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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分事——二〇〇九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明 沙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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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分事——二〇〇九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惭愧沙弥释亲明

顶礼十方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大行普贤王菩萨!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上亲下藏阿阇黎!

顶礼大众师父!

师父说行脚乞食是从佛开始的,是出家人的本分事,要按佛制去做。承蒙师父慈悲剃度,很希望学好、做好出家人的本分事,日后成为一名真正的比丘。亲明虽然根性陋劣,但相信只要跟随师父走下去,终究有一日会有所收获的。

结夏安居后,一直在估算行脚出发的日期,有些像小孩子盼望新年,等这一天真的到来,内心却很忐忑,很担心自己准备不充分。六十几斤的背包,对于长期户外运动的人来说可能问题不大,但对于纵恣幻躯太久的我确实是个挑战,直到同几位沙弥师背起背包在寺内走了一个小时后,才消除了部分恐惧——这个是可以忍受的。

下面以时间为序向各位师父居士汇报行脚中的个人体会,很惭愧自己不精进,先忏悔!

八月二十一行脚第一天 天气晴好

昨天下午接送僧众的大巴启动后,寺院内留守的师父们纷纷向师父顶礼送行,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在目送大巴离开,感觉像在送别即将远行的亲人。僧团和合的场面很感人。师父说大家是一体的,留守寺院和外出行脚功德一样,但我还是希望能去行脚,毕竟是第一次,又是师父亲自带队。据说师父有个愿望是走遍全国,那么也愿我能常随师父身后。

凌晨三点多,僧众走下大巴,双脚踏上河北省土地的瞬间,我意识到行脚开始了。漆黑的夜色中,队伍沿着公路默默地走了起来。行脚是学习经行极好的机会,初发心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不敢计划太多功课,眼观卧牛之地是首要的,眼睛放逸惯了,到处攀缘。师父说:“把眼睛收回来,内心会逐渐清净。”从阿兰若处来到灯红酒绿的世间,控制眼睛是我的第一道防线;手的目标是下垂少摆;脚要学习坚稳不翘,这条一直不得要领,常有些刻意和做作;摄心是学习参话头,“念佛是谁”的话头还没找到,更不知什么是疑情,先念着。师父说过:不断地参,久了就会有疑情,有了疑情就离断生死不太远了。

也许是习惯了排班走路,垂手垂眼走得很舒服,只管跟着前面的沙弥师就是,别的和我没关系,不用考虑方向、速度等等。天亮后路过了一个人口密集区域,首先发现的是国道上的生活垃圾多了起来,人声也逐渐变得嘈杂,似乎还有人在路边观看,大声说着听不懂的方言。听不懂方言更好,会少打很多妄想。耳朵实在是难以控制,不停地念着话头,路边的音乐声还是会钻进来,不想去听歌词也会分别出来。沙弥十戒中第七,不歌舞娼伎不往观听。现在这种情况不知是否会结罪,待回去之后再请教比丘师父吧!这可能是个镇子,穿过后队伍在路边的荒地中停下来,僧值亲洞师父说这里是去年行脚的终点,看来也可以算是今年的起点了。

师父为大家分组后开始乞食,我跟随亲空、亲悲两位比丘师父一组。分组时有件趣事,今年参加行脚的十二位沙弥,只有二位参加过去年行脚,有相应的经验。所以在听到开始准备时一片忙乱,搭缦衣大家都很熟悉,但在风中感觉就不一样了,还要背钵套、绑钵托。大戒师们动作很迅速,小众们就显得更加窘迫,在师父的催促声中,大部分沙弥排好班,分好组后开始等最后几位沙弥,师父微笑着责备了他们几句。看看各个带队比丘的队伍已准备好,就让几位加入了师父和阿阇黎亲藏师父组,这样的结果有些戏剧性。历来行脚乞食,大家也不是都有机会与师父和阿阇黎一组的,看来手脚慢也不总是坏事情,因缘不可思议。

亲空师父带领我们组快步返回了刚刚经过的村子,又一次经过了那有音乐的地方,在几乎是村子的另一端。我们停了下来。亲空师父敲响了第一家院门:“阿弥陀佛,这里有人吗?”亲空师父很威仪的站在门前,开门的是位女众。“我们是行脚的出家人,来乞些斋饭,不知方便不方便?”女众说的是方言,我听不懂。“就是要些吃的,剩的也可以,素的就行。”亲空师父语气平稳,应对自如。今年是亲空师父第三次行脚,经验丰富,女众说着什么,返身走了回去,也不知是给还是不给。第一次参加乞食,我老老实实地站在二位比丘师父身后,双目下垂,右胁托钵,端身直立,这是模仿二位比丘的结果。女众取回了几个饼子,“请分给三个人。”亲空师父打开钵盖,我们依次收到了饼子,盖好钵盖后垂目合掌:“祝你全家吉祥。”亲空师父回向后,我们走向了下一家。

出家人乞食,世间人称“要饭”,当我打开钵盖将钵向前推准备接饼子的时候,没有“乞”的感觉,这和布施者对我们的尊重有关,也和我们做得堂堂正正有关。师父说给不给没关系,我们行持的是佛陀的法。

亲空师父示意下一家,由亲悲师父主乞。女主人听明白来意后,拿出了些零钱,有一些打发我们走的意思。出家人千里迢迢搭衣持钵来到门前,不只是乞食物,还要告诉她“出家人不要钱”,亲空、亲悲两位比丘师父耐心地说服了女主人,女主人欢喜地布施了饼子和葡萄。

乞食中可能会遇到给钱的情况,这在出发前就有心理准备,想象中会有三种情形:一、出于恭敬用金钱做供养;二、用些小钱打发走乞讨为生的人;三、善良的帮助。刚刚遇到的这家有些与第二种情形相似,好像在打发乞丐。出家人身上的袈裟和钵被漠视和曲解。师父说众生需要头陀行,常行头陀,正法久住。今天就是真实的写照。

来到下一家门口时,亲空师父回过头让我上前乞食,有些意外,原没指望第一天就有这样的机会。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行脚乞食,惟恐做得不如法,比丘师父的信任和鼓励让我感觉到了出家人之间的相互尊重。类似的情形在僧团中有很多,沙弥恭敬比丘师父,比丘师父也更加关心爱护沙弥,和合如同一个大家庭。

“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三叩门后,出来的仍是位女众,“我们是行脚路过的出家人,来乞些食物。”亲空师父过后告诉我要说乞些斋饭,要尽量多传递些专业信息。确实如此,末法时期行脚乞食的出家人太罕见了。女众在说着什么,因为不方便观察对方表情,只好按想象中的节奏自说自话:“就是要些吃的,素的就可以。”稍微停顿一下:“剩的也可以。”女主人听明白了,返身取来了类似麻花的食品,“请分成三份。”示意女主人分别放入亲空师父、亲悲师父和我的钵内后,回向:“祝你吉祥。”第一次乞食很顺利,暗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缓解了许多。亲空师父没有按照轮流的次序由自己主乞,再次示意我敲响下一家的大门,可惜我没有再次乞到,有些辜负了比丘师父的鼓励。随后亲空师父又乞到了些水果和西红柿,我们结束了第一天的乞食,今天的因缘不错,成功率很高。

荒野中过斋,大戒师与小众整齐地分列在师父两侧,钵排成线,和在寺院时一样的仪轨。大家乞到食物混放在一起,掰碎后行堂,馒头、饼子、月饼、方便面等等。布施者从自己和家人口中省下的食物供养了出家人,“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因果是真实不虚的,宿世的善根成就了今天的善举。

施主一粒米,大如须弥山。师父说行脚就是了道,但我肯定是又欠账了。

过斋后继续上路,背包的重量因过斋和休息而感觉变轻。肩膀、小腿和脚上的疼痛比较明显,默默地忍耐,没有使内心烦躁,这可能就是传说的身体累,心不累吧。在寺院出坡时也常有类似的感觉,虽然辛苦但很愉快,不过时间久了还是要身心俱疲。师父说的是难行能行中的身体累,心不累,是在承受极限以上的境界,而我说的是正常的体力支出,不可同日而语。

背包中有近一半的重量来自准备结缘的经书和因果故事书,这是我能做的比较实际的事。有了这些法宝,行脚时心里比较踏实,也是我的本分事。

走走停停,较多的休息缓解了背包的压力,行脚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夜晚露宿桥洞,师父过来嘘寒问暖,安排好大家休息后,指示大家将背包中的经书取出放在车上。这时我才明白队伍走走停停的用意,原来是师父知道大家包重,怕弟子们太辛苦才多休息,少走路。见师父这样关心体贴,我们更应该努力完成最初的发心,也夹杂着书全交了会被看低的私心,就留下了自己发心带的书。有的沙弥师把类似的想法说给了师父,师父见有人讲理还有人附和,就让大家留下了各自发心带的书。当时我忘记了应该依教奉行,忘记了依教奉行是无条件不能打折扣的,忏悔!

八月二十二 行脚第二天 晴

昨晚睡在桥洞,桥上往来的车辆没有影响睡眠,这可能与行脚前半个多月露天睡有关。那是在行脚前二十多天,亲行师父安排我们几个沙弥开始用新睡袋睡在外面,不知是为了试验睡袋质量,还是为了锻炼沙弥队伍,我们一直睡到了行脚出发那一天。其中有两天没有圆满,一次是下大暴雨,将近晚上十点了,还很大,在犹豫是不是还要出去时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雨还在下,看看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打板起床了,就放弃了。

第二次也是因为下雨,那天亲行师父也睡在了外面,半夜时我被一位沙弥师大声唤醒,下雨了,匆忙中夹起睡袋回到了寮房。第二天才知道亲行师父和亲源师回寮晚了一些,了解出这批睡袋没有防水的功能。

僧众凌晨两点多开始收拾卧具,出发时发现少了十七斤书的背包轻了许多。四点钟左右,队伍在距离公路不远的空地上停了下来,开始打坐。这就是十二支头陀行中的露地坐吧,月光明亮,往来车辆驰过后四周显得更加宁静。由于走热了对气温估计不足,坐了几十分钟开始觉得越来越冷,忍耐吧,似乎寒冷比饥饿更难过。渐渐的,我们来的方向天空开始泛白,远处的群山也现出了轮廓,一字排开的出家人也慢慢清晰起来。又该出发了。

眼观卧牛之地会少攀缘,但一不留神仍是要放逸。上午遇到一辆卡车侧翻在公路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司机站在车上在注视着我们,这可能是他遇到对事故最漠然的人群了。

今天乞食是在公路边的一个村子,亲空师父乞到了一袋苹果和梨,我拎在手里禁不住数了一下,有十五个。随后我们又乞到了一些月饼和饼子,水果分开的话也能算满钵了。

这里地处河北山西两省交界,经济欠发达,村子里土房、土墙较多,偶尔还有废弃的院落。我乞食时遇到一家比较贫困,没有院墙和大门,房屋破旧。从村子小路到房屋前的空地上落满了骡马粪便,一层层的新旧混杂,有一定的厚度。乞食是次第循乞,无问净秽,但真遇到时我还是望了亲空师父一眼,亲空师父平静的示意继续。“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我已经可以熟练地乞食了,从房间中走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我们是行脚路过的出家人,来乞点斋饭。”男子边用方言说着什么边向我们走来,有些世故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可以看出是在拒绝。我不希望他错过这个布施的机会,有意沉默停顿了一会儿。等他走近后继续解释道:“就是要些吃的,素的就可以。”对方再次表示没有,亲空师父见状更是慈悲的走上前说:“吃剩的也可以,多少没关系。”对方没有理会其中的善意,我们只好转身离开。

贫穷布施难,但他的家境似乎还没到那种程度,“吃剩的也可以,多少没关系。”乞食的标准低到这种程度,他仍是错过了布施行脚出家人的机会,很替他惋惜。

今天休息的时间都比较短,师父开始抓紧进度了。小腿肌肉酸痛,有些欣慰,疼痛也是成绩。

行走中,往来车辆多了起来,车声、音乐声、人声混杂,摄心做得很差。眼观卧牛之地时余光仍会看到身边掠过的车辆,但车的颜色都变得明亮起来了,因为看不到车顶,外形也变得扁平加长了,很像各种名车,明知那是不可能,也还是常常被吸引。终于有一辆引起我联想的车驰过来,追着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台很普通的经济型车——被妄想骗了。

城镇比较大,迟迟的走不过去,中途背对公路面对墙休息时,围拢过来一些好奇的人,谈论纷纷。见越来人越多,索性闭上眼睛休息,亲洞师父回答了一些问题后继续上路。这是一座县城,我们还在河北省境内,再休息时沙弥亲慧师发现有几个人腿脚疼得厉害,不辞劳苦为大家做按摩。他坐在地上,抱着我的脚按时,我真切的感到了不安和惭愧。他的背包比我重,身体也远比我瘦小,还能这样发心,很让人感动和羡慕。

再次休息时,天阴了起来,风有些凉,也许就要在雨中行脚了吧。陆续有居士向师父请法,一中年男子开车绕到了师父侧面,从车里探出头在问着什么。一些当地人上前请法宝,我带的念佛机结缘出去了四部。当我们离开时,身后响起了观音菩萨圣号,愿师父播下的菩提种子在众生心中早日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方便铲在沙弥手中轮流拿着,既是表法,也可以掩埋死去的众生。路上遇到行脚队伍的人在议论常常提到的“大铲”、“武僧”、“鲁智深”等,对佛法陌生,对方便铲只会更陌生。行脚途中常见有众生暴尸荒野,暴尸公路,风吹雨淋,车轮辗压,惨不忍睹。佛说:众生皆堪作佛,还是多生父母。遇到了自然要掩埋安置,昨天和今天掩埋的众生都是在公路上遇到的,在车轮的辗压下早已面目全非,一只可能是刺猬,一只可能是鼠类,掩埋后诵了几遍往生咒。这些众生不知什么因缘遭到这样的果报,令人警醒。

八月二十三 行脚第三天 阴

凌晨起床时没有见到星星,打坐时不知不觉中天亮了,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湿冷的空气吹在身上很凉,有些像南方的冬天,阴冷。

在这一带行脚经常会遇到桥,横跨在干涸的河床或土沟上,多数比较小。今天走上一座桥时,发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看到一根钢条,这可能和桥面拼合或热胀冷缩有关,不由得联想到可能是座比较大的桥。昨天在路上看到钢块制成的减速坎后,意识到可能是座较有规模的城镇,虽然没抬眼看,但都有了相应的妄想,正如师父开示过的:“看什么被什么转。”

上午阴天,似乎不会下雨。这样的低温天气,行脚中没有备用衣服的情况下,一场秋雨也是境界了。不过要是真下也好,这个色身听它话几十年了,怕它冷、怕它热、怕它痛、怕它痒,现在也该让它听师父的话。雨,愿意下就下吧。

今天乞食的村落很大,黄土房和新房混杂,亲空师父遇到的一家男主人布施了三个花卷,放进我们钵里后,乐呵呵的说;“给你点苹果吧!”又欢喜的供养了三个苹果,很有主动发心的意味。另一家是祖孙俩人,我们顺村里小路走过来时就一直在矮墙后望着我们,原以为会错过,没想到转过弯后正对着他们家的大门。小男孩好奇地跑出来看我们乞食,我们走到他家的时候他成了翻译,为他爷爷解释清楚我们的来意后,供养了三个花卷。

过斋时下起了小雨,很快就打湿了缦衣和大褂,居士急匆匆的行堂。我打了个妄想,雨再大点不会提前结斋吧?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还好只是小雨。

临出发时我与亲量师掩埋了一张猫皮。几天来都是我们一组拿方便铲,也常被唤作武僧,二个戴眼镜的人真是“武僧”也不会有什么威胁。追赶上队伍后发现布施花卷的小男孩一直在默默地跟着我们,很安静的样子。转身走上大路后,他仍站在路口冲着我们的背影张望,也许他前世也是行脚的出家人,现在只剩下了模糊的好感,等因缘成熟来僧团找师父吧!

八月二十四 行脚第四天

凌晨在河北与山西的公路界处打坐,天亮后进入山西大同境内,沿339公路向西走。行脚出发前曾经打算不看路标,有驾驶经验的人都有类似的习惯,留意沿途的路标。指引方向的路牌多是挂在高处,目光下垂不会看到,而标有公路名称和里程的石牌就在脚边,稍不留神就会看到。在出来行脚第四天的时候我开始留意里程了,这是放逸的开始,以前看过一篇师父的开示,大意是说行脚没指望大家有多少提高,能保持原样回去就不错了。我大概就是那不能保持原样的人。

天空有些灰蒙蒙的,阳光时有时无,空气依旧清冷。过斋后上路,空中不时传来飞机的轰鸣和连串的爆炸声,持续了几个小时,可能是在军事演习。业力现前,佛和大目犍连尚不能救下释迦族人,弯刀长矛变成飞机大炮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天上的飞机,地上的汽车,与默默行走的出家人反差强烈。师父说:之所以没进山修行,就是要给世间人留些希望。愿正法久住!师父久住!

中途休息时天津居士赶来请法,师父刚刚结束开示,乌云就迅速地覆盖过来,阵阵大风吹得人站立不稳,随即豆大的雨滴就“噼噼啪啪”地打在脸上身上了。突然的暴风雨让人一时手忙脚乱,大戒师们把师父团团围住帮师父穿雨衣,小众们也在互相帮助,居士也赶过来帮忙,雨衣被风吹得像大旗一样舞动,猎猎作响。顶着暴风雨上路,居然还下了一阵雪块冰粒,很快鞋袜就湿透了,走在风雨中也没觉得很难受,看来以前有些自己吓唬自己了,暴风雨来得猛烈,走得也迅速,没多久雨停了。

路前方远远的横亘着一座大山,看着有天空的1/4高,黑黝黝的。我们也许是要翻过那座大山吧。一直在走,感觉是在上山,顺着蜿蜒的盘山公路,我们越过了一座水库,休息时回望,我们已经在山上了。

天黑后,仍然在走,僧值亲洞师父说,有一年行脚师父带他们走到了后半夜。在我开始打妄想是不是我们也要连夜上山时,队伍在一山村附近停了下来,越过一片庄稼地后,大家露宿在一段废弃的土墙边。衣服和鞋子面已经被风吹干,袜子明早也会干,在寺院时头天晚上洗的袜子第二天穿到过斋一般也都干了。

钻进睡袋时很有些心满意足,只要能睡觉就好啊。出来行脚不知不觉中对吃睡的要求降低了许多,昨天雨中过斋想的是能吃饱就好;前夜睡在乱石上,昨夜睡在坑坑洼洼的草地上,起来后都没觉得哪里硌得疼,这个身体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

八月二十五 行脚第五天 晴 风大

昨天夜里十二点多醒来,发现自己蜷缩在睡袋中,浑身冰凉也不能入睡。身上的保暖内衣,秋衣裤已经是全部御寒衣物,剩下的只有忍耐。两点多起身收拾睡袋时发现挂了一层薄霜,在手电的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师父说今年行脚的特点是冷,这是真实不虚的。剃度时师父还说要有忍饥挨饿的准备,不知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也许不会太久吧,得有精神准备,那样等境界来的时候,就会比较从容。

沿着公路上山,盘旋上升没有爬山的感觉,等到休息时才发现山下的景物已经很遥远了。这感觉有些像我剃度后这半年的经历,每天常住安排的课程满满的,还要常常添加些新项目,刚开始都是觉得这怎么可能完成,太难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等到突然想起这半年走过的路时会发现很不可思议,自己居然走过来了。虽然期间各项功课都完成得不好,但也进步了很多,平添了许多信心。

这二天路上很少有村落人家,没有机会乞食,是居士供斋。今天过斋后,发现许多居士已经静静地搭好衣,在准备请法了。队伍继续前进,一段路后开始休息。趁中午阳光好,可以晾晒昨晚打湿的衣服、睡袋等。师父留下为居士做开示,一两个小时之后,师父徒步赶上了队伍。居士的车缓缓地跟在后面,为法忘躯,师父常常这样以身示法。

下午三点左右,队伍登上了山顶,下山时蜿蜒的山路走起来比上山舒服多了,步伐明显轻快,落脚坚稳不翘似乎也容易了。但随后境界就现前了,行脚本来没有固定休息时间,不过走过来,大致规律还是有的,也有了一些经验,但今天师父似乎忘记了休息。背上的背包越来越重,肩膀的酸痛也开始变得越难忍了,转身时禁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师父,拄着拐杖步子均匀平稳,看不出有腿脚受伤的痕迹。师父以前经行走十里路感觉如同迈出一两步,不是又开始经行了吧。打着妄想终于坚持到了休息,大家只有苦笑了,身后拿方便铲的只能求观音菩萨了。手里拿大铲不能托背包缓解肩膀的压力,这一路辛苦他们了。

队伍走到天黑也没在荒山中遇到合适的露宿地,最后在山沟中找到一块略平整的斜坡,散落着一些干枯的植物。亲洞师父说是土豆地,亲融师父也到我们小众住宿处探望大家,见状说是西红柿地。师父亲自指挥沙弥用方便铲平整出了睡觉的位置。借着手电光整理卧具的亲量师从地上拣起颗果实状的东西,捏了捏,自言自语地说:“是葡萄地。”又仔细看了看:“哦,是小西红柿。”看来是亲融师父说对了。

八月二十六  行脚第六天 晴

有了前几夜寒冷的教训,昨晚在睡袋处罩上了大塑料袋,估计防风、防寒效果都会不错。午夜还是再次被冻醒,辗转反侧,身上的睡袋冰冷,忍耐了两个小时左右才到起床时分,整理卧具时见大塑料袋里挂了许多水珠,睡袋和绳床也湿漉漉的,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凌晨打坐是在一片谷子地中,亲源师说:“就是做黄糕的黄米。”今年到山西没有乞到过黄糕,打坐时依旧是冷,夜幕中大家都坐得很稳,想想可能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开静后,发现大塑料袋里的水珠已经结冰,看来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一个多小时结冰的天气里露天打坐感觉冷是正常的。

下山后经过了一个叫老僧洼的村子,一队行脚的出家人走在叫这样名字的村子里,似乎昭示着某种联系,可又想不出所以然。如果是旅游或许能打听出一个传说,行脚只是多个妄想罢了。

今天乞食到第四家时,女主人欢喜的布施了食物,我们回向:“祝你家吉祥如意。”女主人回应:“阿弥陀佛!”这是在乞食中第一次听到来自布施者念的佛号。

过斋时食物种类很丰富,一个家用电饭锅也直接端了上来,每人分了一小铲米饭,很有一钵千家饭的感觉。过斋后许多信众闻讯赶来请法,仍是师父留下做开示,队伍继续上路。

休息时僧值亲洞师父开始训练沙弥打背包,缘由很遗憾,这次行脚队伍中新沙弥多,整理内务打背包水平低,在队伍出发时常有因琐事处理不好耽搁时间的。亲洞师父说:“往年是沙弥整理好自己的背包后,还有时间帮师父和大戒师,今年是要师父背上包等我们了。”在讲了物品摆放和技巧后,开始限三分钟内装好背包,当得知是需要清空背包重新装时我有些绝望了,昨夜展开的大塑料袋重新折叠后体积膨胀了几倍,塞进去已经很吃力,再取出来和时间竞速无异于认输,强调客观是没用的,依教奉行吧。三分钟很快过去了,位列后三名,虽然平时没有拖过队伍的后腿,但众目睽睽下的考试结果毕竟难堪,心中有些恼火,补考时大刀阔斧一通猛塞,合格了。

傍晚时分,师父带领大家穿越浑源县县城,眼睛不看,对县城景致没有印象。耳朵没有能力不听,在途经一繁华区域时,传来类似大屏幕显视器播放新闻的声音,起初不以为意,在听到介绍今年诺贝尔得奖人,两位经济学家的研究方向时,注意力开始被吸引。事后反思:自己为什么可以依教奉行地不看,而不能依教奉行地不听呢?心摄不住是主要原因。另外思惟习惯中认为有个“我”在,依教奉行前常常要先分别一下,“我”觉得是毛病习气时,可以依教奉行,当“我”觉得正确或不愿执行时,依教奉行就要打折扣,是在有选择的依教奉行。发心出家时听亲舟师父说:“吃饱喝足了依教奉行,困了累了就不依教奉行了。”还以为是在说别人,惭愧!师父说:有念就有生死。这样的依教奉行下去,了生死必定没我的份了。忏悔!

眼睛不看有时也出问题,队伍在前进中常会急停,来不及反应脸就会直接撞向前面的背包。戴眼镜的人可不能乱撞,这时就要不自觉的仰头躲避,抬头的瞬间眼睛也会看一下外面。让人懊悔,有种前功尽弃的挫折感,还要加练抬头不抬眼。

夜宿浑源城郊外,队伍前进方向由西转南后会很快经过恒山,五台山也在这个方向上。

八月二十七  行脚第七天 晴

上午乞食调整分组,我被幸运地分到了师父组,难以置信有这么好的福报,兴奋之余也很紧张,担心做不好被师父呵责。亲惟师父以前说过:“你是有毛病不想改。”我也想改,但担心加持太猛烈难能承受,有些讳疾忌医。有关师父严厉的现身说法,听到过很多,基本上都是当事人在笑着说当初是怎么哭的,即使现在被师父直接加持的因缘还没成熟,让师父失望也是很遗憾的。

默默地跟在亲悲师父后面随师父走进村子,第一家就拒绝了师父,替他惋惜之余对福报因缘,也多了些认识。另一家男主人忽然说;“西红柿要吗?”师父说:“要。”男主人欢喜地布施了西红柿和苹果。边赞叹他的主动发心边随师父走向下一家。刚刚走出十几米,男主人和一位女众又追了过来,是他的妻子吧,举着钱要供养。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俩人手里捏着钱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是没有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互相商量了一下才有些不甘心的回去了。

我们回到路边过斋地点时,已经有居士拿着大盆等在了那里,我随师父依次将食物倒出。刚要返回我的位置,只间隔一条浅沟,一步之遥,却见师父在径直向前走,这时候自己先回位置似乎不妥,迟疑中见亲悲师父跟了过去,也就跟了上去,边走边琢磨:师父这是要去哪儿呢?直到师父转向小路后才猛然醒悟是跳越失威仪,沙弥律仪中“凡遇沙坑,水缸,不得跳越,有路当绕行。”惭愧!守戒律是出家人的本分事,我剃度后就遇到连打二个戒七,沙弥律仪,也是半月半月诵,但实际应用时仍这样戒律是戒律,我是我。

这时也开始有些理解师父率僧团打戒七的良苦用心了。僧团打七不允许睡觉,师父护七常常去检查我们的诵戒情况,遇到我们这些易昏沉的新沙弥,师父总是慈悲的用手轻轻推推或用腿碰碰,据说有一次我在推、碰无效时还被拉耳朵。有几天下雨,师父依然摆一蒲团彻夜在屋檐下护七,劝师父回寮休息又不肯,只好顶礼回去,继续诵戒,佛对阿难说修行的全部来自善知识,师父的恩德是报也报不完的。

过斋后走了一段路休息时开始剃头晾晒睡袋,先剪开了脚上的四个水泡,现在大大小小也有五、六个了,脚疼是它们在作怪。这些泡出得莫名其妙,不知什么原因,记忆中上次脚打泡还是二十多年前,现在已经很陌生了,不要持续增加就好,打了水泡的双脚在刚出发起步时会比较疼,走过几百米就缓解了。

再上路时,风大了起来,卷着黄色的落叶,漫天飞舞,刚刚剃过的头感觉冷飕飕的,乌云很密,有点要下雨的意思。师父一直带我们走,遇到一座公路桥后,师父看了看说;“不走了。”

在桥下休息时,大戒师们坐在师父周围,小众们稍微远一些,师父给大家说因果,说六道轮回很没意思。一群绵羊咩咩叫着从我们身后走了过去,其中有几只黑脸的,我总是要在没意思中寻找有意思,自认为找到之后如果变得没意思了,会再开始下一轮寻找,周而复始,前半生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远处来了几位信众在对着队伍顶礼,亲藏师父接待了他们,并结缘了一些法宝。晚一点的时候有两位居士送来了热水,这种真切的关心让人觉得很温暖,异乡的陌生感减少了许多。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说的就是这样吧。

八月二十八  行脚第八天 阴

凌晨出发不久,路边一处房子的窗户忽然亮了,走近时见到有俩人边念佛边向队伍顶礼,当时大概在三点多,是在为我们送行吗?很虔诚的有心人,他们可能一直在等队伍经过,也许是昨天请法和送热水的居士。

今天乞食的村子依旧比较贫困,荒地很多,结出的玉米也很瘦小,村中的土房、土墙多,大门也很破旧,院子却都很大。大风吹得到处响,我们乞食时的敲门和问话声自己都觉得太小,没办法,毕竟不能大喊或砸门,就这个因缘了,不空钵很不错了。

过斋地点选在村边的玉米地里,身前身后没有放倒的玉米杆被风吹得哗哗响,玉米叶子也在到处飞。放在地上的钵盖一会儿就落了一层土,今天过斋也算个境界吧,寒风中一丝不苟的按仪轨过斋,杂乱的环境与整齐严谨的僧众对比鲜明,不知远处观望的当地人在做什么想。

上路时居士们念佛为大家送行,人群中隐隐有啜泣声。行脚的僧团是流动的寺院,走到哪里正法的种子就会播到哪里,大风吹得人有些摇晃。休息时师父竟然为大家找到了一处可以避风的高土坎,没有风的感觉真不错。有沙弥师说:“我们今天最近时距离五岳之一的恒山仅有5公里,距离悬空寺只有2公里。行脚与风景无关,我们擦肩而过了。”

夜晚冢间住,不知如何找到这片坟地,躺在其中感觉不好,阴森恐怖中思惟九想观。只有新死想比较相应,在医院的太平间,殡仪馆的遗体告别,都常见新死的人,“静观初死之人,正直仰卧,寒气彻骨,一天所知,当知我贪财恋色之身将来亦必如是。”周围大约有十几座坟墓,尸体近在咫尺,似乎触手可及,很没有安全感。

八月二十九行脚第九天 晴

今天我与亲量师拿方便铲,在路边发现一只死去的小羊,毛色洁白,胖乎乎的,这样体型比较大的众生,不方便携带,只能就地掩埋。望着队伍消失在远处的路口,来不及埋得很厚,不免有些遗憾。

这只小羊不知什么因缘没有被摆上餐桌,世间牲畜家禽之类的动物,很少被看作与人有同等的生命价值,多数是养大了,肥壮了再杀死吃掉。世间人不知因果,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然而在少数学佛团体中也有类似的论调却令人震惊,更加可怕的是很多邪见还在推广和传播中,如“吃肉度众生,修行人吃了能弘法,死去的众生功德无量”等,“《弟子规》是《华严经》,主和神能变成菩萨和阿弥陀佛”等言辞也掺杂其中,如果听之信之只会断了天下人的善根,芸芸众生也只有永远沉沦生死,苦海无法脱离了。

佛弟子在受持三皈时会在佛前宣誓,尽形寿皈依三宝,皈依佛法僧,宁舍身命不皈依自在天魔,不皈依外道典籍,不皈依外道邪众。佛弟子应时刻忆起三皈依师父说的三皈也是戒,是保护我们法身慧命,破灭众魔的铠甲。

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中:“十方如来,忆念众生,如母忆子,若子逃逝,虽忆何为。子若忆母,如母忆时,母子历生,不相违远,若众生心,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

佛是觉悟的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自迦叶佛以来,弥勒佛下生前,三千大千世界无人能相提并论, “主和神能变成菩萨和阿弥陀佛”是在惑乱佛法,混淆宗教界线。

佛教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教义最高处是佛说“一切众生,皆具佛性,皆堪作佛”,佛教又是最平等最能体现真理的宗教。而信主和神最高是升天,即使升天也仅仅是可以做奴仆而已。此间悬殊万分,高低立判,不是可以信口混为一谈的。

“《弟子规》是《华严经》”的说法更是荒谬至极,祖师大德说《大方广佛华严经》是经中之王,是如来根本*轮,可以使因缘成熟众生当下直入佛的知见,一时功成果满,究竟成佛。如经中所说“初发心即成正觉”。更有闻《大方广佛华严经》七字而不堕恶趣,诵“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一偈而使地狱饿鬼得以超升。

佛教念诵集早晚课中的十大愿王、三皈依,也是出自《华严经》中的普贤行愿品和净行品。

《普贤行愿品》中“复有人,以深信心,于此大愿,受持读诵,乃至书写一四句偈,速能除灭五无间业,所有世间身心等病,种种苦恼,乃至佛刹,极微尘数,一切恶业,皆得消除。”

以上种种出世间真理,岂是世间法《弟子规》所能比拟的?混淆视听,用心何在当警惕。“尊重珍敬波罗提木叉,如暗遇明,贫人得宝,当知此则是汝等大师,若我住世无异此也。”

不杀生是佛弟子尽形寿奉持的根本戒。《楞严经》第二决定清净明诲中“杀心不除,尘不可出,纵有多智,禅定现前,如不断杀,必落神道”,“我灭度后,末法之中多此鬼神,炽盛世间,自言食肉得菩提路”,“汝等当知,是食肉人,纵得心开似三摩地,皆大罗刹,报终必沉生死苦海,非佛弟子”。

世尊在《楞伽经》,《大涅槃经》中等都说到了佛弟子不应吃众生肉。依此正信佛弟子自然能够明辨是非,邪魔外道也自然会现出原形。

佛说末法时期邪师说法如恒河沙,现在这句话善知识在讲,邪师也在说。众生区别善知识与邪师依靠的就是戒律。人身难得,佛法难闻,邪师说法断人法身慧命,不可不慎!

上午师父带队穿过了应县县城,城区比较大,音乐嘈杂,乱七八糟的味道刺鼻,从世间人的角度看是比较繁华。中途没有休息,著名的释迦木塔落在了身后,出县城才远远地看到部分轮廓。

随师父乞食时遇到一老年男子,有些世故的冷漠,说自己是看门的,类似的说辞有些像推脱的借口,乞食时常能遇到。下一家遇到了一位小伙子,听明白来意后,回房间取出了水果和饼子,慷慨的做了供养。随后在另一家门前遇到一位十几岁的小男孩,师父慈悲地问“大人在不在家?”小男孩说不在时我觉得没什么希望了,师父并没有放弃,小男孩在听清师父是要点吃的后,竟然也慷慨的取来了一袋水果和饼子。师父乞两家就把我们的钵装满了,“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边往回走边想:师父今天乞食的势头推辆车来也能装满吧。

九月初一 行脚第十天 大风

凌晨打坐时天空中没有见到星星,走了两段路后天晴了起来,远处还是灰蒙蒙的,大山有些轮廓。据说今天要路经雁门关,很熟悉的名字,不知还有没有城墙城门。虽然我可以看的只是卧牛大小的路,但真的有古旧遗迹,对我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以前很喜欢明清时期的古建筑,遇到好的砖雕、木雕更要多流连一阵。

上午一直在刮大风,师父选择了一块玉米地作为诵戒地点。又到了半月半月诵戒的日子,这一带在收获完玉米后,玉米秸都不放倒,在大风中摇摆得很厉害,叶子哗哗地响着。与大戒师分开后,沙弥搭衣坐在了一起,礼佛三拜后开始诵戒,很快身上就落了玉米叶。

行脚途中在野外诵戒别有一番滋味,僧团的出家人除了行脚或特殊情况,多数要常年留在寺院内不会外出,出家人的生活区也被封闭起来,很少受到外界的干扰。师父用宽厚的肩膀将我们保护了起来,这对于初发心的沙弥在戒力未固时更显得尤为珍贵。师父的恩德浩大,有朝一日成真佛子,像师父为大家剃度时期盼的那样广度众生时,才能报答万一。

准备过斋时师父又一次找到了可以避风的高土坎,过完斋上路时发现风更大了,从右侧吹来的大风刮得人跌跌撞撞,体重加背包在一百公斤左右的我步履维艰,有时竟会被大风推出一米左右。路边的柳树枝在风中舞动,常常抽在头上脸上,有些疼。顾不了那许多,倾斜着身体对抗时大时小的狂风要紧。队伍没有停下休息,师父也没有在风最大时再为大家找避风的土坎,队伍仍在歪歪扭扭的前进。天空不知何时晴朗起来,阳光洒在脸上有些暖意,瞬间又被冷风吹走。大风刮了一下午,我们也走了一下午。

实践出真知,这时我已经可以平稳的前进了,只需要多付出些体力,境界之所以成为境界是因为不认识的缘故,做出相应地调整后境界也就消失了。师父的身体不知怎么样了,很不可思议,到目前为止还没给外人看出腿脚有伤病。虽然我这健康的身体在师父身后一直是疲于应对,但只要跟上师父的脚步,终有一日可以证得这个身体只是如同一件衣服,真正体会出是风动、幡动,还是心动。

傍晚时分,队伍正前进时,一位中年女众突然截住了僧值亲洞师父,泣不成声的用双手将百元纸币举过头顶,要供养金钱。亲洞师父边说“出家人不要钱”,边后退避开。女众见不要钱更加激动,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我也是念佛人”等,似乎有大家是内部人不要客气的含义。当时的场面由于女众激动中的不断靠近而有些慌乱,亲洞师父越躲越远。我虽然不知该怎样应对女众,也还是追上几步要去护戒,女众要把钱交给比丘,这太可怕了。身旁拿方便铲的亲幢师比较冷静说:“让居士去处理吧!”看到附近护持的居士在赶过来,不假思索返身追上了队伍。由居士去处理是最相应的,亲幢师虽然年少,不愧为老届沙弥,修持和经验都远胜于我。

刚刚走了几十米,那女众再次追赶上了队伍,这次截住的是我,匆忙中看了一眼,仍然举着那钱在激动地哭着,随着女众地不断接近,压力明显变大了。我也只能边退边说:“退后,出家人不要钱。退后,出家人不要钱。”由于我是命令的语气,女众有些迟疑的站住了,见状连忙紧走几步绕过她追上了队伍。队伍仍在默默地前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后面的慌乱。我有些难以平静,那女众遇到行脚队伍表现如此激烈,可见行脚的殊胜。师父说:“行脚看起来很普通,却又很实际。”脚踏实地的去走,不去攀缘,眼不观耳不听,身不去感觉,默默在走,在行持。正因为这幅纯粹的出家人画面才会有如此巨大的摄受力,行脚的功德真是难思难议。

我有些理解那女众的心情,刚学佛时第一次给大悲寺打电话,拨通后当得知电话里慈悲的声音是师父时,难以抵制的拿着电话在办公室哭了起来,好象多生多劫流浪的孩子又回到了家见到了母亲。人身难得,佛法难闻,师父如法界明灯,给无量众生带来了出离轮回苦海的希望。师父这样的出家人太少太少了,突然遇到怎么能不让人失态呢?

后来听说结缘了那女众《解脱之路》光盘,这样她就知道回家的路,也就不会再迷失了,很替她高兴,她得遇正法的因缘成熟了。

夜晚睡在荒地中,很冷,凌晨起来时,水瓶中的水已经结冰。

九月初二 行脚第十一天 晴

进入山西后公路两侧的荒地很多,泛着盐碱的白色,低矮稀疏的灌木周围长着长长的杂草,地上布满了各种动物的足迹。

今天乞食的村子名字很古怪,叫薛圐圀。乞食第一家大门开着,师父正站在门口对院中的女众说明来意,几十米外一位中年男子大声说着什么走了过来,似乎是男主人远远地就表现出不耐烦。见他来意不善,世间习气深厚的我觉得有些不安,见师父在平静地等他走近,也就继续站在师父身边观我的卧牛之地。中年男子走近后,虽然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看也看明白了,是在撵我们快点走。师父再次耐心慈悲地说是要点吃的,中年男子竟然粗鲁的伸手拉扯师父的祖衣一下,师父见对方不可理喻,平静的带着我们走向下一家。

如果是在出家前,我不会眼见别人拉扯色身父而不顾,可出家后却得忍受别人拉扯我的法身父母,虽然看得出师父足以应对,还是对自己的不作为感到屈辱和恼火。乞食中真的遇到师父说的“没被当成一个人来看”了,心中愤愤地想:我们搭衣持钵,很客气地站在门外要点饭,已经做得足够低下了,越是低眉顺眼他还越过分,如果不是出家了,以他的条件请我来吃饭也不会来。事后当我把这些起心动念说给亲幢师时,他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强的慢心”。说得我微微一愣,仔细品味才发现自己慢心确实很强,嗔心也很重,自己的毛病习气在境界前被激发出来还不认识,真惭愧!

师父在以前针对类似的情景说过:“这是他们付出了很多在成就我们,要把它融化、吸收、再吸收,最后生起了清净。”冷静下来又想到:如果当时师父真的有什么危险,亲明会真的有什么作为吗?这是要打个问号的。记得没剃度前,一次安装电缆需要将一段铁管砸入地下,师父把这个活交给了我。抡一阵大锤,体力还是可以接受的,旁边的工人有些感慨的对师父说:“吃一顿饭还这么大劲。”师父笑笑说:“是一顿饭。饭后牙缝的东西都要吐出去。”师父在教化他,我也很高兴没为师父丢脸。

可干着干着,胳膊和手上被刺了几下,一群蜜蜂被惊动了,对蜜蜂熟悉的只是名字和图片,并没有真正接触过,没想到这么小的昆虫刺人这么疼。还是师父说:“你上来吧!”才从沟里爬上来,但蜜蜂也跟了过来,亲明心有余悸地望着那些飞舞的生灵有些不知所措。丢下师父跑显然不行,不跑它们又真的蛰你,边想边躲,不自觉中绕到师父身后,蜜蜂围着师父和我在打转,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师父身边了。师父用手慢慢挥了挥,蜜蜂似乎没蛰师父也没再蛰我。现在想来那时的小蜜蜂,亲明尚且没有勇气与能力抵挡,现在真的出现危险也难以有好的表现,更难做到亲惟师父说过的“用胳膊挡住刺向师父的刀”了,惭愧!亲惟师父当初让一位巡夜害怕的年轻居士按那句话去思惟,鼓励自己。这件事我要琢磨一阵儿了。

过后师父带着我们又乞了七家,只一家布施了我们三个苹果,其它人家几乎都是紧紧地关着大铁门,叫门后主人又多是在门口不肯露面,隔着门说话。似乎村里人普遍对陌生人很紧张,有些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不知道当地曾经发生过什么,以至于如此。

傍晚,行走中突然在地面发现了大量的钢化玻璃碎块,会开车的缘故,对这样的场面格外敏感,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看到的是一台小车与大型载重卡车相撞的现场。小车驾驶员方向凹进半米左右,可能是会车时迎面相撞,那样的话小车司机很难生还了。无常迅速,业力现前时真的无奈。再次休息时有人提起了这次车祸,许多出家人没有看到,很羡慕他们的清净和摄心。

九月初三行脚第十二天 阴冷

今天的路是连续的上坡,不断有卡车发出沉重的轰鸣从身边驶过,又开始上山了。

乞食时依旧跟随师父,乞到了一些饼子和月饼。乞食的村子叫新广武,有些像人的名字。过斋地点师父选在一段古城墙边,从一段塌落处可以看到城墙,内部码放着非常整齐的黄土坯。可以想象出当年修建时的工程水平,附近的山上能看到一段段残破的城墙,和山顶早已失去棱角孤零零的烽火台,岁月的侵蚀已经看不出这些遗迹当年的雄伟,这个村子在古时是军事重地吧。

过完斋刷牙时,亲幢师在古城墙边发现了一个洞,招呼我去看,黑乎乎地,一直延伸到了城墙深处,猜测是可以到达城墙顶部的通道,这样可以在战时方便士兵上下。看到亲量师也在附近,知道他历史知识比较丰富,就也叫他来看,很黑,实在看不出什么。亲幢师提议大家进去看看,他胆子小,怕黑。一时好奇,留下亲量师继续在洞口探究,我返身去取背包中的手电,翻找中忽然身后响起了亲融师父的声音:“看什么哪啊?你要进去啊!”回头见亲量师有些尴尬地走了回来。亲融师父平时总笑呵呵的,严厉起来也让人很紧张,严厉的背后是不愿见我们随习气乱跑的真慈悲。我放逸的心也歇了,毛病习气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惭愧!

整理好背包后,队伍沿盘山公路向大山深处走去,中途休息时,师父见有一条土路似乎可达山顶,那样可少走许多盘山公路,有比丘师父和沙弥师去山里探路,我们沿路边休息。周围是连绵的群山,几乎没有树木,光秃秃的裸露着山石,杂草也不多,对面一群吃草的羊漫延了几个山坡。

休息一会儿,师父决定沿土路走,转过几个弯后到山脚时,队伍前面的比丘师父已经开始登山了。这座山很陡,有沙弥师目测估计坡度在60°左右,没有树木,岩石凹处的土窝里长着一些杂草,刚好可以踏脚。看着这样的山势,心里有些打怵,但见师父在大戒师搀扶下也拄着拐杖向上攀,只能掖好大褂前襟硬着头皮上了。踏在山石和杂草上,有些湿滑,感觉不踏实,踏脚的土窝距离参差不齐,多数要高抬腿才够得到。再用力蹬踏时,四十多斤重的背包会加大身体晃动,重心常常不稳,有时会有将要失去平衡的感觉。奋力上到半山腰时体力有些不支,身后陡峭得有些眩目,前面的路要抬头才能看清,如果失足会一气滚下去,那样就只有在山脚下被找到了。

有人建议走“之”字型路线,会省力,试验了一段,是省力了一些,但走的距离也变远了,每多迈一步都会带来新的身体晃动,这显然不是好事情。光秃秃的斜坡上根本没有缓脚的余地,杂草刚刚高过脚面,也没有可以抓扶的东西,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还是直上吧,一步一停也好过连续迈步带来的频繁晃动。

上了一段后亲忍师建议我弯下腰,那样重心低稳定性好。试了一下,也不合适,个子高,背包位置靠上,弯腰后身体前倾,重心稳可更费力气了。眼瞅着周围人陆续在超过自己,无论是身体条件还是背包重量,都不可能开口说上不去或需要帮助。上吧!每步都要踏稳,别踩了大褂,控制好平衡,不要紧张,我能做的就是这些,剩下的就交给师父和业力吧。

终于到山顶,上面风很大,望着上来的路,觉得很不可思议,师父为什么选择这样的路线呢?休息时没见有人诉苦,看来同样的境界,业力不同感受差很多。

我们几个小沙弥提前到山顶后走在山脊上,越过几座小山后看到师父带队走在低些的位置。一队出家人迤逦地走在群山中,景象非常庄严。

与刚才的紧张相比,现在放松了许多,有人说:“今天走得这么辛苦,明天该吃些好的。”“还吃好的?今天刚刚吃点好的就爬这么陡的山,明天再吃还不得从直的地方下去啊。”有人低声回应。

说今天吃得好,指的是过斋主食是烙饼。一般人不会理解普普通通的烙饼为什么也会是好吃的,因为不常遇的缘故,在大悲寺谁打想吃什么的妄想是在自寻烦恼:其一,不一定何时有人供养,一辈子遇不上也正常;再者,师父说越想它分别心越重,你会越痛苦。

师父曾经问过一位沙弥师:“你都不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就做什么,我现在都不知道你们不爱吃什么了。”越想吃可能师父越不会让斋堂做。听大戒师讲以前师父安排过主食连吃一个月面条,大菜也曾连吃过一个月南瓜。日中一食再加如此破除妄想的磨砺,再大的贪著也会逐渐变小。

人对饮食的贪著畸形而可怜,曾有一位发心出家的居士,无论干活还是巡夜都很发心,不怕苦累的干了三、四个月后突然走了,第二天回来时说是去山下镇子饱餐了一顿月饼,还有些后悔为什么没买半斤白糖吃。后来他又走了,至今也没再回来。

亲明发心出家时,也打过一个星期左右吃油炸糕的妄想,当时自己都觉得奇怪,那东西在世间随便吃,一年也吃不上几块,现在怎么想成这样了呢。有了上次苹果的经验,可能是贪欲都汇集到油炸糕上了吧,持续了这么多天,这妄想太欺负人了。下决心斋堂有我也不要了,辛辛苦苦惦记了很久都没有,刚说不要,过两三天斋堂就行出来了,没吃,第二天行的是麻团,类似油炸糕,也没吃。就这样,油炸糕风波同样也过去了。

越过几座小山后,我们汇入了大队,继续沿着山脊走,再上一座小山后,公路跃然出现了。没有迈过护栏,顺着公路护栏的外侧走,直到有了缺口才拐上公路。

夜晚住在山坡开出的土路上,躺下之后,几米外是直达山下的陡坡,师父叮嘱晚上起夜要俩人同时去,风有些大,但还不是最冷的夜晚。

九月初四  行脚第十三天 晴

山路蜿蜒车多,师父为大家安全考虑选择了天亮之后出发,下山时路上有一处结了冰。走了十七八里后到了山脚下的一个村庄,村中有一座小寺院叫吉祥寺,锁着门,可能已经没有出家人了。乞食时师父乞到了一只粽子,亲悲师父乞到了七块月饼,过斋地点选在河床上,地上羊粪很多,出来这么多天已经能适应这样的环境了。走出大山后明显觉得天热了。

听亲藏师父说行脚还有三天就结束了,今年行脚每天走的路程和往年差不多,在四十里左右。再走三天,半个月的行程将达三百公里,这个距离开车需要三到四个小时,车会让距离变短,三百公里不会觉得远;行脚要走半个月,也没觉得远,用心不一样。师父说:“行脚是走着做功夫,在动中修行,这样脚下的距离不是重点了。时间长多走些,时间短少走些,重点是在修持,是在做功夫。”

行脚最初的感觉是来自于与日常起居巨大的反差,吃不好、睡不好、包重、身体疼痛,天气等等这些变化常会带来起心动念,不调整好不但不能做功夫,还可能起烦恼。每天的太阳都会照常升起,队伍都要继续出发,*轮转起来,如果不相应只能尽快调整。这十二天走过来,多亏发心出家一年多的考验磨炼,不能说是适应,仅仅是可以维持了。

前几天身体的不适应虽然很多,但凭借刚刚从寺院出来的惯性和一时勇猛,对功课完成的情况影响不大,等到过了一周左右时间,开始初步接受行脚生活,这时却发现六根已在逐渐放逸。外界普通的环境,人群都变成了染污,潜移默化地侵蚀。等到自己发现有了变化时,内心已在一天天逐渐散乱,慢慢溃不成军,每天都在疲于应对,外表看似乎变化不大,仍在学习眼观卧牛之地,双手下垂,落脚坚稳不翘,因为那是设定的底线,决不能失守的。

行脚出发前问亲行师父行脚以什么为目标?亲行师父说:“不思善,不思恶。”出发前后都是又思善又思恶,区别是出发后六根的放逸很难提起正念,常常是妄念纷飞,话头越念越吃力。改成念佛也同样,比如眼观卧牛之地,走过的城镇,人声嘈杂,灯红酒绿,听到声音不会去看,街道景色也不会去看,但公路上的钢化玻璃碎块却让我不能自已的寻找肇事车辆;一座老房子,一段残破的古城墙也会让我放弃眼睛的收摄。内心的散乱使我丧失了本来不多的抵抗能力。

师父说:“行脚要把攀缘心硬拉回来。”可这时的心已如狂象无钩,猿猴得树,硬拉明显力不从心了。

行头陀是出家人的本分事,通过行脚发现了自己越来越多的毛病习气。

过斋休息后上路,看师父走路的样子,脚似乎在疼,可连续两段路又都没少走。刚刚休息时,亲融师父和亲洞师父搀扶师父从身边经过,师父的脚确实是伤了。

夜晚冢间住,这片坟墓普遍低矮,荒草丛生,亲人不常拜望的缘故吧。我身边的更是出现了一个长约一米五、宽约半米的坑,坑的一端有一个脸盆大小的洞。

有沙弥师说那坑是棺材腐烂塌陷形成的,看大小和位置似乎有道理。今夜我得睡在坑边上,铺好绳床睡袋后将两把方便铲挡在了我和坑之间。不是担心里边的人爬出来,是怕我翻身打滚掉进去,不过那洞里也许真有什么动物。

钻进睡袋右胁卧,脸正对着那塌陷的坟墓,有些恐怖,黑乎乎地,给人很大的想象空间。似乎能闻到朽木和腐烂尸体的味道,适合九想观中的虫啖想和枯骨想。虫啖想:“静观积久腐尸,遍体生虫,处处钻啮,骨节之间,皆如蜂巢,当念我鸾俦凤侣之身,将来亦必如是。”枯骨想:“静观破冢弃骨,日暴雨淋,其色转白,或复黄朽,人兽践踏,当念我韶关易迈之身,将亦必如是。”

这墓的主人可能故去多年,他躺在里面,我躺在外面,他放下许多,我许多还没放下,对色身顽肉的执著,在无常到来时不主动放下,被动也得放下。知道和做不到的中间不知隔着什么,也许是些妄想执著。师父说修行要发大愿,发大愿后从小事做起,逐渐会从假知道变真知道。根性锐利的当即能放下,陋劣的就是要大费周章,做个活死人该多好啊。

九月初五 行脚第十四天 晴

原先只知道师父脚疼,其实师父的腿也疼,师父的行为让人难以想象,这样仍能亲自带队行头陀。行脚到了今天开始倒计时,三天后就会回到寺院,队伍中的我却仍在懵懂中,走了十几天也抓不住重心,惭愧!

今年行脚乞食的因缘殊胜,同师父一组长达六天,感觉颇多。

亲明能学佛直至舍俗出家是受师父行持感召,在学佛不久一次向师父请法时问:“真的有佛吗?”师父说:“有。”“我怎么相信不起来呢?”“不是你不相信,是你的分别不让你相信。”师父慈悲开示道。

师父曾为不妄语挑担子上山十几里;闭关为成全居士不妄语,止语、不倒单三年;为持不捉金钱戒,说即使是佛给钱也不要;因为不入无男主人家乞水,又找不到滤水囊,宁愿渴死也不喝河水;闭关时为不燃腐薪,严冬中六昼夜未进饮食,躺在冰冷的炕上,心口只剩一丝热气,生命垂危。亲行师父说一次他随师父行脚,当时亲行师父任僧值,走在前面的师父突然独自返身往回走,并跑了起来,亲行师父一头雾水地跟过去,跑了有半里路,师父在地上找到一口痰,师父吐的,师父把它擦掉了。

面对这样认真且有钢骨的出家人,凭借对师父持戒的信心,亲明发心出家了。

一年多的发心考验,时间很快过去了,期间与师父的沟通几乎没有,对话也仅仅几次而已,面对在寺院内经常遇到的师父感觉很陌生,与原来文字和照片建立起来的感觉区别很大,但了了几次接触都如沐春风。

去年四月初四,蒙师父慈悲剃度后,对师父的陌生感并没有减少,毕竟实际接触太少,常住将沙弥每天的功课安排得很充实,每天都很忙。生活在师父的羽翼下也就不在乎是否与师父熟悉了,曾戏论说:“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每天依旧过得很快乐。

直至这次行脚乞食与师父一组后才算第一次亲近师父,当知道可以与师父同组乞食时非常高兴。一位让亲明走上舍俗出家道路的师长,其在心目中的位置是可想而知的,这次因缘成熟入宝山可不能空手而归。

第一天乞食,搭衣持钵,默默地走在同组的亲悲师父身后,不知道心目中国内行脚乞食第一人会有怎样的杰出表现,无从憧憬,走着瞧吧。师父主乞,第一家未成功,第二家未成功,三家、四家、五家,连续五、六家都没有成功乞到食物,这有些令人意外了。前几日与亲空、亲悲一组,乞食很容易,自己也多次实践,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项目,怎么师父做起来这么难,师父该是僧团里福报最大的。有些失望,转念一想,佛陀尚且空钵,师父也会有因缘不具足的地方。

师父乞食时常说:“路过的出家人,要点吃的,有没有?”语气平淡随意,有时还略显生硬,对方说没有,扭头就走,“吃剩的也行。”时讲时不讲,我跟在后面心里嘀咕“师父,你就不能注意一下技巧啊?”行脚期间,沙弥常说到乞食的结果如何,谁满钵,谁空钵,乞了些什么等等,其中固然有新鲜感一面,但乞食多少毕竟关系到饥饱问题,何况还是日中一食。现在有居士护持不必担心,多磨炼也是为日后修习做准备,未雨绸缪吧。

师父对乞食的结果似乎很淡然,不是很重视,说:“给就吃,不给就不吃了,乞食是遵佛制,要有无所求之心。”亲明发现是真的不理解师父了,本打算从宝山学到些闪光的绝技,却发现要吃饱还是我自己出面把握大些。当年师父与性空比丘从五台山回来走了两个多月,真难为他们了,估计没少挨饿。心情有些失落,慢心也生起来了,再乞食时就默默地跟着,乞到乞不到我先无所求,师父乞不到就无所得吧。师父有一次乞两家就乞到了满钵,亲明有些兴奋,师父却没有什么表情,看看钵说:“回去吧。”这次成功没有一扫往日的阴霾,没有再次发生,是小概率的事件,师父乞食水平不高的印象几天就形成了,阴影一直持续到了写报告后期。有一天又写到师父说的:乞食是佛制,以无所求之心,乞到就吃,乞不到就不吃时。心里忽然对师父有了一些理解,一位为法为戒肯舍命的僧人,怎么会在意乞食结果,怎么会在意吃与不吃呢?

亲明对师父的陌生和不理解有时间和空间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道心上的差异,法的差异。刚刚剃度时,戏论与师父的区别,师父当年在碧山寺每天踩着冰冷的水去斋堂干活,为感恩常住给他服务大众的机会,站在斋堂望着大殿默默地流泪。而亲明是站在大殿望着斋堂默默地流泪,惦记着过斋,这样巨大的反差,自然无法理解师父、自然会觉得陌生了。

很惭愧亲明当初以庸俗低级的世间心去猜度师父,几天随师父乞食没有学到如何多乞,师父让我学的是不分别乞得多与少,不分别不只是端起钵次第食的时候,师父又一次以身示法。

忏悔行脚乞食时对师父的误解,怀疑和慢心,愿众生都能理解恩师法意,早日脱离生死苦海。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我开始跟随亲藏师父,我的剃度阿阇黎。乞食中一家开着大门,亲藏师父上前念佛,无人应声。我们刚刚走出几米远,就听到身后远远有人喊“干啥哩?”女主人快步走了回来,听亲藏师父说明来意后,欢喜地供养了馒头。有福报的人望到出家人会赶回来布施培福,没有福报的人见师父站在门前赶回来却是为撵大家快走。以前师父曾经说过:“他差得不是那口吃的。”可能用在这里比较合适。

亲悲师父乞食的那家女主人在院内见到我们来到门前时,直接就拿了钱出来,亲藏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对方欢喜地布施了五块月饼。亲藏师父对亲悲师父和我说:“给钱给习惯了。”这是出家人的悲哀,也是众生的悲哀。

佛说;如果在末法时期有人手持金钱而自称我的弟子,当知决非我的弟子。已经割爱辞亲,舍俗出家,为了金钱又何必呢,金钱难道比父母还难割舍吗?

最后一家见到我们之后说:“馒头给了前面,给你们一些苹果吧!”原来已经有别的组来过了,善良、慷慨的女主人又布施了我们六、七个大红苹果。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

在村口时看到一座小房子,匾额上写的老仙庙。还有一处未竣工的院落,内有正偏两座殿,正殿是龙王殿,偏殿是观音菩萨殿。看得出村里人对平安吉祥的渴望,也看得出对佛法的陌生。

过完斋稍稍休息一阵后,开始上路,这次走得非常快,很快汗水湿透了保暖内衣,肩膀被背包带勒得越来越疼,开始变换背包位置和角度还有用,时间一长就无效了,慢慢的开始被疼痛所转。开始猜测师父何时会停下休息,一般情况下,在肩膀开始疼之后二十分钟左右会休息,但这次没有,队伍还在快步地走着,猜来猜去也没有结果,索性放弃了这个无意义的妄想。终于队伍开始休息了,这一段路用急行军的速度走了近四公里。连喝了二瓶水后继续上路。有一段路是亲藏师父带队,仍是急行军,而且是更快的急行军,师父跟在队伍后面,我也须走得谨慎些,身体精神承受双重压力,这一段路走了四公里,保暖内衣完全湿透,摸上去水漉漉的。大褂背部也湿透了,并浸湿了背包。

休息时,冷风吹过来,寒意阵阵,要经常活动活动身体以增加热量。原来听大禅堂的比丘师父说起过,亲藏师父跑香迅速。也见过亲藏师父出坡勇猛,但毕竟和自身关联不大,感受不深,现在终于领略到亲藏师父儒雅背后刚强的一面。休息时见到亲藏师父走路一跛一跛的,原来是在腿受伤的情况下带队加持大家,真慈悲。

休息一阵后又出发,背上背包后,又听说要等等,我决定背着背包等。因为发现它既挡风又是负重品,背上后比较利于运动取暖。背了四十分钟左右时,队伍再次上路,转过弯后下了河床,夜晚就睡在了那里。

九月初六  行脚第十五天 晴

清晨打坐后上路,师父没坐轮椅,偶尔听到对居士说:“收起来吧,用不上了。”奇怪中没有想出所以然。走了一段后有人在路边顶礼,不久队伍停了下来,等了一会儿,两位山西口音的居士拿着热水瓶和师父一起走了过来。师父慈悲地笑着为弟子端上了热水,每一位弟子喝完后师父都会走到下一位面前,亲手端给他。原来是两位居士供养了热水。寒冷的清晨能喝上热乎乎的水很赞叹居士的发心,更感动和惭愧的是师父忍着脚痛从头走到尾,亲自把热水送到了每一位弟子手中,微笑看着喝下。每次过斋都会唱到“信施难消”,师恩更是难报。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我跟随着亲融师父和亲悲师父,乞到了月饼和梨等食物。过斋后一位老居士很赞叹行脚的出家人,希望师父能在她住的村子建寺院,众生都希望正法在身边。

过斋后再次上路,中途休息时,师父为大家选择了一片树林,以往休息大家都是一字排开,背包摆放整齐,井然有序。今天师父让俩人一棵树,树荫下休息。写一阵日记后偶然一抬头看到大家,或在树下写笔记、读书,或端身打坐,或缝补衣物,一派安静悠然的景象。虽然是旷野树下,大家都是那样怡然。没有风,没有雨,午后的阳光柔和而温暖,少欲知足的出家人怎么能不自在呢。

九月初七 行脚第十六天

清晨师父带队穿越原平县城,街头没有多少行人、车辆,也没有音乐,感觉很清爽。中途休息时有位男子好奇地打听我们要去哪里,并说刚刚走过的路口是去五台山的。亲洞师父告诉他,我们是往前走,奔太原方向,那男子不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不去五台山,更不会明白我们为什么只有方向而没有准备目的地。我也是刚有些明白,可惜已经是行脚最后一天了,来接大家返回寺院的大巴已经找到了我们,再想有学习行脚的机会就要等明年了。

中午乞食,由亲顿师父带队乞到了六个梨,最后一次乞食也随即划上了句号,我们是要离开了。回到过斋地点时我们是回来较早的一组,我拿起一叠塑料板开始分发。最初几天过斋时并没有用,钵座直接放在地上沾上了许多尘土,现在好多了。师父带领的一组也回来了。我拿的那叠塑料板数量不够,打算由两边向中央摆,不够的话缺多少补多少,忘记了要从师父身边开始。师父见我颠倒了次序,告诉我该怎么做后说了句“这都不懂。”惭愧!我确实是没做过,难怪大家都愿意在师父身边,小到生活琐事,大到了生脱死,常在师父身边被加持的机会就多,毛病习气去得也快。譬如磨镜,垢去明存,那时知的就不只是宿命了。

过斋后又剃了一次头,大家在整理背包,准备上路时,见亲空师父在拣拾大家过斋和剃头落在地上的废纸,默默地,没有指派我们沙弥,很惭愧!我没有想到需要这样,这可能是大悲寺的传统吧,做得总比说得多。一如当年师父在沟里拣垃圾,身教胜于言传,喝过的矿泉水瓶子也都收集在一起,整洁也便于他人拾取,这些日常生活中的细节很耐人寻味。

返寺大巴启动了,临上车时师父问亲明:“来时是在上铺还是下铺?”“上铺。”“回去你在下铺。”僧团从日用品分发到过斋等处处要平等,乘车时的细节也没有忽略。八日凌晨醒来发现高速公路已因大雾封闭,中午僧众走下高速换乘另一辆车返回寺院。

在四众弟子迎请下,在本师圣号中,师父率队徐徐步入寺院。师父在随后开示中对本次行脚给予充分肯定,我的汇报也接近了尾声,转眼半个月的行脚生活就这样过去了,面对其间暴露的问题,亲明曾对它们说:“我知道你是谁,你别骗我。”然后鼓起勇气与之作战,结果是屡战屡败。虽然坚信功不唐捐,但即使微小的进步也困难得令人哭笑不得。因为不知道那进步什么时候到来,悲欣交集,悲的是毛病习气多,沉重得让人难以喘息,更不要说对治了;欣的是知道了一些对手或敌人在哪里。

行头陀是出家人的本分事;持戒是出家人的本分事;依教奉行是出家人的本分事。总而言之,了生脱死、荷担如来家业是出家人的本分事。说到这些实在让人羞愧,以至有些后悔写出来。远有祖师大德断臂求法,虚云老和尚九孔流血仍进禅堂;近有师父种种难行苦行,可亲明为修道都做过些什么呢?对色身的过分依恋和保护,改毛病、去习气时的推三阻四等等,是要仔细审视自己了。

如果二〇〇九年秋季行脚是一次综合考试,那么亲明将用什么去迎接二〇一〇年的行脚呢?

顶礼十方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顶礼大众师父!

惭愧沙弥释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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