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严法师论生死:把最难放下的东西放下
序:圣严法师:台湾法鼓山创办人,自喻为“风雪中的行脚僧”,曾获选为“四百年来台湾最具影响力的五十位人士”之一。长期患肾疾的圣严法师,在今天(2月3日)下午4时圆寂,享寿80岁。凤凰卫视于08年底专访圣严法师,成为老法师人生最后一次透过媒体向世人开示。以下为独家专访实录,《智慧东方》2009年2月7日播出。
王鲁湘:还有就是昨天在山上,有一个东西让我特别感慨,就是那个生命缘吧,生命园区,我昨天特别让长星法师带我到生命园区去看一看,我要想一想这个中国人最难参破的一关,中国人很多东西可能你教育他以后,他可能都能破了这个执,但是你要一个中国人,在最后的这一关上头你让他破了这个执就太难了,不仅他难,他的后人,他的亲子都难,可是您的这个生命园区却用这么一种形式,让中国人把最难放下的东西放下了,放进泥土,归于泥土,然后回归大地再反哺自然,这样一种境界,可能我们非常能够向往,但是真正要自己去做,往往到这一关的时候就放不下,所以我昨天在那个地方虽然也就半亩地那么大,在那转了很多圈,如果师傅的这个理念,能够在我们中国人中间得到传播,得到普及,那是功德无量。
圣严:我是从中国大陆来的,我的师傅呢,也是从中国大陆来的,他告诉我一个观念呢,说人非常愚蠢的,活着的时候,这个放不下,那个放不下,放不下钱,放不下东西,放不下财产,放不下名利,放不下地位,死了以后,样样都可以放下了,还有一具啊,这个臭皮囊放不下的,这是要,要起一个塔,建一个墓,那这个做什么,人活着的时候,他这样要,那样要,死了的时候没有东西可以要了,他还要一块地。
王鲁湘:躺在那个地方。
圣严:那这个是非常愚蠢的,那因此,我师傅他圆寂的时候,他说我死了以后啊,他说不要墓,不要碑,不要塔,你就把我啊,烧成灰,然后丢在海里面去,就是海葬了,这个时候他,这是我师傅的当时的一种构想,后来我就想呢,我们不如啊,我贡献出一块地,所有的人都来参加这块地,那我也在这块地里面,这块地,可以有几百个人,几千个人,甚至于几万个人,可以共同的使用的,这块地也是公园,那这个为什么可以讲到几完个人呢,因为它这个浮土层有三尺多深,三尺多深的一个浮土层,所以这个打下去,有三尺多人,如果说这个三尺多深全部都是骨灰了,我们把这骨灰再把它挖起来从新再给它这个稀释一下,稀释以下以后又可以葬很多骨灰在里头,这些骨灰其实都是肥料,都是钙,那我这块地里边呢,还可以种花,种竹子,种其它一些植物,可以这个让我们人间啊,来可以好好地用它,吃它,这不是很好吗,那这样这块土地是永远的,那我们现在这块地啊不是我们庙里面的,我们是提供给县政府,属于政府的,政府他不可能呢,拿了去没收了,做其它的用途,他就是个墓地了,就是个墓地,对我们来讲,它是一块公园,那对政府来讲是一块墓地,这块墓地可以重复的连续的使用。
王鲁湘:这实际上就把您所说的心灵环保的概念呢,贯彻到一个极致了,也就是,把这个实际上把佛教的这种人间佛教的这个概念也是一直伴随着人走到生命的重点。
圣严:这个人,活着的生命,跟永恒的死亡了的生命,是结合为一,那就是在我们法鼓山它是结合起来的,我们有一个生命的园区,我们有一个教育的园区,教育的园区是世界性的,生命的园区是永恒性的,就是空间和时间都是无限大的。
王鲁湘:这是非常好的,刚才法师说到,这个本来面目中间,像佛陀他当年他的第一个僧团,就是一个教育僧团,就是跟着佛陀,聆听佛陀的教会,在整个印度的大地上到处行走,我们现在看到法鼓山很清楚地定义为世界佛教教育的园区,您也说过我们现在佛教缺的不是出家人,但是缺的是发了归愿的受过很好佛教教育的这种出家人,所以您认为我们汉传佛教的如果要爱一个永续的发展,这个僧才的教育是重中之重,关键中的关键是吗?
圣严:我是这样子,这个佛教的教育啊,一共是有两种,一种就是它的生命的教育,生命的教育是修行呢,另外一种啊,就是生活的教育,生活的教育就是技能,那我们中国佛教在几百年来没有生活的教育,不会。
王鲁湘:靠别人供养。
圣严:有田啊,田就是收田租,他没有办法生产,另外呢,就是生命的教育,不懂,虽然呢,天天打坐,念经,拜佛,那对于自己的生命,对宇宙的生命,没有办法体验,这是非常,非常可惜的事,所以这个就是缺少真正的宗教教育。
王鲁湘:对,真正的宗教的关怀,他其实没有到那个层次。
圣严:对,没有啊,因此呢我们现在就是要做三大关怀的教育,要三大关怀,这个三大关怀是什么呢?三大教育,我们有关怀教育,有,还有什么,大学院教育,大普化教育,大关怀教育,一共有三个,大学院,大关怀,一个是,还有大普化,这个呢就是对众生,对于整个社会,都可以照顾到了,那这个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呢,如果说有这些教育,而没有一个非常坚强的团体,这个教育。
圣严:其实不是,僧呢,是一个团体,是个团体里边的人,这些团体里边的人,都是做着三大教育的,这个工作的人,如果没有三大教育,而就是僧团呢,这个团体啊,就没有意思了,跟一般的人一样了,因此呢,我们呢,在我们台湾我们现在法鼓山的这个教育园区就是三大教育,提出三大教育来建僧,建立这个佛教的僧团,那么这个僧团是清净的,是安静的,是为社会服务的,为自己修炼的,所以这样子的这个团体,对我们的社会,才是非常有用的,那过去这个出家人呢,不好意思说,出家人是分离,分利分子,就是对于社会的,。
王鲁湘:他是疏离的,逃避的。
圣严:甚至有些是消耗利益的,不是味社会奉献而利益的,而是呢,就是分,社会的利益的。
王鲁湘:所以历史上才会有一些灭佛的事件发生。
圣严:对对,就是这种情形,原因,我们为了这个预防这种事情再发生,那希望出家人,都是奉献的,奉献他有一个团体,他这个团体很坚强的一个团体,那这个坚强的团体我们叫做和合僧,坚强的团体,在做这个生命的事业,生产的事业,来奉献我们这个团体奉献我们这个社会,这样的话我们这个佛教才真正有用,否则的话。
王鲁湘:才叫善莫大焉。
圣严:否则的话你的庙起得再大,出家人再多,过了几十年,又来一次革命。
王鲁湘:对,又来一次灭佛,恢佛。
圣严:对,这个是很可怜的一种事,所以我是看到这方面,才建这个法鼓山。
王鲁湘:这是非常长远深远的事情。好了,谢谢,谢谢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