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进/文
与一个朋友秉烛夜谈,从对方的嘴里突然蹦出了一句“烦恼的味道”来。烛光下,安为此而醒觉,忙说慢点,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呀。朋友很不情愿地刹住了车,有些莫名其妙。
说了,肯定说了。你形容那一屋子人不知是屁臭还是身上的汗味,让你一时无去接受的那句话。
是烦恼的味道吧?
对,对,就是它啦!
这怎么了!
安望着朋友那并无诗意的面孔,一时也不知所以然。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一句多么新奇而言有形象性的语言,竞从一位从未写过诗的人嘴里吐出,令人不可思议。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它牵动了安的心。那是一根将断未断的琴弦,骤然清悦有声,兴奋异常,欢欣舞蹈。这么多年来,安一直在诗的海洋里寻找着什么,却总是空手而归。而今夜,就在此时,安似乎手中有物,它本身散发出的光和香气,让安一时惊奇万分,又难以承受。这承受不是轻与重的问题。是什么?安又无法言说。
安抽着香烟,在台灯下自己审问起自己来。
我们每一个人都从娘胎中来。当我们长大成人之后,却往往忘记童年天真浪漫中那份无忧无虑的清净和纯真。只是偶尔能从孩童那双眸子里感受到没有受浸染的美妙,那是一种无私的美妙!长大成人的我们,每一次面对那充满美好的双目,本能地回光返照自己时,均有一种莫名的震撼。然而震撼归震撼,回到现实中我们又会自当俗不堪言,烦恼不断。它就象一河又一河,一江又一江的水流,从头脑中滚滚而来,忧心忧虑与忧郁,每时每刻盘桓在世俗的生活里,使烦恼无处不在,触目皆是。看一看自己家里的桌上、床上、博古架上,客厅里、衣橱里、饭锅里都有些什么?想一想邻居家里的桌上、床上、博古架上,客厅里、衣橱里、饭锅里又都有些什么?于是乎愤愤不平,甚至咬牙切齿。即使走在马路上,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那些物质的影子仍鬼影一般赶也赶不散。哦,真烦人哪!
安一直认为“烦恼”是一个中性词汇。烦恼有什么不好呢?谁又能没有烦恼?它是一个躲也躲不掉的自身的影子。光同影子是我们这个世界与生俱来的,即使我们化作了一股烟,一团空气,严格地说也会有影子印在泥地上,花草绿叶之间。
可今夜安却无意间知晓了“烦恼”是有味道的,而且这股味道又是那么难闻,臭乎乎地一团。
想到这里,安怕起来,有些胆颤心惊,诚慌诚恐,不经意间涌出了满头满脸的汗水。发觉时,拿条干爽的手巾擦抹。那满头满脸汗水在手巾上有些湿润,湿润中又有些晶莹。想起朋友的那句话,安拿起手巾嗅起来,闻了又闻,哎,咋没有一点臭味?还略微有一丝一缕淡淡的香气。真的会像朋友说的那样“香臭不二”,本性觉的结果。要是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不再那么可怕了。
他庆幸着,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