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大地上的诵经声
回首来时路,慧礼法师回忆着: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一群群有着黑亮亮皮肤,穿着灰色袈裟的非洲出家人,跟着我在碧蓝的晴空下双手合十,虔诚地诵念着《心经》,诵经声在这块非洲辽阔的天地间回荡着,清风缓缓袭来,雄伟的中国式大雄宝殿,衬托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每当此时我都有一种奇妙又深刻的感动。
在南非建南华寺的那几年(一九九二——一九九八),为了工程能顺利完工,我常常带领着大家一块诵经祈愿,希望所建立的第一座代表中国佛教传法到非洲的寺庙,能如期完成,让佛教能在非洲长远弘传。南华寺就是在失望与希望间、在停停盖盖的过程中陆续完成的,在施工期间几度面临工程款难以为继的窘况,不得已在负债的情况下,停工一年。待募款足够后,才又开工继续筹建,那些年被人追债的心情,绝对不输企业人以前跑银行的痛苦。
建庙时不但经费来源是很大的问题,非洲华侨总共也才五万多人,再多募款也是无以为继的,非常需要台湾人的发心与爱心,然而这些都是可以想办法来克服的。
建寺庙之初,不但当地白人抗议,黑人痛斥是撒旦邪教,连中国人也反对,当然他们是因为对佛教的不了解。而我认为佛陀建教两千五百年来,首次传法到非洲,这些质疑、迷惑或抗议都是必然的。
例如刚到南非不久,就遇上了布朗贺斯特镇教堂的牧师,带领学生及群众走上街头抗议佛教在该镇建立寺庙。南华寺盖临时佛堂时,教会人士更是成群结队举着十字架绕场,似乎在驱魔,仿佛佛教徒是魔鬼,要赶走我们。盖山门牌楼时,又是一群人结伙而来,拿着十字架在刚灌好的水泥柱旁静立祷告。
离去时,在每根柱子的底部立上小十字架,上面用英文写着:“我们是唯一的真理”。 也曾有基督教徒登门造访,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反对偶像崇拜,请你们赶快离开。”我回答说:“佛陀又不是歌星、影星,又不是猫王什么的,怎么可以说是偶像呢?”
抗议的方式各式各样,有人甚至在英文报纸上说“慧礼法师是‘毒草’是‘狗屎’,来这里散播可怕的宗教”。也有黑人很粗鲁地对着我咆哮:“回去,中国人,这是我们的领土!” 尤其,在一九九四年的总统大选前,黑人甚至恐吓说:“等曼德拉先生当选总统,我就清算你们的财产。”不一而足的逆境,排山倒海而来。
十年后的今天,在十方大众的支助及广大信徒的护持下,约翰内斯堡(简称约堡)东北郊八十公里的布朗贺斯特镇已兴盖了一座具有中国建筑特色、庄严宏伟的道场——南华寺。南华寺不仅成为当地华人的信仰中心,更度化了无数当地民众。
我总认为文化和信仰是全人类所共有的资产,每一种宗教都有权利发扬教义,让全人类了解和接纳。包容各种宗教文化的大花园,才会更显得美丽。
宗教是可以分立的,但是绝对不能对立。我常常对信众们说:“人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是外来的。我们不可能生生世世是台湾人,我们要学西方人拓垦的精神,到异地来,不只是赚钱做生意,还要将中华文化在当地好好传承下去。”这是我的初衷,一路走来始终如此。
一直到今天都有这种感觉:“尽力以后,也就没有得失挂碍。若没有尽力,就会有遗憾。”来非洲弘法已将近二十年了,初来的那几年,真是跌跌撞撞,困难重重!但无论如何,对我而言,就是完成了非洲弘法中心——南华寺在南非的建立,让佛法正式在非洲落地生根以及推动非洲佛法本土化为我一生的职志。如果我这一世无法完成,我立下五世轮回做非洲和尚的誓约。对我个人而言,这是我的宿缘,也是我累世的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