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杂阿含》(卷七)
第一三九经(忧恼生起经):
本经叙述忧悲恼苦之起因,乃在于有我见。圣弟子得正慧之故,能尽苦边。
本经所述与136经大致相同,只是问题的侧重点有所差异。佛陀开示比丘道:
“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系,何所著,何所见我(认为什么是“我”),若未起忧、悲、恼苦令起,已起忧、悲、恼苦重令增广?”——到底缘于何种因素,而使那些未生起的恼苦生起,使已生起的恼苦一再地增广?
佛陀对此问题的解答是:“色有故,色起,色系、著故,于色见我,未起忧、悲、恼苦令起,已起忧、悲、恼苦重令增广。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色有”,是指色本来是一种客观存在,但是我们缘于“色”,从而产生“色起”。我们一旦对色产生了好感、欢喜之心,于是就产生了以自“我”为中心的利己思想。如果“我”字当头,“利”字当头,那么就必然会带来一系列的“忧、悲、恼苦”,这些东西在我们心海里开始时荡起层层涟渏。如果控制得不好,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如此以往,我们的心情再也难以平静下来,最终会忧愁不绝,麻烦不断。
在很多时候,我们会看到历史上的很多隐士,能够做到心态平和,意志恬淡,后世很是景仰。其实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身处桃花源中,所谓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未必就会闹腾得多么厉害;然而当我们处于复杂的多变的社会大染缸中,就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讲的就是这个道理。无论在佛陀时代,还是在当今社会,人际关系都会比较复杂;而纵观眼下社会,各种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千头万绪,让人摸不着南北。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讲,人是“社会”的人,是“环境”的人;人不是孤立的、抽象的单个体,而是各种关系的复体体,甚至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在这种复杂的社会关系中,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保持一份恬淡的、淳朴的初始心态,那是极其不容易的。
佛教的任务正是源于此种要求。在现实中很多人对佛教都产生了严重的岐义理解,认为佛教是一种不太积极的、带有浓厚的偶像崇拜情结的、甚至是掺杂幻想的迷信教派。这些都是对佛教的极端偏见与无知。如果我们认真地研习一下佛陀在原始经典中的最初教导,便可以发觉这样一种现象:佛陀不太主张离开现实世界去成就自己的道业,甚或主张三世诸佛教是在人间成佛,而绝不在天上或其他地方成佛。现实世界的本质虽然是苦的、并不是令人乐观的,然而正是人世间——各种糟糕的各种环境的揉合体,却是磨炼我们心志的绝佳场所。地狱道(饿鬼道)太苦楚,畜生道太弱智,修罗道太嗔恨,天上又过于幸福,因此只有人间才是既有乐也有苦、“乐少苦多”的理想修行地。在人间里,六道情状悉可洞见:水深火热、衣食无着的穷人,挥霍无度、投机钻营的富人,巧取豪夺、工于心计的官人……六道中的饿鬼相、畜生相、地狱相、修罗相等等,在人间皆能找到它们的影子。
那么在人世间中,我们如何修成一个“完成人格”的超然于六道的贤圣者呢?其实入门并不难,还是要从五阴入手,从对所谓“一切非我、非异我、不相在”的观照入手。就是说,在当前的社会大环境下,再回到远古的“青灯黄卷”、山林僻静之处去修行,显然不可能,也完全不现实。既然身体上做不到,心里上做到则是完全可能的。色身是可以束缚的,而我们的“心”则是独立的、超然的、自由的,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回到汉唐时代、孔子时代、释迦时代,甚至更古的类人猿时代。“自性清净”的本意,就是让我们的心境返朴归真,回归到我们的“本来面目”上去。这个“本来面目”,也就是等于大乘《法华经》中所主张的“法华面目”。什么叫“法华面目”?亦即人人皆成佛道、我们各自拥有、不需籍助外来力量、每个人都能自证获取的那副面目。
如果我们在对待五阴的问题上态度端正了,思想纯洁并付诸实际行动了,那么将会“不复堪任作身、口、意业,超三恶道”。最后,“正使放逸,诸圣弟子皆悉决定向于三菩提(正觉、解脱),七有天人往生(须陀洹果),作苦后边”。也就是说,不仅可以做到不会沦堕三恶道,而且趣向佛道,也是早晚的事情。
第一四○经,重点为净信四谛之理;第一四一经,重点为净信四谛、三宝之理;一四二经至一四七经,虽侧重点稍有不同,然义理大致相当,此处述略。(2月19日)
注:
正使放逸——“正使”即“假使,假如”;“正使放逸”从字面上看,其意是“即使再怎么放纵自己,但圣弟子也不会放逸自己的”。它的意思与“随心所欲,不逾矩”有些相近,可以理解为“即使圣弟子的修行进程再怎么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