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病房出奇宁静,初冬的阳光悄悄地洒落在病房里,平添几许温暖。他静静地坐在床上玩手机,一张俊俏的脸蛋,看上去像个中学生,精神不错,就是瘦了点。
两周前,医生宣布他的肝衰竭了,肝细胞正迅速地坏死,可能一夜之间就会丧命。问他,由健康到那段短暂、危急的日子里,他的感觉是什么?
他顿一顿,说:「一场好长的梦。」
家中只有他一个男孩,父母不舍不在话下,两个姊姊更是心疼,平日蹦蹦跳跳的弟弟,怎么说病就病?亲戚朋友也不忍心,四处筹谋解决办法。医生说:唯一救命的方法,就是换肝。他们立即排队验血,核对血型,又抽骨髓检验,看看体质和肝脏是否适合捐出。姐姐还刊登报纸,也透过面子书、电邮,将消息发送到全世界,希望给弟弟觅得一线生机。
病房里,弟弟生命危在旦夕,肝脏逐渐衰竭,脸都发黑了。研究室检验结果显示,二姊的所有条件都跟弟弟吻合,只是抽取骨髓后她却发烧了,必须等退烧后,才能做手术,否则会有闪失。举家上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片刻都安不下来,妈妈忧虑得直拭眼泪。唯一难得的是,弟弟的疾病,把平日少有联系的亲人、朋友都连在一起了。
「有一天医生说:今晚是关键了,如果过不到,就没了。」Tommy回忆道。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家人都不放弃。真无法想像那一晚家人是怎么过的?他们通宵达旦地守在医院,只求上天不要带走弟弟。奇迹地,他活过了那一晚。翌日清晨,二姊的烧退了,马上做手术,捐了过半的肝给弟弟。
他沉入回忆里:「我像睡了很久很久似的,还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我像回到古代的某个村落,身上穿著古人的衣服,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知道那就是我。我的家境很穷,三餐无法温饱,我感觉非常郁闷,极度想跳出那个桎梏,逃出那个困境,使劲想从梦中醒来。」讲述时,他仍感觉心像被一块石头压著似的,令他透不过气。
「当我再次睡过去,那场梦像翻了带似的,又重演了两遍。我清晰地感受到,当时的我很无奈、很不开心,从年幼到年青,从年青到年老,生活极度贫苦、潦倒,一世人都是郁郁地活著,郁郁地死去,一生都很坎坷。我极不想那场梦再继续下去,但却没有能力让它停下来。」
醒来时,原来手术已完成。医生说他的身体进展良好,正逐步适应二姊的肝,只要再观察一小段日子就可以出院了。从他白净的脸上,真看不出他曾历经危殆、濒死。
「当时你害怕吗?」
「倒没有怕,但不舍得家人。听说二姊醒来时,开口就问:『弟弟呢?弟弟呢?他怎样?』我觉得跟姊姊更亲了。」
才20 岁的他就要承受大病大苦,那种经历不是书本上所能学习、体验的,亦不是轻易能求得生机的。问他,如今生命中觉得最珍贵的是什么?
健康和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