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宗禅的解脱之路
韩凤鸣
禅宗的中国化是在整个佛学的中国化的过程中发生的。禅宗的以心传心、见性成佛、自证自度方便法门在许多方面不同于佛教其它宗派,既是对佛教各宗派形式与内容有所变化,又是与儒、道等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内容及体悟方法的进一步结合,体现为中国化的宗教又一流派。由于魏晋玄学的崇尚玄思清谈,老庄哲学的自然无为,儒家的入世主义和重视世俗生活,以及自给自足的社会经济基础上的广大劳动人民的求解脱的精神愿望,大乘般若学与涅槃学的结合,使得中国化的禅学展开了。达摩来华,其禅法围绕“安心”展开,“安心”的一个重要的内容是“壁观”,以观墙土色之单一使心地清净,或说使人心如壁,无取无舍。宗密《禅源诸诠集都序》载:“达摩以壁观教人安心,外止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后来南宗禅多以“心如墙壁”、“心如玩石头”、“心如木石”等喻其清净。达摩还启示了“理入”、“行入”两种“安心”法。慧可的资料很少,其“真实”的言行所表的禅法心语不多。一般认为慧可的思想承魏晋以宋体用本末一如的思辩方式及《维摩经》生死涅架不二、自性清净身佛不二、虚宗与真性不二、般若学与佛性论不二的思想,把达摩外于心的道拉向内心。把佛、法、僧三宝统归于一心,这种简化的、直契人心的禅沦是以后禅宗即心即佛、顿悟成佛论的先河。关于“安心”,道信提出“离心无别有佛,离佛无别有心。念佛即是念心,求心即是求佛”,“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这是坐禅守心、观心看净的法门;道信同时也提倡随心自在、无取无得的方便法门,“身心方寸,举足下足,常在道场,施为举动,皆是菩提”的自在无碍的修行生活,最重一“心”(同具如来藏清净心、真心、当下心),在修行方法上要随心自在。由此道信提出两种方便修行法门,一种是观心看净的渐修法门,后为神秀北宗继承;一种是不念佛、不捉心、去住自然、念念不断而得正觉的修行法门,此为惠能南宗所继承。弘忍的《最上乘论》的主题是“守心”,围绕守心回答了所守之心为何心、为何守心、如何守心等问题。他认为所守之心为“自性圆满清净心”、“本来清净……此是本师,乃胜十方诸佛”,此心也常被称做“我心”、“真心”、“本心等。”
从达摩的静坐壁观到弘忍的静坐守心,体现了达摩系禅法由万法一如到万法唯心的变化,是“法”还在,其有所“主”是明显的。僧璨道信认为息妄即是显真,而弘忍受《大乘起信论》的一心二门的影响,认为息妄与显真有分,有妄可息、有真可显,如着眼于“行”则是“息妄修心”,着眼于“证”则是“直显心性”,为后世北秀的“息妄修心宗”与南宗“直显心性宗”立法之源。《最上乘论》中关于迷悟、经教的看法与前期禅宗相比有进一步的发展,预示着南宗“无主”禅法的产生。法融牛头禅是以般若三论系为依据,趋向对空寂之禅心的证语,强调心境本寂。宗密言其教“以本无事为悟,忘情为修”,鉴于无心可守、无境可观,以不安不观不守为禅修,法融提小心境本寂、绝观妄守、“一切莫作”等无修而修之修证方法和“顿悟”说。惠能的“本来无一物”、“人心不思,本来空寂”与此十分相似,显示心性论和解脱论上的继承。
同时,发展厂的南宗禅也多少学习了与六祖同时的其它法系的禅法,包括北宗禅法。神秀的禅法是依《楞伽经》与《大乘起信论》而设立的,上要特点是观心看净,同时开方便法门。五方便是观心的展开,把当下坐禅之心与“真心”看到处,返照清净心而得自证白悟。《观心论》认为“心者,万法之根本也”,自心起用而起染净诸法,因此心既是众善之源也是万恶之主,通过观心而明了有染净二心,依净心得解脱,依染心受苦,除染而还净、息妄而显真便能离苦得解脱。因此“息妄”是神秀禅的特色,正如其偈,宗密把神秀为代表的北宗归为“息妄修心宗”是确切的。神秀认为观心之念佛有口诵和心念,了知自性清净为正念,执著言声是邪念:神秀反对“修伽蓝、铸形象、烧香”等形式佛事。其观心也讲顿悟,但是建立在渐修的观心息妄禅定的基础上,而不是南宗直了心性的“顿悟”,可称为“渐修顿悟”,但不管怎么说,在南宗禅的实际中这种顿悟是存在的,在某一角度说是更为普遍的存在。同时从相辅相成的角度上说,有北宗的“渐”才有南宗相对的“顿”。
但无论如何,惠能系以前和以外的禅宗在禅法上基本都是有所“主”的,或主“入、观”,或主“坐、默”,或丰“自然”,或主“看”等等。“真心”、“净”、“解脱”总是有的,仍然是有所“主’’和有所“依”。
惠能禅的解脱已完全走向内心,主体内离一情念而心千静自在,“心地无离自性慧,心地无私自性定,”达到自然定慧:主体外离一切法相,无拘无束“来去自由,通用无滞”;主体完全超越主客,而与宇宙自然通用为一:“心量广大,适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应用便知—切。一切即一,一即—切,去来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惠能禅及以后衍生的强大的南宗禅将为传统佛禅的“解脱”落实到门心,让实际的生活走向解脱境界。
摘自《宁波佛教》2005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