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金刚乘
在历史上,金刚乘一直面对它是否为佛陀教法的质疑。就如同印度的小乘佛教宗派声称大乘不是佛陀的真正教法而加以拒斥,有些小乘和大乘的教派也同样地抨击金刚乘佛法的真实性。
就某些角度来看,这是能够了解的。佛教是在古印度发展出来的,印度文化由种姓系统和明确界定的行为准则来支配,由神圣又过分精神化的婆罗门贵族订定了社会上可接受的宗教标准和宗教信徒行为的规范。婆罗门的宗教道德观,除了平常的不杀生、不邪淫等等之外,还包括了严格的饮食规则,规定行者要吃净素,不可吃洋葱、大蒜等具有强烈气味的食物,绝对不可饮酒;此外还有其他在现代会被认为很极端的限制,例如,一位婆罗门,只要被贱民的影子碰到,就必须经历很复杂的净化仪式来清净自己。
除此之外,社会普遍存在着一种期望,认为宗教的功能在于传播一套道德规范,教化出温文有礼的人民,强调健全、温和、仁慈等等的品性;人们期望宗教导师和教法成为那个宗教最高和最严格道德标准的规范。金刚乘和这些期望背道而驰,它经常使用一些看起来野蛮而怪异的行为,它的教法与修行方式也非常让人惊讶——要相信这种教法来自温和宁静化身的释迦牟尼佛,实在有点困难。
金刚乘面临的另一个问题,就是许多人误以为金刚乘是印度教的一种形式——因为金刚乘里有一些仪式以及各种多手多头甚至动物头的本尊,都和印度教很相似。而一般所接受的三藏中,也找不到金刚乘的东西。所以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样就有足够的理由,认为金刚乘是受到印度教的影响。
有一部分的问题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金刚乘的教法无法公开修行,而有时候这个层面就遭人曲解了。金刚乘或密续的教法,长久以来都只限于传给一小群上等根器的特别弟子;而且传法也很秘密,通常都选在大众废弃或避免接近的地方。由于包围着它的神秘性,密续很不幸地被误认为是低俗、不健康的,或者总使人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把它当成是一种危险的宗派。实际上则刚好相反,因为金刚乘太珍贵了,所以须要保持秘密。你不会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拿给每个人看,也不会到街上大肆宣扬你把宝贝放在哪里、钥匙藏在哪里;因为你知道如果这个消息传到了坏人的耳里,就有不少麻烦,甚至会失去那件宝贝。
如果你能公正地研读金刚乘典籍,就能了解到它们和佛法基本教义一点也不冲突。有些学者认为金刚乘不是佛法,而一再地否定金刚乘,但是他们一直都无法证明自己的观点;持相反立场的许多学者,则认为金刚乘是佛法的究竟教授。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金刚乘不再被当成须要躲避的教法,反而变成新潮而入流的东西了。欧美国家很流行修金刚乘,因为人们误以为金刚乘允诺透过放浪的行为与情绪的满足就能成佛。虽然金刚乘被认为是善巧法门的一个原因,就是金刚乘配合人们的烦恼;但是因为某个法门符合自己的情绪就以它为道,可能是个完全的错误。金刚乘配合人们的烦恼,也不等于给你一张执照,让你放纵情绪、胡乱作为。今天人们修行金刚乘的动机,就很像有个人做了丢脸的事,寻找另一个具有相同罪恶秘密的人,然后两者都可以松一口气地想着:“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同样地,人们经常把金刚乘误用来确认他们已做或想做的事是对的——这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大众文化似乎已经接受了金刚乘,或者至少接受了它本身对于金刚乘的扭曲看法。多少世纪以来,金刚乘教法都是伟大金刚大师们紧紧守护的秘密,这些大师几乎都是以一对一的方式,把教法传给那些能够了解又能以它利益众生的弟子。今天,同样的金刚乘教法,却几乎在任何书店都能找得到;而很讽刺的是,它们常被归于新时代一类的书。把金刚乘的教法商品化,并广为宣传,这实在是佛教历史中不可思议的悲惨状况。
近年来金刚乘的复兴和大发扬,是真的吗?好的吗?这非常有问题。在西方国家里,似乎主要把金刚乘用来核准烦恼和由烦恼衍生的一切行动;在东方国家,人们则把金刚乘当成可以魔术式地调整轮回、让他们满意的一种方法,持诵真言是为了致富、有权力、长寿与生意兴隆。许多这种商人以欺骗别人达到成功,间接上,金刚乘的修行被用来骗人——这种动机可以从灌顶、真言、手印和其他事物的渴望中看出端倪。这种对金刚乘教法肤浅而迷信的滥用,是一种对世俗权力与立即的满足渴望,而非企望成佛的征象。在这些以及其他谬误中,金刚乘正走向毁灭。
佛陀曾经说过,佛法之道无法被任何外力摧毁——佛法就像兽中之王的狮子一样,无法被其他的动物摧毁,它只会因为自己的愚昧毁掉自己。有个古老的故事记载着,一只狮子看到自己在湖面的倒影,以为那是另外一只动物,就跳下水去攻击,结果淹死了——这就是正发生在佛法,尤其是金刚乘的事情。金刚乘的衰败是因为那些既不明白金刚乘,也不关心金刚乘的人,大肆宣传并滥用金刚乘的结果。
看到这么多负面的现象之后,试着想一些正面的事。金刚乘非常高深、奥妙,因此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了解的——十万个弟子之中,可能只有一个能成为好的金刚乘修行人。我们可能认为自己了解金刚乘,在肤浅的层次上,也许我们算是了解;然而,金刚乘的真实意义是极难看透的。因此有些学者把金刚乘称为自秘教授:如果你能了解,就能获得解脱;如果不能了解,那么因为不了解,它对你而言就仍旧是个秘密。这虽然好,但却无法全靠它;因为金刚乘已经面临太多的破坏了,那些不了解它的奥意的人,滥用金刚乘作为建立巨大自我并加强轮回染污的工具。
大乘与金刚乘有相同的目标:也就是成就完全的佛果。一般而言,这两派有相同的见解,但是成就果位的方便道或方法不同。简单地说,金刚乘常被认为是果乘,而大乘则被认为是因乘或体性乘。如果把佛法分成声闻乘、缘觉乘和大乘三部分的话,金刚乘很明显地应该归于大乘。如果把佛法分成经律论三藏,金刚乘该归于哪一藏,不同学者就有不同的看法了。有些学者把金刚乘归在论藏,因为金刚乘包含了许多智慧的教授;另外有些学者则认为金刚藏是第四藏,也就是单独算一藏。
大乘被称为因乘,因为大乘主要是在教导成佛的因,正见、正定和正行是成佛的根本。大乘认为要成佛就必须具足种种正思惟,必须净化某些染污等等。在前面衣服与尘垢的例子中,大乘广泛地介绍了洗衣服的方法。当然,大乘非常清楚衣服超越污垢与干净,但是大乘也很具足智慧,知道大多数的人无法接受这点,所以大乘中有许多善巧方便,对于如何洗净衣服有明确而详尽的教法。
大乘也有许多其他的技巧,引导人们趋向真理。例如,假设你房间里有一个稀奇珍贵的珠宝,而你有位极端固执的朋友,当你告诉他的时候,他不但不相信,还非常确定他的看法是对的,甚至不愿意到你房间来看一看。当然,你不能强迫他,因此你就不提珠宝的事,你使用一个技巧引他到你房间去,说:“我把房子油漆了一下,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漆得怎么样?”
有些佛法是间接的,须要加以说明;有些则是直接的,不用加以说明。直接的教法就是直接说:“我的房子里有个珠宝,你应该过来看一看。”须要说明的教法是引导别人来看珠宝的善巧方便,用他相信的、有兴趣的东西作为一条皮带,牵着他来。这种教法就好比是告诉一个喜欢室内装潢的人:“我把房子重新装潢了一下,愿不愿意到我那里去看看新的配色怎么样啊?”
须要说明的教法并不是指这种教法缺少了什么,只不过意味着它是一种间接的教法,而这种教法的立即结果并不是行者所求的最终结果。看新的配色是立即结果,看珍贵的珠宝则是究竟结果。在目前情况下,这种步骤是必要的;如同佛陀告诉人们念某些咒就会成佛,或是祈祷往生净土,这些都是间接的教法,它立即的结果并不是究竟的结果,但却不失为极好的善巧方便。因此,任何“清洗衣服”的教法,都是引导你发现珠宝的间接教法,它的功能便是造就成佛之因。
伟大的老师们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品质:他们不会因为自己懂什么就教别人什么。大部分的人教别人东西,是因为认为自己知道了一些事,希望透过教导炫耀一番,建立优越感;至于对方会不会从教法中受益,他们可不管。真正的老师,只在特殊的时机教导别人须要知道的东西,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引导别人究竟成佛。
虽然大乘基本上是因乘,但它有时也会暗示结果,特别是在讨论佛性的时候;相对地,金刚乘几乎完全把重点放在果位上。金刚乘可能连洗衣机和肥皂都不提,因为它主要的兴趣在于教导弟子们去看并且去认识衣服超越了污垢与干净。金刚乘是果位的直接教法,它须要能了解教法、具足上等根器的弟子。有的人能够领会衣服从没脏过,尘垢只是暂时的染污;并且还能了解,假如衣服真的是脏的,就无法被洗干净——对于能有这样了解的弟子,金刚乘最合适了。
有时候金刚乘被认为是以结果为道——就连老师也是这样。大乘上师或老师,多少可以当成是教师或领导者,一位训练你的人;而金刚乘上师,不再只是一位教师,而变成道本身。金刚乘包含并利用大小乘的一切法门。事实上,根本没有不是大乘行者的金刚乘行者,因为必须受菩萨戒才能进入金刚乘。金刚乘弟子如果能同时修习三乘,那就更好了。
在小乘中,无论当事人动机是什么,不善的行为就绝对不善。对于大乘行者而言,只要动机正确,任何行为都可以成为善行,因此什么行为能够利益众生并没有限制;然而,对于利用什么行为作为成佛之道,还是有限制的。
小乘最重要的戒律之一就是不偷盗。如果一位小乘比丘为了送食物给饥饿的孩子吃而去偷盗,那么他就破了戒,不再是个比丘;也就是说,他主要的修行已经不再存在——虽然他因为送食物给饥饿的人吃而获得功德,但是他还是失去了他的戒。
大乘里最优先的是帮助其他众生。因此,一位大乘比丘可能会偷东西去给饥饿的儿童吃,虽然他小乘的戒破了,但偷窃的这个行为却成为大乘行者的善巧方便——透过这个让小乘比丘毁堕的行为,他完成了自己主要的修行。这是个很敏感的地方,因为人们可以用这种理由为一些让人质疑的行为辩解;如果过分纵容,它就是极危险的法门,因为我们有时候很难辨别真正的动机是什么。你也许认为你是为了利益众生才作某件事,但是如果仔细检查,你可能会发现被自我蒙住了双眼,只不过是在满足它而已。
以大乘的观点来看,只有真诚的善念才能使偷窃或一般被视为恶行的举动转成菩萨行以及善巧方便。此外,对一般善行也是这样:菩萨把水布施给口渴的乞丐,做这件事时如果缺乏菩提心,就不能算是善行,也不能算是圆满布施波罗蜜的方便——大乘完全以菩提心为基础来判断每件行为。小乘的弟子除了不伤害众生之外,也修行慈心,并希望终止别人的痛苦。大乘与小乘不同的地方在于菩提心——菩提心就是希望引导一切众生成就圆满佛果的心。
金刚乘除了不伤害以及发菩提心之外,还加上其他的东西。金刚乘的学生修行见地的结果,也会把水布施给口渴的乞丐喝;这样的行为是一种菩萨事业,不只因为它包含了布施的动机,同时也因为它了悟水与乞丐二者的真实本性。
只修大乘的弟子,以善良的动机布施水,就圆满了他的修持。金刚乘的弟子在布施水的时候,要透过观想把水转化成特殊的东西,例如本尊坛城,同时把乞丐转化成坛城中的本尊或佛;因此把水布施给口渴的人这种行为,就成为对于如来的供养。有时候这被称为净观,也就是用已成佛般地看待一切。
小乘和大乘行者可能会觉得这种修行法不可思议,极为怪异,并且没有用处;然而,根据空性的原则,由于乞丐和水都不是二元对立,因此他们实际上并不是乞丐和水。由于二者都没有实质,所以你可以将他们观想为乞丐和水,或者根据你的觉知,观想为完全不同的东西。因此,金刚乘行者以善巧方便将他们观想为报身佛、坛城和甘露等,这完全和空性的见解一致。由于供养的对象能决定功德的大小,金刚乘行者由于是向如来献供,而不是向普通的乞丐献供,所以累积更多的功德。这同时也是以佛果为修道的方式——你把自己和乞丐都观想成本尊,便能成就前面提到的平等心。从稍为不同的方式来看,乞丐具有佛性,如果他成就佛果,那么就是佛陀——观察者也是这样,因此,果即是道。
以上的讨论,剖析了金刚乘与大乘的一种差别。你可以这样说:大乘的修行方式是利用因来趋向果,而金刚乘的方法则是把因果放在一起,果实际上就是因。金刚乘并不特别地与因有关,也就是说,它不把剥去果皮当成最重要的事情;在金刚乘的见地中,你以为剥去果皮能使你得到果实,而事实上,不管皮剥了没有,果实一直在那里(这点很像前面的尘垢与衣服的例子)——有些金刚乘行者反倒比较喜欢带皮的水果。
所有的乘都认为:了悟无二本性、了悟一体两面的本性、了悟究竟与相对真理,是成佛所必须的。金刚乘与大乘在究竟真理方面并没有差别,但是两者处理相对真理的方法则有出入,特别是金刚乘透过观想本尊、念诵真言等等转化相对真理的方法与大乘不同。
金刚乘和其他乘另一个不同的地方,在于小乘、大乘强调心的训练,而金刚乘则强调认识心性。大小乘要你“训练自心”,而金刚乘则要你“认识自心”。有人会说,要人认识自心也是一种心的训练,但是根据学生的不同,这种差异会有重要效果。上等根器的弟子在听到“了解你的衣服超越垢净,从而认识自心”这样的开示后,会有更好的反应。同样地,重点仍是放在果位上面,“认识自心”这个词,代表着以果位来修行。
佛教的基本开示告诉我们:如果不能控制自心,就会生起轮回的体验;如果能够控制自心,那么在这个控制的过程中,大乐的瑜伽体验便会产生。当你的心完全调伏,不再须要用任何方法加以控制,这时便出现最高的悟境——这是小乘、大乘的基本理论,而金刚乘也接受。有时候,心被定义为阿赖耶,即万法之基,它包含了轮回、涅槃。如果心遇到轮回之因或受轮回之因——例如烦恼——的影响,就产生轮回的经验;相反地,如果心遇到涅槃的因缘,例如虔诚心、悲心、菩提心和空性,并受它们的影响,就会产生涅槃。从这点上可以看出,心是轮回、涅槃的基础。
金刚乘关心如何调伏自心、训练自心,此外,还有认识自心。它也调伏你的身体——这是观想的目的之一,也是金刚乘独特的地方。金刚乘是唯一能让你此生即身成就圆满佛果的乘。其他乘主张身体是因缘的产物,是无常的,因此也是痛苦的;只要有痛苦,就不能成佛,因此以我们目前的身体是无法成佛的。相对地,金刚乘认为:因为一切是心,身体也是觉知的产物,而且只要我们能够操纵对于现象的觉知,就能操纵一切现象,所以,如果能够改变对于身体的觉知,就能够操纵或改变我们的身体。如此一来,金刚乘就可能让行者在此生成佛。
金刚乘一般又分为四部密续,这四部并非不同理论的派别,而是针对四种不同心态的弟子所设计的不同方法。四部密续分成事部密续、行部密续、瑜伽部密续以及无上瑜伽部密续。
在小乘和大乘中,佛是一位老师,法是佛陀的道,僧是法器或法的持有者。虽然佛是完美的觉者,但是从不受人祭拜,因为佛亲口说过:“依法不依人。”
虽然不受人祭拜,但是佛陀仍被视为证悟圆满的觉者,因此他是努力追求圆满成就者的模范。在大乘中,众生皆具成佛的潜能——佛性——而弟子依佛的教授修行,以期成佛。这就像学足球一样,你找到一位比你踢得好很多的人,很想仿效他,并问他该怎么做才能有这种本领;你就按照他所讲的方法去练,但是你也观察他,学他的本领。在修行上,你就是这样模仿佛的。
除了上面的技巧之外,金刚乘的弟子有时候也把自己观想成已经成就完美的典型,也就是本尊或是佛陀;这种观想,拉近了行者与本尊之间的距离,不再有个高高在上的佛和一个在低微的下位渴望成佛的不完美行者——这种极端的二元对立不再存在。行者和本尊之间的真正距离有多远,根据不同密续而不同。在事部密续中,你观想本尊在前面给你加持,本尊的位阶比你高,这和其他大小乘的见解类似;行部和瑜伽部密续就比较大胆,本尊和你的水平差不多相同,几乎就像是个朋友;无上瑜伽密续中,本尊不再是“在外面”,因为你就是本尊。
如果你研究不同的密续,就能了解,为什么说金刚乘能深刻地处理情绪或习性。事部密续在某些方面而言是非常严格的,它认为清洁非常重要,需要特别的餐点、一天洗很多次澡以及许多其他的限制。从低层次往高层次的密续,也就是从事部到行部到瑜伽部密续,限制愈来愈少;到了无上瑜伽密续,几乎完全没有行为的限制。但是这种不断扩大的自由与开放,却使得真正如法修行愈来愈困难。
金刚乘分为四部密续的理由,有许多解释,传统的理由是因为印度有四种种姓的差别。最高种姓是婆罗门——或者称为老师或祭司——他们是很注意细节的人,努力地坚守干净与合宜行为的严格法则。根据金刚乘的看法,这种对于好坏、垢净等等的严格区分,正代表着事部密续所鼓励的巨大二元分别。对于婆罗门来说,金刚乘中较自由的风格或狂野的方式就非常不合适了。次高的种姓就是武士,再来是商人。最低的种姓首陀罗,包括农夫、******、鞋匠等等,由于他们的生活情况和环境,首陀罗没有太多的选择,他们得到什么就吃什么;一般而言,对于任何事物都无法太过挑剔——最高深的教法无上瑜伽密续,最适合这种心态的人。就算是在粗重的层次上来看,金刚乘也认为这种心比较不会在垢净等之间起大分别,因此也比高种姓的人较少二元执着。这些分类说明了金刚乘如何处理已存在的情绪、烦恼与习惯。
有时候狂野和金刚乘的关联造成许多误解。有很多人看到金刚乘的行者吃肉饮酒,甚至于还拥有几位被称为明妃的妻子,却仍然还算是修行者,就感到非常惊讶,几乎到了快发心脏病的地步。
在某些情况下,小乘和大乘的行者有理由感到惊讶。这些日子以来,许多金刚乘老师和弟子的态度并不让人十分欣赏,因为他们断章取义地为自己失控的情绪与行为找借口——这完全是错误的。西藏喇嘛与金刚乘弟子经常耽溺于酒、肉和性之中。因此,当中国的大乘比丘看到西藏喇嘛吃肉的时候,心中非常惊讶是可以了解的;因为在大乘比丘的眼里,吃肉是无法接受甚至是可憎的行为。
从历史上来看,在所有金刚乘行者当中,西藏人的行为表现最差,有许多资料都能确认这一点,其中还包括以往某些大学者的讥讽。当阿底峡到西藏的时候,有些喇嘛去迎接他,他不但没和这些喇嘛打招呼,反而立刻用斗篷把自己的头蒙住。他的弟子种敦巴问他:为什么这个样子?阿底峡回答:“喔,那些是喇嘛吗?我还以为他们是强盗哩!”来迎接的西藏喇嘛们,身穿炫目的织锦,周围还有大批侍从陪伴,表现出种种浮夸奢华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谦卑等可贵的佛教徒特质。
阿底峡也观察到:“在印度,人们修一种本尊得到一百种成就;西藏人修一百种本尊才有一种成就。”西藏人有个特征,喜欢追逐许多喇嘛和灌顶,这是为什么西藏人比较迷信的原因之一;而印度人虽然可能也有许多迷信,但基本上还是倾向于理智。
西藏喇嘛做的一些事,就以吃肉来说,主要是出于自私和习惯。辩称西藏不产蔬菜才吃肉,并不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因为西藏人离开西藏至今已经四十多年了,却仍然在吃肉。今天,要取得蔬菜是很容易的,而且吃素无论就环境或健康来考虑,都比吃肉好得多。另外,一个更加危险的借口就是:“我们是金刚乘行者,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任何事情。”吃肉只不过是他们无法控制的老习惯而已。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我执永远都把事情解释得让它自己高兴。
然而,你也会发现,在无上瑜伽密续中,的确有教导行者利用酒、肉来修行的教法。有些典籍写着,你应该使用“曼丹”与“巴朗”——就是肉和酒。你也会发现本尊,也就是不同外相的佛,在许多金刚乘的典籍和唐卡中,都拥抱着明妃。因此,很明显地,西藏人并不是凭空捏造所有的东西出来。金刚乘有些层面的确是容易招人误解为支持自我的习性,这也可能正是某些金刚乘行者谬行谬见背后的理由。
但是也有一些如法的行者能够像以往的大成就者一样,使用酒、肉或其他东西修行;这种行为并非纵欲,对于这些人来说,所有的现象或显现都是禅修的体验。主体、客体的任何接触都是禅修觉受,因为在金刚乘里,任何事物都能拿来当作修行之道。
如果我们比较一下不同的法门,就会发现,小乘的外相要求最严格,你必须要守特定的戒律,例如剃除须发等等。在大乘中,为了利益众生,几乎可以做任何事情,这似乎给大乘更大的自由;但是如果你仔细检视它们,就会发现大乘的危险性和要求都比小乘高。在某个程度来说,小乘在今天的世界上,对大部分的人是最适合的法门——它最简单、最容易、危险性最低,当个小乘比丘或比丘尼,只要守好戒律,就一切都好了。在大乘中,即使一个最不起眼的行为受到一点点自私的污染,你就破了戒,没有圆满修持。
就如同大乘、小乘之间的差别一样,金刚乘比大乘似乎更允许无限的自由。金刚乘修行见地本身,而大乘、小乘则利用一些方法趋向见地。金刚乘的修行基础在于,因为一切事物究竟上都是空性或无分别,所以行者应该直接跳到修行的中心去修空性或无分别,而舍去趋近实相的间接方便。
修行见地的时候,不允许有偏好,因为一旦有了偏好就有成见,这就是二元对立,而二元对立正是痛苦的根本原因。从大乘自己的逻辑来看,大乘不能不同意这种说法。
就某方面来说,金刚乘比其他乘容易修,因为任何东西都可以拿来做为修行的方法。你书桌上的那杯水可以转为本尊坛城,因为它的究竟本性是无二实相——即我们所称的成佛境界。每件事物都同样地可以转变,因为每件事物都同样地没有实质可言。
这可能听起来很伟大,但是要真正地修行平等这个见地,却非常地困难,因为这代表不允许有任何的偏好。如果能仔细分析一下,就能了解金刚乘要比大乘更难修。至少在大乘中,你能觉得吃肉不好、吃素好,而且还能引佛陀所说“大乘行者不应吃肉”来证明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因为金刚乘是大乘的一部分,所以这种说法也通用于金刚乘行者)。
没有任何金刚乘的典籍说吃肉是唯一的道。金刚乘中有的地方说,你应该吃肉、喝酒;但是有时候人们断章取义地只拿这一句来说,而不管前后文讲什么。金刚乘的食瑜伽说:“垢净具有同样本质,食时应具此了悟。”这是在教弟子们,就连在相对真理中也没有垢净。因为这个缘故,有时候才会要那些吹毛求疵、执着清洁的人去吃肉、饮酒。
因为这种教法,直接相对于这种人平常的习惯、自然的倾向,因此不能认为它是自我放纵的执照;它是用来对治二元倾向的一种法门,帮助行者消除习惯以及垢净的标签。如果有些众生习惯上只吃脏的东西,那么教法就会反过来,教他们只吃非常干净的东西。教法的目的并不在建议某种特别的饮食,而是要毁灭概念所造的二元障碍,例如垢净、好坏、清净不清净等等——这不只适用于食物,而是适用于一切的现象。
“没有偏好”是金刚乘的修行,一旦有了偏好,就有执着与自我——偏好永远意味着二元对立。金刚乘的“自由”,要比大乘简单而直接的规定“你不应吃肉”困难许多倍。
总而言之,小乘的修行法是以不伤害众生为基础;大乘除了不伤害众生之外,还加上菩提心和利益众生的愿望;金刚乘吸收小乘和大乘的菁华见解,而戴上净观的冠冕,是一种视万法皆清净的究竟果位修持方法。如果你把一切都看成清净,那么就不能够说某种东西是好的,应该吃它;另一种东西是不好的,应该避免吃它——一起偏好,就失去了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