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佛教心理学与文艺创作
佛教心理学与文艺创作从来关系密切,被不少文学家、艺术家所运用,有不少属于文艺心理学的内容。
一、认识人心、表达性灵
文学艺术,是人用某种符号进行创造性思维,以自我表现的精神活动,归根结底属于“人学”,其所表现和能表现的,都是人心,对人心的如实认识,是文艺创作成功的决定性因素。文艺心理学说文艺创作是形象思维、抽象思维、情感活动即佛教所谓受、想、寻、伺等心理过程的结合,是心的造作和自我表现。专门研究自心的佛教心理学,对心、心所的分析,尤其是大乘唯识学对深层心识及心理活动运作进程的解析,对文学艺术家如实把握人心及文艺创作本身的心理活动特征,有重大启发价值。
表现人心深处的律动亦即“性灵”,引起他人心灵的共鸣共振,是文艺创作的极致。明袁宏道称赞其弟袁小修之诗“大都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流出,不肯下笔”。清代诗界有“性灵派”。欲探性灵之奥,以专究人心尤其是人性灵的佛法最称擅长,南北朝何尚之《答宋文帝赞扬佛教事》曰:
必求性灵真奥,岂得不以佛经为指南邪!
认识人心,按佛法,应从如实观察、内省己心做起,推己及他。一个诗人只有深察自心并善于用诗句表达,才能拨动读者的心弦;一个小说家、戏剧家只有深察自心,才能善观他心,塑造出感人的人物形象。袁宏道借用禅宗之意,谓“善学者师心不师道”——师从心而非师从创作方法技巧。
中国古代许多文人的创作,深受佛教心理学的浸润,如僧支道林开魏晋山水诗之先河,东晋著名诗人谢灵运的名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被作为融性灵于自然风光描写的典范,唐释皎然《诗式》说谢灵运诗“览而察之,但见性情,不立文字”,乃“诗道之极也”。谢灵运早岁能文,“及通234《袁宏道集笺校》卷四〈叙小修诗〉内典,心地更精,故所作诗,发己任造极,得非空王之道助邪?”说谢灵运的诗得以臻于极品,从小有文学天才是一个原因,后来研读佛典,究明心地,得到佛法的帮助,是更重要的原因。如果他能将诗道用于学佛,“则彻空王之奥”,通达佛法的奥妙。《苕溪渔隐丛话》卷五引《潜溪诗眼》云:
故学者先以识为主,禅家所谓正法眼,直须具此眼目,方可入道。
谓学诗者应该首先具有禅宗所谓“正法眼”,亦即对心性的正见。明释憨山《梦游集》卷三《示陈生资甫》云:
文者心之章也。学者不达心体,强以陈言逗凑,是可为文乎?须向自己胸中流出,方始盖天盖地。
强调只有通达心体,从知见心中自然流出的“心之章”,才能称为盖天盖地的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