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
禅宗是指以探究心性本源为主旨、又以定慧双修的参究方法来达到“见性成佛”的一个大乘宗派。“禅”是“禅那”的简称,汉译为“思维修、静虑、功德丛林”等。若从修禅的行为来说,可译为“思维修”或“静虑”;若从禅的实体来说,可译为“定”;若从修禅的结果来说,可译为“功德丛林”。禅又分为“世间禅、出世间禅、出世间上上禅”三种,奘师译为静虑,即“安住静虑、引发静虑、成所作事静虑”。六祖云:“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又说“外离相为禅。”(见《坛经·坐禅品》)这是对禅字从修行用功上最确切的解释。
传心印 为禅宗 佛拈花 迦叶通
“印”有“法印”和“心印”二种。“法印”是指佛陀四十九年转*轮所说的三藏十二部经,也就是指“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以及“大乘一实相印”的教法,故称“法印”。“心印”是指依法印的道理,在生活中行持,从而破迷开悟,解脱出离,真切证受到了法印所说“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的“大乘一实相”的真理,是为“心印”。法印是勘定教法真伪的标准,心印是勘定学人迷悟的标准。由法印摄持于心以自悟解脱者,是心印;由心印表现在外以度化众生者,是法印。故法心二印,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再说具体一点,所谓要获得心印者,则必须首先将与法印相符合的佛法真理领悟通达,掌握在手,并将它运用在日常生活之中,从而得到真实的受用。当然得到真实的受用后,又把自己学法、参悟、实践、受用的这一切,借用语言文字,方便善巧,毫无保留地讲授给与自己有缘的其他众生。前者是将法印转化为心印,属自悟自度;后者是将心印转化为法印,属悟他度他。由是法心二印,交相运用,便是大乘自度度他、度他自度的真实菩萨;也是不落二边,理论与实践高度统一的善修行者。
据说禅宗是从佛陀曾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迦叶尊者默识心通、破颜微笑、得佛当下印可并亲传依钵开始的。《佛祖历代通载》卷三记载,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百万人天皆茫然,唯金色头陀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分付于汝,汝当护持。听吾偈曰: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尔时世尊说此偈已,复告迦叶:‘吾将金缕僧伽黎传付于汝,转授补处慈氏,毋令断绝’。”
关于“拈花公案”的出处,在整个《大藏经》的经典部分中是无有的,就是禅宗史传资料中的《景德传灯录》、《碧岩录》、《传法正宗记》等也未记载。实则拈花公案的传说,是在唐德宗末年,金陵沙门慧炬撰《宝林传》时构造的。其后至宋,《人天眼目》、《无门关》、《五灯会元》、《广灯录》、《联灯会要》等诸书便随之转记。因此,《释门正统》卷四才作如是说:“德宗之末,乃有金陵沙门慧炬,撰《宝林传》,夸大其宗。至与僧传所记,如皂白冰炭之不相入……铠庵论之曰:《宝林》说诡,非特达摩慧可事迹与僧传不同,其最虚诞无稽、而流俗至今犹以为然者,七佛说偈、世尊拈花是也。”《佛祖统纪》卷五中夹注云:“《付法藏經》梅溪集。荆公谓佛慧泉禅师曰:‘世尊拈花出自何典?’泉云:‘藏经所不载。’公曰:‘顷在翰苑,偶见《大梵王问佛决疑经》三卷。有云:梵王在灵山会上,以金色波罗花献佛,请佛说法。世尊登座,拈花示众,人天百万,悉皆罔措,独迦叶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分付迦叶。) 不过北本《涅槃经》中有以阿难尊者为首的诸大比丘在世尊临入涅槃时,师徒之间有这样一段对话:“时诸比丘白佛言:‘世尊!如佛所说,离四倒者则得了知常乐我净。如来今者永无四倒,则已了知常乐我净;若已了知常乐我净,何故不住一劫半劫教导我等令离四倒?而见放舍欲入涅槃?如来若见顾念教敕,我当至心顶受修习。如来若当入涅槃者,我当云何与是毒身同共止住修于梵行?我等亦当随佛世尊入于涅槃。’尔时佛告诸比丘:‘汝等不应作如是语,我今所有无上正法,悉以付嘱摩诃迦叶,是迦叶者当为汝等作大依止,犹如如来为诸众生作依止处。摩诃迦叶亦复如是,当为汝等作依止处。’”由此看来“拈花公案”虽无明显的经典出处,然从《涅槃经》中记载,佛将正法“悉以付嘱摩诃迦叶,是迦叶者当为汝等作大依止”,这一说法已是不诤的事实。因为世尊在世时,迦叶尊者就是佛陀的上首弟子。世尊入灭后,结集三藏,亦是以迦叶尊者为首召集诸大阿罗汉完成的。所以世尊传法与迦叶,使迦叶在世尊入灭后作僧团中的领导者,统领大众,为大众作依止,也是完全符合情理的。
授阿难 为二祖 次第承 皆可数
“授阿难,为二祖”者,迦叶尊者自灵山承佛衣钵之后,展转弘法,随缘度生,后又召集阿难等五百比丘结集三藏,之后遂传衣钵与多闻第一的阿难陀,而告之曰:“我今年不久留,现将正法付嘱于汝,汝善守护。听吾偈言:法法本来法,无法无非法;何于一法中,有法有不法。”(见《景德传灯录 》卷一)乃持僧伽黎衣,入定于王舍城西南八里多的鸡足山,候慈氏下生。所以阿难为西天第二代祖师。
“次第承,皆可数”者,以下依于次第,二祖阿难传三祖商那和修,乃至十一祖富那夜奢传十二祖马鸣大士。根据《景德传灯录》卷一和《佛祖历代通载》卷三的灯史资料,对二祖以下代代传灯的祖师,简单作一介绍。
第三祖商那和修,汉译自然服(因生时身自有衣,故得是名),摩突罗国人(中印度之古国,释尊在世时,该国为印度十六国之一)。阿难为其传法时云:“昔如来以大法眼付大迦叶,迦叶入定而付于我,我今将灭,用传于汝,汝受吾教,当听偈言:
本来付有法,付了言无法;
各各须自悟,悟了无无法”。
第四祖优婆鞠多,摩突罗国人,首陀罗种姓。三祖为其传法时说:“昔如来以无上正法眼藏付嘱迦叶,展转相授而至于我,我今付汝,勿令断绝。汝受吾教,听吾偈言:
非法亦非心,无心亦无法;
说是心法时,是法非心法”。
第五祖提多迦,汉译通真量,摩伽陀国人。初生之时父梦金日自屋而出,照耀天地,前有大山诸宝严饰,山顶泉涌,滂沱四流。后遇四祖为解之曰:“宝山者吾身也,泉涌者法无尽也,日从屋出者汝今入道之相也,照耀天地者汝智慧超越也”。后出家,于第四祖优婆鞠多尊者处受法。四祖曰:“如来以大法眼藏,次第传授以至于我,今复付汝,听吾偈言:
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
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
第六祖弥遮迦,中印度人,多闻博达,有大辩才。后受法于第五祖提多迦尊者,五祖曰:“昔如来以大法眼藏密付迦叶,展转相授而至于我,我今付汝,当护念之”。乃说偈曰:
“通达本法心,无法无非法;
悟了同未悟,无心亦无法”。
第七祖婆须蜜多,北天竺人,后遇弥遮迦尊者,依止出家学法,并成为传法弟子。如云:“正法眼藏今付于汝,勿令断绝”。乃说偈曰:
“无心无可得,说得不名法;
若了心非心,始解心心法”。
第八祖佛驮难提,迦摩罗国人,姓瞿昙氏,顶有肉髻,辩捷无碍。初遇婆须蜜尊者,出家受教。一日与师论义,师曰:“仁者论即不义,义即不论;若拟论义,终非义论”。难提知师义胜,心即钦伏曰:“我愿求道,沾甘露味”。尊者遂与剃度而授具戒。复告之曰:“如来正法眼藏,我今付汝,汝当护持”。乃说偈曰:
“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
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
第九祖伏驮蜜多,提伽国人。一日因第八祖佛驮难提尊者率领徒众行化至提伽国城毗舍罗家,见舍上有白光上腾,谓其徒曰:“此家当有圣人。口无言说,真大乘器。不行四衢,知触秽耳”。言讫,长者出,致礼问何所须?尊者曰:“我求侍者”。曰:“我有一子,名伏驮蜜多,年已五十,口未曾言,足未曾履”。尊者曰:“如汝所说,真吾弟子”。随度出家,后不久,佛驮难提知是法器,便告之曰:“我今以如来正法眼藏付嘱于汝,勿令断绝”。乃说偈曰:
“虚空无内外,心法亦如此;
若了虚空故,是达真如理”。
第十祖婆栗湿婆(胁尊者),中印度人,本名难生。由于昔业,在母胎六十年,既生,须发俱白,厌恶五欲,不乐世家。其父携见伏驮密多曰:“此子处胎六十年,因号难生”。后随第九祖出家,受戒之日,祥光烛座,感舍利二十一颗,便于座上得阿罗汉。精进苦行,胁不至席,时号胁比丘。(《西域记》卷二曰:“波栗湿缚,唐言胁,初尊者之为梵志师也。年垂八十舍家染衣,城中少年便诮之曰:‘愚夫朽老,一何浅智。夫出家者,有二业焉:一则习定,二乃诵经。而今衰耄,无所进取,滥迹清流,徒知饱食’。时胁尊者,闻诸讥议,因谢时人而自誓曰:‘我若不通三藏理,不断三界欲,得六神通,具八解脱,终不以胁而至于席……’绵历三岁,学通三藏,断三界欲,得三明智,时人敬仰,因号胁尊者。”)伏驮蜜多知是法器,乃告之曰:“如来大法眼藏今付于汝,汝护念之”。乃说偈曰:
“真理本无名,因名显真理;
受得真实法,非真亦非伪”。
第十一祖富那夜奢,中印度华氏城人,智识深邃,多闻博记。初胁尊者至其国,止一树下,夜奢指其地曰:“此地若变金色,当有圣人至矣”。言讫,地果成金。胁尊者问:“汝从何来”?夜奢曰:“我心非往”。胁尊者曰:“汝何处住”。曰:“我心非止”。胁尊者曰:“汝不定耶”?曰:“诸佛亦然”。胁尊者曰:“汝非诸佛”。曰:“诸佛亦非胁尊者”。尊者知是法器,便谓之曰:“如来大法眼藏今付于汝,汝护念之”。乃说偈曰:
“真体自然真,因真说有理;
领得真真法,无行亦无止。”
十二祖 号马鸣 造起信 大乘兴
第十二祖为马鸣(阿那菩提)大士,佛灭度后五百年左右,生于中印度俱萨罗国积多城,与迦腻色迦王基本同时,原为婆罗门教徒,擅长音乐与诗歌,声誉很高。后皈依佛门,拜胁尊者为师,博通大小乘典籍,一时名震五印,连当时的国王对他也极佩服。据《佛祖历代通载》卷四载:“此大士者,昔为毗舍离国王,其国有一类人,如马裸露,王运神力分身为蚕,彼乃得衣,王后复生中印度,马人感恋悲鸣,因号马鸣焉。”另据《马鸣菩萨传》记载:因诸饿马于大士讲法时,垂泪听法,无念食想。于是天下知此大士非寻常,以马解其音故,遂号为马鸣菩萨。后遇富那夜奢尊者,尊者告曰:“如来记云:‘吾灭度后六百年,当有贤者马鸣,于波罗柰国摧伏异道,度人无量,继吾传化’。今正是时”。(见《景德传灯录》卷一)即告之曰:“如来大法眼藏今付于汝”。即说偈曰:
“迷悟如隐显,明暗不相离;
今付隐显法,非一亦非二。”
“造起信,大乘兴”者,马鸣菩萨到了晚年专门从事著述,著有《大乘起信论》、《大宗地玄文本论》、《大庄严经论》等。特别是《大乘起信论》在中国影响很大,为中国大乘佛教主张无为缘起理论所宗的一部论典。此论南朝的陈·真谛译有一卷,唐·实叉难陀又重译为二卷。全书阐明“一心、二门、三大”的佛教理论和“四信、五行”的修持方法。“一心”即如来藏心,万法源出此一心,一心包括一切世出世间法。“二门”即心真如门(清净)和心生灭门(染污)。“三大”谓体大、相大、用大。“体”即本体,又名“真如”,于一切法平等而有,不增不减;“相”即形相,又名如来藏,具有无量善性功德;“用”即功用,谓由此产生一切善因善果,为修证菩提妙觉之所由。“四信”即相信根本真如和佛法僧三宝。“五行”即修持布施、持戒、忍辱、精进、止观五种法行。中心思想为论证如来藏(真如)与世界万物的关系,认为世界万有都是真如的显现,从而建立“真如缘起”说。
关于《大乘起信论》是否为马鸣所作?真谛所译?自古以来就有争论。首先如隋代法经编撰的《众经目录》卷五,则将此论列入疑惑部,认为“《大乘起信论》一卷,人云真谛译,勘真谛录无此论,故入疑”。日本僧人珍海《三论玄疏文义要》第二转引吉藏的入室弟子慧均(均正)的《四论玄义》卷十云:“《起信论》一卷,或人云,马鸣菩萨所造。北地诸论师云,非马鸣造论,昔日地论师造论,借菩萨名目之。故寻觅翻经论目录无有也。”据说在印度是没有《起信论》的梵本的(《至元法宝勘同总录》卷九说此论“蕃本阙”),唐·玄奘大师回国后,将中国的《大乘起信论》由汉文译成梵文,介绍到印度去。因此,道宣律师《续高僧传》卷四〈玄奘传〉作如是说:“又以《起信》一论,文出马鸣,彼土诸僧,思承其本,奘乃译唐为梵,通布五天。”近有日本·望月信亨等,根据均正、法经等的传说,加以研究,也认为《起信论》不是真谛译的。20世纪20年代,梁启超有《大乘起信论考证》一书问世,采用日本人的说法,不但认为本论不是真谛译的,论前的智恺序也是假的,甚至唐朝重译的《起信论》,也靠不住。支那内学院的一批学者经过研究,也持此说。如吕澂《起信与禅——对于〈大乘起信论〉来历的探讨》中说“新本《起信》之并非翻译而只是禅家对于旧本的改作。”(见《现代佛教学术丛刊》35卷)
因马鸣菩萨为十二祖,后传迦毗摩罗尊者为十三祖。迦毗摩罗,中印度华氏城人。初为外道,有徒三千,通晓世间诸论,后遇马鸣得度。并授法云:“如来大法眼藏今当付汝,汝听偈言:
隐显即本法,明暗元不二;
今付悟了法,非取亦非离。”
十四祖 名龙树 入龙宫 华严遇
传世间法雨澍 造诸论 施甘露
第十四祖,名为龙树,佛灭度后六百年左右生于南印度。据传他父亲姓龙,母亲生他于树下,故名龙树,又名龙猛,为印度大乘佛教中观学派的创始人。龙树自幼颖悟过人,对天文、地理、术数、隐身等,无不精通。曾与契友三人隐身潜入王宫,侵凌宫女。其事败露,三友为王所杀,仅龙树一人幸免。随即感悟爱欲乃众苦之本,即入深山,依止迦毗摩罗尊者出家受戒,并得师传法云:“如来大法眼藏付嘱于汝,谛听偈言:
非隐非显法,说是真实际;
悟此隐显法,非愚亦非智。”
据传有一次龙树菩萨到龙宫(龙即一类姓龙的族姓,如龙树本人就姓龙,而并非是指大海中属于天龙八部中的龙)去宣扬大乘佛法,忽然看到宫中有很多佛经,他仔细翻阅,才觉得我们人间没有这种经典,于是就想把他带回人间。原来此经分上、中、下三大部,上部分的品类、偈颂多得像无数三千大千世界的微尘数;中品部分有四十九万八千八百偈,一千二百品;下品部分有十万偈,四十八品。龙树菩萨细辨其中的内容,觉得上、中部分不宜人间修持,于是就把下部分熟读背诵带回了人间。经过龙树菩萨的整理弘扬,印度五国才知有《华严经》问世。
由于龙树菩萨把《华严经》带回了人间,随即造了十万偈颂的《大不思议经》(据说鸠摩罗什所翻译的《十住毗婆沙论》就是其中的一分),以释华严奥旨,又著《中论颂》、《十二门论》、《大智度论》、《菩提资粮论颂》、《庄严佛道论》、《无畏论》等。龙树的著作十分丰富,在佛教界享有“千部论主”之称。由于他的著作广弘于世,对于印度当时的外道邪执和小乘的有所得见,都给予了严厉的抨击,从而使一度衰微的如来大乘佛法,又得发扬光大了。
以下龙树传迦那提婆尊者为十五祖。迦那提婆,南天竺国人,姓毗舍罗。初求福业,兼乐辩论。后谒龙树,龙树知是智人,先遣侍者以满钵水置于坐前,提婆见之,即以一针投之而进,欣然契会。龙树即为说法,不起于坐,见月轮相,唯闻其声,不见其形。提婆曰:“今此瑞者,师现佛性,表说法非声色也”。(见《景德传灯录》卷二)龙树知是法器,便传法于提婆。如云:“如来大法眼藏今当付汝,听吾偈言:
为明隐显法,方说解脱理;
于法心不证,无嗔亦无喜。”
第十六祖罗睺罗多,迦毗罗国人,聪慧异常。迦那提婆尊者至迦毗罗国,得遇罗睺罗多,彼此问答,知是法器,提婆便授法与罗睺罗,并云:“如来大法展转传至于我,我今传付于汝,听吾偈曰:
本对传法人,为说解脱理;
于法实无证,无终亦无始。”
第十七祖僧伽难提,室罗筏城宝庄严王太子。生而能言,常读佛法,七岁时就有厌俗的念头,九岁时遇罗睺罗而出家受法。后机缘成熟,尊者罗睺罗传法而说偈曰:
“于法实无证,不取亦不离;
法非有无相,内外云何起。”
第十八祖伽耶舍多,摩提国人。父天盖,母方圣。尝梦大神持鉴,因而有娠,凡七日而诞。肌体莹如琉璃,未尝洗沐,自然香洁。幼好闲静,语非常童。持鉴(圆镜)出游,遇难提尊者得度。一日闻风吹铜铃有声,尊者问舍多曰:“铃鸣耶?风鸣耶”?舍多曰:“非风、非铃,我心鸣耳”。尊者曰:“心复谁乎”?舍多曰:“俱寂静故”。尊者曰:“善哉、善哉!继吾道者,非子而谁”?随即付法,偈曰:
“心地本无生,因地从缘起;
缘种不相妨,华果亦复尔。”
第十九祖鸠摩罗多,月氏国婆罗门子。耶舍尊者至其国,往扣其门。鸠摩罗曰:“此舍无人”。耶舍曰:“答无者谁”。鸠摩罗知是异人,遂开门延接。耶舍尊者谓之曰:“佛记灭后千年,有大士出至月氏国,绍隆正化。今汝值吾,应斯嘉运”。于是鸠摩罗多发宿命智,投诚出家,受戒得法。偈曰:
“有种有心地,因缘能发萌;
于缘不相碍,当生生不生。”
第二十祖阇耶多,北天竺国人。一日第十九祖鸠摩罗多游化至此,时有长者子名阇夜多问曰:“我家父母素信三宝,而尝(笔者注:《佛祖历代通载》卷四及《景德传灯录》卷二中皆用“尝”字,而《释氏稽古略》卷一为“常”字。)萦疾瘵,凡所营作皆不如意。而我邻家久为旃陀罗行,而身常勇健,所作和合。彼何幸而我何辜”?鸠摩罗曰:“何足疑乎?且善恶之报有三时焉,凡人恒见仁夭暴寿,逆吉义凶,便谓亡因果,虚罪福,殊不知影响相随,毫厘靡忒,纵经百千万劫亦不磨灭”。阇夜多闻是语已,顿释所疑,即发宿慧,恳求出家。后受具足戒,尊者告曰:“吾今寂灭时至,汝当绍行化迹”。乃付法眼,偈曰:
“性上本无生,为对求人说;
于法既无得,何怀决不决。”
第二十一祖婆修盘头,汉译遍行,罗阅城人。父光盖,母严一。一日第二十祖阇耶多尊者至罗阅城敷扬顿教,闻有以善辩著称的婆修盘头,常一食、不卧,六时礼佛,清净无欲,为众所归。尊者知是法器,便前往度化之。尊者曰:“我不求道,亦不颠倒;我不礼佛,亦不轻慢;我不长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杂食;我不知足,亦不贪欲。心无所希,名之曰道”。时遍行闻已,发无漏智,欢喜赞叹,随依尊者出家。尊者曰:“汝久植众德,当继吾宗。听吾偈曰:
言下合无生,同于法界性;
若能如是解,通达事理竟。”
第二十二祖摩拏罗,那提国王之次子。婆修盘头尊者行化至其国,谓彼王曰:“佛记第二五百年有一神力大士出家继圣,即王之次子摩拏罗是其一也。吾虽德薄,敢当其一”?王曰:“诚如尊者所言,当舍此子作沙门”。尊者曰:“善哉,大王!能遵佛旨”。即与受具。付法偈曰:
“泡幻同无碍,如何不了悟?
达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
第二十三祖鹤勒那(勒那梵语名,汉译为鹤,以尊者出世常感群鹤恋慕故名),月氏国人。父千胜,母金光。年二十二出家,三十遇摩拏罗尊者。一日尊者向鹤勒那曰:“我有无上法宝,汝当听受,化未来际”。而说偈曰:
“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
随流认得性,无喜复无忧。”
第二十四祖师子比丘,中印度人,婆罗门种姓。一日鹤勒那尊者游化至中印度,师子归依于尊者,而问曰:“我欲求道,当何用心”?尊者曰:“汝欲求道,无所用心”。曰:“既无用心,谁作佛事”?尊者曰:“汝若有用,即非功德;汝若无作,即是佛事。经云:我所作功德而无我所故”。师子闻是言已,即入佛慧。尊者曰:“今以法眼付嘱于汝,善自护持”。乃说偈曰:
“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
了了无可得,得时不说知。”
第二十五祖婆舍斯多,罽宾国人,婆罗门种姓。父寂行,母常安乐。一日师子尊者游方至罽宾国,遇一长者引其子,问尊者曰:“此子名斯多,当生便拳左手,今既长矣,而终未能舒,愿尊者示其宿因”。尊者睹之,即以手接曰:“可还我珠”?童子遽开手奉珠,众皆惊异。尊者曰:“吾前报为僧,有童子名婆舍,吾尝赴西海斋受嚫珠付之,今还吾珠,理固然矣”。长者遂舍其子出家。尊者即与受具,以前缘故,名婆舍斯多。尊者即谓之曰:“如来正法眼藏今转付汝,汝应保护,普润来际”。偈曰:
“正说知见时,知见俱是心;
当心即知见,知见即于今。”
第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南印度得胜王之太子。婆舍斯多游方至南印度时,遇得胜王,王与尊者辩难,王不能胜。王有太子不如密多,善根萌发,见尊者辩才智慧不可思议,遂求出家。祖问太子曰:“汝欲出家,当为何事”?曰:“我若出家,不为俗事”。祖曰:“当为何事”?曰:“当为佛事”。随许出家,奉师六年。后受具之际,大地震动,颇多灵异。祖乃命之曰:“吾已衰朽,安可久留?汝当善护正法眼藏,普济群有”。偈曰:
“圣人说知见,当境无是非;
我今悟真性,无道亦无理。”
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罗,东印度人,婆罗门子。幼失父母,年二十而不知姓名,或自言璎珞。一日不如密多弘法至东印度,与该国国王坚固于王宫门前同行,时有璎珞童子便稽首于前。尊者曰:“汝忆往事否”?曰:“我念远劫中与师同居,师演摩诃般若,我转甚深修多罗,今日之事盖契昔因”。尊者谓王曰:“此童子非他,即大势至菩萨是也。此圣之后复出二人,一人化南印度,一人缘在震旦,四五年内却返此方”。遂以昔因,故名般若多罗。尊者随付衣钵及法与般若多罗,偈曰:
“真性心地藏,无头亦无尾;
应缘而化物,方便呼为智。”
尊者付法已,即辞王曰:“吾化缘已终,当归寂灭,愿王于最上乘无忘外护”。即还本坐,跏趺而逝。
廿八祖 达摩尊 来东土 示性真
第二十八祖菩提达摩,为南天竺国香至王的第三子,剎帝利种姓。一日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行化至南印度,被一向崇奉三宝、乐善好施的该国香至王延请至宫中供养,并受赠无价宝珠。时王有三子,尊者欲试其所得,乃以所受宝珠问三王子曰:“此珠圆明,有能及此否”?第一子目净多罗与第二子功德多罗俱言:“此珠七宝中尊,固无踰也,非尊者道力,孰能受之”。第三子菩提多罗曰:“此是世宝,未足为上;于诸宝中,法宝为上。此是世光,未足为上;于诸光中,智光为上。此是世明,未足为上;于诸明中,心明为上。此珠光明,不能自照,要假智光,光辨于此。既辨此已,即知是珠;既知是珠,即明其宝;若明其宝,宝不自宝。若辨其珠,珠不自珠;珠不自珠者,要假智珠,而辨世珠。宝不自宝者,要假智宝,以明法宝。然则师有其道,其宝即现;众生有道,心宝亦然”。尊者叹其辩慧,乃复问曰:“于诸物中,何物无相”?曰:“于诸物中,不起无相”。又问:“于诸物中,何物最高”?曰:“于诸物中,人我最高”。又问:“于诸物中何物最大”?曰:“于诸物中,法性最大”。尊者知是法嗣,以时尚未至,且默而不言,及香至王厌世,众皆号绝,唯第三子菩提多罗于灵柩前入定,经七日而出,乃求出家。尊者曰:“汝于诸法已得通量,夫达摩者,通达之义也,宜名达摩”。(所以称为菩提达摩。)后受具戒,尊者告曰:“如来以正法眼付大迦叶,如是展转乃至于我,我今嘱汝”。偈曰:
“心地生诸种,因事复生理;
果满菩提圆,华开世界起。”
梁武帝普通元年(520,一说南朝宋代末年),达摩大师泛海来到广州,武帝知晓,遣使迎至建业(今江苏南京),然与武帝语不相契,遂渡江至魏,止于嵩山少林寺,面壁坐禅,人莫能解,时称“壁观婆罗门”。
达摩来华弘法,他提出了“理入”和“行入”的入道途径。理入中有“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的言句,这说明学人在没有通达一切众生心性本净、而起颠倒妄念覆蔽法无我性之时,还应借助善知识的慈悲摄受,以言教进行方便化度,令其以理导行,藉教悟宗,使之深信一切众生皆具平等清净的真如实性,从而去除妄想,现证心性,最终达到解脱成佛之目的。行入即“报怨行(又名报冤行),随缘行,无所求行、称法行”的“四行”。达摩四行中的“报怨行”,主要教导学人应该在具体的日常生活中,对“生、老、病、死、怨憎会”五种苦,作逆来顺受观,所谓此等诸苦皆由往生颠倒执著、造诸恶业及危害众生招感而来,甘心忍受,而无怨尤。达摩四行中的“随缘行”,主要教导学人应该在具体的日常生活中,对“爱别离苦”,作一切诸法皆随因缘聚会而有无观,所谓会者必离,生者必死,诸行无常,诸法无我,而应随缘而行。达摩四行中的“无所求行”,主要教导学人应该在具体的日常生活中,对“求不得苦”作果由因招、无因则无果的不起愿乐贪求观。达摩四行中的“称法行”,主要教导学人应该在具体的日常生活中,对“五取蕴苦(或五阴盛苦)”作有相无体、如梦如幻观,所谓“色如聚沫,受如水泡,想如阳焰,行如芭蕉,识如幻化”。从而在认识和行为上,不取不舍,不增不减,称法体性而行。
离文字 要亲证 有慧可 得心印
时有僧名神光,河南荥阳人,少为儒生时,博览群书,精通老庄周易之学,出家后精通三藏内典。四十岁时,闻从西域来至东土的得道高僧达摩大师在嵩山面壁坐禅,以待缘人,便前往侍师求法。神光虽然殷勤奉师,但达摩终日端坐面墙,一言不发。光思忖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崖饲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于正光二年(521)十二月九日,夜天大雪,光坚立不动,积雪过膝。师悯而问曰:“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光悲泪曰:“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师曰:“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难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光闻师诲励,潜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师前。师知是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光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师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光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师曰:“将心来,与汝安”。曰:“觅心了不可得”。师曰:“我与汝安心竟”。并说一偈:“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并为光易名曰慧可。一日祖师告众曰:“吾欲返西天竺,汝等各将所得佛法道来,若有悟者,便付衣法,为东土二代祖师”。时门人道副对曰:“如我所见,不执文字,不离文字,而为道用”。师曰:“汝得吾皮”。尼总持曰:“我今所解,如庆喜见阿閦佛国,一见更不再见”。师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阴非有,而我见处,无一法可得”。师曰:“汝得吾骨”。最后慧可礼祖师毕,依位而立。师曰:“汝得吾髓”。乃顾慧可而告之曰:“昔如来以正法眼付迦叶大士,展转嘱累而至于我,我今付汝,汝当护持。并授汝袈裟以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可曰:“请师指陈”。师曰:“内传法印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后代浇薄疑虑竞生,云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凭何得法?以何证之?汝今受此衣法,却后难生,但出此衣并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无碍。至吾灭后二百年,衣止不传,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通理者少。潜符密证,千万有余。汝当阐扬,勿轻未悟,一念回机,便同本得。听吾偈曰: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
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并同时向慧可授《楞伽经》四卷。达摩曰:“我观汉地,唯有此经,仁者依行,自得度世”。
《楞伽经》以离名绝相为宗,以妄想无性为旨趣,以五法、三自性、八识、二无我为教相,以自觉圣智为体,以斥小破邪为用。达摩在东土主要传授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悟禅法,使学人不可执著于语言文字,而要在诸法实相上离言现观,亲证真如。以故门人对大师东来弘法形象地总结为“达摩西来无一字,全凭心地用功夫”。这恰与佛说“制心一处,无事不办”,以及“能观心性,名为上定”的思想是完全一致的。
传僧璨 为三祖 信心铭 超今古
北齐天保年间,有一居士,年四十许,不称姓名,趋前礼拜慧可而问曰:“弟子身缠宿疾,请和尚替我忏罪。”可曰:“将罪来,与汝忏。”居士良久曰:“觅罪了不可得。”可曰:“我与汝忏罪竟,宜依佛法僧住。”居士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亦不在中间,如知自心然。”慧可十分器重,即为落发授戒,法名僧璨。于是侍奉二祖,不离左右,宿疾也随之不药而愈。后授衣钵为东土第三代祖师,并密传偈云:
“本来缘有地,因地种花生;
本来无有种,花亦不曾生。”
二祖慧可同时并告之曰:“汝后必有难,宜远隐避之。”三祖遂隐于舒州皖公山(今安徽省潜山县北),当后北周武帝灭佛法时,璨往来于司空山,居住不定,积十余载。大业二年(606)十月十五日,为四众广宣心要讫,合掌立化于树下。唐玄宗赐谥“镜(鉴)智禅师”。著有《信心铭》流传后世。
第四祖 名道信 知无缚 解脱竟
第四祖道信大师,蕲州(湖北广济县)人,俗姓司马。道信十分聪明,幼年即遍览佛教大小乘诸经。隋开皇十二年(592),年仅十四,以沙弥身份参见三祖,并说:“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三祖曰:“谁缚汝”?曰:“无人缚”。三祖曰:“何更求解脱乎”?信于言下大悟,服劳九载。三祖屡试以玄微,知其缘熟,便付衣法。偈曰:
“华种虽因地,从地种华生;
若无人下种,华地尽无生。”
于是道信便成为东土第四代祖师。大业十三年(617),道信率徒众在吉州庐陵、庐山大林寺等处弘法。唐武德七年(624)归蕲州,住破头山(后名为双峰山),大振法道,学侣云集。贞观十七年(643),太宗闻师之道风,三诏促入京,师上表辞谢不就。帝第四度遣使,命曰:“如再不起,即取首来。”使者至山谕其旨,师乃伸颈待刃,神色俨然,使者不得已,乃还京入奏,帝愈加叹慕。永徽二年(651)垂诫门人,安坐而寂,年七十二。建塔于东山黄梅寺,中书令杜正伦为撰碑文。大历(766—779)年中,代宗敕谥“大医禅师”,塔曰慈云。门人有弘忍、法融等人。著有《菩萨戒法》、《入道安心要方便门》等。
五祖忍 居黄梅 东山上 道场恢
五祖弘忍大师,俗姓周,湖北黄梅人,生于隋仁寿元年(601)。据说一日道信大师前往黄梅,路逢一小儿,骨相奇秀,异于常童。师问曰:“子何姓”?答曰:“姓即有,不是常姓”。师曰:“是何姓”?答曰:“是佛性”。师曰:“汝无性耶”?答曰:“性空故”。师默识其法器,即俾侍者至其家,于父母所,乞令出家。父母以宿缘故,殊无难色,遂舍为弟子,法名曰弘忍。年十三,正式剃度为僧。他在道信门下,日间从事劳动,夜间静坐习禅。道信常以禅宗顿渐宗旨考验他,他触事解悟,尽得道信的禅法。永徽二年(651)道信便将衣法传给了他,并说偈曰:
“华种有生性,因地华生生;
大缘与信合,当生生不生。”
同年九月道信圆寂,由他继承法席,后世称他为禅宗第五祖。因为四方来学的人日多,弘忍遂从破头山迁至黄梅东山,定居长达二十余年,积徒众多达七百余人,时称他的禅学为东山法门。禅宗发展到了五祖时代,可以说是宗风大振。弘忍大师的禅学思想在道信宗《楞伽》的基础上又有所发展。道信自说他的法门“一依《楞伽经》以心法为宗,二依《文殊般若经》的‘一行三昧’为用。”弘忍常说:“欲知法要,心是十二部经的根本。”又常告诫学人:“受持读诵《金刚经》可以见性成佛。”而后五祖就在宗《楞伽经》的基础上而改宗《金刚经》了。
唐显庆五年 (660),高宗遣使召弘忍入京,他固辞不去,乃送医药到山供养。上元元年(674),忽告众曰:“吾今事毕,时可行也。”即入室,安坐而逝,世寿七十有四。代宗皇帝加谥为“大满”禅师。
第六祖 名惠能 传衣钵 道大行
六祖惠能大师是广东岭南新州地方人,俗姓卢,父名行瑫,母李氏。是唐朝贞观十二年(638)二月初八日子时诞生的,降生时有一道亮光腾空而起,仙鹤鸣叫,异香满室。刚到天亮,突然有二位僧人来对他父亲说:你家昨夜生了小孩,我们特来为他取一名字,叫惠能。“惠者以法惠济众生,能者能作佛事。”(见《六祖大师缘记外记》)说完则不见了。惠能生后不吃母乳,他的父母都很着急,到了晚上居然有人专来为他灌喂甘露,使惠能身体长得非常健壮。年岁稍长,其父不幸逝世,家境贫寒,惠能就以打柴为生,奉养老母。有一天惠能在街上卖柴,刚出客店,忽闻隔壁有一客人正在诵经,惠能一闻,当即妙悟天开,智慧顿生。于是趋前问道:“客人所念何经?”答曰:“《金刚经》。”又问:“此经从何而来?”答曰:“从东山黄梅忍大师处得来。”惠能听了,遂下定决心,安置好母亲,便赤着脚,一步一步地从广东岭南至湖北东山参见五祖弘忍大师。途经数月,甚是艰辛,到时正遇五祖升座说法,惠能便上前参礼。五祖见是一位粗皮大汉的樵夫来得奇怪,就问道:“哪里来?”答曰:“岭南来。”五祖大声说道:“南蛮獦獠也来闻佛法么?”惠能说:“人有南北,佛性岂有南北?和尚身与獦獠身不同,佛性岂也有异?”五祖又问:“你来作甚?”答曰:“不求余物,惟求作佛。”五祖大惊,知道惠能根机大利,就不与他多讲,以免引起别人妒忌,反而不妙。当时就叫他到米房舂米。一日五祖告众曰:“吾已老朽,欲传衣钵,众位弟子对佛法大意领悟如何,各作一偈,若悟大意,即付衣钵,为六代祖师。”时有其大弟子教授师神秀在南廊壁上作偈一首:“身如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秀作偈已,祖便唤至堂前,问曰:“偈是汝作么?”曰:“是弟子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师慈悲,看弟子少有智慧否?”祖曰:“汝在门外,未入门内。”又曰:“无上菩提须于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若如是见,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忽一日一童子口中诵着神秀的偈语,从六祖的舂房门前而过,惠能一闻,知道此偈没有见性,于是也到南廊壁上由张别驾名日用代书一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偈书已,大众在旁大惊,叹曰:“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五祖见大众惊疑,恐对惠能不利,于是脱下一只鞋随手将此偈擦去,并曰:“亦未见性。”当晚五祖来至舂房,见惠能将大石系于腰上,不知疲倦地用力舂米。五祖问曰:“米熟也否?”能曰:“米熟久已,只欠筛来。”五祖听了就以杖击碓三下而去,惠能深懂其意,于当夜三更入于五祖丈室,祖即以《金刚经》与惠能印心,并密授衣钵、偈语与惠能。偈曰:“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自此之后惠能便成为东土第六代祖师了。受此衣钵后惠能独自南行,先后在猎人队伍中隐避了一十五载。唐仪凤元年(676),惠能大师到了广州南海法性寺,当夜在大殿里听到二位僧人因看到佛殿里挂的长幡被风吹动了,就争执起来。一位说是风动,一位说是幡动,彼此争论不休。惠能便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印宗大师听到这样的回答十分敬佩,便集合有名的高僧大德为六祖剃发,并授具足戒。从此惠能大师广为说法,利导众生,凡与他有缘的人听了惠能的开示,没有不倾心敬佩、见道开悟的。自此以心传心,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禅宗法门便大行于中华了。
神龙元年(705),中宗遣内侍薛简往曹溪召惠能入京,惠能以久处山林,年迈风疾,辞却不去。薛简恳请说法,将记录带回报命。中宗因赠磨衲袈裟及水晶钵以为供养。并命改称宝林寺为中兴寺,由韶州刺史重修,并以惠能新州故宅为国恩寺。延和元年(712)惠能回至新州小住,命门人建报恩塔。先天二年(713)圆寂于新州国恩寺,世寿七十六。弟子等就在那一年迎其遗体归曹溪。宪宗时(806—820)赠以“大鉴禅师”谥号。柳州刺史柳宗元为撰《曹溪第六祖大鉴禅师碑并序》。元和十年(815)刘禹锡因曹溪僧道琳之请,又撰《曹溪大师第二碑》。从达摩六传而至惠能,故一般称他为六祖大师。
六祖下 二禅师 南岳让 青原思
据记载,当时得法于惠能六祖门下的有四十多人,其中最著名的要算南岳怀让和青原行思二位禅师。
南岳怀让禅师,俗姓杜,金州(属陕西,于后汉为西城郡,于魏为魏兴郡,西魏置为金州,明改为兴安州,清升为兴安府,民国废,今安康县是其旧治)人,于唐仪凤二年(677)四月初八日降生,时感白气应于天上,太史望见,奏至高宗皇帝,帝问群臣,是何征兆?太史对曰:“国之法器,不染世荣。”帝随遣金州太守韩偕亲往,以慰其家。家有二子,唯师最小,因事事让人,不争为己有,父乃取名怀让。年十岁时有三藏法师玄静过舍,告其父母曰:“此子若出家,必获上乘,广度众生。”至天寿三年(692)师十五岁,辞亲出家,往金州玉泉寺,依弘景律师出家。一日自叹曰:“夫出家者,解无为法,天上人间,无有胜者。”后又参嵩山安和尚,安启发之,乃命到曹溪参拜六祖。六祖问曰:“什么物?怎么来?”让答曰:“说似一物即不中。”祖曰:“还可修证否?”让曰:“修证即不无,染污即不得。”祖曰:“只此不染污,诸佛之所护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让豁然契会,遂执侍左右一十五载,日臻玄奥。后往南岳衡山(今湖南)般若寺大弘禅法,时人便称他为南岳怀让。天宝三年(744)八月十一日寂于南岳,寿六十四。谥号“大慧禅师”。
青原行思禅师,姓刘,吉州人(今江西吉安市吉州区)。少年出家,每大众论道,师唯默然,后参谒六祖。问:我们要怎样才能不落于相对的阶层中?六祖反问说:你曾经做了些什么呀?答曰:我连圣谛也没去修过。六祖又反问说:那么你的功夫究竟到达哪一个阶层呢?答曰:我连圣谛都不修,还有什么阶层可说呢?六祖十分器重他,就命行思禅师作寺院的首众,相当于现在所说的首座之职。有一天六祖说:你应该到别处去分化一方,不要使般若无上正法断绝了。行思禅师得六祖所传的心印妙法之后,就回吉州青原山静居寺弘法度生去了。因此,人们常称他为青原行思禅师。唐·开元二十八年(740)示寂,僖宗敕谥“弘济禅师”。
南岳下 一马驹 踏杀人 遍环区
南岳怀让禅师有一弟子,俗姓马,法名道一。据《景德传灯录》卷五记载:道一(709—788)禅师,汉州什邡(今四川什邡县)人,俗姓马,后人尊称为马祖。幼年出家,从渝州圆律师受具足戒。开元中(735年顷),到衡山,结庵而居,整日坐禅。当时南岳怀让住在般若寺,见他很用功,于是想起了惠能六祖曾向自己说过:西天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曾预言:“汝足下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见《六祖坛经》)便前往问道:“大德坐禅图什么?”道一答:“图作佛。”师乃取一砖,于彼庵前石上磨。道一曰:“磨砖作甚么?”师曰:“磨砖作镜。”道一曰:“磨砖岂得成镜?”师曰:“磨砖既不成镜,坐禅岂得作佛?”道一曰:“如何即是?”师曰:“如牛驾车,车若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道一无对。师又曰:“汝学坐禅,为学坐佛?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于无住法,不应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道一闻此教诲,如饮醍醐,随即礼拜而问:“如何用心,即合无相三昧?”师曰:“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我说法要,譬彼天泽。汝缘合故,当见其道。”道一又问:“道非色相,云何能见?”师曰:“心地法眼能见乎道,无相三昧亦复然矣。”道一曰:“有成坏否?”师曰:“若以成坏聚散而见道者,非见道也。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三昧华无相,何坏复何成!’”道一蒙受开示,心意超然。侍奉十秋,日益玄奥。入室弟子总有六人,师各印可。曰:“汝等六人同证吾身,各契一路。一人(常浩)得吾眉,善威仪;一人(智达)得吾眼,善顾盼;一人(坦然)得吾耳,善听理;一人(神照)得吾鼻,善知气;一人(严峻)得吾舌,善谭说;一人(道一)得吾心,善古今。”师又曰:“一切法皆从心生,心无所生,法无所住。若达心地,所作无碍。非遇上根,宜慎辞哉!”后来马祖道一禅师阐化于江西,禅法由此大行于世。
马祖常开示弟子说:“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达摩大师从南天竺来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我等开示,又引《楞伽》经文以印众生心地。”马祖又说:“道不用修,但莫染污。”又说:“平常心是道。”“即心即佛。”马祖有一弟子名大梅法常,初参马祖,问:“什么是佛?”马祖说:“即心即佛。”法常听后心中豁然,遂到大梅山隐居。后来马祖想了解他的悟境如何,便遣人前去说:“近来马大师讲佛法有别。”法常问:“何以有别?”答:“马大师说不是即心即佛,而是非心非佛。”法常说:“我不管他非心非佛,只管我即心即佛。”那人转去向马祖说了,马祖说:“梅子熟矣。”
一日马祖与侍者登江西建昌石门山,于林中径行,忽见一洞,平坦明亮,而谓侍者曰:“吾之朽体,当于来月归兹地矣。”言讫而回,一日沐浴,跏趺入灭,世寿七十有九。
青原下 一石头 石头路 滑似油
青原行思禅师有一弟子名石头希迁,是端州(今广东高要县)人,俗姓陈,年轻时即聪明果断,自信力特强。他反对乡里杀牛祭祀,迷信鬼神。每逢祀期,便前往夺牛,态度坚决。后投六祖惠能门下,受度为沙弥。六祖圆寂不久,便前往吉州青原山静居寺依止先得曹溪心法的行思禅师,因他机辩敏捷,受到行思的器重,而享有“众角虽多,一麟足矣”的称誉。唐玄宗天宝初年(742),希迁离开行思禅师,到衡山有一大石平坦如台上结庵而居,因此,时人就称他为石头希迁和尚。当时有一位叫邓隐峰的人向马祖辞行,马祖问他:“到什么地方去?”邓隐峰说:“去拜石头禅师。”马祖说:“石头路滑。”邓说:“我随行带了木杖,逢场作戏去。”他刚到石头禅师处,便绕禅床一周,把锡杖往地一振问道:“是什么宗旨?”石头叫道:“苍天、苍天!”邓隐峰无话可答,只好回去向马祖说了此事,马祖说:“你再去一次,待他有回答时,你便嘘他两声。”于是邓隐峰又去了,依前所说嘘他两声,但石头希迁也回答他两嘘声,邓隐峰又无语了,只好又回去见马祖,马祖说:“向你说石头路滑,该相信了吧!”
代宗广德二年(764),希迁应门人之请,下山住端梁弘法,他和当时师承南岳怀让住江西南康弘法的马祖道一,并称为二大士。希迁弟子甚多,晚年付法给药山惟俨。于德宗贞元六年(790)逝世。世寿九十岁。
希迁的禅法总结于他所撰的《参同契》中。相传希迁因读《肇论》至“圣人会万物为己”句,得到启发,对于《肇论》中所说的“法身不隔自他,圆镜体现万象”之旨深有契会,于是有《参同契》之作。“参同”二字,原出于道家,希迁盖取其意,以发挥他的以“回互”为眼目的禅法。其所谓“参”是指万殊诸法各守其位,互不相犯。其所谓“同”,意示诸法虽万殊而统于一元,以见个别之非孤立地存在。而他所创倡的“回互”,则指见于万殊诸法间的互不相犯而又相涉相入的关系。修禅者领会此旨,于日用行事上参悟证验,灵照不昧,是谓之“契”。他把这种思想导入于禅观,加以发挥,遂开辟了他这一系的宗风。石头希迁禅师都是以解粘去缚,对机施教的原则开导学人。如慧朗问他:“如何是佛?”希迁就呵道:“汝无佛性。”朗于言下大悟。又如道悟问:“什么是佛法大意?”希迁答:“不得、不知。”道悟听后亦恍然大悟。
分五家 派各别
从南宗惠能而下的有:南岳怀让、青原行思、荷泽神会、南阳慧忠、永嘉玄觉等,于是形成了禅宗的主流。其中以南岳怀让、青原行思两家弘传最盛,最终形成“五家七宗”。如南岳怀让,让传江西马祖道一,一传百丈怀海,海传黄檗希运,运传临济义玄,而成为临济宗。海之支出沩山灵祐,祐传仰山慧寂,父唱子和,为沩仰宗。另一青原行思,思传石头希迁,迁传天皇道悟,悟传龙潭崇信,信传德山宣鉴,鉴传雪峰义存,存传云门文偃,而成为云门宗。玄沙师备为文偃同门道友,传地藏桂琛,琛传清凉法眼文益,为法眼宗;石头希迁之支出药山惟俨,俨传云岩昙晟,晟传洞山良价,价传曹山本寂,为曹洞宗。其中临济、曹洞两宗流传时间最长。临济宗在宋代又开成黄龙、杨岐两派,于是合称“五家七宗”。
兹列表显示:
┌沩山─仰山……………………………………沩仰宗
┌南岳─马祖─百丈┤ ┌………………………………临济宗
│ └黄檗─临济─兴化─南院─风穴┐
│ ┌──────────────┘
│ │ ┌黄龙……………黄龙派
慧能┤ └首山─汾阳─石霜┤
│ └杨岐……………杨岐派
│ ┌天皇─龙潭─德山─雪峰┐
│ │ ┌────────┘
│ │ │┌云门…………………………………云门宗
└青原─石头┤ └┤
│ └玄沙─罗汉─法眼…………………法眼宗
└药山─云岩─洞山─曹山……………………曹洞宗
临济宗 行棒喝 玄要分 宾主别 人与境 夺不夺
由于此宗的开创者义玄禅师,在河北镇州(今河北省正定县)的临济院举扬一家宗风,后世就称为临济宗。义玄禅师,曹州南华(山东省单县西北)邢氏子,幼年出家,广究毗尼,既后到各处参学。首先参谒洪州黄檗山的希运禅师。问:“如何是佛法大意?”三度发问,三度被打。于是向希运告辞,到高安去参谒大愚禅师。后经大愚禅师开示,师当下大悟,云:“佛法无多子。”后又回到黄檗禅师处,黄檗云:“那大愚老汉待见与打一顿。”于是义玄遂打黄檗一掌,黄檗哈哈大笑,印可义玄得悟。以后义玄接引学人,就是效法黄檗希运禅师的棒喝交加,拳打脚踢的家风。自古有“临济将军,曹洞士民”之称。《归心录》说:“临济家风,棒喝齐施,虎骤龙奔,星驰电掣,卷舒自在,杀活纵擒。”所以师说:“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一刀挥尽一切情结),有时一喝如踞地狮子(发言吐语,威势振立,百兽恐惧,众魔脑裂),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探尔有师承无师承,影草:欺瞒做贼,看尔见也不见),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无有是处)。所以世人称此为临济四喝。
本宗接引学人,有三玄(三种原则)、三要(三种要点)。即一句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有权有用。然临济并未明言三玄与三要的内容。“三玄三要”,其目的是在教人领会言句中权实照用的工夫。后之习禅者于此三玄三要各作解释。三玄即:一、体中玄:指语句全无修饰,而是依据事物的真相与道理所表现的语句。二、句中玄:指不涉及分别情识之实语,即不拘泥于言语而能体悟其中的玄奥。三、玄中玄,又作用中玄:指离于一切相待的论理与语句等桎梏的玄妙句。又依《人天眼目》卷一所载汾阳善昭之说,三要之中,第一要为言语中无分别造作,第二要为千圣直入玄奥,第三要为言语道断。
本宗还有“四宾主”、“四料简”与“四照用”,以为经常使用的传教方法。
“四宾主”者:此是通过师生(或宾主)问答的方法,衡量双方悟境的深浅。1、宾看主(宾乃客之意):即学人透知师家的机略。2、主看宾:即师家能透知学人的内心。3、主看主:即具有禅机禅眼者相见。4、宾看宾:即不具眼目的两者相见。其后,风穴延沼禅师将上记四语改称为“宾中主、主中宾、主中主、宾中宾”。《景德传灯录》卷十三问:“如何是宾中主?”师曰:“入市双瞳瞽。”曰:“如何是主中宾?”师曰:“回銮两曜新。”曰:“如何是宾中宾?”师曰:“攒眉坐白云。”曰:“如何是主中主?”师曰:“磨砻三尺刃,待斩不平人。”
四料简者:这是该宗所设四种应机教化的方法与态度。1、夺人不夺境:即夺主观而仅存客观,于万法之外不承认自己,以破除对人我见之执著;2、夺境不夺人:即夺客观而仅存主观,以世界映现在一己心中,破除以法为实有的执著;3、人境俱夺:即否定主、客观之见,以破除我执与法执;4、人境俱不夺:即肯定主、客观各各之存在。“四料简”,又名“四简别”。意思是根据不同的根机,方便善巧而解粘去缚,以期达到使众生解脱为目的。
“四照用”者:据《人天眼目》卷一载:“照”指对客体的认识;“用”指对主体的认识。一般根据参禅者对主客体的不同认识,所采取不同的教授方法,其目的在于破除视主体、客体为实有的世俗观点。1、先照后用:即针对法执重者,先破除以客体为实有的认识;2、先用后照:即针对我执重者,先破除以主体为实有的认识;3、照用同时:即针对我、法二执均重者,而同时破除之;4、照用不同时:即对于我、法二执均已破除者,可应机接物,或照或用,不拘一格。另据《五家宗旨纂要》卷上载:“照”指禅机问答;“用”指打、喝等动作,纯粹是指接待参禅者的一种方式。1、先照后用:先向参禅者提出问题,然后据其应答情况,或棒或喝;2、先用后照:如遇僧来,师便打、便喝,然后问僧“汝道是什幺意旨?”3、照用同时:即在或棒或喝中,看对方如何承当,或在师喝僧亦喝中,边打边问;4、照用不同时:或照或用,不拘一格。
临济义玄禅师常开示学人:“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手执著,在足运奔,汝若无心,随处解脱。”此宗接引学人的方法是:单刀直入,机峰峻烈,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所以古人说:“要识临济么?晴天轰霹雳,陆地起波涛。”
沩仰宗 示圆相 暗机投 义海畅
由于此宗的开创者灵祐和他的弟子慧寂先后在潭州的沩山(今湖南省宁乡县),袁州的仰山(今江西省宜春县)举扬一家宗风,后世就称他为沩仰宗。沩山灵祐禅师,属南岳怀让禅师下第三世,福州人,十五岁出家,广究大小乘经律。二十三岁到江西参谒百丈淮海。有一天淮海对他说:“汝拨炉中有火否?”灵祐拨了一下说:“无火。”淮海走下座来亲自去拨,拨到深处,拨到了一点火,便举给灵祐看,说:“此不是火?”灵祐当即大悟礼谢。百丈淮海曰:“此乃暂时歧路耳!经云: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既至,如迷忽悟,如忘忽忆,方省己物不从他得。故祖师云:‘悟了同未悟,无心亦无法’。汝今既得,善自护持。”
仰山慧寂禅师,韶山怀化人,姓叶,年十五欲出家,父母不许,后二载,慧寂禅师断手二指,跪父母前,誓求正法,以报父母养育之恩,父母乃许,遂出家。初谒耽源,已悟玄旨;后参沩山,遂升堂奥。耽源谓师曰:“慧忠国师传得六代祖师圆相,共九十七个,授与老僧。”乃曰:“吾灭后三十七年,南方有一沙弥到来,大兴此教,次第传授,忽令断灭,我今付汝,汝当护持。”所以慧寂禅师常说:“我在耽源处得了体,在灵祐处得了用。” 《人天眼目》卷四云:“仰山亲于耽源处,受九十七种圆相,后于沩山处,因此○相顿悟。后有语云:‘诸佛密印岂容言乎’。又曰:‘我于耽源处得体,沩山处得用,谓之父子投机,故有此圆相’。”
后来慧寂参谒灵祐时,灵祐说:“汝是有主沙弥?”慧寂曰:“有主。”曰:“主在什么地方?”慧寂从东过西而立,灵祐知是异人。慧寂问:“如何是真佛住处?”沩曰:“以思无思之妙,返思灵焰之无穷,思尽还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慧寂于言下顿悟,自此执侍,前后一十五载。
慧寂禅师要求学人主要应于实证诸法圆满现成、真实不虚的自性如来上下手。沩仰宗的家风,审细绵密,师资唱合,事理并行。《人天眼目》说:“沩仰宗者,父慈子孝,上令下从;尔欲捧饭,我便与羹;尔欲渡江,我便撑船。”意思是方圆默契之意。所以古人有“光含秋月”之说。
曹洞宗 传宝镜 定君臣 行正令
由于此宗的开创者良价及其弟子本寂,先后在江西高安县洞山、吉水县曹山弘扬一家宗风,后世就称此为曹洞宗。良价禅师,会稽(今浙江)俞氏子,幼年从师念《般若心经》,至眼耳鼻舌身意处,忽以手扪面,问师曰:“某甲有眼耳鼻舌身意等,何故经言无?”其师骇然惊异,曰:“吾非汝师。”后到湖南参谒云岩昙晟而得悟道。昙晟提出“宝镜三昧”的法门,意谓人观万象应该和面临宝镜一样,镜里的影子正是镜外形貌的显现,所谓“渠(影)正是汝(形)”。从而说明由事相上能显出理体的境界。昙晟将此一法门传付给洞山良价,良价又传曹山本寂。
本寂泉州莆田(今福建莆田县)人,十九岁出家,往高安参良价。良价问他什么名字?答说:“本寂。”良价很器重他。有一次本寂欲从洞山至曹溪礼惠能塔,良价问他:“什么处去?”本寂说:“不变异处去。”良价说:“不变异处岂有去也。”本寂说:“去亦不变异。”良价密秘印证他的悟境,乃传授“宝镜三昧”与本寂,师拜受而别,遂至曹溪礼惠能六祖塔,后还至江西吉水,因追念六祖的遗风,便把所住吉水山改名为曹山,学者云集。
曹洞宗所说五位,有偏正五位及功勋五位二种。
“偏正五位”者:即“正中偏、偏中正、正中来、偏中至、兼中到”。其中“正”为两仪中之阴,即意谓静、体、空、理、平等、绝对等;“偏”则为阳,意谓动、用、色、事、差别、相对、不觉、生灭等。即说偏正回互,而生正中偏等五位之别,以显示法的德用自在,此是开悟过程的五个阶段。1、正中偏:此一阶段的证悟,是以现象界为主,唯其所见的现象界已被认为是绝对我之境界。《瑞州洞山良价禅师语录》云:“三更初夜月明前,莫怪相逢不相识,隐隐犹怀旧月嫌。”首句中,“三更初夜”为正位,“月明”为偏位,即指明暗黑白未分之位;次句谓正即偏,显示色即是空之理;末句乃指正偏互融,各还其本来面目,表示不变随缘之义。2、偏中正:此一阶段不再强烈呈现分别见解,现象界之一切逐渐隐退。《瑞州洞山良价禅师语录》云:“失晓老婆逢古镜,分明觌面别无真,休更迷头犹认影。”首句中,“失晓老婆”为正中偏位,“逢古镜”为偏中正位,即自千差万别的事象直指真如平等之法界;次句谓名相未显之时,如向古镜而面容不分明;末句乃劝诫学人勿徒迷镜中影像之有无,以示随缘不变之理。3、正中来:此阶段已不再感觉身心的存在,二者皆泯灭无余,即已达无念之境,应万象之差别,变现出没自在之妙用。《瑞州洞山良价禅师语录》云:“无中有路隔尘埃,但能不触当今讳,也胜前朝断舌才。”首句之“无中”为正位,“有路”为偏位,即空无物之“体、相”回互,能成色相、有相之活路,以示佛凡尚隔之相;次句谓其正位之“说有说无”皆不中,若背触之则失其本意;末句则谓不触之功是为天真,在于潜行密用的隐微之间,以显示有语中之无语、无语中之有语,即指无始之“佛性如来藏心”之意。4、偏中至:此阶段从现象界差别的妙用以体悟现象与本性冥合,而达于无念无想之境界。《瑞州洞山良价禅师语录》云:“两刃交锋不须避,好手犹如火里莲,宛然自有冲天志。”首句示现偏之功用变通无穷,于语默是非之间事事交锋,既不走避亦不为所伤;次句谓其功用随处希有,如莲花之在火里犹声色天然;末句则谓居声色是非之途所必归之所,即指不觉之全相之意。5、兼中到:此即圆满总收正偏来至无碍自在之境。《瑞州洞山良价禅师语录》云:“不落有无谁敢和?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还归炭里坐。”首句谓入有之时乃为绝对之有,非无可对;入无之时亦为绝对之无,非有可对;显现当头正面泯绝比邻,不堕有无二边之见。次句则劝诫学人勿迷失于常流日用之轨。末句则导入“一相无相、究竟非思量”之归处,即显示究竟大觉道位之意。
“君臣五位”者:藉君臣相对之谊而说明五位的旨诀。1、君:《抚州曹山本寂禅师语录》卷一云:“妙德尊环宇,高明朗太虚。”意指本来无一物之空界,为正位,相当于正偏五位中之正中来、功勋五位中之“功”。2、臣:《抚州曹山本寂禅师语录》卷一云:“灵机弘圣道,真智利群生。”即受君命,广弘圣道,现一切森罗万象。意指万象有形之色界,为偏位,相当于正偏五位中之偏中至、功勋五位中之“共功”。此即阴阳之两仪,觉与不觉对立之二元。3、臣向君:《抚州曹山本寂禅师语录》卷一云:“不堕诸异趣,凝情望圣容。”臣专承事于君,其赤诚无阶级差别之问题。意指舍事入理,相当于向上还灭的偏中正、功勋五位中的“奉”,此偏中正即将差别的事象,归于无差别平等界之正位。4、君视臣:《抚州曹山本寂禅师语录》卷一云:“妙容虽不动,光烛本无偏。”君之视臣,公平无私,一视同仁,即背理就事之意,相当于向下缘起之正中偏、功勋五位中之“向”。5、君臣道合:《抚州曹山本寂禅师语录》卷一云:“混然无内外,和融上下平。”君臣道合则天下太平,为冥应众缘而不堕诸有之意,相当于正偏五位中的兼中到、功勋五位中的“功功”,即动静合一、事理不二、非正非偏的究竟大觉的道位。
另外还有“向、奉、功、共功、功功”的“功勋五位”。如有人问:“如何是向?”答云:“吃饭作么生?”问:“如何是奉?”答云:“背时作么生?”问:“如何是功?”答云:“放下锄头作么生?”问:“如何是共功?”答云:“不知。”问:“如何是功功?”答云:“不共。” 此功勋五位是用以判断学人修证佛法的浅深的。
曹洞宗的家风,《十规论》说“敲唱为用”,即师徒常相交接,使弟子悟本性真面目,宗风可称绵密。丛林有“临济将军,曹洞士民”之说。这就是曹洞宗接化学人的一大特色,所以古人有“万派朝源”之说。
云门宗 顾鉴咦 一字关 透者希
由于此宗的开创者文偃禅师在韶州云门山(今广东乳源县)的光泰禅院,举扬一家宗风,后世就称之为云门宗。文偃禅师,嘉兴(今浙江嘉兴市)人,俗姓张,幼年出家,精戒律。后参雪峰义存,一日遇升堂,僧问:“如何是佛?”义存云:“苍天,苍天!”文偃闻后,当下有省,而契会宗要。遂后移居云门山光泰禅院恢宏法化。
云门宗旨有三字、三句。文偃重视并继承了石头希迁“一切现成,即事而真”的思想。每有学人来参,师总要把学人顾一顾,曰:“顾、鉴。”僧欲拟议,则曰:“咦。”习以为常,门人弟子称之为“顾、鉴、咦”,此为云门宗的三字旨。师每上堂说:“函盖乾坤,目机铢两,不涉世缘。”此为云门宗的三句旨。《五家宗旨纂要》卷下谓“云门示众云:‘函盖乾坤、目机铢两、不涉万缘,作么生承当?’众无语。自代云:‘一镞破三关。’”后来他的法嗣德山缘密把它析为“三句”,即“函盖乾坤句、截断众流句、随波逐浪句。”有颂初句云:“乾坤并万象,地狱及天堂,物物皆真现,头头总不伤。”恰当地说明了一切现成的见解。“截断众流、随波逐浪”二句,则是说他接引学人的教学方法,也即所谓机用。尤其“截断众流”的方法,是云门所常用的。如他接引学人,每每用一语、一字,蓦地截断葛藤,使问者截断转机,无可用心,从而悟得世谛门中一法不立。如有僧问:“如何是清净法身?”他用一句话回答说:“花药栏。”那僧说:“就凭么去时如何?”他说:“金毛狮子。”问:“又如何是透法身句?”他说:“北斗里藏身。”这些语句,当时脍炙人口。又如有僧问:“如何是云门剑?”他用一个字回答说:“祖。”问:“如何是禅?”他说:“是。”问:“如何是云门一路?”他说:“亲。”问:“如何是正法眼?”他说:“普。”问:“三身中那身说法?”他说:“要。”当时称为一字关。这些都是文偃截断众流的机用。但很少有人悟得,所以古人有“坐断乾坤”之说。
法眼宗 明六相 禅与教 无两样
由于此宗的开创者文益禅师圆寂后,五代十国中的南唐中主李璟给以大法眼禅师的称号,后世遂称该宗为法眼宗。文益是青原下第八世,余杭人(现今杭州),俗姓鲁,七岁出家,后参玄沙师备的法嗣罗汉桂琛,琛问曰:“此行何往?”师曰:“行脚去。”琛曰:“作么生是行脚事?”师曰:“不知。”琛曰:“不知最亲切。”琛又曰:“若论佛法,一切现成。”师于言下猛省,后至临州崇寿院,开堂接众。
文益禅师常以六相义开示学人,即《华严·十地品》中的初地六相义:1、总相:谓圆满一心是总相,一切诸法无一不从此一心出,亦无一不还归此一心,所以圆满一心是一切法的总相。2、别相:即是从圆满一心所生出的种种差别相,如色、心诸法彼此皆各具一定的差别相。3、同相:即一切诸法皆从一心生,虽有其一定的相状,但都不离此一心,一法如此,法法皆同,故名同相。4、异相:虽然一切诸法皆同一心生,但各有自相不同,如天与地,日与月,火与水等,相各不一,是名异相。5、成相:一切诸相之生,皆待因及缘,方有所成,故名成相。6、坏相:一切诸法缘散即灭,是为坏相。如是六相是文益禅师接引学人的方便法门,意谓宇宙万有,变幻莫测,皆是一心的显现,务使学人要时时反观自心,不为假相所迷,要让自己的真如本性显露出来。
文益禅师主张禅教并融,宗说兼通,法印与心印相互运用。他认为真正的禅不能离开真正的教,并主张禅教合一,藉教悟宗,理事不二,贵在圆融。在他所著《三界唯心颂》中说:“不著他求,尽由心造。”这与《华严经》所说“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的思想完全相同。若悟此心,即同佛心,若心不悟,即同凡人。此宗的家风“对症施治,相身裁缝,随其器量,扫除情结”。所以古人有“千山独露”之说。
以上临济、沩仰、曹洞、云门、法眼,称为禅宗五家,再加杨岐、黄龙二派,合称为“五家七宗”。杨岐派是禅宗五家临济下面的一个支派,由于此派的开创者方会在袁州杨岐山(今江西省萍乡县)举扬一家宗风,后世就称为杨岐派。黄龙派也是禅宗临济下的一个支派,此派开创者为慧南,在兴隆黄龙山(今江西省南昌市)举扬一家宗风,后世就称为黄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