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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法王一席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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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法王一席谈

    其实,我到达中壤塘的第一天,就有幸遇上觉囊的法王云登桑布上师了,只是那时没人介绍,不知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由旺扎活佛为我联系上的那辆拖拉机,一路颠簸五六小时,突突突突驰进一个由大片简陋土屋组成的村落,停了下来。

    “到了,这就是中壤塘,藏哇寺。”拖拉机手布钤招呼我下车,还帮我把一只旅行袋从车上拿下去。从堆得高高的树枝上爬下拖拉机,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感觉就象一艘遇到风浪的海轮终于靠了岸,全身一阵轻松。

    我向布钤招手告别。突突突突,布钤摇动手柄,发动引擎,拖拉机的烟囱吐出一股浓烟,离开中壤塘朝上壤塘方向驰去……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将这个高原村落染得一片金黄。环顾四周,都是一模一样泥土砌成的土房,不远处有两个衣衫褴缕的藏族小孩正好奇地望着我。我不知该找谁,该往哪走,就凭着直觉,朝一幢土屋走去。看到一个站在屋檐下的藏胞,我对他说:“您好!”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懂。他对我点头一笑,呜噜噜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用手指朝一扇敞开的大门指指。根据他的指点,我走进大门敞开的小院,只见院子里空空的,二楼的屋顶平台上坐着几个喇嘛。我找着楼梯,爬上了楼。那几个喇嘛都席地而坐,似乎正在闲聊,都有点年纪了,尤其坐正中的那个长者,皓首长眉,神清气朗,清癯的面容上,慈祥中透出几丝威严。我朝他们鞠了个躬,询问他们中可有谁懂汉语?坐边上的一个瘦个子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你从哪里来?有什么事?请说吧。”我说了,听说这儿有个觉囊派的藏哇寺,十分殊胜,想来看看。我不知他们是不是听懂了我的意思,又从包里拿出前年去色达五明佛学院拍摄的一叠照片,请他们看。瘦个子粗粗浏览后,交给坐中间的那位长者,长者看到我为晋美彭措法王拍的一张照片时,脸上露出了笑容,虽不说什么,我却感到有一股暖意沁入心里,刚到这里时那种举目无亲、人地生疏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了。这时,来了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大概是被他们叫来的,看上去三十来岁,对坐平台上的几个老人显得很恭敬。瘦个子用藏语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嗯嗯地点头,然后用流利的汉语对我说:“来吧,你跟我走,先找个地方让你住下来……”说罢提起我的一只旅行包,扛在肩上,大步行走如飞。我紧随其后,庆幸一到这藏族世界里就有这么个汉语通能当我的向导,不怕跟当地人没法进行沟通了。

    这位汉语通,就是前面已说过的曾在阿坝州的黑水县读到高中毕业的多尔吉喇嘛,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汉语阅读、写作能力也相当不错。他自小野性十足,又有一副好身胚,在当地是个出了名的爱动拳头的人。一听说哪里有“厉害”的人,就要找上门去较量一番,非把别人打倒在地不可。他娶过妻,生过子,家里养了七八十头牛,夏季还到山上挖点贝母虫草卖,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好几年前,他忽受佛法感召,出家为僧,从此精进修行,脾性大改,跟过去判若两人。

    多尔吉把我带到原公社供销社,设法帮我借了一床被褥,安排我在一个空房间里住下。

    我对多尔吉说,明天,我想拜见一下云登桑布上师,能否帮着落实一下?他说没问题,明天上午,他来叫我,带我去见上师。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八点,多尔吉就来了。他带我走过大半个村子,两边的土屋看上去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没有门牌号码,初来咋到的人,要在这村子里找个什么人,若没向导,还真不大好找呢。

    他把我领上一个屋顶平台,叫我稍等一等,他自己进屋去了。过一会,他把一位老人从屋里迎请出来,他自己手里还捧着一张坐垫。我一看,哈,不就是昨天傍晚跟我已打过照面的那位长者嘛!原来上师就住在这普通的土屋里,他的住宅,跟当地普通藏民的没什么两样!我本来以为,作为一个教派的法王,他的住宅,哪怕再简单再不讲究,比普通人总归要大一点吧,哪里想得到,会简陋到这种地步!还算好,昨天匆匆一见,尽管因当时没人介绍,懵懵然不知道这位长者就是我专程要来拜访的觉囊派的法王,但我对他还不算失礼。

    多尔吉把坐垫放在地上,老人就在坐垫上盘腿坐下了。

    我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云登桑布上师叩了三个头,然后跪坐在上师面前,呈上了我从上海带来的小礼品以及一点供养。有多尔吉在一旁作翻译,这样的会面比昨天傍晚自在多了。我对云登桑布上师说,前年秋天我去过色达五明佛学院,回去后写了一本介绍五明佛学院的长篇纪实文学《宁玛的红辉》,这次打算再去一趟色达,在出书前向书中的主人公征求一下意见。这次来壤塘,也是一种因缘,既然来了,就想呆上一段时间,回去以后,若有可能,也写文章介绍一点我在这儿的所见所闻。上师的眼睛望着我,不住地点头。他的眼睛是那样清澈明亮,一眼就能看穿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睛又是那样深沉有力,能把你整个的人都熔化在里面……

    上师跟我作了一番交谈后,最后对我说:“很好,欢迎你到这儿来,我们这儿条件比较艰苦一些,但会尽量提供一切方便。”

    我希望上师能另外安排时间,专门向我介绍一下有关觉囊派的情况。上师答应了。具体时间安排,他请多尔吉过几天跟他确定一下。

    过了两天。

    下午四时,多尔吉跑来找我。他说云登桑布上师过几天要应邀去青海主持一个新寺院的开光仪式,可能要过半个月才回来,临走前还有一些事需料理,你不是想请上师再跟你谈一次麽,现在就去吧,明后天恐怕就抽不出时间了。

    我邀上海来的汪居士一起去。跟多尔吉穿过村庄,来到毗邻村庄的长条状草原上,只见草原那一面,是长长的尕多河和绵绵的山。明晃晃的太阳挂在空中,白光耀眼。草原上搭着一个很大的帐篷,它跟通常住人的帐篷不同,没有篷墙,整个帐篷的下部都是空的,靠木头架子撑起了挡雨遮阳的篷顶。这个帐篷是夏季临时搭起来的,上师有时在这里给喇嘛们讲经说法,户外的光线和空气要比屋里好,让常年在黑暗封闭的土屋里打坐修行的喇嘛们,偶尔到草地上来坐坐,也不失为一种有益健康的调剂。

    很多喇嘛正坐在帐篷里听云登桑布上师讲经,听众大多比较年轻,有几个还是小娃娃,他们都穿着红色的藏僧袍,把帐篷映得红彤彤的。多尔吉走进帐篷,朝上师作了个手势,上师明白了,安排喇嘛们自己念经,随后就走了出来。一个小伺者捧出两块方型塑料垫,放草地上,请上师坐,随即又跑回帐篷拿来一把伞,打开了给上师挡太阳。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原上,因为空气稀薄,紫外线特别强烈,下午的太阳照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疼。

    我和汪居士在云登桑布上师左右坐下,我叫多尔吉坐在中间,也就是坐我旁边,这样离我的录音机近一点,可保证录音效果好一点。

    上师见我们都已坐好,就说开了:

    “一切佛法的宗旨,都是为了众生的利益和世界的和平,这也是一切佛法的根本的基础。

    “凡是佛教的法,都是以四大出离心为基础,特别在藏区,尤以发菩提心为基础。在藏区,佛教共有五大派:格鲁派、宁玛派、嘎举派、萨迦派、觉囊派。这五大宗派,从原则上讲,在发菩提心方面都是一样的,在修加行方面也是一样的。当一个人对世间产生强烈的厌倦心,也就是‘出离心’后,由此就可进入小乘的道了。进入小乘的道以后,如果进一步发菩提心,就有可能进入大乘金刚密乘的道。在这一过程中,各派的发心都是一样的,只是在最后的见道上,各派有一些自己的特色和差别,总体上说也都是一样的。”

    来到中壤塘虽然还没几天,但这儿的僧侣对修行之注重,已给我很深印象。我问上师,觉囊派跟密宗其他教派的差别,是不是主要体现在修持方法上的不同?

    “密宗的各个教派,最后都可证得无上的菩提,在发心上,都是一样的。”上师再次强调了觉囊派跟其它各派的共同点。“要说在见道和修持方法上有一些差别,格鲁派比较强调的是破‘我执’,在无始的轮回中,身口意三业连续不断地积累罪业,使我们成为轮回的流浪汉,那如何去证得至高无上的佛的境界呢,他们认为轮回的根本障碍是‘我执’;而觉囊派比较注重破‘分别’,认为轮回的根本就是‘分别’,宁玛派同样如此,也认为轮回的根本是‘分别’。”

    我们坐在离大帐篷不远的地方,帐篷里众僧嗡嗡哄哄的念经声时高时低绵绵不断,象是大海的波涛漂荡在绿色的草原上,在这嗡嗡哄哄的波涛声中,鼻子里呼吸着草原上带有泥土味的清香,耳朵里聆听着觉囊法王雄浑有力的开示,你的心里顿时变得平平静静清清朗朗,虽然对‘我执’与‘分别’之间究竟有什么不一样,我仍不甚了了,但我只觉得不管是‘我执’也好‘分别’也好都在远远地离我而去……

    “刚才讲的是显教方面的一些理论。”上师接着说。“在密宗方面,也有一些不同的地方。拿时轮金刚来说,这是无上瑜伽里至高无上的大法,在贤劫一千零二名佛里,只有释迦牟尼佛传授了密宗,我们现在的时轮金刚即由此而来。但按密宗规定,在未获得灌顶和进行五加行及生起次第的修持前,有关时轮金刚的修持方法,对外还不宜多讲。”

    我也知道藏密的这个规矩,就换了个题目:我从有的书上看到介绍,说格鲁派在藏地处于一种政教合一的地位,跟朝廷的关系也比较密切;我想知道,觉囊派是不是跟朝廷和政治的关系比较疏远一些?

    上师回答说:“从历史上看,觉囊派里的有些大德,如更钦·笃布巴,也曾受到过当时皇帝的多次邀请,但他拒绝了。此外,面临胡族和蒙古族皇帝的邀请,他同样拒绝了。因为他认为这些世间八法,不值得为之。不过,他最后还是以法身显现在汉地皇帝眼前,传授了见道方面的一些法。”

    我想起这两天正在看的一份多尔吉借给我的材料,就问上师:“更钦·笃布巴曾对他的弟子作过授记,说到在他身后时轮金刚将在名为‘芝尕’境内,也就是今日壤塘这个地方得到传播与宏扬,这地方将成为人类敬供的圣地。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今日已到了将时轮金刚宏扬开来的时候了?”

    上师似乎没正面回答。他说:“更钦·笃布巴的这个预言,就是指的这个地方,不过不是直接针对他的亲传弟子,而是对他弟子的弟子冉那西日所作的预言,说这个人会来后藏觉囊寺求法,并会在康区壤塘这个地方建造壤塘寺,宏扬时轮金刚法。他之后的第三个弟子,曾受皇帝邀请,去过北京,在宫廷里受到很高的礼遇。”

    我说,现在汉地有不少人对密宗很感兴趣,上师怎么看待这一现象?

    上师说:“根据目前的形势,汉地相信密宗的人比过去多了,我对此感到高兴。但是,汉地对密宗有兴趣的人大致分两类,一类是为了获得世间的名誉和财富,修学密法无非是为了修得一点神通,对这类人我并不欣赏,也不欢迎他们来这儿;另一种人是真正看破红尘,对世间已产生出离心,佛法的根基也比较正,这种人要来这儿修学密法,我是欢迎的。有的人,跑很远的路到藏地求法,也能呆下来吃上几年苦,修到一点神通,然后回到汉地去凭这点神通谋求更大的名誉和财富,对这种人,我不仅不欢迎,而且在适当的时候还要以一定的方式点穿他。”

    我问上师:前年我去过色达五明佛学院,八十年代,那儿还没多少人,可现在那里已聚集了几千人,山坡上密密麻麻搭满了木头小屋。发展之快,当初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那么,壤塘这儿今后有无可能获得象色达那样的发展?

    上师回答说:“这儿不大可能象色达那样在短时期内获得那么快的发展。一则,这儿的经济相当落后,条件太差,比色达还差;二则,土地紧缺,来此修法的人要造个房子都找不到空的地方,你看,我们这儿的三个寺庙都靠得这样近。不过,从我们这儿的佛法本身来说,是丝毫不逊于别处的。在这儿,是以修学时轮金刚的圆满次第为主,修一次闭关三年。目前这里开了两个班,除三个小孩外,学员都已闭过三年关。时轮金刚的生圆次第,也有一定的世间修持方法,成效如何,全凭修持者自身的努力,看他精进还是不精进。根基好且精进者,今世就可即身成佛;中等资质者,可中阴成佛;最下资质者,至少可在七世内成佛。”

    我问上师:“我觉得,不应把佛教仅仅理解为一种理论和学问,你多尔吉读完初中、高中的各门课程,考试通过,就毕业了,而佛教不是看你理论上学得怎么样,嘴巴上会不会说,初中、高中和大学各门课程的考试是不是通得过,它根本上是一种实修实证的实践。不知我这样理解对不对?”

    上师说:“你说的对。修学佛法的过程,通常是个闻思修的过程,先以闻为基础,听善知识讲,哪些该行,哪些不该行,能够理解它们的区别。然后,按善知识开导的去修。一开始不学理论也不行,不学,你就不知道你该怎样去行,就不知道通过修行你会达到怎样的境界。但学了理论以后,如果不照着去做,那也是没用的,学了等于不学。修是最化功夫的,到最后一切法都是修出来的。”

    我又问:“刚才上师说了,对于到藏地来学法的人,如果是真心来学法的,上师是欢迎的,抱有个人名利等私念者,上师则不欢迎。是不是这样?”

    上师点头说是。

    我问:“汉地还有一些人,确是真心想学密宗,但没机会来藏地,这些人该怎么学?”

    上师想了想说:“现在是在佛法的末法时代,动机很纯、真心学法的人,是不多的,比较多的,都是刚才所说的另一种人。如果内地有人学佛的动机很好,真心真意想学到真正的密法,而且能够抛弃世间的一切,这样的人如果来这里,我一定会满足他真心学法的任何要求,至于没有机会到这儿来的,只能以后随缘了……”

    我对上师表示:过去我听都没听说过壤塘这个地方,对觉囊派也知之甚少,这次能来这里,可以说是一种很殊胜的因缘,来此以后,感触很深,回去以后,我会以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文章介绍一点这里觉囊派的情况。

    上师说:“你能到这里来,我非常欢迎。你想写文章介绍觉囊派,让更多的人知道今天还有这么个地方,这是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有几本介绍觉囊派历史和觉囊派教义的书,如《觉囊派教法史》、《觉囊教法总义》等,如果能用很准确的语言,把它们从藏语翻译成汉语出版,这就是对觉囊派最好的宏扬了。”

    前面已经说过,《觉囊派教法史》为云登桑布上师的上师----也就是藏哇寺第九任金刚上师阿旺·罗主扎巴著,《觉囊教法总义》,则是云登桑布上师本人的著作。这两本书藏哇寺都已印制了藏文木刻本,但要译成汉语出版,先要找到这么一个兼通汉藏且愿把精力投入这么艰深翻译任务的人,又要有出版社愿意出版这两本很有价值但未必畅销的书,可不容易。

    上师又说,前些年,北京召开过一次藏传佛教研究会,整个藏区有六十多名大格西、大堪布出席。在这次会议上,大多数与会者都夸耀自己的教派怎么怎么好,只有少数几个人对整个藏传佛教的各宗各派作了比较客观公允的评价。关于觉囊派,有几个比较公正的发言者提出,据他们所知,更钦·笃布巴、多罗那他和阿旺·罗主扎巴等觉囊学者的著作,对觉囊派的见道有相当详尽的论述,如果能把这些著作刻成经版印行于世,这对于纠正外界对觉囊派的偏见和宏扬正信佛法将会很有益处。他们讲得很有道理。在这之前,我已经请人陆陆续续刻制过前辈宗师的一些著作,因投入有限,刻版的数量也比较有限。自那以后,尽管我们这儿的经济极端落后,壤塘是全国二十三个最贫困县中一个最贫困的地方,我们仍以最大的努力和毅力,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去。我们几乎动用了藏哇寺和上师个人可以调动的全部资金,从选购刻经用的大量桦木板,定制存放经板的经柜,募集更多的刻版工匠,到其它一应事宜的落实等等,积数年之功,已完成这一浩大工程的大半。到目前为止,阿旺·罗主扎巴全集(十五本)己刻制完毕,更钦·笃布巴全集(七本,七十余篇,共约三千二百多页)快要刻完,多罗那他全集(二十二本,三百七十余篇,共约一万二千三百多页)刻版的大部分业已竣工。完成这一浩大工程(包括印行)的全部费用,约需数百万元人民币,我们倾其所有,已筹集到四分之三的资金,还有四分之一的缺口,目前尚无以为继……

    听了上师的这番话,我心里又沉重又感动。这儿的贫困,不用多说,我已看到了,最简陋的土屋,最简单的饮食,跟一千年前也许没多大变化的生活方式,可是,就在这样贫困的条件下,他们勒紧裤带,积累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资金,全部投入到没有任何经济效益的刻制经版中去了……

    我后来还专门观看了这儿刻制经版的场面。在大经堂一侧,有五六位从德格聘来的工匠,经年累月从早到晚从事着这一艰巨的工程。德格位于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西部,跟西藏江达县接壤,已有二百六十年历史的德格印经院,是藏地最负盛名的印经院之一,从这儿请来的工匠,不用说个个都是专擅刻经的高手了。刻制经版有一套完整的操作程序,从选料、锯板、熏干、冬沤、水煮、烘干、刨平到雕刻、油浸、洗晾、印刷等等,一丝一毫马虎不得,这样才能保证经版的质量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其中最耗工时的文字雕刻,要在已烘干刨平的桦木板上,象刻阳文图章那样,将一个个反书藏文精心雕刻出来,还必须做到深挖细凿、笔痕清晰、尽量不出差错,实在是一门难度很高的绝活。在汉地国营”长江刻字社“里,一个老师傅一天的定额是刻几枚图章?就算十枚吧,加起来不过几十个字。可这儿的一面经板上就要刻上八百多字!一面经板通常要化一星期工时才能刻成。想一想吧,光是刻制更钦·笃布巴、多罗那他和阿旺·罗主扎巴三位上师的全集,加起来就要用掉一万多块(正反两万多页)经板,保存经版的大木柜排满了一条长廊,这是多么惊人的工作量!

    我问多尔吉,为什么不用现代印刷术来出版这几位觉囊上师的著作呢?费用低得多,读起来也方便。

    “这是传统,是觉囊派一千年的传统。”多尔吉回答我。“也是藏地佛教的共同的传统。”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的,这是传统,这是藏地佛教一千年的宝贵传统。这些在二十世纪末叶仍以代代相续的传承进行着长期苦修的修行者们,他们的生活方式也许还停留在一千年前那种十分原始的水准上,他们并不排斥但也决不羡慕现代物质生产的突飞猛进,他们自古以来追求的是全人类从人的身体到心灵的至善至美的圆满世界,他们竭尽全力想要刻版印行更钦·笃布巴、多罗那他等觉囊大学者、大成就者的著作,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这是在为全人类抢救并保存一份极为珍贵的古老文明的遗产。

    “上师发愿刻制这几部觉囊上师的全集,已经把自己的全部财产,古董宝物,甚至原先铺在地上的一条稍微象样点的地毯,都卖出去了。”多尔吉又对我说。“上师这样做,绝不是追求自己个人的名利。象觉囊派这样传至今日的这些殊胜的法,在今日藏地别的地方早已找不到了,经版全部刻完并印出经书后,不仅要送给国内觉囊派的寺院,同时要发送到世界各地的佛教寺院中去。上师这样做,最终是为了众生的利益,是为了佛法的长久驻世。”

    高原的夏季,气候变化无常,刚才太阳还火辣辣地悬在空中,忽然一阵冷风刮过,天下起大雨来。小喇嘛赶紧给上师换了把大点的油布伞,我们也一起躲在大伞的庇护下。雨点打在伞上,啪啪作响。幸好,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雨过天晴,又是阳光灿灿,刚淋过雨的青草地,郁郁葱葱,翠绿欲滴。耳旁,从大帐蓬里传出来的众喇嘛嗡嗡哄哄的念经声,依然象大海的波涛一样在雨后的草原上漂荡。

    “在藏地,有不少致力于讲经传法的大德,也有不少建造寺院和佛塔的行为,这些,都是必要的,也是很好的。”上师又接着说。“但真正能对佛法的传播和长久驻世起作用的,还是要靠佛经。你建造一座很大的佛塔或坛城,对你个人来说,确是积累了一笔很大的资粮,但对于佛法的长久驻世,却不一定有印经那么大的作用。我们现在镌刻几位觉囊派上师的经版,正是为了有利于佛法的长久驻世。”

    “另外,刚才我已经说了,我还希望能把更钦·笃布巴、多罗那他和阿旺·罗主扎巴全集中最重要的著作、他们有关明心见道方面最重要的论述,从藏文翻译成汉语出版,毕竟,藏人数量少,汉人数量多得多,而且,国外也有不少人对藏传佛教有浓厚的兴趣,通过汉译本还可转译成英语或其它外国语。”

    上师重复了他的心愿,深深印进了我的心里,我想,让我尽一切可能为上师尽最大的力吧。在结束这次谈话前,我对上师说,这次来到壤塘,本来还想请上师传个法,回去自己修,听说上师过两天就要去青海,不一定有时间了,能不能一般地就汉地弟子如何修学密宗提一点要求?

    上师点点头,把他的手置我头顶上,一股热流,就象有一种微微的触电感,顿时流注我的全身。他说:“修学佛法,并不是修学外面的什么东西,首先是修自心,修自心相续。修自心,简单地说,也就是修你的心灵美,这是最重要的。在身、口、意中,意是最主要的,身、口是意的随从、伺者,你的意怎么想,身、口就会跟着去做。把你的心修好了,把你的道德修好了,一切外面的东西,身、口等等,自然也会转好的。在身的方面,要做到不杀生、不盗窃、不亵***、不诳语。第一不杀生,就是不杀害、不损坏哪怕最细微的一个众生的生命;第二不盗窃,就是不经主人同意不可将任何财物哪怕是最小的一针一线占为己有;第三不亵***,完满地做到这一条那就是出家人,对在家居士来说,除了自己的妻子以外,不可跟其她女子有任何性关系;第四不诳语,打诳语也有大小之分,大诳语,你明明没有看到,却说你看到了这户人家有什么什么妖魔鬼怪,我用什么什么方法来消除你家里的妖魔鬼怪等等之类的胡言乱语,这就是大诳语,一般的诳语,就是平时有人问你什么,你不是实事求是地回答别人,甚至故意说假话。戒除杀、盗、***、诳,这就是修学佛法、进入佛门者必须恪守的四大根本戒……”

    上师最后对我说:“你有这个因缘,既信佛,又写文章宣传一点佛法,这很好。从你个人学法修法来说,最大的法,莫过于树立起真正的菩提心,到一定的时候,自会生起一定的境界……”

    至此,上师方把他摩在我头顶上的手放了下来。当上师的手置于我的头上时,那充满灵力的热流,不断注入我的身心,真如醐醍灌顶,妙不可言……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云登桑布上师给了我这么长时间的摩顶加持。

    我请求跟上师在一起合影留念,上师欣然应允。其实,哪怕不拍照,这一场景----那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山,青青的草,身着红藏袍、肩搭红坎肩的云登桑布上师,手捻一串浅色佛珠,面色慈祥地坐在青草地上,以最浅显而又充满智慧的语言,向一个来自喧嚣尘世的独行客开示着宇宙和人生的真谛……已经永久地留在我的心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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