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动摇之寂静
我曾经在一座离村落仅半里之遥的寺院挂单。有一天夜晚,村民正在铺张宴客,大肆喧嚣着。大概在十一点钟之后,我有些不寻常的感觉,这股奇特的感觉是从当天中午延续下来的。我的心几无杂念,觉得相当自在、安祥,可说平静。我一直经行到稍感疲惫后,才走进我那以茅草覆盖的茅蓬里坐下。我还来不及将双腿盘起,心便不可思议地只想进入那甚深的定境中;它发生的如此自然。我才刚坐定,心立即全然平静下来,如盘石般坚固不摇。村民的歌舞欢腾我不是没听到,而是能全然地将它隔离在外。
说也奇怪,当我不去留意那声音,心全然宁静,什么也没听到;但如果我想听时,就听得到,可却一点也不受干扰。心中仿佛有两个所缘对象不相依靠地毗邻而居。我可以洞见心和它所觉知的对象是互不相依、彼此区隔的,好似分别放置在眼前的这个痰盂和水壶一样。我于是明白:当心和定(三摩地)融而为一时,若将注意力往外导,便可以耳听;但如果你让它安住在定的空寂当中,便全然寂止了。耳朵听到声音时,我能看见觉知和声音是截然不同的。我自忖:“如果这还不对,怎样才对呢?”当时的状况就是这样:心和它的对象(法尘)完全分隔开来。我如此这般继续审察下去,直到我的领悟更深一层:“啊,这很重要。一旦所知的相续现象被斩断后,便成就寂静。”先前相续(santati)的妄见化成寂静之心(santi)。我继续精进于坐禅当中,当时的心全然专注于禅修,无视外在一切。如果我当时就在此停止禅坐,只是因为禅修已圆满。我可以慢慢来,但绝不是因为怠惰、倦怠或厌烦的原故。当时的心中压根不存在有这些心理,只有圆满的平衡祥和盈满我心。
后来我还是稍稍休息了一下,可那也只是改变坐禅的姿势,心依旧持平、如如不动。我将枕头拉过来准备休息;当我横躺下来,心竟然仍处于先前的平和状态中。接着当我的头靠上枕头时,心的觉醒开始往更深处走。虽然我对它的去向毫无所悉,但它就是一股脑地层层深入地往内钻,仿佛像电线里的电流通往开关一般。当电流撞击到开关时,我的身体霎时轰然巨响地爆裂开来。当时的觉知是极其明惺、微细的。经过这个阶段后,心毫无束缚地透彻内心更深处,深入到一个空无一物的境地中;没有任何一丝外在世相得以侵入乃至达到的所在。在那里面安住一段时间后,心逐渐退守,往外归返。不过,我所谓退守并不参杂丝毫刻意要心回来的意味,而只是扮演一位旁观者的角色,只管觉知和见证。心就这么逐步地往外退,最后归于正常状态。
当心初归正常状态时,我马上问:“那是什么?!”随即就有了答案:“这都是自然的现象,不须费心寻求解释。”这个回答足以让我的心感到满意。
没多久后,我的心再次地往内游走。我并没有刻意去引导心,是它自行启动的。当它一步步往内深入时,又再次触及到同一个开关。这次,我的身体竟粉碎成极微的微粒子和碎片,也再一次无有障碍地贯彻内心深入;寂然无声。这次比第一次的经验更为深沉,外在任何一切皆无法侵入。心在此地随心所欲地安住一段时间后,逐渐退了出来。那时的心完全自力自主地运行,我并没有刻意去影响或导以任何方向——不论是往内深入或向外退返;我只扮演一个觉知和观察的角色。
我的心再一次回到平常的意识状态后,并没有对刚才的情形做任何思索或推断。在我打坐时,心又再一次向内深入。这次,整个宇宙粉碎、分裂成极微的微粒子。地球、大地、山川、田野、森林,整个世界全都碎裂成空的元素。人我俱灭、一切法(现象)俱灭。在这第三次的经验里,已尽除无余。
心在向内深入后,随其所欲地安住在里头一段时间;至于它是怎么持守在那儿的,我说不上来。那种情况很难解释,没有任何适切譬喻得以让我用来形容它。这次的心在里头安住得比前几次还要长许多,很久之后才退出那个境界。当我说它退出来时,并不表示或意味是我要它退出或是我在控制状况。这一切都是心自已作主,我只是个观察者。最后,它归于平常的意识状态。你要怎么给这三次情形标名?谁能明白?你要用哪个名相来定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