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比丘,名叫“摩罗迦舅”,请佛陀为他说法:“世尊,为我说法,我闻法已,独一静处,专精思惟,不放逸住,乃至不受后有。”
而佛陀似乎没接摩罗比丘的话茬,而是说:“诸年少聪明利根,于我法、律出家未久,于我法、律尚无懈怠,而况汝今日年耆根熟,而欲闻我略说教诫!”
从字面上看,佛陀似乎并没理会摩罗比丘,说你年岁太大了,而佛陀所说的法,是比较适合年青人学习的,因为年青人“聪明利根”,很容易取得成就。你摩罗迦舅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也想闻佛说法?但我们反过来看,佛陀其实是有意考验一下摩罗迦舅,看看他对修行的决心与毅力究竟如何。
摩罗迦舅闻后,很是诚恳地向佛祈求:“世尊!我虽年耆根熟,而尚欲得闻世尊略说教诫,唯愿世尊为我略说教诫。”摩罗迦舅比丘如是三请。佛陀见其具足诚意,方才为其说法。于是佛陀问道:“若眼未见色,汝当欲见,于彼色起欲、起爱、起念、起染著不?”
答言:“不也,世尊!”
“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亦如是说。”
佛陀见摩罗迦舅如是回答,便赞叹道:“善哉善哉!摩罗迦舅!见以见为量,闻以闻为量,觉以觉为量,识以识为量。”而且佛陀还说了一偈,即“若汝非于彼,彼亦复非此,亦非两中间,是则为苦边。”
佛陀的这句赞颂,其义是非常深刻的。首先,“见以见为量”这个“量”,应如何理解?从狭义上讲,它是认识事物的标准和根据;从广义上讲,是指认识作用的形式、过程、结果,及判断知识真伪的标准。我们有不同的方法去量知对象,自然全产生不同的量果。佛教界将“量”主要分为四种:
1、现量,这种“量”仅以知觉来进行认识作用,比如说当我们见到美味佳肴,自然产生食欲,“望梅止渴”便是典型的例证。
2、比量,这是一种以已知的事实为基础,进而推理出其他事实。比如说我们看到远处的火光,进而根据火光的强度与浓烟,进而推理出某个方位发生了火灾;见窗外草木此起彼伏,我们即可判断刮了大风;从世间的无常进而推演出世间的痛苦,等等。
3、圣教量,这种“量”是从信仰的角度出发,即笃信圣者的说教,并依其说教来量知种种真知灼见。
4、非量,它是一种精神上的错觉而引起的错误的判断现象。比如说我们见到沙漠上由于阳光作用而呈现出的火焰,由于雨雾现象而发生的海市蜃楼,由于阳光反射而引起的彩虹,如果我们认为它们为实有,则是错误的知见。
佛陀在本经中的这几句经文,我个人认为是属于第一种“量”,即“现量”。根据上下经文的意思,佛陀问摩罗迦舅“若眼未见色,汝当欲见,于彼色起欲”,意思是说当你的眼根与色境未接触时,你还会生起欲念之心吗?换句话说,我们的眼根失去了所缘的对象(色境),我们就无法生起某种概念或判断(即“见”)。如此一来,“见一见为量”一句可理解为“我们的‘见’是以所见到的为标准,为生起分别心的参照”。如果不“见”,则自然无量生起某种贪欲。比如说,当我们眼前并不存在什么美味佳肴,而是呈现出一顿骨头,我们还会生起食欲不?自然不会。如果在进一步说,当我们眼前即使出现了美味佳肴,我们仍然不会产生食欲,把所见的仅仅视为某种“见”,这个就需要了不起的修炼功夫。
或许我们会说,单单眼不见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比如说从小在寺院里长大的孩子,等他长到成年时,即使他从来没有见过女孩子,但是还是对异性产生好感。这种现象又如何解释?根据佛教的观点,这就涉及到“宿业”的范畴,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根据本经的提示,眼与色、耳与声,乃至意与法,均可用现量来进行观察与分析。
至于佛陀所宣说之偈,即“若汝非于彼,彼亦复非此,亦非两中间,是则为苦边。”是指事物之间的相互倚存关系,即彼非此,彼亦非此;是时,这个“我”,也并非彼与此的结合体。这是一种观察知见的方法,也是一种人生观和世界观。
摩罗迦舅闻后,连声说“已知,已知”。佛陀听后说你都知道些什么,说出来看看吧。于是摩罗迦舅诵出一偈,如以四句为一颂,此偈则为十三颂。我个人以为,其核心为三颂:
一、若见已见色,而失于正念,则于所见色,而取爱念相。
二、取爱乐相者,心则常系著,起于种种爱,无量色集生。
三、不染于诸法,正智正念住,其心不染污,亦复不乐著。
颂一从眼色上去理解,偏重于物质现象世界;颂二从精神意识方面去分析,指虽眼不见色,却心系著于诸法,因而仍旧会产生“种种爱”,而且这种念想引起的后果还更为严重;颂三是从修持的方法而言,重点着眼于“心”。若我们的“心”不为各种客尘所染,自然就不会被尘垢所蒙蔽。这里所讲的是修行上渐进的法门,即“渐修渐悟”,与一步到位的“本来清净”并不相同——这里也不存在什么修行次第高下的问题,而是针对不同的闻法对象而言,即对机权说。如果我们一定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来,便显愚钝了。
顺便说一下,以前的文章中,我对于诸经中的“偈颂”缺乏应有的重视,这是失误,以后在这方面努力更正。(7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