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四十九天黑经(6)
亲爱的琼波巴,忙碌了好长时间——父亲安排了很多事给我——又给你写信了。
今天库玛丽又来了。她说那些人整整念了七七四十九天黑经,这才是那黑咒术的第一步。他们取开了那陶人,在上面滴了黑脸屠夫的血,滴上黑脸孕妇的血、黑山羊的血和黑狗的血。听说黑色是死神的颜色,行使诛法都要用黑色。此外,他们还在到处找诛物,比如十字路口的土、铁匠铺里有碎铁屑的炭灰、一段上吊者用过的绳子、一把自刎者用过的刀、吃毒药而死的人用过的碗、射死过人的箭头,或是难产而死的女人骨头、头发和皮肤——这便是人们所说的血腥鬼,以及寡妇的内裤或是用过的月经纸、没见过阳光的暗泉水、活的黑蜘蛛、活的黑蝎子等等。他们把这些诛物,跟那陶人一起,塞入一个黑牦牛角中,用暴死的屠夫的头发塞住封了口,又开始念黑经。
我之所以详细地告诉你以上的内容,是因为我希望你也有相应的禳解之法。听说,要禳解的话,最好是知道对方下咒的内容。
你一定要小心,别忘了观想那防护轮。
我也开始寻找一些高人。我想,这世上,有诅咒者,就定然会有禳解者。世上的规律是一物降一物。你说是吗?
仍是想你。
现在已是深夜。刚才我看了你留下的那些书,忽然有了很强的陌生感,不仅是对你,对我自己也陌生了。说不清什么原因,可能是环境变了。
其实,已没有什么事可写,我以前的信,已把所思所想统统告诉你了。但觉得还是要信守承诺,给你写信。你总是劝我不要写了,多休息,但我不想错过你。虽然我非常累,但没有关系,我还可以坚持。如果我今天以累为由不写,明天我还可以以困为由不写,再以后以各种各样的貌似堂皇的理由为借口,放弃了自己的承诺。同样,我也可以以各种理由和借口,渐渐地放弃了琼波巴,最后让你成为一个遥远的符号。
不过,我不愿意放弃琼波巴。我要把我能做到的事,做到极致,尽我最大的努力。否则,我既无法兑现承诺,也对不起跋涉的你。我不能只凭轻松愉悦地随性对待这段感情,等我睡足、睡香了,再跟别人轻松地调情,舒舒服服地谈恋爱,面对琼波巴的承诺——其实也是对自己心灵的承诺——如此轻率的游戏态度,怕是连自己也对不起了。我必须这样做,才能证明我不是空虚无聊地消遣,只图个好奇刺激,轻松得到又轻松放弃。我不会这样做。我必须用虔诚、无私的心来珍惜这份爱。
坚定,就是坚信我们能走一辈子。虔诚,就是相信我们的爱是最真诚、美好的爱。真的爱必然带给人向上的升华,而非堕落。
我慢慢理解了仪式的重要性。一定要周而复始地坚持、强化、凝固。否则,我很容易麻木、遗忘。一旦麻木、遗忘,恶念、贪念就会乘虚而入,一点点侵占思想的时空,渐渐扩大地盘,让我还原为原来的那个“女神”。
窗外,万籁俱寂,天地间,只有两颗心长相厮守,不受任何打扰。写完了信,我就可以躲进一个暖暖的宽广的怀抱中了。像一片羽毛,轻轻飘入大地的怀抱中,那么空灵、安稳、踏实。天地之大,总容得下这片羽毛拥有这么一个轻灵、甜美的梦的。也只有做梦人的心里,才有这么一团挥之不去的依恋。
在这么静的深夜里,我仍会想起梦中你熟睡的脸庞,它有着睡莲般的宁静与安详。要是我们此刻都睡深了,谁会走进谁的梦里呢?今夜我只守着那个梦,像一位母亲守着婴儿。
实在想琼波巴了,我就把脑子里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重放,重放……在那个阴湿阴湿的雨天,我的鞋早被冰水浸透了,垫了好几层布,踩上去绵软绵软的,但很快又阴湿湿、凉丝丝的了,从脚底往上渗。我记得当时我还坐在后排,听着父亲乏味的讲经声。我简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了。父亲虽然博学,却没有激情,我一直不喜欢他的讲经……我看了看全场,那位穿着绛红色袈裟的瑜伽士正静坐在另一个角落,身影凝固,纹丝不动,像一尊雕像。谁能知道,后来我便鬼使神差地爱上了这位瑜伽士……生活真是不可思议。
写到这里,眼皮沉沉耷下来了,实在抬不起了。差不多已是凌晨时分,我这才饶过自己,准备休息了。这信实在没什么意思,你可以不看的,我只是坚持这个仪式。你要记住:莎尔娃蒂纵有千条不好、万种毛病,却是世上最爱你的那个女子。
记着,你要常常观想那护身火帐。
你的莎尔娃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