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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沙门(马明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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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沙门

马明博

  一提到“和尚”——看着身边的朋友们,我问:“你首先想到的是谁?”

  答案竟然是“《西游记》里的唐僧”。

  那个俊美的白面唐僧,身披袈裟,骑白龙马,西天取经,相信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是好人,结果被种种变化的妖精捆绑起来;他的三个徒弟,嗔怒好斗的孙猴子、贪吃贪睡贪色的猪八戒、愚痴无措的沙和尚,更是跟我们的现实生活搭不上界。

  这三个徒弟,分别代表着佛法中所讲的根本三毒“贪、嗔、痴”。西天取经,成佛路上,唐僧每天都在和贪、嗔、痴打交道。

  问:“你知道什么是贪、嗔、痴吗?”

  答:“我又不是唐僧,贪、嗔、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笑着摇摇头,且进行第二问:“你愿意当和尚吗?”

  被问到的都笑着摇头。

  为什么不愿意?答案很多。以佛家观之,人不愿意当和尚,是因为放不下。每个人都有他的放不下。种种放不下,五花八门。

  第三问:“如果有个机会,可以当一天一夜的和尚,你愿不愿意试一下?”

  被问到的,大都眼睛发亮,“好啊,哪里有这么好的机会?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肯定新鲜、好玩!”

  新鲜与好玩,是现代人所追求的生活意义。因为新鲜与好玩,方才那些放不下的,决定在一天之内试着放下。

  佛教在中国传承两千年,没有能够像泰国、斯里兰卡等国家一样,形成短期出家的习俗。社会上,人们对和尚的了解,大多是在俚语、笑谈、小说、影视中建立的。例如,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和尚拜堂,外行。和尚打架,抓不到辫子。和尚的木鱼,合不拢嘴。和尚分家,多事(寺)。和尚买梳子,无用。和尚敲木鱼,老一套。和尚念经,照本宣科。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这些,以世俗间的价值衡量佛教,讥笑多于肯定。

  2005年7月,柏林禅寺举办生活禅夏令营期间,增加了“短期出家”的活动。适逢机缘,我决定“放下那些总是放不下的”,与其他的71位营员一同剃度,做一天和尚。

  当一天和尚,再舍戒还俗。此时发觉,门里门外,感受大不相同。

  剃度

  在方丈寮,找明勇法师剃度时,我还是犹豫了一下。

  做什么,就要像什么。想当一天和尚,怎么还舍不下这些头发?

  参加短期出家的,可以找寺里的任何一位僧人来剃发,虽说哪一位法师都愿意为你剃,我决定找明勇师。一来相熟;二来他做事认真,我得借机与认真结个法缘吧。

  明勇师站在椅子边上,剃刀在手,盛了半盆水的脸盆摆在椅子腿边。

  我用水润湿了头发,涂上洗发露,一番搓揉,满头白沫。明勇师说:“可以啦。”我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忽然感觉头皮凉沁沁的。明勇师手法娴熟,刀刃在发根游走,噌噌有声,断发纷纷,落在脚下的脸盆里。

  人生中的烦恼数不清,人头上的头发也数不清。此刻,就这样做了了断。

  斩断三千烦恼丝,是出家必须首先要做到的。佛门讲,舍得舍得,不舍不得。不舍去六根六尘的烦恼,哪里能得到菩提智能的清凉?

  胡思乱想着,明勇师轻缓的声音入耳,抬起头,左边偏一下。

  我看见要一同出家的文友、诗人胜勇,站在椅子的右前不远处,满眼恭敬地望着。

  七月骄阳,暑气相逼。剃发之前,汗藏发中,满头焦燥。剃发之后,新出汗水,马上被风吹走。风在头皮上走过,有丁点儿些微的痛,不太适应。

  用手一摸,滑溜溜的,空空荡荡。

  很快,胜勇也剃净了头发。洗净头上的浮沫、碎发,他抬头看我,见我正在摸头,他也伸手摸了摸。

  两个人对视一笑,恍在梦中。

  一直以为一头长发才叫潇洒,此刻剃去了头发,摸一摸头,感觉也很舒服。

  在《佛遗教经》中,佛陀对弟子的教导:诸比丘,当自摩头,已舍饰好,着坏色衣,执持应器,以乞自活,自见如是;若起骄慢,当疾灭之,增长骄慢,尚非世俗白衣所宜,何况出家入道之人?为解脱故,自降其身,而行乞耶。

  剃发光头,是一种提醒,也是一种界限。

  虽然不改旧时人,但旧时行履处,如今要有所改变了。这个改变,就是要在这一天一夜24小时中,与滚滚红尘、儿女情长划出一道决绝的界限。

  佛门里的一举一动,是真正的行为艺术,都充满了象征。既然要做一日沙门,“使人愚蔽者,爱与欲也”(《四十二章经》句),在这一日一夜之中,是要彻底放下的。

  平日里,上班出门临行前,要照照镜子,把头发梳理得光彩整齐。今日剃发,这层牵挂便随即放下。

  摸一摸头,顿觉已非平日。

  径山禅师有云“出家乃大丈夫之事,非将相之所能为”。虽未能看破红尘、彻底摆脱世俗、发愿投身空门,但能短期出家做沙弥,也是难得的缘分。

  剃度已毕,我与胜勇清扫地面,把碎发放进垃圾箱,洗净脸盆,把椅子搬回原处。

  明勇师说,光头并不是和尚,剃发也不代表出家。明天早晨上早课的时候,净慧老和尚要给你们授沙弥十戒。受了沙弥戒,你们才是真正的出家人。

  受戒之前,记住要去洗一下澡,除却尘劳不净身。

  着衣

  近日的溽热,被一场疾雨驱散。天将晴未晴,云朵飘移,给大地上的众生搭起了遮阳伞。柏林禅寺成为溽暑中的一片清凉世界。

  天色向晚,暮色降临。重楼掩映,佛香四溢,风摇铃铎,静谧安详。

  万佛楼前的广场上,数只盘旋低回的紫燕,飞速地向湿漉漉的青石板做着俯冲,迅即掠起。

  我说:“燕子是不是以为这是一片水塘?”

  胜勇说:“这是因为空气湿度大,气压低,许多小飞虫在地面上飞。”

  略一沉吟,他问:“这里是佛门胜地,燕子在这里吃小虫子,也是杀生,不应该啊。佛菩萨为什么不出来管一管?”

  我无语。

  佛陀不是世间唯一的决定论者,也不是造世者,更不是万能的神。佛菩萨来到世间,启发众生求解脱,并做出示范,但最终众生还要自度。每一个众生,人也好,燕子也好,虫子也好……在生死轮回的因果相续中,不能靠外在的力量来改变自己,而要让自性的光明照亮眼前、脚下的路。

  在思忖间,普贤阁的门打开了,其他短期出家的营员陆续往普贤阁走来,我们也起身过去。

  遵照短期出家的规定,每一个自愿做一天和尚的人,都要把随身携带的衣物、手机、钱物等悉数交由寺院封存。之后,依据各自的身高、脚的大小,领取僧褂、僧裤、绑腿、僧鞋、黄海青、袈裟、香袋、钵盂、斗笠等。

  一位英国营员,因为脚太大,没有合适的僧鞋,满脸遗憾地放弃了短期出家的机会。

  法师为每一个人取了法名,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大家舍去俗家姓氏,相互称呼法名。

  在临时的沙弥寮,更换上僧裤、僧褂、穿上海青后,大家又携带上香袋、钵盂与袈裟,到普贤阁集合,学习出家为僧要必须具备的威仪。

  法师们教示我们,僧褂、僧裤是常服,海青、袈裟是法服。为尊重法故,法服的叠放是有讲究的,更不能穿着法服进厕所。穿着海青与披搭袈裟有着截然的不同。日常生活中必备的香袋,也不能随意拎在手上。打绑腿前,裤角要如何折都有着明确的规定。

  佛门威仪,尽在细节。

  穿着海青等,依法折叠,我无师自通。

  见胜勇正为难,便示范他应该如何做。

  他感觉奇怪,问:“你以前穿过吗?”

  “没有。”

  又问:“怎么这么快就学会了?”

  如果不是出家人,像袈裟等法服是不能穿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学就知。随口吟出:“今日既知心是佛,安知前世我非僧?”

  众生皆有佛性。世间人,哪一个与佛无缘呢?尘世的爱欲执着,把我们的心蒙蔽得太深。或许这个偶然的机缘,又把某些沉睡的记忆唤醒了。

  胜勇点点头,又问:“按佛家的因果来讲,我们今天短期出家,是因是果?”

  “既因又果。远世种因,今日有果。今日种因,未来有果。”

  胜勇说:“佛陀太伟大了。但是我还是有许多疑问。”

  疑为信门。

  威仪

  法师们在我们着衣后,教示排班了。悦众师手执引磬,引领我们礼佛三拜。之后,从湖北黄梅四祖寺赶过来的明基法师讲解出家为僧的种种威仪。

  佛门威仪,具体来说,就是一个僧人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行住坐卧。

  明基法师底气十足,声震屋瓦。他讲话时,不用扩音器。

  佛陀时代,舍利弗见到马胜比丘进止有方,威仪端正,生欢喜心。得知马胜比丘的威仪是师从佛陀所学,舍利弗迅即赶到佛陀座前,请求师从佛陀。

  由此可见,具足威仪,对于佛教,对于僧人的重要性。威仪规范了僧人日常生活的行立坐卧、言谈举止,帮助僧人调摄身心。具足威仪能够产生巨大的感召力,是无声地宣讲佛法,行无言的教化。

  比如,行。走路时,应目视前方七尺,不可左顾右盼,不可低头仰视。穿着海青行进时,应该双手结印当胸。穿着长衫行进时,应该双手下垂,自然摆动。行进间,双手不可置放腰后;不可跑步,若要赶路,可放大步伐,但不可奔跑。走出寮房,须穿戴整齐,不可把僧鞋当拖鞋穿。进出大殿,要先迈靠近殿门的那只脚。

  比如,住。站立时,抬头挺胸,姿势端正,双脚前八后二,不可倚墙靠壁,不可双手叉腰。与大德同在时,不可站在大德的上首、高处、对面,或与大德并排而站。

  比如,坐。坐下时,要平肩、收腭、双眼平视、手放双膝。与大德同坐,应坐半座,不可坐满,不可翘腿,并依大德指示的位置坐下,若招呼你与其平坐,应该礼貌遵行,不可违意。

  比如,卧。睡眠时,要右胁而卧(吉祥卧),不可四仰八叉。

  明基法师说:“教示威仪,是要大家时时刻刻知道自己是谁,自己是干什么的。”

  出家为僧,非求安适,非求温饱,非求名利,只为了脱生老病死,断除烦恼,续佛慧命,度众生出三界,转冤亲债主为菩提眷属。

  平日里,大家的眼神、举止、思维、言语,都太放逸了。虽然大家只是出家一日一夜,这一日一夜之间,大家也要努力地学会收摄身心,一切往解脱道上会。

  听法师讲解威仪时,我挺直腰板,双手在胸前结印,感觉腿麻、臂痛、颈痛,种种不适。

  正想稍稍放松一下时,听到明基师说:“大家现在是不是感觉到种种不适了?那是因为平常的生活太放逸,站不是站,坐不是坐,身体向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了。现在正是观照身体的机会、把身体调整至本来状态的机会。”

  如当头棒喝!

  我选择坚持,打消了放松一下的念头。

  晚钟响起,威仪学习结束。

  回沙弥寮歇息的路上,我平日总不自觉塌下的腰现在自然地挺直了。胜勇轻声地告诉我:“穿上这身衣服,感觉真的不一样了。”

  昏黄的灯光下,圆顶方袍僧相现,胜勇一派庄严。

  受戒

  次日凌晨,天光曦微,醒板响了。大家起身洗漱毕,着衣前往万佛楼,在拜台上,排班站好。

  地面上湿漉漉的,零乱着一些绿色的叶子。据说,昨夜风急雨骤。我由于劳乏,沉沉睡去,竟浑然不觉。

  这一天,是农历六月十九,观音菩萨修行成道之日。柏林禅寺,古称观音院,唐僧在西天取经前曾在此刻苦研习《成实论》。如今,观音院中观音日,唐僧旧地添新僧。我等72位短期出家的沙弥们要正式得度,并受沙弥十戒。许多老居士见了,双手合什,满脸微笑,以示祝福。

  早课前,净慧老和尚、明海大和尚等法师为我们正式剃度。我因站在前排,得机缘由净慧老和尚剃度。老和尚念“愿断一切恶”,我念“愿断一切恶”;老和尚念“愿修一切善”,我念“愿修一切善”,老和尚念“愿度一切众生”,我念“愿度一切众生”。

  此时此刻,法王座下又添孙。

  出家为僧,愿告别一切熏染恶习,觉知断除一切恶念;出家为僧,愿观照自己的身心,细心修持,助一切善念得成就;出家为僧,不是为求安乐而来的,要尽心尽力,为众生做马牛,帮助众生从烦恼中解脱出来。

  扪心自问,这么大的愿望,我能够实现吗?

  心里没有底。

  难道就因为愿望看起来无法实现,我就退缩吗?

  不!此生有尽愿无尽。我要努力一点点地去做。

  抬眼望见大殿里的佛像,在三大愿的基础上,我暗暗发了一个小愿。既然此时有缘正式得度出家,成为一名真正的沙弥,在接下来的一日一夜内,我要护诸威仪,做一个真正的僧人。

  得度后,新戒沙弥们移至普光明殿,从净慧老和尚授沙弥十戒。

  进殿之前,有法师站在门畔,提醒大家照顾脚下,要知道进出佛殿时,先迈靠近门框的那条腿。

  进殿之后,礼佛三拜,随净慧老和尚诵《忏悔偈》:“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我闭上眼睛,观想在以前的生活中我的行为、语言、思维中所造的恶业,那些我曾伤害过的、报复过的、抱怨过的、嗔恨过的人;那些我故意伤害的、无意伤害的人;……那些由我的贪欲、嗔恨、愚痴而生的所有一切;此时此地,我诚心忏悔,请求谅解。

  一念真忏悔,灭罪十河沙。清净身语意,无上菩提本。

  净慧老和尚开示说,戒律是佛法传承的保证,在《佛遗教经》中,佛陀指出“佛灭度后,以戒为师”。佛制戒律,规定了能够做什么,为出家人提供了行为指南;也规定不能够做什么,为出家人提供了一种保护。所以,佛陀讲要护戒如护目。戒律是保护持戒者的精进铠、柔顺衣、护身宝。受戒之后,新戒沙弥得清净戒体,是成佛资粮。

  净慧老和尚问:“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

  “能持!”座下72人齐声回答。

  ……

  这个场面,以前在电影《少林寺》里见过。电影中,有一个镜头记忆犹新。武僧觉远在回答“能持”的那一刻,牧羊女白无瑕站在远处,正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当时,银幕下的观众齐声惋惜,“这么好的一对被拆散了”。

  他们不知道,觉远放下的是自己的私情,承担起的,是度众生的重任。以佛眼观之,诸行无常。情爱也是无常的。然而,在生活中,我们却沉溺于爱欲,离合聚散,逐浪浮沉,无力自拨。

  净慧老和尚领诵《四弘愿偈》:“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

  一个僧人(学佛者)一生的目标,就是这四弘愿。发愿行愿,是一个人对自己的承诺。一个人若舍弃了他的愿望,就是背叛了自己。

  净慧老和尚说,受戒之后,在接下来的一日一夜中,你们要以沙弥十戒做为标准来要求自己。只有守住沙弥十戒,才是真正的沙弥。

  受戒已,恭送净慧老和尚离开普光明殿后,我等也走出殿门。

  受戒是一个形式,光有沙弥的身份不行,如果不按戒律要求的去做,积习难消,便会心生放逸,迷而不觉,最终迷失方向。靠别人提醒,终归是外缘。觉悟是自我的事,须有一颗觉悟的心,行住坐卧中,观照自己,那才是重要的。

  行住坐卧,时时处处,持戒自严,一切往道上会,就是生活禅。

  托钵

  俗人吃饭用的是碗,僧人吃饭用的是钵。

  钵与碗有所不同,底大,腹圆,钵口内收。

  钵既是生活器具,又是道器。在物质简单的古代,三衣一钵是僧人仅有的财产,此财产既资身又养道。

  说起僧人与钵,明海法师开示道:“因为是自己拥有的身外之物,这就使得僧人心有所寄,有所凭,而所凭之物负载着道的意义与价值。因此,它会以其特定的意义系统反过来熏陶、训练那本来无规定性(空性)的心,由此构成心物互相增上、心物不二的生活世界。在这里我们看到佛陀教育艺术的善巧与精微,生命的提升并非单纯立足于‘心’或‘物’,一旦找到并归依了生命的‘光源’,则心物同时被照亮,此岸的物与人遂发出彼岸的光芒。”

  “物被我们创造,它从人类身上分娩,呀呀学语之后,独步而行。继而转身或奴役我们,引我们陷入苦海;或开示提醒我们,引我们走向觉悟、成熟。”

  俗人吃饭要靠自己的力气去挣,僧人吃饭要沿街托钵,向众生乞食。

  托钵乞食,是佛陀制定的僧人的生活方式。僧人为什么要不劳而获?

  佛陀曾开示托钵乞食的三层意思:一、少欲知足,专心修行,不贪珍味,美恶均等;二、为破我慢,解脱烦恼,于富贵贫贱等家,皆无拣择;三、去除贪心,慈悲平等,令众生广种福田,大作利益。

  托钵乞食,既利于僧人专心办道,又利于众生广种福田。

  昔读《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

  佛陀着衣持钵的生活场景,深深印入脑海。

  早斋后,72位新戒沙弥分成三组,在净慧老和尚、明基法师、大痴法师的带领下,走出寺门,沿街托钵。

  我在新戒沙弥第一组,跟随净慧老和尚沿街托钵。

  以下是我的“如是我闻”:如是我闻,一时,净慧老和尚在赵州柏林禅寺,与出家众一百八十人俱。尔时,老和尚食时,着衣持钵,入赵州县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

  双手托钵,就担当了一种外在的责任。僧人护持钵,如母亲怀抱婴儿,一种责任自然生起,正念与正知自然升起,行止自然会从容专注。

  钵在手中,成为训练身心的老师。

  净慧老和尚步伐坚定沉稳,他双手托钵,缓缓走出山门。一时间,柏林寺门前交通几乎瘫痪。 今天是观音菩萨成道日,赵县的和外地的众多善男信女来寺院进香,看到老和尚率领众沙弥托钵乞食,他们蜂拥上前,争相施舍钱财斋饭供养僧众。

  “诚心布施,一元和十元,功德是一样的。”老和尚以平静慈悲的微笑,面对每一个前来的人、每一张脸庞,并在沿途经过的每一家店铺门前驻足,用吉祥的言语为众人祈福。

  走出山门时,我手里所托的钵,空空荡荡。

  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一只只往钵里塞供养物的手,不一会儿,钵里就充盈了,馒头、面包、饮料、苹果、香蕉、钱币、防暑药等供养物高高地堆起。身边护法的营员把钵里众生的供养物收到香袋里。

  盛夏之中,一场疾雨,冲去溽暑,顿生清凉。然而,大地之上,布满泥泞。遇到泥泞处,护惜身上衣,提起衣袂,举足落足,轻举轻放,泥泞变得与人无碍。如果落脚重,泥泞会溅到衣服上,也会溅到身旁的人。

  我们继续缓步前行。每迈出一步,即念一声阿弥陀佛。此时,阿弥陀佛就在我的行进中,就在我的呼吸中,就在我的生命里。

  我的右前方,有一个老居士跪在雨后湿漉漉的土地上。她的身畔,放着一个装满了赵县特产油酥烧饼的箱子。每过一位僧人,她即取一包烧饼,双手举过头顶,广修供养。

  本来爱流泪的我,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我弯下腰,让她把这包烧饼放到钵里。我抽噎着说:“阿弥陀佛,祝你吉祥如意。”

  此时此刻,我的心和我手里的钵一样,充盈着。

  我体会到了法喜。我的心是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盛满了法喜。法喜不只生发在我的心里,还在我的眼睛里,在我的脸上,在我的手上,在我的呼吸间,在我的举足落足中,在我的唇齿间,在我的话语里。

  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净,空无烦恼。

  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

  过堂

  会吃饭吗?

  会。

  如果会吃饭,你就能成佛。

  啊?

  众生本来是佛,只是迷而不觉。

  ?!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斋堂过堂去。记住,过堂时,要保持静默。

  寺院里吃饭叫做“过堂”。

  吃饭时,要恭敬、肃穆。佛门称之为“恭肃斋法”。

  过堂,是僧人五堂功课的内容之一。

  施主一粒米,大逾须弥山。吃了不办道,披毛戴角还。因为僧人的一切,都靠信众供养,所以佛门里的饭,万万不能满怀妄想地吃。

  已经习惯于在酒桌上喧哗叫喊,此刻坐在寺院的斋堂里,感觉有些压抑。心一旦静下来,耳朵里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身边同戒师兄弟的呼吸声、外面偶尔掠过的风声以及檐角下的小鸟吱吱的叫声。

  一片静默中,维那师起腔,“供养——”

  双手合十,和着众僧一起念诵持斋偈。

  “……三德六味,供佛及僧,法界有情,普同供养。”

  明达悄声问:“什么意思?”

  答:“愿普天之下众生都不饿着肚子。”

  眼前两只碗,一只里面盛着白白的米饭,一只碗里盛着青翠的菜肴,黄瓜段、小油菜等。

  佛法在饮食中。

  “若饭食时,当愿众生,禅悦为食,法喜充满。”

  端起碗来,吃一口米饭,挟一口菜,和在一起,仔细咀嚼,感觉滋味与平时大不相同。比平时的饮食简单多了,为什么这么有味道?也许是一上午托钵,走累了,感觉到饿了。也许是越简单的食物,越能够散发出本味。也许是往昔虽然面对一桌子菜肴,舌上的味蕾却因为一直挑拣好吃的,结果把食物的滋味给错过了。也许是因为今天坐在了寺院的斋堂里,感觉新鲜。也许……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当下要吃饭,就认真地吃。仔细地面对眼前的一粒粒米、一片片菜吧。此刻,我们可以在舌尖上与禅相会。

  感恩十方信众布施的食物,滋养了我们充满妄想的躯体,那么,就让这一口口的饭菜,进入此时此刻的生命,转化成帮助我们去掉妄念的力量吧。

  饭后,众僧排队到大殿里回向。礼佛三拜后,念回向偈:“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普愿罪障悉销除,世世常行菩萨道”。

  看来,明达的感受和我一样。步出殿门,他说:“寺院里的饭菜真好吃。”

  我告诉他弘一法师吃饭的故事。

  有一次,夏丏尊先生邀弘一法师同往浙江上虞白马湖小住几天。

  弘一法师的行李很简单,铺盖是用破旧的草席包的。到了白马湖,他自己打开铺盖,先把那破草席铺在床上,摊开了被,再把衣服卷了几件作枕头,然后拿出一条又黑又破的毛巾走到湖边洗脸。

  夏丏尊先生说, “这毛巾太破了,替你换一条好吗?”

  “哪里!还好用的,和新的也差不多。”说着,他把那条毛巾珍重地打开来给夏先生看,表示还不十分破。

  弘一法师是过午不食的。第二日午前,夏丏尊先生送了饭菜去,在桌旁坐着陪他。碗里所有的只是些萝卜、白菜之类。弘一法师喜悦地把饭划入口里,郑重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萝卜来的那种了不得的神情,真使人见了要流下喜悦惭愧的泪水!

  第三日,有另一位朋友送了四样菜来供养弘一法师。夏丏尊先生同席。其中有一碗非常咸。

  夏丏尊先生说:“这太咸了!”

  弘一法师说:“好!咸的也有咸的滋味,也好的!”

  吃完饭后,弘一法师倒了一杯白开水喝。

  夏丏尊先生问:“没有茶叶吗?怎么喝这平淡的开水?”

  弘一法师笑着说:“开水虽淡,淡也有淡的味道。”

  在弘一法师看来,世间竟没有不好的东西,一切都好。破旧的席子好,破毛巾好,白菜好,萝卜好,咸苦的菜好,白开水好。什么都好,什么都有味,什么都了不得。

  夏丏尊先生和弘一法师是青年时代的好友,知道弘一法师在未出家前,风流倜傥过,歌舞繁华过,故有此问。弘一法师的体会已经超越了咸淡的分别,这超越并不是没有味觉,而是真能品味咸菜的好滋味与开水的真清凉。

  “好!咸有咸的味道,淡有淡的味道。这就是禅的味道!”明达赞许地点着头。

  无我

  四月爬黄山,忘情北海云水胜境,不知不觉,把脚趾头磨破了。脚上的泡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无法,只好接受。没想到,由于捂得紧,后来化脓、感染。治疗未愈,五月又飞到瑞士,采访公司高峰会,来来去去,走走停停,脚趾头一直处于炎症状态。七月天热,被感染的脚趾头外皮黑乎乎的。就医时,医生警告道,如果不彻底治疗,会引起骨髓炎,必须要截掉脚趾的第一节。

  剃度前,我担心如果与同戒的人住在一起,洗漱不便,会不会感染加剧呢?能不能单独住呢?

  正自疑惑,明奘师讲了一个故事。

  当初,他来柏林禅寺出家时,和净慧老和尚提了许多条件。诸如,一个人一间屋,能有时间安排闭关,能有时间抄写佛经等。净慧老和尚说:“你来出家,是常住(指僧团)安排你,不是你来安排常住。”一句话,让明奘师省悟到他当时的种种想法,其实就是执著于自我。就这样被老和尚轻描淡写地消解了。

  听了他的故事,我的想法也被消解了。

  在生活中,有时,我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悄悄地,我在敷药的脚趾头上,多缠了一些纱布。

  尽管如此,走路时,脚触大地,起落间,未愈的伤口处,会一阵阵地痛。对于生命来说,疼痛并非都是坏处,它能够让人学会清醒、呵护与适应。

  走路时,我知道了要怎样善待自己的脚,学会了轻抬轻放。

  痛苦也减轻。

  剃发之后,胜勇约我去买顶太阳帽。他说,如果走出寺门,人们一看我们是光头,那多不好意思。我微笑一下,没有说什么。别人看,我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倒是骄阳如火,没有个帽子挡一下,头皮会难受的。

  我们走了好几家商场,没见到卖太阳帽的。正欲放弃,忽然瞥见路边有个运动服饰专卖店。于是走了进去。

  我选了一顶乳白色的,一戴,挺合适,就到收银台交了款。

  胜勇挑了顶黑色的,对着镜子,看了看,摇了摇头。店员又推荐给他蓝色的。他依然觉得不满意。

  我笑他执著。一会儿怕别人关注光头,一会儿又觉得帽子不好看。何时关注一下我们自己的心呢?光头也好,帽子也好,尽是身外之物,只要无伤大雅,这些小节,不必拘泥。挑来拣去,颜色是拣不尽的,合适就好。

  他笑了,说:“有道理,有道理。”

  选了一顶和我选的一样颜色的帽子。

  佛说:“观身无常,观受是苦,观法无我。”

  身体处于发展变化中,是为无常。种种感受都是稍纵即逝、无法苟留的,是为众苦。一切的事物,皆是因缘和合,没有一个独立的主宰,是为无我。

  人不容易做到无我,因为太放不下自己。

  随身携带的手机交给寺院保存。一日一夜没有手机铃声,耳边清净了不少。总觉得自己有多么重要,你看,万人如海一身藏,关了手机,只落个欢喜自在。没有手机,地球依然转动,世界依然有序地运行。

  晚上,沙弥寮中,有三五个同戒师兄弟很兴奋,近子夜时,依然不熄灯,不想睡觉,一味地热聊。

  佛陀时代,有僧人夜诵经,感触很深,念着念着,声调悲怆。念到最后,他万分感慨,想到自己出家以来,这么用功的修行,到头来却是一无所得,既没有证果,也不能了脱生死,懊恼生悔,认为当初不出家,就不必吃这么多苦头了。

  佛陀洞悉了他的心理,慈悲地问:“你在出家之前,是喜欢干什么?”

  这个僧人告诉佛陀,他喜欢弹琴。

  佛陀便就着弹琴的问题来同他交谈。佛陀问:“任何的琴都有弦,弹琴时,如果弦太松了,弹起来是什么样效果?”

  僧人答:“弹不出声音。”

  佛陀问:“如果琴弦调得紧绷绷的,效果如何?”

  “弦太紧,弹起来容易把弦弄断;同时,弦太紧,琴音尖锐,不好听。”

  佛陀问:“如果把弦调至松紧适当时,弹起来会怎么样?”

  僧人答:“那才是恰到好处,琴音才会和谐、悦耳。”

  佛陀说:“你对弹琴倒是有研究和心得的!现在我告诉你,出家修学佛道,和弹琴一个道理。”

  ——见《四十二章经》。有沙门夜诵经,甚悲,意有悔疑,欲生思归。佛呼沙门问之:汝处于家将何修为?对曰,恒弹琴。佛言,弦缓何如?曰不鸣矣。弦急何如?曰声绝矣。急缓得中何如?诸音普悲。佛告沙门:学道犹然,执心调适,道可得矣。

  出家修行,成佛证果,不是一时脑热就能达到的。我们的心,像琴弦一样,要调到恰到好处才是最好。只有把心弦调至张弛有度,才接近佛所说的中道。若心浮躁,不能安定下来,修道心急,急于求成,身体就会吃不消。假如身体承受不了,心理上的负担重,就容易生烦恼。心生烦躁,心境就无法安稳于佛法的修持。这样一来,修持就遇到了阻碍,进而产生退堕。

  即便只是做一天和尚,也要依据所发的初愿,以平常心,做本分事,该起则起,该卧则卧,保持心境平和,既不急躁,也不懈怠,在清净快乐之中平平稳稳地一步步走下去。

  太兴奋,也是执著于自我的感觉。

  我建议睡在门边的师兄把灯关掉,以便大家休息。兴奋归兴奋,该休息时还是要休息。

  逆缘

  沙弥十戒之一是“不非时食”。法师开示道,要持不非时食戒的话,过了中午,就不能再进餐、吃水果或者饮用带颜色的水了。

  我与明达相互望了一眼。

  我们决定,在这一日一夜中,严持十戒,相互鼓励。

  刚熄了灯,躺下没多久,灯又被人打开了。原来,一位同戒的小师弟耐不住饥饿,跑到其他法师的寮房找来了食物,他一边吃着,一边叫醒每一个睡下的人,邀请大家一起吃。他说:“吃一点吧,别饿着自己。”

  小师弟一边说着,一边把点心往我和明达手里塞。他咀嚼着,说“真好吃,别提多好了。真的。”

  小师弟十一二岁的样子,天真可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那份真诚让人无法拒绝。

  美食在眼前,本来没有饥饿感的肚子,似乎有了感觉。

  我与明达相互看了一眼,无言而笑。对着小师弟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复又倒下。

  小师弟撅起嘴来,“真是的,我费那么大的力气给你们找来吃的,你们不给面子!”

  明达悄声问我,“明博,这对于修行来说,算不算逆缘?”

  “不算逆缘,这是考验。还好,我们还是选择了坚持本愿。修行就是在愿望的指引下稳健地前进。如果背离了自己最初对自己的承诺,才是逆缘。”

  刚躺下,小师弟又回来了。见无人就范,他有些不甘心。

  他专门和我说:“吃点吧,求你了。”

  已经表明不吃了,他为什么还来烦我?正要和他发脾气,脑海里,忽然冒出《观音菩萨普门品》里的几句诗偈。

  “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是故须常念。

  念念勿生疑,观世音净圣,于苦恼死厄,能为作依怙。

  具一切功德,慈眼视众生,福聚海无量,是故应顶礼。”

  我决定以“慈眼”观之,再次轻声婉言谢绝他。

  想一想,其实不是外境在诱惑,而是我们有所贪执的心在攀缘。

  红尘

  巍峨的佛殿,崔嵬的钟楼,暮鼓晨钟中,流水一日。

  出家做一天的和尚,在这一日一夜之中,感受到嘈杂生活里体会不到的清凉。

  “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当勤精进,如救头燃,但念无常,慎勿放逸。”

  古老的柏树,青葱的新叶,风一吹,轻轻摇动,像年高德劭的长者叮咛付嘱。“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仿佛天地万物,都在无声说法。

  一群可爱的鸽子,落在观音殿前的石板上,任你走过,它也不受惊掠起;有几只顽皮的,还尾随你,跟着走几步,那是一份信任,让人坚信,众生相依,而成世界。

  从寺院外面飘进来的流行歌曲,那些为爱痴狂的句子,让人进一步明白,使人困者,爱与欲也。爱情也是无常的,所以爱情也是苦的。禅院闻情歌,也觉得充满禅机。

  电光石火间,深味永嘉禅师的禅语“触目皆是菩提,所在即是道场”。

  托钵入尘世,归来洗浮尘。细想,“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赧然一笑,心地光明。

  红尘十万丈,何处是家乡?且定睛看云水楼畔匾额上的四字“红尘不到”。

  临济禅师说:“有的人在路上,却不离家舍;有的人在家舍,却总在路上。”人不能像蜗牛,把家背在背上。其实也无须背,因为心安处处是家乡。那么,山门里,山门外,又何处不是家乡?

  72位新戒沙弥,在早斋后,要舍戒还俗。僧缘既了,一躯肉做的身体,还是要回到喧嚣的市井中,在茫茫人海中,头出头没。

  在普光明殿,72位沙弥相向而立,听法师讲如何舍戒。

  得戒难,舍戒易。只须面对一个能够听懂你话的人,说出你自此舍去了沙弥十戒,戒便丢失。即便你面对的是一个孩子。即便此时你依然光头僧装,也再不是僧人。听明白了吗?好的,你们两人一组,相向而立,念诵舍戒文,就还俗了。

  “弟子某甲(舍戒者自称名)一心念,今日舍去沙弥十戒……”

  回味一日一夜来的一幕幕,剃发、披衣、威仪、上殿、过堂、托钵、安眠、逆缘……,不到五秒钟,就回到俗世了。

  就这么简单!简单得让人想哭!

  有人轻轻啜泣。我一时也泪满双睛。

  这就是佛法。一切都是自愿的,没有人强迫你做什么。度众生、断烦恼、学佛法、成佛道,是你的本愿。受戒持戒,是你的本愿。在生活中,要么恪守本愿,努力行持,不使自己放逸迷失,要么,就舍弃戒律,成为俗人。

  在佛法中,放弃比承担容易。

  这之间,没有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可能。要么进,要么出。

  还是那个肉身,舍了戒,便回到红尘之中。

  在佛法的大海旁,就是我们迷恋着的滚滚红尘。身在其中,我们继续跟随时光轮回,分分秒秒,一个念头紧跟一个念头,如波逐浪。

  上午,离开柏林禅寺的时候,出太阳了。

  走出红色的山门,来到大街上,在拥挤的人群中侧身走过。溽热潮湿的空气,马上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汗水粘渍在身上,衣服贴在身上,却捕捉不到、没有一丝凉风。

  太阳下的事情,风或可以吹散。

  有一些,却在吹拂中显露出来,像风吹走沙子,露出海边的礁石。

  一日沙门,这72个随喜作沙弥的人,或许已经从浪起浪灭间,找到了生命的路标。

  比如,定、慧、慈悲、爱、承担、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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