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印经院的事业
从原始佛教到部派佛教时代,佛陀的教说,一直是历代师弟之间口头传承的,当时,也以背诵正法,为传持正法于后世的重要使命。到了西历纪元前后,有用文字笔录而成的成文经典之后,除了鼓励以古法诵持之外,也强调以新法书写经典的功德,写经事业,也就逐渐地盛行起来。这与从古来的造塔而演变为新的造像风气之功德事业,可谓是同一轨迹的佛教信仰变迁的产物。
佛教初传中国,是贝叶的梵本,又将之译成中国的文字,这种汉文经典,自六朝延续到唐代,均系利用纸张笔墨,书写成卷,装帧传持。汉译的经律论佛典,在盛唐开元年代,被整顿为钦定的《大藏经》,即有五千零四十八卷,庞大卷帙。要书写这样的《大藏经》,不是容易的事,然在隋唐帝室及贵族的保护与支持之下,推进了这项艰难的事业,甚至还采用了绀纸、紫纸,以金泥及银泥,将经典装潢起来。
由于寺院及僧尼之增加,佛典的需要量,也随着上升,故在写经之外,又将经文,雕成木版,再用木版,印刷出大量的新型态的经典。这一形成,便是由晚唐五代的古式写经,转变成新式印经的过渡时期;它的代表,便是西元十世纪的北宋之际,完成了《大藏经》的出版。
宋太祖于开宝四年(西元九七一年),派遣高品的张从信,往益州(四川成都),雕刻《大藏经》版;因为该地自晚唐而经前蜀、后蜀的时代,是印刷文化的中心地。此一雕版大业,费时十二年,至太宗太平兴国八年(西元九八三年),始见完成。其内容为《开元录》的经律论等,五千余卷,共计经版十三万余块,可见功业之庞大。此因开版所在的地名而称为蜀版,又呼为北宋的敕版《大藏经》。这部《大藏经》的版本,于太平兴国八年,从益州运到首都的开封府,太宗便在太平兴国寺译经院之西,创立了印经院,开始这部经版的印刷及保存。当时,将印经院与译经院,总合起来,称之为传法院。
日本的留学僧奝然,于太平兴国八年十二月,到达开封,谒见宋太宗,报告日本的风土及其传统文化的情形,当他第二年离京之时,赐了他一份极贵重的礼物,即是在太平兴国寺印经院,最新拓印的敕版《大藏经》,计四百八十一函,五千零四十八卷,以及宋朝新译的经典四十卷,和御制回向文偈颂等,现在被藏于京都嵯峨清凉寺。奝然另外还从中国带去了一尊栴檀释迦像。因为印经院的敕版《大藏经》,是属于内侍省管理的宋朝王室之功德事业,所以,国内的官立大寺以及名山古剎,当然均为受赐的对象,乃至女真、西夏、日本、高丽、交趾等国,也在国际亲善友谊的原则下,分别颁赠;送给日本的一部,便是由奝然带回去的。
太平兴国寺印经院,不仅将蜀地雕成的经版,印刷成为经卷流通,同时也因内侍省的支持,将《贞元录》的续藏经和宋代新译的经典,开版印刷。然到神宗熙宁四年(西元一○七一年),因为国库穷困,印经院即行废止。所有的版木,则被移至开封府显圣寺的寿圣禅院,嘱交三位僧人保管。日本的入宋僧人成寻,申请下赐奝然带回藏经以后所出的新译经典时,便是到显圣寺寿圣禅院,根据印版目录,印了派人送返日本的。
宋朝把敕版《大藏经》传送到邻近的佛教关系国家之后,在高丽方面,于显宗之世(西元一○一○─一○三一年),在契丹族的辽国,于兴宗之世(西元一○三一─一○五二年),也分别出版《大藏经》,便是所谓高丽版的初雕,以及契丹版的《大藏经》。在国外,虽有这么早的藏经开版;在国内,则因敕版藏经具有权威性,所以,民间的开版,未曾出现。至于福州东禅等觉院的崇宁万大藏,开元禅寺毗卢藏,均系在宋朝废止印经院之后,移置经版到民间,即于北宋末叶之际,先后开版流通的。东京开封府圣寿禅院,后因靖康之乱而被毁于兵火,《大藏经》的雕版,则被金军夺走,结果,此一敕版,也和北宋王朝的命运相同。
进入南宋时代之后,在湖州的思溪以及平江府的碛砂地方,也出版了《大藏经》。思溪藏,分有《圆觉禅院大藏经目录》和《法宝资福禅寺大藏经目录》两种,故也像福州版一样,有二藏并存的现象;不过,湖州圆觉禅院,乃系安吉州法宝资福禅寺的改名,所以,后者只是将前者的雕版,作了追加增补而已。前者称为前思溪藏,改名后的便名之为后思溪藏。再说平江府碛砂延圣禅院《大藏经》的出版,乃因鉴于湖州圆觉禅院的印经活动,不如理想,故将前思溪藏,加以覆刊,但其大功未成,南宋已亡,到了元朝,始见完成。至于法宝资福寺后思溪藏,遭遇了元军的兵灾,故于南宋灭亡的同时,毁之于火;但是,元朝白云宗的南山普宁寺《大藏经》,便是后思溪藏的覆刻。
在此,要附带说明的,北宋的敕版《大藏经》,以及依照它覆刻的高丽版等,均为每行十四字的卷子本;在江南,于北宋之末,在福州开版的两种《大藏经》,前后两种思溪版,还有碛砂版,都是每行十七字的折帖本。江南的私版《大藏经》,由北宋至南宋,继续着印经的活动,不用说是流通于国内,并且传播到了外国,由于宋日之间的贸易往返,也将印好的藏经,舶载到了日本,至今尚有日本的名山古剎,保有着这些传世的珍品。
在中国佛教界,虽然早在唐代即有了钦定《大藏经》的成立,然于《大藏经》传播方式,到了宋代,便由人工书写进化到木版的印刷,普及了佛教的文化,对于近世佛教而言,此乃是一大殊胜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