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前基础 - 完结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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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完结时共作轨理者。由讲闻法所获众善,应以猛利欲心回向现时究竟,诸希愿处。若以是轨讲闻正法者,虽仅一座亦定能生如经所说所有胜利。】
在讲经法会上,讲经的法师及听法的大众如果真正如法去做,一定有很多的好处。这里说「所获众善」,不管是讲也好,听也好,首先要照着经论上面检查是不是真的有获得众善。实际上在我的经验当中,太多情况之下并不是。看完了文字,但愿每一位同学回过头来返照自心,我们不一定真正能够在这个法会当中得到众善,万一没有得到好处应该怎么办?这有几种情况:有一种是连自己没有得到好处也根本不知道,这个就不谈了;假定我们幸运地还能够知道自己没有得到好处,那时候真正重要的是应该感到惭愧,好好地去忏悔祈求,依法改善自己,这一点极其重要,否则我们始终停在文字游戏当中。
前面所说的,讲的人不应是为名闻利养等等,而我们除了为名闻利养以外,还有每个人无始以来的习气──「我」,不知不觉当中总欢喜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给别人听。这个如果不检查是感觉不到的,仔细检查的话,很明显地会发现这样一个特点。我们不一定要用佛法里的很多专门名词去套它,本来法相就是要用这个名词指出一些内涵让我们认识,可是假定我们不善巧的话,学了很多法反而增长自己的这种恶习。所以我建议各位同学真正研讨的时候,当然为了加深对文字的认识,可以用种种不同的角度从多方面探索,加深加广地认识,可是更重要的是应该把所认识的文字回过头来运用在自己身心上面,看清楚它;如果能这样做,那么像本论乃至于从本论这把钥匙而深入经、律、论三藏,都真正能够帮助自己,而且进一步能够帮助别人。这些恶的方面能够避开了,才有机会谈得到真正好的。
讲闻法所获得的「众善」(或者说所集的很多善净资粮),「应以猛利欲心回向现时、究竟诸希愿处」,要去回向!平常我们回向好像合起掌把它念一遍,这个算不算是回向呢?也算,但只是嘴巴上面的。如果我们单单这样子回向,并没有太大的功效。嘴巴上面回向,心里面不能如法去做,还是一副痴相。痴是畜生的因,下一世就变成鸟,叫得很好听,人家听得很欢喜,但自己却是一只畜生。假定恶业没那么重,还维持着人身,那就是讲起话来声音很好听,也很欢喜讲的这种人,但是对自己始终并没有真实的好处。所以除了身、口以外,有一样东西非常重要──猛利欲心。欲就是内心真正希望的,这个叫善法欲;而且要以很强猛的、很锐利的心情,而不是迷迷糊糊想睡觉地这样跟着大家念一念,这没有多大的意义。
那么回向到哪里呢?现前的和究竟的,这个才是我们真正需要希求的。现前的希愿处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增上生。我们要修学,最好的条件必须要得丈夫身,而且能够现比丘相,还有外面种种修学佛法的因缘能够很顺利,乃至于身体健康、无病,没有什么障碍。之所以希望身体很健康强壮,并不是为了去竞选健康先生之类的,而是为了要修学佛法,这是必需要的条件。究竟的希愿处就是成就无上菩提,内心当中要非常强猛地这样去回向。
假定能照着前面的内涵,听的人断三过、具六想,讲的人也是具五种想,然后以正确的意乐和加行,也晓得怎么判别所对的境应说、不应说;在这种状态当中,哪怕只有一座,就像我们现在一次讲一小时、半天这样,就能够得到很殊胜的利益,这个利益在很多经上面都有讲。
【若讲闻法至扼要故,依是因缘,则昔所集于法法师,不恭敬等一切业障,悉能清净,诸新集积亦截其流。又讲闻轨至于要故,所讲教授于相续上,亦成饶益。】
有三点功效。如果真正能把握住重点,不管你在法会当中是讲或听,都能够产生这些功效。总结起来不外乎净罪、集资,以前积累的罪障能够除掉,我们希望要的资粮能够集聚,特别是能净除对法、法师不恭敬的罪障。这个不恭敬,平常我们都不太注意,实际上是修学佛法的障碍当中最严重的一种。《广论》后面一而再、再而三地讲,我们真正要破除的是无明,无明的正对治是智慧,而障碍智慧最严重的因,是对法跟法师不恭敬。因此,如果我们能够如法地讲或听,就可以把这最严重的障碍净除,所以第一个功效就有这么大,这是对以往所积的罪障。眼前的呢?「诸新集积亦截其流」,平常我们因为习惯所使,不知不觉中一直在增长这个业障,如果能够如理讲闻,眼前错误的相续也能停止。不但如此,由于我们能够很认真地照着经论上面的轨则去做,那么所讲、所听到的教授,在我们身心上面就能够受用。所以主要分成三点:第一,就是我们现行跟无明相应的错误的心识之流可以切断;第二,以往的罪障可以净除;第三,今后,好的可以集聚。就在这样的一座法上有这么殊胜的因缘,可是我们平常都没有注意这个问题,这是我们花了很多时间而不能真正得到佛法受用的关键所在。
【总之先贤由见此故,遂皆于此而起慎重,特则今此教授,昔诸尊重殷重尤极。】
总结起来,前面的祖师们由于见到这个特点,对于甲三部分特别谨慎、重视。现在这个教授是从阿底峡尊者一直传下来到宗大师,所有历代传承祖师都对这一点特别重视。真正说起来,这是对我们非常重要的。我实在是非常惭愧!学佛已经晚了,出家更晚,接触《广论》尤其晚,不过总算幸运的是,我自己多少体验到过,如果真正是之前有一颗很好乐的心,听的时候内心当中又能够真的提起来的话,你会有很不同的感受。有几位同学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那一座就有非常不一样的感觉。其实不仅仅是如此,如果我们用功跟法相应的话,这种感觉常常会现起。假定到后来不管听经、看经之时都能够生起,工夫就差不多了。反过来,如果听了以后,心里面模模糊糊,轻轻松松,那我们要深深地感觉到惭愧!这一点如果内心当中不能真正深入受用的话,那怎么办?这是为什么我们很重视忏罪集资的原因,这时候多去忏悔,多做常住的事情,《广论》后面对这一点会不断地提示。
【现见此即极大教授,谓见极多由于此事未获定解,心未转故,任说几许深广正法,如天成魔,即彼正法而反成其烦恼助伴。】
宗大师说(实际上整个传承教授里面都很明白地说明),这是最最重要的一个教授。大师讲的这段话,我希望每一位同学都放在心里面。「此事」就是甲三,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讲、什么样的心情去听,不论讲、听都要依照经论上面的道理来做。大家想一想:我们经常听经,不少人也跟人家讲,可是平常我们去讲的时候是什么心态?有没有拿经论上面告诉我们的道理在内心事先做一番加行、做一番准备?有没有拿这个道理在内心上去观察?实际上,我们要去思惟观察才能产生定解,真正的定解一定要实践以后才会有的,如果不去实践的话,定解生不起来;往往听见了,觉得很轻松,好像蛮有道理,如此而已。生起定解的话,内心当中会深深地感受到,「千真万确,我就有过这个经验。」然后这个经验会不断地增长,你确实晓得事实就是这样。所以每当想到这个,心里面就会有很强大的力量把你的现行挡住,否则始终是轻轻松松,好像道理懂得很多,但对境却用不上。特别将来我们要依着《广论》学下去,为了使自己加深印象,这本书会经常讨论,经常看;也许你可以看上几十遍、讲上几十遍,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跟定解远离,到后来油掉了,人家一讲,就觉得我都知道了。这个时候麻烦来了──因为没有定解,「心未转故」(有了定解,内心会真的转过来),不管你说多深多广的大法,结果是「如天成魔」。天有两种:天上的天,或者是指佛菩萨。本来佛菩萨是来救我们的,我们也希望学佛菩萨来救我们自己、救别人,可是现在我们没有被救,却疲掉了,反而增长烦恼。前面一再说,如果懂了很多道理,自己的慢心增长,瞧不起别人,拿这个法当照妖镜看别人,这个都是如天成魔!正法本来是净除烦恼的,现在却增长烦恼,所以说成为烦恼的助伴。
【是故如云初一若错乃至十五。故此讲闻入道之理,诸具慧者应当励力,凡讲闻时,下至应令具足一分讲教授前第一加行,即是此故。恐其此等文词浩繁,总略摄其诸珍要者,广于余处应当了知。教授先导已宣说讫。】
一开头如果错了,就会一直错到底。古代计算日子,是半个月、半个月算的,黑月十五天,白月十五天,假定我们一开始就算错了,把初一算成初二或者初三,这样一直下去天天错,结果就错到底,这是非常糟糕的事情。因此对于讲、听这个真正能使我们入道的道理以及轨则,真正具慧、够条件的人,应该在这上面多努力。所以凡是在讲、听的时候,都必须做好前行,至少要如前面所说的这样去做。广说的话怕太长,所以只是简单扼要地把最重要的部分讲一下。甲一、甲二、甲三简单的内容介绍到此。
关于甲三「断器过」,在这里用几个公案再讲一下,如果诸位有兴趣的话,不妨翻一翻《福智之声》五十一期,这一期可以说是专刊,专门介绍断器过。修学佛法一开始真正要集聚的资粮,就是要让自己成就一个法器,把无始以来跟无明相应的恶习拿掉,跟法相应的善净习气,慢慢地经过学习把它增长,第一步就先从断器过开始。
《福智之声》上有一则「生面公案」,它带给我们一些省思。大家都知道人与人之间「谈话」是不能少的,可是如果你仔细去观察的话,会发现要沟通却是非常困难。我们平常讲话的时候都是急急地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希望人家接受,对别人所讲的却不大听得进,不去观察不会注意到,真正去观察就会体会到这样的特点。特别是针对同一件事情两个人意见不同的时候,总希望我所说的对方能接受,而很难心平气和接受或听对方的话。因此,当我讲的时候,对方是不是真的能够很认真地听,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他。可是有一点可以知道的,当对方讲的时候,我并没有认真在听,而是一直想要用什么话来说服他,或者想办法切断他的话。大家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样?结果你拼命想告诉他,他并不想听,正如他要告诉我们的,我们也不想听一样。既然我不想听别人的,别人就想听我们的吗?如果仔细去观察,就应该看得见别人也未必想听我们的。既然别人并不想听我们的,我们很认真地讲了半天,有没有用呢?没有用!既然如此,又何必讲呢?如果我们是真正有智慧的人,是不是应该在这里注意一下呢?进一步来说,对方说些什么我们都没听懂,那怎么跟对方谈这件事呢?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所以不去观察也就算了,仔细去观察的话,真是可笑!
几十年以前,我还在学校里念书的时候,看过一部电影,电影的名字和内容已经忘了,然而当中的一幕现在还记得很清楚,特别是学了佛以后记得更清楚。有几位权贵在讨论一些问题,每个人都拼命抢着讲话,各说各的,彼此讲的话牛头不对马嘴,每个人都在讲他自己的;如果对方在讲,就想尽办法把他切断,自己要接下去,结果大家就这样吵了半天。当初看了觉得很好笑,等到后来接触了佛法以后,慢慢地再回过头去想,发觉我们真可怜,通常我们一生都在这种状态之中。既然学了佛法,应该认识这个,但是很不幸,我们认识了吗?前面说的,我们学了佛法以后,反而「如天成魔」,更可惜的,「初一若错乃至十五」。本来佛法是救我们的唯一希望,因为世间法本来就是一团糟,也没什么好讲的,唯有佛法可以救我们,但很不幸的我们学了佛法以后,又犯了这个错误,请问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救我们?这是非常严重的一个问题。
我再讲一个公案,事情发生在香港。很多年前,那时候我刚学了一点东西,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自以为很了不起。再加上几十年前佛法非常衰颓,信佛的都是一些老公公、老婆婆,不像现在有很多博士、学士。那时候在国内念到大学毕业,已经是最了不起的了,所以我大学毕业去出家,大家都非常赞叹。因此,那次到香港去的时候,人家都说:「这位大法师是大学毕业的!他亲近过某某了不起的大法师!」我自己也觉得很了不起,慢心很强。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荒唐,自己就是「如天成魔」当中的那个魔!居然也跑去跟人家说法,其实为的是表现自己,所以想了很多新鲜的点子,把科学上的名词放进去。当然,了解佛法以后,的确可以引用很多科学上的道理来介绍佛法。那次讲什么法我也忘记了,说起来非常惭愧,讲的时候因为引用了一些科学上的道理,讲完以后,很多人特地来看看这位台湾来的法师,又称赞我具备很多好的条件,好像三头六臂似的。有些法师好像听得很满意,最后一位很有名的法师来跟我说:「法师,你讲的其它内容我都听过,只有引用科学的这一部分没听过,你的确讲得很精彩。」原来是用科学上的皮毛来增长自己骄慢的那一部分,他从来没听见过,觉得很满意,要我给他重讲一遍,我居然也高高兴兴地重讲了一遍。当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拿佛法来增长烦恼,自己成了魔了都不知道。过了若干年以后,再回过头去看,觉得真是很惭愧,不过要看到也还要很多条件才行。
现在这个时代实在很可怜,佛法好像很兴旺,其实不然。佛法要兴旺需要几个条件:第一是要有法;法从老师来,所以一定还要有好的老师,这个老师并不是念了多少书、什么学校毕业的,真正以佛法来说,好的老师应该具有如理如量的传承,教量、证量具足,这样才可以。这样的好老师所说的法,不但理论非常清楚,依之行持也可以如实地达到应有的证量。他会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也会指正你的错误。行持的过程中,还应该有一些同学助伴,互相切磋琢磨。现在很多人靠着宿生的一点善根,觉得佛法好,一出家马上到山中闭关。当年我也是犯这个毛病,看到外面很多人赶经忏,认为这样不好。真正想起来,也很难说,因为这个本来就是一个超度的盛大法会,经忏本身没有什么好坏,就看你以什么心情去做。譬如现在最大的就是水陆法会,水陆法会乃至于放焰口等等,这些都是历史上很有名的祖师留下来的,是佛、菩萨自利利他方便的精华。只因为后来有很多人做得不太清净才产生了种种流弊,以致有很多人总觉得经忏好像不值得一顾,出了家最好就是赶快关在山里面盲目地修行,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我当时也是犯了这个毛病,还没有出家,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出家以后会是一个很清高的修行人,完全是我慢,自己不知道,也没人告诉我,还觉得很得意。结果关在那里,头两天关得还好,以为离开尘嚣就好了,但关了几天就关不住了,这种情况是第一个死症。
后来才渐渐了解,修行除了要有好老师、好的法之外,师友的切磋琢磨极其重要。后来总算有一些同学可以彼此切磋琢磨,那时候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以前总觉得在家人谈话本来就是戏论,出家以后谈佛法应该可以了吧!可是仍然觉得彼此要沟通非常困难,你们可以慢慢地去注意这个现象。
讲个小故事,我在狮头山出家,在那里没待太久,后来就到了对我这一生影响很深的台北新店的同净兰若。那时候跟着仁俊老法师学,他是操守非常严峻的人;现在你们觉得我好像很严峻,要是跟当时的仁法师比,我是百分之一都做不到,当然现在仁法师也有很大的改变了。我跟他住了三年,从来没看见他笑过一次。平常的生活规律很严,那时候人比较少,早晨打完板以后就得马上起来,想在床上多躺一下都是不行的。我在去之前,就听人家说仁法师非常严峻,我心里想,既然要出家,就应该要严一点啊!因为我觉得要改习气,没有这种好的老师,靠自己根本不行,所以后来贸然地就去了。幸好我去之前,已经跟过几位比较严格的老师,又听到别人这样说,心里也有些准备。
当时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他那里早上打板之前,仁法师会用闹钟先闹,而且用两个,为什么用两个呢?他怕万一其中一个失灵了,还有一个。仁法师对时间要求非常严格,其它次要的事情无关紧要,而时间对常住来说是一个指标,一点都不能差。所以我前后跟他在一起大概有十多年,早上起来始终有两个闹钟响。结果我发现,妙了!他自己并不用闹钟。我们那时候起来的时间大概是三点多钟,他大概一点多钟就起来了,然后就默默地打坐,等到闹钟响了就起来打板。他的心很宁静,耳朵很灵,隔壁有什么动静,他都听得很清楚。闹钟响过之后,他虽然不过来看,但你有没有起来,他都知道。我第一天到同净兰若就听见人家讲这件事情,所以内心非常警惕,隔天还没有到起床的时间我就起来了。不晓得你们有没有这个经验,如果你心里面很警惕的话,不会糊里糊涂地昏睡,除非你非常累,正常状态你绝对不会昏睡;反之,如果你很放逸的话,就很容易昏睡,特别年轻人更是如此。由于那天我内心非常地警惕,所以当仁法师房间里稍微有一点动静之时,我看看表马上就起来。那种生活方式大概你们现在都不会习惯,房间里面没有厕所,也没自来水,都是三十年、五十年以前的那种设备。所以我前一天晚上就舀一盆水放在床底下,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有水洗脸。洗脸的方法老法师已经教过我,不像一般人洗脸会发出很多声音来,我非常轻巧地还漱了口,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自己也很惊讶,现在反而不灵光了!漱洗之后我就把海青穿好,很恭敬地坐在床上。时间一到,仁法师的两个小闹钟叫完了就打板,打完板距离上殿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我已经起来了,但是仁法师在隔壁房里一点声音都没听见,他就想:「这个年轻人很贪睡!」所以几分钟以后他就到我的房门上敲门。他也不像我们敲得很响,而是轻轻悄悄地敲三下,因为我已经注意到了,所以他敲第一下时,我就很迅速地下床来,敲第二下时,我已经走到门口,敲到第三下的时候,我已经把门打开了。那个时候两个人面对面,一看我穿得这么整齐,他脸上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也没开口,回头就走了。
去仁法师那里的很多年轻人都没办法留下来,大部分去了几天就会跑掉。结果没想到这个考试,我的分数很高,怎么讲呢?本来我住在另外一个地方,因为那个地方要办学,所以我就不想留在那里。那位住持法师很好,特别对我说:「现在没地方好去啦!如果你发现有理想的道场想去的话,我送你去。」在中国大陆,如果住持送你去另外一个道场的话,表示他是蛮器重你的。所以仁法师看到居然是住持送我来的,非常特别,而那次考试通过的情形,也令他很惊讶。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想:「隔壁这个年轻人居然能逃过我的耳朵,一大早起来样样准备好了,我都没听见!孺子可教也。」所以就主动跟一位法师讲:「把他留下来,叫他不要走!」那位法师觉得奇怪,就问我:「这里很多人跑来根本待不住,没几天他就会把人赶走,现在居然要把你留下来,到底你有什么特别?」我怎么想也想不通,过了很多年以后才慢慢感受到这个特点。以后你们慢慢地去思惟观察,希望你们都能懂得这个特点。
由于我当初受到这样严格的教育,所以很多地方都是战战兢兢、规规矩矩、很认真。后来又来了一个年轻人,他看到我不论上殿、过堂,心中都很警惕、很认真,就对我很欣赏。至于饮食方面,我刚出家时住的几个地方都是吃罗汉菜,仁法师那里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这样,没有例外的。有一年过年,仁法师说:「过年就放轻松一点!」他一面讲放轻松一点,语气却仍然很重,表情很严肃,不过他并不是有意的,他已经习惯这样。我想:没错啊!过年就放轻松一点。就问:「法师,怎么做呢?是不是要加菜呢?」他说:「随你便!」我说:「那么就多煮两道菜好吗?」他说:「好!」于是大年初一那天,其它事情做好了以后,我就到厨房里多煮了一点菜。因为平常山上也不习惯煮别的菜,加上那时我们人也少,总共只有四、五个人,所以厨房里向来都是一个人做,摆碗筷、煮饭,样样都是你,弄好了以后还要去打板。平常都是算好时间,煮好、盛好了大概离打板还有一分钟左右。一般我们如果忙不过来就会找人帮忙,但那里的习惯不可以帮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事,为什么你要人帮忙?由于限制得很严,所以我就赶快做,一方面看着时间,因为多煮了两道菜,所以打板的时间大概慢了将近半分钟。平常我们在世间慢个几分钟乃至十几分钟,那是司空见惯的,何况大年初一,才差了半分钟,结果他就跑来指责我:「你干什么?大年初一还是要准时打板!」我赶快打,打完了以后就过堂。用斋时,菜放在他前面,自始至终他没有拿筷子去动它一下。也许大家觉得这个要求太严峻了,可是到现在为止,我内心当中对他始终是最感激的。但当时还是会受不了他严峻的要求,心里常常有种反抗的心情,这是我现在一直要忏悔的,事实上我一生最受用的就是当时的严格纪律。
老法师很特别,他做任何事情总是投注很大的心力。他常说:「我们做任何一件事情,应该全部精神投注进去。」佛门当中有一句话:「狮子搏兔如搏虎」,狮子搏兔时所投注的精神跟搏虎一样。老虎是野兽之中除了狮子以外最猛、最狠的,兔子则是野兽当中最弱的,而狮子搏兔和搏老虎的时候,所用的气力是一样的,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强弱,是因为牠本身习惯就是如此。这说明我们内心当中要知道,这完全是自己的事情,做任何事情应该拿出全部精神去做,不要人家看见了才做一点,人家没看见便拖拖拉拉,那都是害自己。
这个理论我早就知道了,可是这样的行持我却是在仁法师那里才看见。虽然后来我听人家讲,也看见他的行为多少有了一些改变,可是这个精神我始终是非常钦佩。平常做任何事情,他都是用全部的气力去做,比如说拿钥匙开门,他都会一下,很用力地转开,结果那支钥匙每开一次就磨掉一些,弄到后来,有一次那支钥匙就断在里头,结果门也打不开了。还有他拧毛巾,我们平常马马虎虎弄一下,挤得半干不湿的,他拿起毛巾总是很用力地挤。平常人使用毛巾,以我来说一年都用不破,他的毛巾大概用了两个月就破掉了,破的情况是经线都在,纬线都断掉了,因为拧得太用力了。我常常看见他咬紧牙关,紧抿着嘴巴这样做。很多人都会笑他,我当时也觉得不必如此,以后我了解了这个特点,非常敬佩他的精神。所以前面讲回向要用猛利欲乐,很清楚晓得自己要做些什么,目标看对了以后,就应该拿出这种精神去做。真正要学法,以这种很认真的精神去做的话,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不过我们也不要太死,全部精神放在这个上头,下面还有一个真正重要的「巧」字,那以后慢慢有机会再跟大家说。
回到本文,有了这么好的老师,像佛一样传最完整的法,我们要有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够真正受用?之前讲到思惟闻法胜利以及为什么要去思惟,然后思惟了以后要对法跟法师发起承事,这些都有它真实的内涵,接着要断器过、具六想。最近大家在讨论,我非常赞叹随喜,这是必须要的过程。但是我们很容易犯一个毛病,就是讨论后理路清楚了,就停在这里。大家脑筋都很好,讨论是我们所习惯的,即使不一定增长很强盛的烦恼,可是单单讨论对真正的修行来讲还没有踫到边,如果停在这里是没有用的。我们无始以来的习气就是欢喜看书、讨论,世间有很多人也是这样,如果这样就算是修行的话,那修行就太容易了。所以古德们都很强调一件事情:不要把理论的了解当作是实际的修行。实际修行了以后,才有真实的悟证,有了真实的悟证,才能进一步谈到解脱。简单地再说一下,理论认识了,进一步要去真实地修行,有了真实的悟证,才了解理论所指的内涵是些什么,也才能够渐渐净除我们的烦恼,把无始以来的积习净化。为了修行增上,理论的了解是必不可少,而且非常重要的;但是如果停在这里的话,即使不是增长我慢,也难免因为懂得很多,拿了个照妖镜照别人,这还是增长无始以来观过的习惯。有很多人欢喜玩,欢喜做各式各样的事,任何一个人都有他的习惯、嗜好。比如抽烟,我曾经抽过,一点也不好抽,一抽就咳嗽,呛得要命,味道实在糟糕,可是就有人乐此不疲。同样的道理,你要他念书,他觉得苦不堪言,对别人来讲却是嗜疾成癖。我们因为念书养成习惯了,所以总是欢喜看书,这种习气正是我们要拿掉的,这一点非常重要。
之前为了要说明断器过、具六想并不那么容易,所以举生面公案,因为生面公案,就讲起我以前的错误,我现在简单再说一点。那一段时候,因为仁法师的要求非常严,平常很少讲话,这个是中国传统的道风,所以现在我们这里也很注意不准串寮,没事不要跑到别人的寮房。除非你有公事或者是佛法上的疑问,可以谈一下。公事的话,两三句话沟通一下应该怎么做就好了;如果你有问题,通常不用两分钟就能谈完。当然进一步来说,我们既然学《广论》,理论上面有不清楚之处可以切磋琢磨;可是我们很容易犯的是,拿着这本书,要问的问题两句话谈完了,只要半分钟,剩下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都在闲聊。所以古代凡是真正重要的丛林,串寮是绝对禁止的。你不去,他也不来,各人自己用功。平常真正用功,修禅的人在禅堂,念佛的人在念佛堂,学教的人就是在教室。所以我在兰若的时候,原则上规定就是这样。
仁法师对自己的要求很严,平常谁都不敢讲话,养成习惯后也没什么话好讲,重要的事,出来两句话一讲,好了;看书看累了,到门口散一散心是需要的,看看外面的青山白云,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大概出来一分钟,就又进去了。每天有半小时的时间,大家散步,交换心得,要谈法理就在那段时间。除了仁法师以外,还有几位同住的,我们常常会想表达自己的意见,仁法师从来不让我们表达,所以我常常有一种说抱怨嘛好像不是,说不是嘛又有一点,根本跟仁法师没办法沟通,他给我很深的一个印象就是,很难把内心的想法传达给他。经过了许多年,我学了《广论》,也看见断器三过,还是不懂,一直等到在这里带了学生以后,才对这件事情有个粗浅的认识。
跟着仁法师学时,有的时候遇见问题,心里有一点委屈,要去告诉他,他不让我讲,只说:「你好好修行,问题自然就会解决。」我虽然不是非常努力,可是的确没有离开出家的圈子,也没有太离谱,过了几年以后,自己稍微有一点提升,等到提升了,发现这种问题自然不见了。在当时好像事情过去了,也就忘记了,后来仔细一检查,发现自己有这样一个实际上的问题。我用一个比喻来说明,你们比较容易懂。回想我们自己小时候的情形,或者看弟弟妺妹或周围的人的小孩,他们在学校里一天到晚大家有意见,发生了意见就告诉老师说:他怎么摸我一下,他怎么瞪我一眼。或者几个兄弟在家里争着向妈妈告状,说他怎么点我一下,他怎么弄我一下。通常老师或妈妈都笑一笑,摸摸他的头说:「好了,好了,你乖。」等到长大了以后,还会不会做这种事情?某人摸你一下,你也跑去碰他一碰,这还是不是问题呀?会不会觉得很可笑?我们现在是凡夫,一天到晚为了这种事情在烦恼当中转,真正的中心,都是这个「我」,如果你始终停在这里,这个问题永远不得解决,当你真正长大了以后,你自己觉得可笑,还会是问题吗?
那么为什么我说多少年以后才听懂了,到现在才渐渐粗粗地懂得断器三过的内涵呢?照理说我们真正要修学佛法,应该把自己心里的意见拿掉,听老师的,结果我犯的毛病是要老师听我。我这样说,你们懂不懂?理论你们现在也许听懂了,至少我讲的几个字,你们听进去了,可是意义就很难说了。假定你现在懂了,我恭喜你,至少你的成就一定比我高;假定你过了几十年以后,像我这样懂了,我也恭喜你,你没白出家;也许一辈子都不懂,那你白出家了。我再说一遍,我们碰到这种情况总觉得自己委屈,想要向老师申诉。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我去听老师的话,而是要老师来听我的话,我们还觉得振振有词!所以断器三过要讲理论是非常容易的,实际上做到它才是真正重要的。我讲生面公案的根本意趣就在这里。我跟某位同学谈事情时就是没办法兜在一起,他总觉得我在委屈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非离开,离开也没地方好去啊!那只好忍着啦!终于有一天,有一个机会,我就告诉他:「我讲的问题不是这个,你再仔细看一看哪!」他看到了才恍然大悟。并不是那一天悟了以后,后面的问题都解决了,只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有机会认识,以前还从来不知道。认识了以后,这习性还是一样的,还会再犯,这是我们真正要很努力深入的重心。
我们学了佛法以后,常常了解了一点马上就讲给别人听,这对我们实在是很大的损失,只欢喜多讲、多看,然后能说善道(多讲是大家共通的习气,多看也许不一定,有很多人的习惯不是在看书上头),但是还是凡夫一个,没有跳出生死轮回,而且跟跳出生死轮回是了不相干的。我们千万不要听到了一点点,就被自己的习性所使,想要讲给别人听,还美其名觉得我在弘法。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是大错特错了。弘法是必要的,透过你真正地身体力行之后,法自然慢慢在你的身心上有一个样子呈现,这是非常重要的特点,这才是真正的弘法。假定我们没有做到,只是嘴巴上面讲的话,对法没有太大的帮助,对自己也没有帮助,弄得不好是损法,因为大家都是能说善道,到最后,人家看我们这些人,嘴巴上面讲得比老虎钳还要厉害,行为却是软趴趴的,像蚯蚓般一碰就缩。所以我前面并不是要讲一个很轻松的故事,而是把我以前的错误说出来,提供各位同学参考,但愿诸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个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