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佛陀其人
引言
这章跳出了前面按时间顺序叙事的格局,而把三藏经典中关于佛陀为人的内容集中起来。其范围颇为广泛,从佛陀的身世、身高、三十二相到威神力、观点都有涉及。
本章中「如来只是指路者」的一段对话不失为佛陀善用浅明的比喻,说明深奥道理的一个例子。除了严肃的课题讨论,本章也收录数篇佛陀与外道、居士、婆罗门与佛教长老往来问答的故事。
叙述者:既然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事件发生的顺序无稽可查,那么我们不妨暂停一下,考查在经藏中所说关于佛陀的个人特质。从最古老而流传至今的文献中,看一下佛陀讲了些什么关于自己的事,以及生活在他的年代里有幸碰到他的人们又是如何论及他。
佛陀的思惟与观察
阿难达:如是我闻。一时,世尊在沙瓦提国揭达林给孤独园。他坐着思惟自己所舍断的恶不善法。以及所修习圆满的诸善法。了知其中的意义,世尊不禁发出如下的感叹:
在前已有,于后为无,
在前无者,于后为有,
在前已无,于后将无,
于今亦无。(Ud.6:3)
又一次,世尊坐着观察妄念之灭尽。了知其中的意义,世尊不禁发出如下的感叹:
彼之妄念根尽除,
系缚障碍亦皆离,
觉者住世离渴爱,
人天两界莫能轻。(Ud.7:7)
诸比库!此是四圣谛:苦圣谛、苦集圣谛、苦灭圣谛、灭苦之道圣谛。因如实地发见此四圣谛,而称为如来、阿拉汉、正自觉者。(S.56:23)
佛陀说过去六佛
注释者:佛陀讲在他之前的六尊佛。
阿难达:诸比库!在九十一劫前,有毗婆尸世尊、阿拉汉、正自觉者出现于世。在三十一劫前有尸弃世尊、阿拉汉、正自觉者出现于世。同在三十一劫前,有毗舍浮世尊、阿拉汉、正自觉者出现于世。在现在贤劫,有拘留孙世尊、阿拉汉、正自觉者出现于世。在现在贤劫,有拘那含世尊、阿拉汉、正自觉者出现于世。在现在贤劫,有咖沙巴世尊、阿拉汉、正自觉者出现于世。在现在贤劫,我应供、等正觉者出现于世。(D.14浓缩)
佛陀对自己的描述
注释者:在描述了他人之后,下面是他对自己的描述。
阿难达:我出身刹帝利族,是刹帝利种,乃王侯武士的血统,我的姓是苟答马。我的寿命短促,很快就要结束;而现在的长寿者可活到百岁或百岁以上。我在一棵钵多树下成正觉,以此树为我的菩提树。我的两位上首弟子是沙利子与马哈摩嘎喇那。我有一次僧众之集会,有一千二百五十位比库阿拉汉个皆是阿拉汉。我的侍者、第一侍者是阿难达比库。净饭王是我父,王后摩耶夫人是我生母。此王的国都设在咖毕喇瓦土城。(D.14浓缩)
佛陀解释「如来」
阿难达:此语乃世尊所说,此语乃应供所说,为我所亲闻:
「诸比库!如来自觉此世间,如来是离世间者。如来自觉此世间之因,如来是舍断世间之因者。如来自觉此世间之灭,如来是证此世间之灭者。如来自觉通向此世间灭之道,如来是修通向世间灭之道者。」
「如来自觉包括此世界之天、人在内……凡其所见、所闻、所觉知(由鼻、舌、身)、所认知、所得、所求,以及心包含的一切,所以称他为如来。如来自觉从无上正等觉之夜至究竟无余涅槃之夜为止,他所说的一切语,所发的一切音,都是真实的(如),只有真实而无他,所以称他为如来。他如是说。便如是行;如是行,便如是说,所以称他为如来。在此世界上包括天、人在内……他是一切胜者、见一切者、威神力者,所以称他为如来。」(Tti.112;A.4:23)
佛陀于所知不生我慢
阿难达:此世界之天、人在内……凡其所见、所闻、所觉知(由鼻、舌、身)、所认知、所得、所求,以及心包含的一切,我皆了知,我皆证知。今如来认知此,如来不以其知而生我慢。如上所说的一切,我若自言不知,便是妄语;我若自言既知又不知,亦是妄语;我若自言既非知又非不知,那也是不正确的。因此,但见可见而无有所遗,如来不以其见而生我慢,不以其不见而生我慢,不以其能见而生我慢,不生任何见者之我慢。但闻可闻而无有所遗……但觉知可觉知……但认知可认知……如来不生知者之我慢。如是,如来于所见、所闻、所觉知、所认知保持平等,住于平等中,我说无其他的平等能超越或殊胜于它。(A.4:24)
一切智并非刹那知
阿难达:高沙喇国巴谢那地王问世尊:「世尊!我曾听闻:『沙门苟答马有言:无有任何沙门与婆罗门,可自称有全知、全见,而能知一切、见一切,这是不可能的事。』世尊!作如是说者,是否在复述世尊所言,未以不实曲解佛意,又他们是否依法论事,无证据显示他们所说是应受谴责的?」
「大王!如是说者,其言非我所说,也曲解我意。」
「如此!世尊!此言是否出于不同的场合,另有所指,而其意遭到误解?世尊!无论如何,当时是如何说的呢?」
「大王!据我所知,我曾如是说:『无有任何沙门与婆罗门,能在同一刹那知一切、见一切,这是不可能的事。』」
「世尊所言极是」(M.90)
佛陀之十力与四无畏
阿难达:如来有此等如来十力故,为众圣之首,在大众中,能作狮子吼,能转无与伦比的梵轮。是哪十力?
如来如实了知道理为道理,非理为非理。
他如实了知众生过去、未来、现在诸业之报,及其理由与原因。
他如实了知导向一切处之道。
他如实了知世间众生种种诸界。
他如实了知众生根性差别。
他如是了知众生种种意乐。
他如实了知等至之杂染、清静、出离,以及解脱、静虑、等持。
他能忆念自己种种宿命……
以胜过常人的清净天眼,他见众生死亡与转生……知众生随业流转。
他依漏尽、无漏,于现法自证知,住于无漏之心解脱、慧解脱。(M.12;参A.10:21)
如来有四种无畏,是故为众圣之首……:
世上无沙门、婆罗门、诸天、魔王或梵天,可义正词严地指控我:「你虽声称为等正觉者,但仍有你不觉之事。」或说:「你虽声称已灭尽诸漏,而这些漏你仍未灭尽。」或说:「你所指出的障道法,有人依之修习,事实上却不障道。」或说:「你的法本来是为了利益人,但有人修习之后,却不能完全灭苦。」我不见如是之相,而得安稳、无忧虑、无畏而住。(M.12)
佛陀的两个想法
阿难达:此语乃世尊所说,此语乃应供所说,为我所亲闻:「世尊、阿拉汉、正自觉者时常有两个想法,一是无恼害想,二是远离想。佛以无恼害而心生喜悦,且以之常自思惟:『我的行为并未恼害胆怯或胆大的众生。』佛以远离而心生喜悦,且以之常自思惟:『已舍断不善。』」(Iti.38)
佛陀作福德的果报
阿难达:诸比库!莫畏福德,福德是乐、求、欲、喜、爱的同义语。我亲验证知长时的求、欲、喜、爱,如同长时所作福德的成熟。我曾修习慈心七年,而在七坏劫与成劫之间不再来这个世界。于世界正当坏劫时,我生到光音天。在世界成劫时,我生到空梵天宫中。在那里,我生为大梵天,是一切胜者、见一切者、威神力者。我曾三十六次为欲界诸天之王沙咖天帝,又曾数百次身为转轮圣王,威振四方,疆土无犯,七宝具足。对众小王国,我又当作何言?我思惟:「我曾造何业,今感招是果,而为大神力者、大威力者、莫非此业成熟?」之后,我思惟:「今日为大神力者、大威力者、是我布舍、调伏与防护三业的异熟果。」(Iti.22)
佛陀自谓觉者
阿难达:有次,世尊走在郁迦罗村与制多毗耶之间的路上,婆罗门头那也走在这条路上。他在世尊的脚印上看到千幅、輞、毂,一切圆满的轮相。他于是思惟:「真是稀有啊!真是不可思议啊!这肯定不是人的足迹。」世尊这时离开大路,来到一棵树下,结跏趺坐,端正其身,置念面前。婆罗门头那追踪所见的足迹,看到世尊坐在树下。世尊令人望而生信,他诸根寂静,心也寂静,得最上调伏与平静,犹如一头巨牙象王,以防护诸根而善于调伏自我与守护。婆罗门头那走上前去,问到:「大德!你将身为天人吗?」
「不是,婆罗门」
「大德!你将身为乾达婆吗?」
「不是,婆罗门!」
「大德!你将身为亚卡吗?」
「不是,婆罗门!」
「大德!你将身为人吗?」
「不是,婆罗门!」
「那么,大德!你究竟将身为什么?」
「婆罗门!我若尚未除尽诸漏,可以生为天人或乾达婆、亚卡、人。但我之诸漏已舍断、根除,如截断的多罗树头,归于无有,于未来已无再生起之法。正如青莲、红莲或白莲,生于水中,长于水中,不为水染,犹自出水挺立,我亦如是,生在世间,长在世间,胜于世间,不为世染,我是觉者。」(A.4:36))
佛陀的三十二相
阿难达:一时,世尊有五百比库的随同,游行于毗提诃国。那时,弥萨罗住着一位婆罗门梵摩,他已年老、长寿、高龄,经多岁月,以至秃龄,是时百二十岁。他通达三吠陀,对语汇、法式、语分别与婆罗门的第五之古传说,能读、能诵、能解,他又通晓自然学科与大人相。
他听说过世尊的杰出品格,又听到他正游行于毗提诃国。他的一个年轻的婆罗门弟子优多罗,与其师同是对大人相学深有研究的专家。婆罗门对其弟子说:「来,亲爱的优多罗!去见沙门苟答马,看看有关他的传说是否为实,看看他是否为如是之人,我们将透过你而知沙门苟答马。」
「但是,我又如何去发现呢?」
「亲爱的优多罗!大人的三十二相早在我们世代相传的经典上有所记载。具足此三十二相者,其趣向只有两种,若为在家,则为转轮圣王,征服四方,无往不胜,疆土安宁,七宝具足:轮宝、象宝、马宝、珠宝、女宝、居士宝、兵臣宝等。其子数量上千,英勇超群,能伏敌军。他以正义统治四海之国土,而不用棍棒、武器。若他由在家而出家,过无家阿拉汉则成为阿拉汉、等正觉者,除却世间各种迷覆。但是,亲爱的优多罗!我是圣典的授与者,而你则是圣典的执持者。」
「是的,尊者!」他答道。
于是,他由座而起,对婆罗门行礼之后,右绕而去,动身前往世尊正游行的毗提诃国。他次第游行至世尊所在之处,先问候世尊,寒喧毕,坐于一旁。坐定后,他开始在世尊身上寻找三十二大人相。结果他见到除了其中二相之外的其余一切相,其一为马阴藏相,其二为广长舌相,他对这二相心存怀疑,不能确定,也无法决断。
此时,世尊于心知他对二相有疑。他以神通力,让婆罗门之弟子优多罗先看到马阴藏相,之后,世尊伸出舌头,反覆地以舌触及两边耳孔、鼻孔,又以舌头覆盖前额。如此,这位婆罗门心想:「沙门苟答马果然具足三十二相。我何不跟随他,再观察他的行为呢?」
他花了七个月的时间,紧紧跟随在世尊身边,如影随形,片刻不离。在毗提诃七个月之后,他动身返回弥萨罗。
他到婆罗门梵摩处,敬礼之后,坐于一旁。此时,婆罗门问到:「亲爱的优多罗!有关他的传说是否为实,看看他是否为如是之人?」
「那些传说真实不虚!大师苟答马确为如是之人。苟答马大师双足平置,此为苟答马之大人相。足有二轮,有千幅、辋、毂,一切圆满的轮相……足根广长……手指脚指纤长……手足柔软……手有缦網……足背高起圆满……腿如鹿王……当他直立不弯身时其手长过膝……马阴藏……身放金光……皮肤金色且肌理甚细,因皮肤细致故,尘土不沾其身……毛路分明,一毛孔一毛生……身毛向上……向上之身毛为绀青、青黑色,卷曲如耳环右旋……其身端直如梵天……七处隆满……上身如狮子……两肩之间圆好……其身如榕树树,两手平展时其长度与身高相等……颈与肩平正……味觉无上敏锐……颚如狮子……口有四十齿……各齿平齐……齿无间疏……牙齿白净……舌广长……梵音如迦陵频伽鸟……其眼绀青色……眼睫如牛王……眉间白毫有柔软细绵的光泽……顶如肉髻,此等即是苟答马之大人相,所以苟答马大师具足此等三十二大人相。」
「他行走时,右脚先行;步幅不过长,也不过短;速度不疾不缓;双膝不相碰;双踝亦不相碰;大腿不举起或放下,或把它们放在一起,或保持分开。行走时上身不摇,唯动下身,不费气力。当他转身观察时,以全身观察,目不垂视,亦不仰望。行时不左右顾盼,目光落于身前约一犁之远。除此之外,他有无障碍的知见。」
「他入于室内时,不仰起或放低身体,也不躬前曲后。转身就座时,离座不过远,也不过近。不以手支身就座,也不甩身入座。」
「他坐于室内,不会手足无措,不翘腿坐,不交踝坐,不以手支颚坐。坐于室内,他的心不惊惧、不战栗、不颤抖、不焦躁;毛发不竖立,心向于远离。」
他以钵接水,钵不上举,也不垂落,不前倾,也不后倾;水不过少,也不过满。洗钵时,水不四溅,不翻转其钵。不置钵于地上而洗手,手既洗净,钵也洗净;钵既洗净,手也洗净。弃洗钵水,既不过远,也不过近,不弃于周遭。」
「他以钵受食,钵不上举,也不垂落,不前倾,也不后倾。食不过少,也不过多。调味适度,入不过量。食入口中,咀嚼三至四次后才咽下,凡有所食,必经细嚼,口中食尽后,才再取食。但品其味,而不生贪。他取食有五要素:不为喜乐、骄逸、美饰、体爽;但为保养身体;为持续身体;为止息痛苦;为助成梵行:『如此我当弃除旧的诸受,而不起新的诸受,而生活于安稳、健康、无罪中。』
「他食后接水,钵不上举,也不垂落,不前倾,也不后倾;水不过少,也不过满。洗钵时,水不四溅,不翻转其钵。不置钵于地上而洗手,手既洗净,钵也洗净;钵既洗净,手也洗净;弃洗钵水,既不过远,也不过近,不弃于周遭。」
「进食之后,他置钵于地,既不过远,也不过近;他对钵既不掉以轻心,也不过份守护。」
「进食后,他稍事静坐,但不错失为大众祝愿之时。当他祝愿后,他不毁咨其食,也不欲求他食。他纯以说法,教示、劝导、激励、鼓舞他们之后,便起身离去。」
「他行走时,不过急,也不过缓,离去时不似逃遁者。」
「身着衣时,不过高,也不过低;于身不紧、不松;风吹过其身,不能吹走其衣;尘土不能弄污其身。」
「进入林中,他坐于所设之座。坐下后洗足,他并不关心足部的装饰。洗足毕,结跏趺坐,端正身体,置念面前。他的心不思自害,不思害他,不思自他两害;他常以自利、利他、自他两利、利益一切世界之心而坐。」
「入道场,他为大众说法。他不逢迎大众,也不严责大众。他纯以说法,教示、劝导、激励、鼓舞他们。其音声具八种特质:玲珑、明瞭、美妙、清晰、和雅、透徹、低沉、嘹亮。他的音量遍及所有在场的大众,但不超越大众。在受到他的教示、劝导、激励、鼓舞后,人们从座起身离去,对他不断回视,别无他念。」
「尊者!我们看到苟答马大师行走、站立、于室内静坐、于室内进食、食毕静坐、食后祝愿、进入道场、于道场静坐、于道场为大众说法。苟答马大师便是如此。他就是如此,甚至更胜于此。」
如此说后,婆罗门梵摩即从座起,上衣偏袒一肩,面向世尊所在之处,双手和十,高声说了三遍:「归命世尊、阿拉汉、正自觉者!归命世尊、阿拉汉、正自觉者!归命世尊、阿拉汉、正自觉者!愿有朝一日,我等得与苟答马大师会面,愿有朝一日,我等得与大师交谈。」(M.91)
瓦基(vajji,古音译:跋耆)长者巧驳外道
阿难达:一时,佛在瞻波城伽伽湖畔,那时,瓦基长者于一日午时出瞻波城去见世尊。但路上他心想:「此时不宜去见世尊,他应正独处静默;此时也不宜去见禅修的诸比库,他们正独处静默。我何不先去外道游方沙门所住的园林?」
他去到了那里,其时外道游方沙门正在集会,谈论种种低俗的话题,人声鼎沸,看到瓦基长者从远处而来,他们提醒彼此安静,说到:「诸大德!不要做声,安静莫语。瓦基长者将要到来,他是沙门苟答马的信徒。瞻波城中。倘若尚有白衣,是沙门苟答马之徒,此人必是其中之一。此等贵人,不喜噪音,谨慎小声,称赞小声。如见我等寂静不语,他或便生亲近之念。」
游方沙门于是沉默下来,瓦基长者来到后,向他们寒喧问候,然后坐于一旁。他们问到:「长者!看来沙门苟答马反对苦行,一向严厉诃斥责备每个修苦行而导致艰苦生活的人。这事属实吗?」
「不是的,大德!世尊诃责当诃责者,称赞当称赞者。他必定是分别论者,而非一向论者。」
「一位游方沙门对他说:「且慢,长者!你所称扬的沙门苟答马,依据你所言,他是对任何事物都无设定的虚无论者。」
「与之相反,大德!我当以理对诸大德说,世尊确实有设定何事为善,何事为不善。因此,世尊确实有所设定,并非无设定者。」
如是说后,诸游方沙门随即沉默。(A.10:94)
人之痴与不痴
注释者:一位信仰尼乾陀的人,他的一个儿子萨遮迦来到韦沙离(Vesàl?。古音译:毗舍离,吠舍厘)与佛陀辩论。佛陀提到自己觉悟前的精进,如何使他发现苦行不是证道之途。他说:
阿难达:我曾向数百听众说法,其中或有人想:「沙门苟答马在为我一人说法。」但他不应如此认为,因如来是为令大众知之而说法。当说法毕,我即摄心于内,使它平静,使心专一、专注在我说法之前的相同所缘上。」
「沙门苟答马是应供、等正觉者,此事自是可预料的。但沙门苟答马可曾在白天睡眠呢?」
「在热季的最后一个月,食后由乞食归来,曾将大衣褶成四叠,右胁而卧,正念,正知而入眠。」
「有些沙门、婆罗门,称此为痴人之住。」
「人之痴与不痴,不决于此。人若未舍断那些垢染、重生、未来之苦、导致生、老、死的诸漏,我说他即是痴者,因为他尚未舍断诸漏,所以他是愚痴的。若舍断诸漏,我说他即是不痴者。因为他舍断诸漏,所以他是不痴的。譬如多罗树,截其顶冠,便无再生之机。同样地,如来已舍断、切断、根除诸漏,如截断的多罗树头,归于无有,于未来已无再生起之法。」
世尊如此说时,萨遮迦观察说:「真是稀有啊!苟答马大师,真是不可思议啊!当苟答马大师一再受到别人对他的人身攻击时,他的肤色愈加光亮,面色愈加清澈,正如应供、等正觉者。我曾有幸与富兰那咖沙巴辩论,他在这种时刻支吾其词,转变话题,甚至显露愤怒、瞋恨与粗暴。我又与末伽梨瞿舍利,以及许多人有过类似的经验。那么,苟答马大师!在此告辞了,我们很忙,还有许多事待办。」(M.36)
注释者:但萨遮迦并未被说服,而仍保留原来的观点。
阿难达尊者代佛陀说法
叙述者:有一个事件说明佛陀也不能免于疾病。
阿难达:一时,世尊在释迦族咖毕喇瓦土城外之榕树树园。那时,世尊病愈未久。释迦族人马哈那马前来世尊处,说到:「世尊!我久知世尊所教之法:『得定者有智,不得定者则否。』世尊!是先定而后智?还是先智而后定?」
阿难达尊者此时思惟:「世尊病愈未久,这位释迦族人马哈那马却向他请教一个艰深的问题。我何不把他领到一旁,为他说法呢?」
于是,他就这样做了,他说:「世尊说有学者的戒、定、慧,又说无学者的戒、定、慧。所谓有学者的戒,是比库为具戒者,以别解脱律仪防护,圆满正行与行处,见微细的罪过也感怖畏,以受持学处而学。所谓有学者的定,是比库入于并住于四种禅其中一禅之中。所谓有学者的慧,是比库如实了知:『此是苦,此是苦集,此是苦灭,此是灭苦之道。』至于所谓圣弟子者,具足戒、定、慧,他依漏尽、无漏,于现法自证知,住于无漏之心解脱、慧解脱。」(A.3:73)
比库作衣的尺寸
叙述者:佛陀的身高如同常人。这一点可由在后文将要提到的他与马哈咖沙巴长老交换袈裟的故事,以及下面的事件作出推测。
伍巴离:那时,世尊在沙瓦提国揭达林给孤独园,世尊姨母之子难达尊者同时也在园中。他生相俊美,令人望而生信,唯其身高矮世尊四指。他曾穿着于世尊尺寸相同之衣,诸长老看到他从远处走来时,常误以为是世尊而从座起身。他到达后,诸长老方知其误。他们对此不满,议论纷纷,低声抗议:「如何难达尊者可着与世尊相同尺寸之衣?」
他们将此禀报世尊。他诃责了难达尊者后,制定了学处:「若比库着衣,其尺寸与佛衣无异者,犯巴吉帝亚。佛衣之尺寸为:长佛九搩手,宽佛六搩手。」(Vin.Sv.Pàc.92)
见法者即见我,见我者即见法
叙述者:跋迦梨长老的故事列于此,正好说明佛陀对以色身见佛的态度。
阿难达: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迦兰陀竹林园,那时,跋迦梨尊者住在一陶师家,他身患重病,备受折磨。他对诸侍者说:「朋友!去世尊处,以我之名,头面顶礼世尊之足,而说到:『世尊!跋迦梨比库身患重病,备受折磨;他以头面顶礼世尊之足。』之后又说:『世尊!以慈悯故,往视跋迦梨比库,当为善举。』」
「是的,朋友!」诸比库答道。他们去到世尊处,转达口信及其请求。世尊默然同意,他着下衣,持钵及大衣,前往跋迦梨尊者处。跋迦梨尊者见世尊前来,便试着从床上起身。世尊说:「勿起身,跋迦梨!切勿起身。此处有设座,我坐此处。」他坐于备好之座上,然后说到:「跋迦梨!我希望你好转,我希望你感觉舒适,苦痛渐减,而非渐增,苦痛渐少,而非渐多。」
「世尊!我并未好转,我感觉不舒适,苦痛渐增,而非渐减。苦痛渐多,而非渐少。」
「跋迦梨!我希望你无忧虑、无自责。」
「诚然,世尊!我有不少忧虑与自责。」
「如此,我希望你并无因戒行而自责。」
「世尊!我实无戒行可以自责。」
「跋迦梨!若非如此,你又何故忧虑、自责呢?」
「世尊!长久以来我想去见世尊,却总因体力不足未能如愿。」
「跋迦梨!莫作此言,你何故要见此不净之身?见法者即见我,见我者即见法。因人在见法时则见我,在见我时则见法。跋迦梨!你认为如何呢?色是常或无常?」(S.22:87)
注释者:佛陀接下去作了为五比库初转*轮时的同样开示。
跋迦梨尊者自己结束生命
阿难达:世尊教示跋迦梨尊者之后,起身离去,往灵鹫山去。
世尊离去不久,跋迦梨尊者对侍者们说到:「来,朋友!置我于床,抬我至仙人山黑石窟,像我这种人岂可死在屋中?」
「是的,朋友!」他们答道,并依嘱而行。
那天世尊便留在灵鹫山,是夜过后,世尊告诉诸比库:「来,诸比库!前往跋迦梨比库处,对他说:『尊者,听好天人对世尊说的话。昨夜有二位天人来世尊处,相貌庄严,其光遍照灵鹫山,敬礼之后,其中一位说:世尊!跋迦梨比库一心但在解脱。此时,另一天人说:世尊!他会获得究竟解脱。世尊现在有话告诉你:勿畏怖,跋迦梨!勿畏怖。你的死亡将清净无过,你命终时,清净无过。』
「是的,世尊!」他们答道。于是他们去跋迦梨尊者处,对他说:「朋友!请听来自世尊与二位天人的口信。」
跋迦梨尊者向侍者说:「朋友!快将我扶下床,像我这种人,怎可坐于高座聆听世尊的口信呢?」
「是的,朋友!」他们答道。并依嘱而行。然后他听到了带来的口信。
他说:「如此,朋友!以我之名,以头面顶礼世尊之足,然后说:『世尊!跋迦梨比库身患重病,备受折磨;他以头面顶礼世尊之足。跋迦梨说:世尊!我不疑色、受、想、行、识五蕴无常,亦不疑凡无常是苦。于无常、苦与变异之物,我无欲、无贪、无爱;于此我也无有疑惑。』」
「是的,朋友!」他们答道。他们便动身,其后不久,跋迦梨便自己结束了生命。
诸比库到世尊处,转达了跋迦梨尊者的话。世尊便说:「诸比库!让我们一同去仙人山黑石窟。族人跋迦梨已在该处自己结束生命了。」
「是的,世尊!」他们答到。然后,世尊与诸比库一同前往仙人山黑石窟。尚在远处,他便已望见跋迦梨尊者的尸体躺在床上。同时,有一团烟雾、一个阴影游向东、西、北、南、上、下与四维。此时,世尊对诸比库说:「诸比库!你们见到那团烟雾、阴影吗?」
「是的,世尊!」
「诸比库!那是邪恶的魔王。他正在搜寻跋迦梨的识:『族人跋迦梨的识今住于何处?』但是,诸比库!族人跋迦梨已入般涅槃,其识已无住于任何处。」(S.22:87)
叙述者:在三藏中有好几起比库自己结束生命的事件,佛陀宣说此种行为是无罪的唯一条件,即此人已是了无阿拉汉、痴的阿拉汉,或在阿拉汉定证得阿拉汉果的人,在这情况下自己结束生命只不过是终止一个治不好的病。除此之外,杀人或劝人去死是四重罪之一,犯了这种过失则将永远驱逐于僧团外(其余三个重罪为偷盗、淫与妄称得道),纵然如此,自杀仍犯恶作。
未来有美德亚(Metteyya,古音译:弥勒)佛出现于世
注释者:之前曾提到佛陀举出在他之前的六尊佛,也提到在他之后的佛,未来佛将在佛陀与佛陀所传之法完全被世人遗忘之后,出现于世。
阿难达:人寿当增至八万岁时,弥勒应供(堪受世间供养)、等正觉(自己正觉一切法)、明行足(不论知识或行为都圆满无瑕)、善逝(善净行)、世间解(彻底了解世间者)、无上士调御丈夫(无与论比的调御师)、天人师(人与天的师范)、佛(觉者)、世尊(世间之最尊)之如来出现于世,犹如我今出现于此世界。他将自证、现证,并向诸天、魔、梵天的世界,以及沙门、婆罗门、国王与人民的众生界宣说。他将教导法,此法不论是文字或义理上,不论是初、中、后,都是善妙的,要为人们解说此圆满清净的梵行,如我今所作。(D.26)
法施胜于财施
阿难达:此语乃世尊所说,此语乃应供所说,为我所亲闻:「诸比库!我是婆罗门,心胸宽大且喜舍,这是我的最后生,我为无上医王。汝等俱是我之心子,由我口所生,由我法所生,是法之传人,非物之传人。世间有两种布施,一是财物施。二是法施。两者之中,法施为最胜。」(Iti.100)
确立对如来的信心
阿难达:如此,诸比库!若有人对一比库说:「尊者!有何凭据与确实之事,而使你因此说:『如来是等正觉者;法是善说;僧团是善行者?』」为正确地回应,你当回答:「好吧,朋友!我亲近世尊,是为了听法。世尊授法,按部就班,由浅入深,每入于深处,必然黑白之法并陈。因循其例,而于所教导的法中,现证知某一类教法(指证悟之道的四个阶段之一),我已到达我的目标,我对老师生起净信:『如来是等正觉者;法是善说;僧团是善行者。』任何人以这些凭据、文句,而根植、确立对如来的信心,那么其信心可称有凭有据,根植于见、闻,非沙门、婆罗门、魔王、梵天或任何人所能破坏。」(M.47)
如来只是指路者
阿难达:「当沙门苟答马的诸弟子受到他的教示,他们都能成就无上涅槃的目标吗?或有部分的人无法成就呢?」
「婆罗门!其中有一部分能成就,一部分则不能。」
「苟答马大师!既有涅槃,有通往涅槃之道,又有沙门苟答马为其指引,为何会如此呢?」
「婆罗门!对此我要反问一句,请随意回答。你自认为可熟悉通往王舍城的道路?」
「是的,苟答马大师!我熟悉。」
「你认为如何,若有人欲至王舍城,前来问你:『先生!请指示我通往王舍城的道路。』于是你告诉他:『善者!这条道路通往王舍城。沿此路行至一村庄,又至一镇,其后便可见王舍大城,并见其花园、树林、田地、湖泊。』如此由你指引之后,他却走错路,一路西去。若又有一人,得你指引,安全抵达王舍大城。既有王舍城,又有通往该城的道路,为何受你指引的两人,其一迷途而西去,其一却安全抵达王舍城?」
「苟答马大师!我但为指路,对此我能作什么呢?」
「同样地,婆罗门!既有涅槃,有通往涅槃之道,又有我为其指引,我的弟子由我所指引,但仍有人成就涅槃,有人则否。婆罗门,成就与否,对此我能作什么呢?如来只是指示道路者。」(M.107浓缩)
于五蕴不可得见如来
阿难达:一时,一些外道游方沙门到阿絻罗度尊者处,向其问到:「朋友!阿絻罗度,那上人、无上人、成就无上成就者之如来,当如来形容自己时,用以下四句来形容:『如来死后存在;如来死后不存在;如来死后既存在又不存在;如来死后非存在非不存在。』
「朋友!如来形容自己,不依此四句。」
说毕,他们评论道:「此人若非新戒比库,便是愚蒙无能的长老比库。」于是对阿絻罗度尊者失去信心,以为他是新戒、愚蒙比库,便从座而起,转身离去。阿絻罗度尊者等他们离去之后不久,便感到疑惑:「若他们再来追问我时,我当如何作答,说世尊之所说,不会以非事实而误传,能以相应于法的见解陈述,而无任何事物可推论我所说的应受谴责?」他到世尊处,向世尊禀报这件事。
「阿絻罗度!你认为色是常或无常?」——「无常,世尊!」
注释者:佛陀此时继续如他为五比库二转*轮时那样,为他开示。之后,他问到:
阿难达:「你认为如何呢?阿絻罗度!你以色见如来吗?」——「不是的,世尊!」——「你以受……想……行……识见如来吗?」——「不是的,世尊!」
「你认为如何呢?阿絻罗度!你于色之中见如来吗?」——「不是的,世尊!」——「你于色之外见如来吗?」——「不是的,世尊!」——「你于受……受之外……想……想之外……行……行之外……识……识之外见如来吗?」——「不是的,世尊!」
「你认为如何呢?阿絻罗度!你以色,受,想,行,识见如来吗?」——「不是的,世尊!」
「你认为如何呢?阿絻罗度!你以无色、无受、无想、无行、无识见如来吗?」——「不是的,世尊!」
「阿絻罗度!当你即使于现法都无法觉察如来是真实、确立时,若对人说:『朋友!那上人、无上人、成就无上成就者之如来,当如来形容自己时,用以下四句来形容:『如来死后存在;如来死后不存在;如来死后既存在又不存在;如来死后非存在非不存在。』如此说法是适当的吗?」
「不是的,世尊!」
「萨度!萨度!阿絻罗度!我所说如我昔日所说,即苦与苦之灭而已。」(S.44:2)
阿难达:「世尊何以对这些问题不作答?因为他们都以色(受、想、行、识)来看待如来死后的问题。」(S.44:3)「因为问者对于色(受、想、行、识),尚未离欲、离爱情、离渴、离热恼、离贪爱。」(S.44:5)「因为问者乐着于色(受、想、行、识)有、取、爱,又不知如何止息它们。」(S.44:6)「因为诸问属见之稠林……见之结缚,与苦、悲痛、恼害、热恼相关,而不引导人入离欲、厌离、寂止、证知、觉悟与涅槃。」(M.72)
我说于现法不可知之人是如来,我如是说,如是语。今有沙门,婆罗门无根据地、自夸地、虚妄地、错误地将之曲解为:「沙门苟答马是虚无论者,因他教导存在的有情是断灭、破坏与非有。」(M.22)
舍断三种我得
阿难达:有三种我得:粗之我得、意所成之我得、无形之我得……粗之我得者有形,为四大和合而生,段食所养。意所成之我得者,有形之色身,由心所成,具足四肢,诸根完具。无形之我得者无有形体,由想所成……我教导法于汝等为使舍断诸我得,当你修习此教法,便可舍断杂染之诸法,增长清净之诸法,于现法自证、现证,得入住于广大圆满之智……若有人思惟,如此修习是住于苦,并非如此;相反地,如此修习可住于喜悦、欢喜、轻安、正念、正知与安乐。
注释者:佛陀由此又继续讲到轮回之际,此三种我得之中任何一种可承继另外一种。如此一来,不可能主张三种我得之一为真实,而余皆不实,人们只能说其中的任何一种与其他两种不相兼容。这正如由牛而有牛乳,由乳而有酪,由酪而生酥,由生酥而有熟酥。对其中任何一种的特性,仅适用于该种产物,而不能用于其他,然而,各种产物间又不是彼此无关的。佛陀由此总结到:
阿难达:此等世间用法、世间语辞、世间共称、世间叙述法,如来用之,不误其意。(D.9浓缩)
原注:
根据注释书,这道谜语的第一行是指贪、嗔、痴之烦恼,第二行是指戒,后两行是指佛陀觉悟的刹那。
Papa¤ca此词亦有别译,见《早期佛教思想的概念与实相》Concept and Reality in Early Buddhist Thought,Kandy:BPS,1971)系¥à?ananda比库所著。此书第21页,对下面的偈给了意义不同的翻译与评注。(向智)
「无畏」或称为「圆满的信心」。(向智)
这是十无记(见第十二章)中的四个,不论其答案是肯定或否定,都对某一假定作出了肯定的回答。古希腊人问:「你是否用粗棍打了你的妻子?」不论答案是肯定或否定,结果都是「那么,你确实打了你的妻子。」佛陀拒答的原因,见于本章的末尾。
佛陀在觉悟后不久,首先以如来(tathàgata)一词自称(见第三章),阿拉汉也用于阿拉汉。注释书中对此有各种不同的解析:「因为他是『如来』(tathàgato),依渴望觉悟,如过去诸佛所作;因为他是『如去』(tathà gato),依修习与证悟,依过去诸佛之道;因为他是『如相来』(tatha-lakkha?aü àgato),遇实相之相。」
译注:
世间形成的时期称为「成劫」,破坏的时期则为「坏劫」。
光音天是色界天之一,对应于第二禅。此处天人都是口中发出净光来沟通,不用话语,没有声音,也能以光教化他人,故称「光音」。佛经说劫初的人类,即由光音天而来。
吠陀为古印度婆罗门根本圣典的总称。
三十二相:转轮圣王身与佛身所具足的三十二种殊胜容貌与微妙形相。
尼乾陀是印度古代六师外道之一,此外道主张修苦行,离世间之衣食束缚。
咖沙巴尊者与佛陀交换袈裟的故事参见第十六章。
「巴吉帝亚」是轻罪之一种,若犯此罪,经忏悔则得灭罪。
「一搩手」是指张开拇指与中指尖的距离,佛之一搩手约二尺。
段食分粗、细两种,饭面等为粗,酥油香气等为细。
「由想所成」是指只存在于概念中,在观念上以为有个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