵运的十世孙。据说他七、八岁时就会写诗文,号称神童,不到二十岁就有很大的名气,得到大书法家颜真卿的尝识、推崇。但他所以能在诗文上取得相当成就,却不是凭藉神童天才,而恰恰是因为他能够超越“天才障碍”励志苦心,不断地探索和追求。他的创作,经历了“欲、念、胜解”三个阶段三个心理过程,才达到卓然不群,炉火纯青的境界。
一开始,他少年气盛,恃才傲物,认为诗文妙谛存乎一心,随心所欲。纵笔挥写,自可得清词丽名句,玉韵金音。他住在深山古庙,本来就远离凡尘,廓落空寂,再加上他只凭心感,独写性灵,结果写出来的东西大都是不切实际式的玄言,朦胧晦涩,毫无人间烟火气。这等“随心所欲”之文,自然很少有人因为他曾是神童就闭著眼睛滥加吹捧,这是“欲”之害。
他自己格高自许,孤芳自赏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感到无味无聊了。经过一番虚心自省之后,他认识到诗文之道首在“化人济世”,而要“化人济世”就不能与世隔绝,躲在自己的心灵里吟弄些上不着,下不着地的玄言妙语,应该越出玄门,亲近人世,写照人间的情思理趣。于是他扩大视野,开辟新路,向同时代名家学习,取人之长,补已之短,这是心“念”的改变。
皎然所处时代的诗坛上,已是名家辈出,群星璀烂。他涉猎百家,独重韦应物。韦应物少年任侠,狂放不羁,六十岁左右才悔改前行,折节读书。其诗直承建安风骨,简淡秀朗,自成一家之体,达到了“真而不朴,华而不绮”的艺术境界。
皎然大约因为自己的生活经历和韦应物相似之处,所以读韦应物的诗感到特别亲切有味。他专心致志学习韦应物的诗路诗风,进步很快。一年之后,他把自己作的诗混在韦应物的诗里,人家已经分辨不出了,他感到很开心。正好这时韦应物到苏州来做刺史,他刻意模仿几首“韦体”作见面礼去登门拜访。韦应物初读他的“谒诗”,暗暗惊疑:“这和尚的诗怎么竟像出门自我韦某之手?”交谈间,皎然道出“渴慕久仰”之忱和“愿聆面教”之意,韦应物心下明白了几分,看看窗外正下著小雨,便以《微雨》作题,请他撇开“谒诗”路数、风格,自出心裁写一首五律。
皎然凭着既有的才情,走到窗外廊檐下,小立片刻,便吟了出来:
片雨拂檐楹,烦襟四座清。
霏微过麦陇,萧散傍落城。
静爱和花落,幽闻入竹声。
朝观趣无限,高咏寄闲情。
韦应物觉得这首诗很不错,清新细腻,幽洁高雅,这么快就能咏出这么好的诗,足见这和尚自有诗才。于是刮目相看,引为诗友,跟他畅谈为诗之道,最后诚恳地劝导他说:“人各有长,盖自天分。子而为我,失故步矣。但以所谐,由名可也。”
皎然佩服韦应物的高论,但总想得到一些具体的启示,便神往地念出韦应物的《滁州西涧》——“独怜幽草涧边虫,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说:“像这等意境高远,浑然天成的绝唱,贫僧若能追踪大雅,写出一首,于愿足矣!”
韦应物就这首诗的创作过程谈起感受,说那是游滁州西涧时的即兴之作,当时只是道出眼中景,心中情,成诗后再三回味,才知心游造化,于无意间独得天籁。——这是韦应物对大自然的“胜解”。
皎然听出了韦应物的言外之意,是要他留心学习大自然物象中蕴涵的非人工所能造就的真诗文。从此,他的学诗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境界,从随心所“欲”到“正念”,再趋向于用心静观默察,体验山川景物中的真善美,尤其注意捕捉那些陶情怡性、难以言传的“天籁”。
山涧中有一种流泉的声音清冷恬静,涤人邪念,启人遐思,非常动听。为了准确地描绘出这种妙声,他坐到泉水旁,敲着各种金属器皿,细加比较,终于用轻叩铜碗把它活灵活现地模拟出来,然后再用诗把它描写出来。这种学习心态就是不流于俗的“胜解”。
因为皎然能够不停顿地探索、追求,他的诗文即到达很高的造诣。他为陆羽“三癸亭”赋的诗,和颜真卿书写的亭名一起被诗人誉为“三绝”。他有诗集十卷传世,《唐才子传》评他的诗“居第一流”。此外,他还悉心研究诗的理论,写出“画公诗式”五卷和《诗评》三卷,“议论精富,取舍从公”,对后世的诗话、诗歌理论贡献殊深。这些贡献皆源于他自身于心领神会的意境能有独特殊胜的诠释和了解。
《六祖坛经》云:
三世诸佛、十二部经,在人性中本自具有,自心内有知识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颠倒外,善知识,虽有教授,救不可得。若起正真般若观照,一刹那间妄念俱灭;自识自性,一悟即至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