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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与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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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与修道
 
文:丹津‧芭默(Tenzin Palmo)
 
摘自《心湖上的倒影》 第五章
 
我们开始讨论女性在佛教的地位之前,首先要了解二千五百年前,佛陀在世时中印度摩揭陀国的社会情况,除非我们回顾那个环境,否则将落入一个陷阱──以二十世纪末美国加州的眼光,不公平地评断佛陀对女性所做的决定。佛陀在世时,印度女性的定义是跟随男性而立,一个女子是女儿、妻子或母亲,尤其是儿子的母亲。她和男性的关系,赋予她在团体里的地位。即使在今日的印度,如果女子不履行这些女性角色,就会被视为没有用的人。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印度女性经常急着结婚生子的原因,这是早年印度的法典,所谓的「摩奴法典」(The Law of Manu,译注:印度婆罗门教的法典,自古以来已成为印度人生活规范的基准)。
 
从这个观点来看,女性只能透过对丈夫的奉献获得「解脱」。她好象月亮,只能被太阳照亮;而且像月亮,自身没有光芒。所以,女性进入婚姻是很重要的,缺少了婚姻,就没有希望。除此之外,女性在社会上也非常依赖男性,她们甚至不能独自搭乘公车,出门旅行永远必须有另一位女性或男性亲戚随同;如果她们独自旅行,很可能就会被男性骚扰,因为任何独自出门的女性都被视为轻浮的女人。甚至西方女性独自到印度旅行,这也成为她们面临的问题之一。如果今日情况依然如此,可以想见佛陀时代是什么样了!
 
所以,当佛陀的继母摩诃波阇波提,要求佛陀设立比丘尼制度时,对于佛陀的犹豫,我们就不必感到惊奇了。事实上,佛陀拒绝了,继母要求了三次,他三次都回答:「不!连问都不必问。」继母对佛陀的拒绝感到非常沮丧。当佛陀的堂弟兼侍者阿难尊者问她为什么哭泣时,她便说是因为佛陀不让她和大群女众过出家生活,所以感到悲哀。
 
阿难尊者同情女性,他去见佛陀,请他重新考虑为她们剃度出家。佛陀又拒绝了。于是,阿难尊者问说:「女性是否具有过神圣生活并获得解脱的能力?」佛陀回答:「是的!是的!她们当然具备这样的能力。」阿难尊者问说:「那么,你为什么阻碍她们出家?」佛陀说:「好吧!就让她们出家吧。」于是,佛陀创设了比丘尼制度。这是佛陀唯一确实改变心意的记录。历经这么多世纪,所有尼众都对阿难尊者非常感激,如果他没有干预这件事,我们今天也没有办法在这里述说这段往事了!
 
佛陀时代,有许多非常伟大的女性修持者,许多女性获得果位而且得到佛陀的赞扬,她们的智能、学习和教学能力都得到赞美。在早期经典里,佛陀一再赞赏他的女性追随者和女弟子,可见有许多女性当年都出家了,这对印度女性是非常不寻常的事。因为即使今日印度教有数千名遁世者、托钵僧、圣人,却几乎没有女性出家众,因为女性的地位还是被设定在服侍家人。
 
要知道,佛陀创设比丘尼制度是何等具有革命性,所以许多女性立刻参加了,早期经典便有许多和这件事相关的故事。然而,当年的女性制度和男性制度虽然是相辅相成的,可是当佛陀进入大涅槃后,在五百名阿罗汉或圣者的会议上,却没有提到有女阿罗汉。参加会议者背诵所有他们记得的佛陀说过的话,以此建立佛典。但是,却没有女性参与其中,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这样?很显然,佛陀必定也给予女性一些教导,是他没有给男性的,但是我们却找不到这些记录。
 
对女性存有习惯性的偏见似乎由来已久。我不认为会有人故意坐下来想:「噢!我们要有偏见。」这只是当时社会普遍现象的一部分。经年累月,所有事情都从男性观点来背诵和记录,我相信这不是有意的,只是情况就这样发生了。由于大部分经文和注释的书写出自男性(僧人)观点,女性愈加被视为危险、具威胁性。譬如,当佛陀说到欲望,他观想身体的三十二个部分,从头发到脚底,想象如果除去每个部分的皮肤,下面是什么,肾脏、心脏、胃肠、血液、淋巴等等。修行者解剖自己的身体,以便断除对身体的强烈执着,看见它的实相;一旦对自己的身体不执着,也就同时放下对他人身体的执着。佛陀教导的观想,主要是导向我们自己,这是为了断除对自我身体的执着,获得某种程度的解脱,也是为了破解修行者专注在来自自己身体的吸引力。
 
然而,我们看看后来的教导,在龙树菩萨于第一世纪或寂天菩萨在第七世纪的著作中,我们会发现相同的观想法被导向外在──导向女性的身体,把女性看成是一袋子的脏、肺、肾、血液,女性是不净的、令人厌恶的,却没有提到在做观想的男性僧人也是不净的。这种改变是由于传承这种观想法的人,他们的心的开悟程度比佛陀差很多。所以,除了用这种观想来突破对身体的执着,也被用来做为僧人禁欲的方法;它不再是看见事情真相的方法,变成培养厌恶女性的方法。僧人不再告诉自己:「女性是不净的,我也是不净的,我身边所有的僧人都是不净的。」而发展成为「女性是不净的」。结果,女性开始被视为对僧人具有危险性,因而演变成寺院的厌恶女人主义。显然,如果是由女性来写这些经论,就会有非常不同的观点。但是女性没写过经论,即使她们能够从女性观点写一些东西,还是会带有那些存在于专为男性设计的经教中的特色及想法。
 
由于这种明显的偏见,法教产生一种不平衡。我想可能是到了某个阶段,有人察觉了不平衡,于是随着大乘佛教的兴起,有两件事开始发生其一,几本重要大乘经典的主角是女性,她开始责备僧人,因为他们的观念非常狭隘;她并提出问题,在佛性的本来实相里,哪里是男人、哪里是女人?然后她继续解说,男性和女性的二分法只存在相对的层次,从绝对的层次看来,谁是男性?谁是女性?当我们静坐观想时,男性在哪里?女性在哪里?
 
在一些经典里,这些女性主角有时甚至转变为男性,然后又转变回来。佛陀的大弟子舍利弗以智能闻名,被视为完美僧人的代表,他曾经转变为女性,女主角问说:「谁是舍利弗?」然后又把舍利弗变回去,就这样,女主角尝试破除性别的固定形式。她们同时强调一项事实,不论是依附在男身或是女身,女性特质都和一种直觉有关──这是一种比较高度的觉知,佛法称为智能。在最早期的大乘经典里,超越的智能被描写成女性,叫做般若佛母,由于她圆满的智能,而被喻为诸佛之母。所以,在早期的般若佛母大乘经典里,她被描绘为美丽的女性领袖形象,许多学者向般若佛母写祈祷文,她同时也以智能菩萨而知名,而被深深的爱慕着。许多诗都是以她的难以捉摸为主题,不论你寻找得多么辛苦,永远也找不到她,因为圆满智能是超越心念的,根据最究竟义,只有无念时才能证得。作家在对她的赞美文里,玩味这个意象,仿佛爱人寻找他们捉摸不定的情人。就这样,大乘佛教哲学也包含了对女性的尊重。但是,所有重要的注释和印度教圣典,仍然是由男性书写,我想不出任何一本书出自女性之手。
 
在某个阶段,密乘的新运动在印度开始出现,没有人清楚它来自什么地方和确实发源的时间。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趋势,我想,它的吸引力,有一部分是由于大乘佛教的目标是获得圆满的佛性,但是根据佛陀的例子,这需要三大阿僧祇劫的时间。试想,要证得佛性,需要这么漫长的时间!我相信有一些人会问:「何必这么费心呢?如果在我得到成就以前,还有无穷尽的时间和空间,那我在这一世的行为,又能产生什么影响呢?」这种想法确实打消人们的热忱。而密乘的新运动,却保证在一生中就能成就佛性。所以,许多人抖擞精神,又开始认真修行,这其中有一些主要的发起者似乎是女性。早期的西藏上师,在十一、十二和十三世纪前往印度,他们的自传中经常记录和一群女性修行者见面的状况,这些女性总是有一位女性领导者。在这些事件中,西藏上师请求参加由女性举行的仪式,最后,这种极度的谦卑使女性心软,容许他们参加,这些西藏上师肯定这份经验是他们修行中的最高点。二十世纪大师加瓦.葛沙巴(Gyalwa Gotsangpa)说:「由于和这些女性在一起,二十年的住洞穴和吃石块,剎那间得到了圆满。」
 
我们不知道这些女性是谁,因为所有的传记都是从男性修行者的观点书写。她们的老师是谁?她们修行的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许多高深的大师寻求她们的教导,她们的故事从来不曾被写下来。但是经典一再提到她们,各种经典都记载这些喇嘛旅行到不同的地方,所以他们不可能遇见同一群女性;而且,这些会面前后约一百年的时间。这些女性是谁?每当我阅读这些经书,脑海里经常浮现这个问题。我们确实知道,当时有一个重要的运动,其中包括了当年的印度女性。那时,大部分佛教活动都集中在寺院大学,譬如那烂陀、超戒寺和塔西拉,这些是大型的佛教中心,犹如那个年代的牛津和剑桥大学。数千名学生从各处蜂拥进来读书,许多早期密乘上师如那洛巴和阿底峡,原先都是这些寺院大学的教授。
 
那洛巴是那烂陀大学最重要的教授之一。有一次,他正在读书,一位老妇人出现问他:「你知道自己在读什么?你是不是明白自己阅读的字句?」那洛巴回答:「是!我当然明白这些字句。」老妇人笑了,问他:「你是不是明白自己阅读的内容的意义?」那洛巴回答:「是!我当然了解它的意义。」老妇人听到这句话,突然流下眼泪,那洛巴问说:「怎么回事?」她说:「当你说了解这些字句,这还算可以。当你说了解它的意义,其实你对它的意义一点概念都没有。」他问:「那么,有谁真正了解它的意义?」她回答:「我的哥哥帝洛巴。」
 
这时,那洛巴把所有东西都丢下,他是喀什米尔的婆罗门,又是非常受尊敬的教授,你可以想象他是什么类型的人。然而,他把一切都拋下了,在印度四处漫游寻找帝洛巴。最后,他来到了孟加拉,终于找到了帝洛巴,他是一个又老又黑又干枯的乞丐,坐在河岸上,把活鱼丢进红热的平锅里,然后吃掉──这就是他的上师!那洛巴做帝洛巴弟子的事迹被写得很多,但是我们所要讨论的重点是,当时有许多伟大的学者为了寻找真正的体验,必须离开自己隐蔽的环境,寻找老师教导他们观修的方法,以亲证自己学习的东西。密乘就是这样开始的。
 
早年的密乘被保存得很秘密。找到了老师,在被接受之前,必须忍受难以想象的考验。后来密乘传到了西藏,最后成了国教,这不是有意设计的,密乘原来在主流之外。毫无疑问的,许多早期的密乘上师是女性,早期的一些经典其实是由女性书写的,这些经典仍残存至今。这群女上师当中,最有趣的女老师之一,她的西藏名字是玛奇克.卓巴夷.加莫(Machik Drupa掂 Gyalmo),梵文是希达拉尼(Siddharani)。根据经典记载,她活了五百年──这只是表示她活得很长寿,她是惹琼巴的老师,而惹琼巴是密勒日巴的大弟子之一。传说惹琼巴在印度时,有人告知他将会在一周之内死去,他非常惊慌,问说:「我如何才能防止这件事发生?」有人建议他去见这位女性,她有一个非常特殊的长寿佛修法。于是惹琼巴前去见她,她问他:「你是不是能保持一周的清醒?」他说:「是的,我可以办到。」于是,她为他灌顶,传授了修法。接着她问说:「你想活多久?」他回答:「我想和我的老师密勒日巴活得一样久。」于是她说:「嗯!他将活到八十一岁,那么你也会活到八十一岁。」后来他真的活到这个年纪,然后希达拉尼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他,这个故事很精采。她是少数被写下来的女性,内容描述她跟随谁修行,修什么法门等等,这些都被写在惹琼巴的传记里面。
 
然而,许多创立传承的女性的身分都迭失了,我们完全不知道她们是谁。譬如,伟大的成就者萨惹哈(Mahasiddha Saraha)曾追随一位名为「箭工的女儿」的女子长达十四年,她是萨惹哈的上师。萨惹哈是一位非常受尊敬的婆罗门,但是他拋弃一切追随这个低阶级的女子,结果变成了贱民。她是他的主要上师,一直指示和带领他。虽然她和萨惹哈相处了十四年,我们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只是被称为「箭工的女儿」,但是她是谁?她的老师是谁?她来自什么地方?所有事迹都是从萨惹哈的角度书写,她在萨惹哈的传记里像个小道具,所有这类传记几乎都是这样。惹琼巴也曾遇见一群女性,她们由一位孟加拉的金刚亥母带领,他领受她的灌顶,但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她的身分。
 
在北印度,一个名为扎拉慕基(Jvalamukhi)的地方,一个黄昏,葛沙巴(Gotsangpa)行经一所寺庙,看见许多穿著非常美丽的年轻女子走进去。那里有女性守卫阻止任何男性进入,葛沙巴的朋友想要进去,结果被守卫殴打,当她们忙着打他的朋友时,葛沙巴趁机溜进门内。他没有告诉我们进去后发生的事情,但是他确实说过,那是他一生中最伟大的经验。我们忍不住要再问:这些女人是谁?她们在里面做什么?
 
佛教传入西藏时,印度佛教正处于成熟的阶段。所以,西藏和许多早期接触佛教的国家不同,西藏接受了十二世纪以前佛教思想的全貌,这就是今日藏传佛教这样丰富和深奥的原因,它不但接受佛教所有年代的哲学,同时接受了密乘。今日的印度密乘保持十分边缘的状态,并没有公开的教导,如果你想修行,必须脱离主流,为自己找一位老师。但是,密乘被介绍到西藏,首先由第七世纪的莲花生大士引进,在十一和十二世纪又被重新介绍进来,成为国教。原本密乘对那些合格并愿意全心修行的人而言,是一项秘密的修行,但是一旦进入西藏,所有人都可以得到灌顶,每个人至少得到观音菩萨的灌顶──他是慈悲的菩萨,或是得到度母的灌顶──她是慈悲的母亲,甚至小婴儿也得到长寿灌顶,很少有西藏人不做某种层次的密乘修行。
 
还有一项和印度情况不同的就是,密乘是和僧团制度一同被介绍到西藏的。这点从噶举派的传承可以看得很清楚,该传承在西藏的第一位老师是玛尔巴,他是在家的瑜伽士和译者。他的主要传承从密勒日巴开始,密勒日巴是位住在洞穴的瑜伽士,他不是出家僧人;密勒日巴传给冈波巴,他是一位出家人,冈波巴经过努力的修行,创立了一所寺庙,从此,噶举派就这样流传下来了。佛法在传统上是透过僧团被保存和流传下去,出家人是教授,他们有时间和专业知识。当然,这种秘密修行被移植到寺院环境后,就大幅改变了。其中一种改变就是女性的角色,女性一直是密乘修行十分精华的部分,她被升华,或改变了。
 
原始的密乘,男性代表善巧的方法或慈悲,女性代表智能或洞见,两者融合的结果便是佛性。所以,女性在刚开始的地位非常尊贵,甚至在早期大乘时期,女性一直被视为智能,她是般若佛母。不只一位喇嘛曾经告诉我,智能和慈悲是相辅相成的,但是每个人都知道,智能其实高过慈悲。所以在某个层次上,女性修得非常好,因为她们代表佛教修行的高峰。然而,因为密乘传统是在寺院环境里传承,所以问题发生了。虽然理论上女性被视为和男性同等,甚至超越男性,但实际上,她们极度被忽略。
 
如果在西藏谈到女性所受的不平等待遇,喇嘛们总是说:「噢!耶喜.措嘉(Yeshe Tsogyal)怎么样,玛奇歌.拉布衷(Machik Labdron)怎么样,还有这一位……那一位……。」但是,这些女性寥寥可数。耶喜.措嘉、玛奇歌.拉布衷之外,我说不出另一个名字,还有谁?一定还有一些女性。我在这里说真心话,男性上师如同天空的星星一般繁多,但是女性上师有多少?甚至到了今天,任何女性若显现出特殊的特质,就被视为耶喜.措嘉的化身──她是第七世纪莲花生大士的佛母。如果任何女人显现特殊特质,她一定是耶喜.措嘉,否则她怎么会有这样的
特质?
 
还有另一个角度,西藏一般称女性或太太为「基门」(kye men),意思是指「出身低」。密乘对西藏的影响这么大!不论如何,我们必须注意,在西藏、缅甸和其它佛教国家,女性非常坚强。佛教社会没有女性不得拋头露面的规定,女性并没有被放在帷幕里面,如果任何人遇见西藏女性,我确信你会同意她们的直言无讳。她们经常经营生意,独自旅行,她们对男人很率直,甚至对完全陌生的人也这样。缅甸的情况也一样,女性在社会上以及和异性相处时都非常自在。如今,西藏和缅甸处于印度和中国这两个情况完全不同的国家之间。印度和中国的女性,尤其是高阶层的女性,大都生活在和社会隔绝的状态。这种女性角色的差别使人想到,必定是佛教的影响,否则还有什么理由?虽然西藏女性仍然受到不平等待遇,但是不像大部分其它国家那么糟,而且女性都相当活跃。在达赖喇嘛居住的达兰沙拉,几乎所有店铺都由女性经营;但是如果你前往一个普通的印度市场,尤其是回教徒为主的地方,你甚至看不到女人。
 
西藏的许多男人都出家,只有很少数的女人出家。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种现象令人困惑。西藏有三分之一男性出家,但是西藏是实行一妻多夫制的,这代表一个女人可以嫁几个丈夫,通常她先嫁给哥哥,然后也接受弟弟。这代表必定有很多的女性没有丈夫,但是出家的人仍然非常稀少。总而言之,西藏在许多方面来说是母系社会制度,一个女性可以有几个丈夫,所以女性非常的强势。
 
西藏有许多非常优秀的女性修行人,她们是伟大的女瑜伽士,你只能敬佩她们,她们是坚忍无畏的。她们前往偏远的地方,在山洞中不停的修行。她们非常好,但是我们当然永远听不到她们的消息,因为没有人为她们写传,没有人认为写一些女性的传记是重要的。从经典中,无法明显看出有许多女瑜伽士,但是我们知道必定是有的。甚至今日,当喇嘛教学时,会发现大部分的听众永远是女性,许多喇嘛曾经说过,女性是卓越的修行人,因为她们比男性更容易投入禅修。许多男性害怕将知识丢下──尤其是那些研读多年的比丘,他们害怕忽然要放下知识,赤裸面对禅修的经验;然而,女性似乎很自然地就能够面对。
 
西藏当然有许多伟大的女性修行人,但是因为她们缺乏哲学训练的背景,没有办法写书、聚集弟子、云游参访、讲演。当我们阅读历史便会注意到,尼众的特征就是缺席──但这并不意味她们不在场。直至今日,如果你到西藏旅行,离开游客所经的途径进入有洞穴的区域,会发现在那里居住和修行的人,几乎百分之八十都是女性。许多西藏人在一九五九年离开西藏到印度和尼泊尔,他们对环境的差异感到震惊,于是首要之务就是保存传统。在家人希望社区有修行中心,由于喇嘛是男性,所以他们创立了男性寺院,他们认为一个没有寺院的社区就像没有心脏。接下来的数年间,他们建立了几百间寺院,训练新一代的僧人。在这当中,女性当然被忽略了!
 
我在一九***年首次到印度,那里只有一所尼院。很讽刺的是,它是由一位英国女性创立的。噶举派就只有这么一个尼院,二十年来,它大概是印度唯一的佛教尼院。西藏人建造了几百所寺院,但是不曾为尼众兴建道场。后来,在一九八○年代,人们才想到尼众,但是这些人通常不是喇嘛,而是西方尼众或其它女性,她们开始将尼众组织起来。在这之前,任何出家的女孩子,最后往往都变成某家的仆人,照顾某人的小孩,或在厨房工作,这是非常糟的情况。当我在拉乎尔时,住在一个男女僧众同住的寺院,感觉很好,大家在山上有自己的小屋;然而,当比丘在前面举行仪式时,尼众却在厨房煮饭。许多教学都不准尼众参加,因为「我们不教女性这些东西」,反复听到这样的话,真使我心碎。
 
「我们不教女性这些东西。」不给任何其它的理由。我有一位非常聪明、热心、可爱的朋友,她是当地一位尼众。她的家人希望她结婚,但是她一直拖延,最后家人订下了婚期,在结婚前夕,她把头发全部剪掉。她的家人没有办法,别无选择,只好让她出家,于是,她跟随一位很好的喇嘛──他有家室,在边界地区教学。即使经历这一切,她来自富有的家庭,把所有东西都放弃了,最后还是进入厨房煮饭,而所有男众僧人都在前面听佛法!即使她随同喇嘛和他的家人长年奔波,恭敬服侍,但她永远只是照顾小孩或煮饭,永远没有办法得到教导。在东方经常可以看到这种差别待遇,但是没有一个喇嘛敢在西方这么做──西方佛教中心的主持人大部分都是女性,你在西方永远听不到喇嘛说:「我们不教女性这些东西。」
 
最近,有些地区正进行着大规模的运动,试图对这种不平衡做些调整。虽然喇嘛表达了善意,但我们发觉不能等待他们来做这件事,正如我的僧团上师有一日说:「嗯!阿尼拉,终究你会知道,尼众是被放在篮底的。」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尼众自己组织起来,她们不能再等了,这就是我环游世界为我们的尼院筹款的原因。我在扎西宗的寺院里的喇嘛一直很支持这个计画,他们尽一切能力来帮助我们。
 
我的上师在西藏寺院有个非常珍贵独特的女性传承,它是从密勒日巴和惹琼巴传下来的,称为惹琼巴口授传承。它的教学内容非常丰富,其中有一部分是特别有关女瑜伽士。中国共产党来到西藏以前,曾经有一些女瑜伽士,或是这个传承的女性修持者;中共来了之后,这一切全被摧毁了。如今,我们试着在印度重建这个传承,目前还有两、三位喇嘛能够传这个法。要知道,一个传承要继续下去,必须是活的传承,同时是一项口授传承,虽然有一些可用的经本,但还是需要口授和教导。所以,我们创立了尼院,尼众先获得基本哲学和仪式的训练──特别是禅修的训练,然后再挑出合适的人选,来修这个女瑜伽士的传承。同时,我们将创立一个女性国际佛教闭关中心,全世界女性都可以来这里修行。我们希望不久之后,这些尼众可以担任老师。
 
女性的现况的确比过往改善许多。一九九五年在达兰沙拉,六十位尼众在达赖喇嘛和许多伟大的哲学教授面前公开辩经,当时在场的还有在家人。根据西藏传统,透过辩经可以学习哲理,所以,在哲学训练方面,辩论是非常重要的部分。这次辩论是历史性的场面,因为在西藏历史上,这是尼众第一次公开辩经,这大大振奋了她们的士气。你们大概很难想象,这对她们的意义多么重大。这不但对尼众的公众形象有很大的影响,还有她们自我的形象,因为她们主观上认为自己是没有价值的;人们忽略她们,因为她们也不相信自己是值得注意的。很明显的是,如果你一再被告知:「我们不教你这样东西,你们不够份量得到一个尼院,你们不够份量得到护持。」你很自然会开始相信自己确实没有价值。然而,尼众们如今了解到,她们和所有人同样具有能力,因此她们培养出极大的热忱来修行、研习、成就;没有理由说女性不能达到最高的目标,历史上比比皆是。近来,印度和尼泊尔建立了几所非常好的尼院,尼众在这里第一次研读哲学经典。
 
今日的西方,对佛法的传布做了重要的贡献。每当佛法流传到一个新的国家,那个国家就会加上一点自己的特色。所以,每个佛教国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民族特色。表面上看来,似乎佛教在每个国家都十分不同;但是当你观察表面之下时,会看见他们的核心都是相同的;佛法就是佛法,它有其独特的风味。所以,如今佛法到了西方,也将发展出适合西方气质、文化和需要的方式,有许多角度将出自西方的观点,而其中之一,无疑地,将是对女性的尊重。这件事绝对已经开始了,所有的征兆都相当乐观。过去,女性没有不能和未曾完成的事,端看我们如何支持她们,尽量将佛教团体的男女二众联合起来;这是重视整体的时刻了,而不再只是看见盛行已久的不平衡。
 
问答
问:多登玛的意义是什么?
答:多登(togden)和多登玛(togdenma)是西藏名词,指的是我们刚才谈论的男瑜伽士和女瑜伽士。在我上师的寺院里,有一群多登,他们遵循密勒日巴的传统,留着纠结的长辫、穿著白裙,但他们是出家人。在西藏,他们住在洞穴里,自有一套独特的修法。传说,这个传承在西藏还有女性修持者,叫做多登玛。据我所知,他们的修法大致是相同的,但还是有些独特的传承将重点放在女性角度,我猜它和拙火修行以及瑜伽能量有关,是从女性观点写下来的。大部分经文都是从男性观点书写,探讨男性能量的转化;但是,还是有多登玛住在偏远的地区,毕生奉献给这些
瑜伽修法。
 
问:尼众为什么到今天还被压抑?
答:我不知道,因为这的确不只是男性的过失。我以曾经居住过的拉乎尔为例,现在,是那些对别人很具有影响力,但其实在某方面还是二等公民的尼众,在阻止其它尼众做进一步学习。同样的,当印度女子婚后离开娘家和夫家同住,她怕的不只是丈夫和公公,而是婆婆和小姑,她们压抑她,限制她的活动。所以,女性的压抑不只是男性的错误而已,女性助长了对自己的约束,并且压迫其它女性。如果有一个女子非常聪慧并有进取心,通常是其它女人扯她的后腿。在东方,经常看见这种情况,我不确定在西方是不是也这样。譬如希拉蕊.克林顿(Hilary Clinton),她是个非常卓越的人物,你还以为她是女性主义者的梦想,其实她遭受的最大牵制是来自其它女性。上个世纪大声疾呼不许女性参政的人是谁?是维多利亚女皇。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
 
问:您是不是可以更仔细解释,尼众和女瑜伽士的修持法的差异在什么地方?
答:在西藏寺院里,比丘和尼众的主要修持就是读书和仪式。西藏规矩如同圣本笃修道院或修女院,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仪式上,一起进行共修仪式。在西藏寺院里,他们每天至少共修两次,而在天主教徒名为年度圣餐仪式的期间里,从早到晚大部分都在举办仪式,持续大约一周或十天,这些是整年都有的活动。藏传佛教对举行仪式很重视,因为这是西藏人的修行方法。相反地,男女瑜伽士的重点是禅修,尤其是内心的瑜伽,控制气、打开脉,诸如此类,虽然僧众和尼众偶尔做长期闭关来修持这些方法,但是男女瑜伽士是专家,他们是内行人。他们把一生奉献在这里,不太关心寺院的事情。这就是两者主要的差别。
 
问:佛为什么永远都是男性?
答:嗯!我心里有个声音说:「佛是男或是女又有什么关系?」他是开悟的众生,他的心已超越男女。很显然的,历代以来有许多卓越不凡的女性,她们的心和佛合一。藏传佛教当然也有许多女性形象,譬如度母、金刚瑜伽母。以金刚瑜伽母为例,她被视为诸佛之母,她是女性能量的象征。从许多方面来看,佛陀似乎是阴阳合一;许多伟大的喇嘛也同时拥有男性和女性的能量,他们是母亲,同时也是父亲。
事实上,「喇嘛」这个字眼代表「崇高的母亲」,「嘛」是女性,而这个词不是「喇爸」。就像你知道的,开悟的心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有一次,我请问我的上师坎初仁波切:「为什么没有更多的女性化身?你为什么不找个时间转世为女性?」他说:「我姊姊诞生时的征兆,比我更多,她快要出生时,每个人都说:『哇,某位非常特殊的人物来了。』但是当她生下来,他们说:『噢!我们搞错了。』你知道的,如果她是男孩子,他们会立刻尝试发掘这个孩子是谁,而他也会得到非常特殊的抚育;但由于她只是女孩子,没有这样的机会,她必须结婚等等,这就是问题所在。即使你以女身回来,将很难获得男性所得到的训练和机会,我想现在的情况已经开始改变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女性的心不美
好,或是女性不能以自己的方式做许多有益的事情。」可以用许多方法利益众生,不只是高坐在宝座上而已。我确信许多菩萨以女身利益许多众生,但不一定是在藏传佛教的组织里。我认为佛陀是男或女没有什么关系,在我的心中,他超越了这两者。但是,如果想象女性佛陀对你有帮助,那也很好。
 
问: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那个故事,是关于一位女士对D/L喇嘛说,假设有一个女性佛教组织?
答:一九九二年,在达兰莎拉举办了为期十天的西方佛教老师会议,和D/L喇嘛相处了四天。我们每天都就某些主题做演说。有一天,一位名叫西维亚.薇兹(Sylvia Wetzel)的女士站在D/L喇嘛和一群西藏喇嘛面前,说:「现在,D/L喇嘛尊者和各位上师,我希望你们做一个观想。想象你是一位男士,你前往一所寺院。在佛坛上是度母,绕墙的唐卡是十六位女阿罗汉。还有一个巨幅的唐卡,描绘佛陀时代传承至今的喇嘛,当然,这些全是女性。在所有尼众前面,宝座上坐着女D/L喇嘛尊者,她永远以女身回到人间──因为女身比较尊贵──然而她对一切众生还是有慈悲心。现在,你是唯一的男性,必须坐在一排排的尼众后面,但是不要担心,因为我们对你还是有慈悲心,如果你很努力,深切的祈祷,你也能够转世为女人。」她以这种方式说下去。起初,D/L喇嘛和所有僧人都感到愕然,但是当她把整个景象详细说明时,渐渐地,他们开始了解她的意思。他们大笑起来,但是看起来也十分尴尬。这太好了,因为它确实显示出这是僧人思想的方式。
当我是一个有八十名僧人的寺院里唯一的女性时,他们给我的感觉是:「嗯!不论怎么样,我们还是喜欢你,这实在也不是你的错!──嗯!不过,这回你生为女人,或许你也有错,但是没关系,努力修行吧,下次你可以变成男人,回来加入我们的寺院。」我想他们从未想过,或许我不希望回来加入这个寺院。但是,没关系,这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的意思是,佛法在这里,我们修行佛法,应该感激自己拥有人身,是女性或是男性,真的一点也无关紧要。
 
问:我想请问:如何以养育儿女为修行。当我的女儿出生后,我觉得没有办法按照计画修行。人们一直说:「妳的孩子就是妳的修行。」我当然相信这是对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找到教导我正式修行的禅修老师,您有什么建议呢?
答:嗯!我从来不曾养育儿女,所以我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似乎许多修行方法都可以用来照顾小孩。首先,活在当下,和孩子同在,真正体会这个孩子;还有布施、给予,不只是给予物质的东西(这或许是最不重要的事),而是给出你的时间、注意力,并修忍辱。你要付出苦心和奉献,因为你不能离开孩子,当孩子很吵闹或你想做其它的事情时,你不能把他们像猫一样放在门外忘掉他们,你全部时间里都有他们,他们永远跟你在一起,即使他们不在,你还想着他们。当然,这其中有爱和慈悲,关心另一个生命超过关心自己。同时,不要执着,学习如何培养开放的空间,让孩子能够成为自主的个体,不要粘附在儿女的身上。你在孩子身上可以做这许多、许多的修行。
 
问:我听过许多著名老师的故事,他们碰巧都是男性,这使我觉得非常沮丧和悲哀。我在一九八六年开始学佛,这种感觉一直在我心里。我知道自己应该超越它,因为我在佛法里可以学习很多东西,但是这种感觉还是存在。当我进入佛堂做大礼拜时,看着传承世系图,这种感觉又浮现了,我自问为什么生为女人。
 
答:或许,因为我们需要许多伟大的女性修行者,所以,你应该继续修行,才能够真正利益女性的传承。如果我们希望西方有女老师,就需要女性修行者。所以,女士们,一切就看自己了,好好修行,把修行的结果传给他人,没有别的方法,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妨碍你证悟佛法。一旦证悟了佛法,你可以将它传给别人,没有快捷方式。美国现在有许多很好的女性老师,将来会有更多。因为每当举办三年、七年或十二年的闭关时,许多闭关者都是女性。当她们闭关结束时,你们应该为她们开辟一个环境,请她们来教学。事实上,现在是对女性非常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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