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海与我 - 出丑
既然赶了经忏,我也用心学习经忏,可是,学会了一般的佛事,却没有学成花式的佛事,一般的佛事,跟跟就能跟会,花式的吹打演唱,那是要另拜师父专门学习的,有的需要学上七、八年、十来年咧!有一次出堂做「闹场」的花式佛事,其中有一场叫作「跑方」的节目,那是边唱边吹,边敲边打,一边则以阵式队形的穿插变化的一种表演,临时缺一个人,硬把我拉进去凑数,可是,跟着两个队形一变,我就被他们拋在一旁了,第二次入队,又照样被拋了出来,真叫我出尽了洋相,旁观热闹的男男女女,拍手打巴掌地笑得前俯后仰,我是只恨地下少了一个让我钻进去的洞。
又有一次,是在焰口台上,斋主包了红包送到,他的要求是请和尚老爷们唱几曲,而且是极其内行地点唱,一套「叹骷髅」唱完,接着是唱「叹七七」,唱的词意和韵调,也均能有发人深省的力量。可是接下去再唱,竟是点的「小尼姑下山」,和尚老爷居然照唱不误。「小尼姑下」了「山」,我这个小和尚,就被斋主认准了,一定要我唱,我那一辈子学过这些东西来了?结果拉拉扯扯,弄一个大家没趣。为此,我伤心了好几天,贯通曾师祖也鼓励我赶紧点学,几乎我也真的学了,但在不久之后,我已是静安寺佛学院的学生了。现在想来,放这种焰口真罪过,当把题外的戏曲唱完,下半台焰口的速度,就像房子失了火,一下子飞快赶完,草草地下台。
大圣寺的子孙,除了贯通曾师祖,本来谁也不会经忏,但在现实生活的压迫下,我的师父、师公、太师祖,以及我和我的徒弟(仅小我一岁),也都学会了经忏。不过,我们大圣寺的子孙,直到我离开之时,谁也不会花式佛事,故在我初到上海时,凡要花式经忏的,一概回绝。到后来,由于苏北的时局,越闹越险恶,一些做经忏的「高手」,有些也到了上海,大圣寺内,就住了好几位这样的「高手」。因此,为了常住生活的维持,人住多了,开支也大,凡有佛事,来者不拒。
其实,佛事虽多,经忏僧的经济生活并不因此好转;比如大圣寺内虽有两个小和尚做着义务经忏,虽然经忏很忙,但是大圣寺的经济,并不富裕,做一个当家,也真不容易。因为单子很小,一个和尚念一天经,还不如一个小工的工资,殡仪馆的佛事,还得被帐房间扣去佣金。所以,我没有见到一个终生赶经忏的和尚发了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