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空与万有——空性之门
身为空,你就是万有你们活在事物表象和幻影之中。唯有实相存在,但你们却不知道这个事实。当你们了悟时,就明白自己是空。
而身为空,你就是万有。这便是一切真理。
我们生命中的喜悦与悲伤是由何处生起?当宇宙创生的起源被人格化之后,我们就给它各种名字,像阿拉(Allah)、大梵天(Brahma)或是神。
那个神圣之源也能够在人格化之外的氛围中体验到。神秘主义者和禅修者之所以能描述这份起源,是因为他们体悟到大宇宙万有正是出于神圣的大虚空。犹太神秘主义者形容那片大虚空是:
神在虚空混沌中创造了世界,它只存在于神的心中。我们如要明白自己的归属,必须再度变成空,然后那些神圣的力量才能够穿透我们,提示我们所做的一切。
到底变成空无一物是什么意思?了解虚空或无我是令人困惑的,因为它难以形容,就像水确实存在虽然非常明显,但却难以描述什么是无。同理,当我们体会真理时,它会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向我们展现宁静和喜悦的世界。文艺复兴时期的基督教神秘主教AngelusSilesius解释体会真理的情形:
神的爱和喜悦是无所不在的,
除非你跳脱其外,否则无法造访这片神秘境地。
当纳其给达接过死神递给他的那面镜子时,死神是在教导他发现自己生命的来源。禅修者在自我探索到一定深度时,就能体悟空性。这个空性有两种面向:自我的空性和虚空的空性。
自我的空性最先表现在我们了解自己无法控制不变的自我。走上灵修之路,进行内心探索的禅修或祈祷冥想时,思绪就如流水,变化不定,情感和心境也时刻起伏,就像湖面上荡漾不停的涟漪,顷刻之间光影幻化。这些情感和思绪的流动其实自有其生命。我们在其中瞥见自己童年期和成年期的全貌,我们的注意力不得不深受其吸引,但它们随即又消失无踪。通常我们认为自己就是这些思绪、意念、情感以及身体各种感官觉受的总和,但其实它们都不是真实存在。
既然这些思绪、意念、情感或身体都变动不羁,那又怎能说它们代表自己呢?或许我们要做的是先退开一步,仔细省察那些明白这一道理的人以及他们领悟的境界有多么宽阔。
在禅修过程里,我们可以把自己的心神和各种觉受综合成“我的体验”,转化成更沉潜、更轻安(不具占有性的)的省察。这种寂然的省察,使我们得以瞥见空性的初貌——称之为无我或无自我感——我们这才发现坚实又独立的生命体,不过是自己心念的幻化。艾伦·沃茨在《天书:论认识自己之禁忌》(TheBook:OntheTabooAgainstKnowingWhoYouAre)中称,这层认识是我们守得最紧的秘密。
我什么都不是!你是谁?在20世纪60年代,有位西方人士初见他的上师耶喜喇嘛(LamaYeshe)。他是有名的导演和电视制作人,如今他已成为喇嘛二十多年了。当他和耶喜喇嘛初识时,耶喜发现这位和自己有宿缘的学生是拍电影的人。“哦,你拍电影,制作电视节目呀?我(是)好演员。我(是)最好的演员呢!”耶喜喇嘛大笑,“我什么角色都能演,你明白吧,因为我整个人放空了。我是一片空无。”语毕,他又大笑起来。
女诗人埃米莉·狄更生(EmilyDickinson)也指出我们直觉的本能认得出这份真理!
我什么都不是!你是谁?
而你也什么都不是。
这些有关非我的神秘叙述,到底是什么意思?某位禅修者视这份空性的体悟是启动灵修生命的契机。她在印度各地遍访名师与高僧,多年后,从亚洲游历回来,她仍然维持数日禅修的习惯。
有一次我到山上去。那天醒得很早,外面仍一片漆黑。我日复一日安静地坐着,然后发生了一桩最美妙也最令人惊异的经验。我消失了。我所认知的一切身份都消失无踪。刚开始我无法描述这份感受,无以名之,连涅槃都无法解释完整,因为它无始终亦无名姓。这真是至乐(bliss)的体验。我知道自己的身心不再属于个人,它跟这世界融为一体。
在自我的空性里面,世界变得透明,澄澈且单纯。我们视自我为分离的个体是不确实的。俗见所认定的自我消失了,它遁入一片寂静、安详,遁入生命的纯粹体验之中,不会有人独占那份喜悦的经验。当我们认出自我的空性之后,就会接着理解空性的第二个面向,即世间所有现象的空性。《相应部》(SamuttaNikaya)这部佛典是这么解释空性的:
假若有个人看得见恒河上面浮沉的浪花,在仔细检视之后,他会发现每个泡沫都是那么的空虚、幻化及脆弱。若我们也是以同样的方式仔细观察六识的运作(眼、耳、鼻、舌、身、意),那么从所有这些感官经验中,我们会发现到,它们其实是虚空且无我的。
自我的空性,引领我们体验虚空的本身,这是万物所由生,充满动能和生机的空性。在佛教传统里,对于空性的觉悟正是通往涅槃的大门。而心灵的解脱,则被形容为未出现、未被创造和受限制的混沌状态。
这份迈向涅槃之门的领悟,长期以来都借着神秘主义者向世人预示。我们有许多方式进入这个境界。其中三种最常见的途径是禅修,遇见大觉者以及与天地之静寂深层融合——我们整个人因此变得澄澈透明。
借由禅修而悟道以下是某位老师长期进行内观禅修的领悟。
在经过数月的密集禅修之后,如今我每天只需要三到四个小时的睡眠。我全心全意遵从的教示,就是对当下保持完全的清醒,并且不能有所作为。我内心的思绪和情感来来去去。先是会接连好几天感受到强烈的孤独感,满怀悲伤且泪流不停,然后就会出现狂喜的时刻。有时我自觉垂垂待毙,身体已分崩离析。我处于充满死亡与毁灭的世界。之后,一切全都远去了。我感觉自己在静坐这段时间内像是在宇宙间飘浮,置身于光亮与狂喜的波浪慰抚中。我的身体像辽阔无边际的天空般展开,跟天地融合在一起。
当我进入极深的禅定时,这些狂喜的至乐体验来得更加迅猛。如今的我仿佛能够辨识出每个变动的思绪。人类的每个思维都能创造出一种理念、记忆或想象所建构的世界,但当我们一察觉到它存在,它就消失无踪。当心灵进入更深沉的静寂时,我体察到心念在孕育之初尚未成形的细微。我的感官敏锐极了,每种感受和情感的起伏,每份细微的念头都被察觉并释放掉,或是自由地飘浮,犹如夏夜里点点的萤火虫。我不断禅修和修行,仿佛悠游于海底,因此沉浸在宁静又明澈的世界里。
某天,我在最燠热的午后躺下冥想。我自在地闭上眼睛,而这个姿势带给我全新的觉受。所有浮现的念头都像气泡般生起又消失。我让自己完全放空,融入这个境界,这时候念头涌来得更急速,整个宇宙快速地翻搅,瞬间变成一大片光的晃动,像是萤火虫在面前飞舞。我内心生起片刻的恐惧,但随即消失。我的心灵完全敞开,归于全面静寂,又超越于静寂之外。这里面无我,没有经验,空无,一切都无以名之,存乎一心。这世界安憩于一片宁静海之中,世间万象均在其中生灭不息。我明白意识的本质是如此的辽阔宁静。而我以及世间万物都是心识的化现。在这如如不动的世界之外,万物流转于出生、变化和死亡间,这些就是根本不存在的幻相。当然,一切过往齐涌心头,它们却更加澄澈,透明,带着喜悦的光芒。
进入无我的最初时刻也可依循较单纯的途径。另一位老师谈到他初识空性的情景:
当时我在寺庙附近的花园里做经行(walkingmeditation)。我还清楚记得事情发生的地点。我提起脚又放下,一步一步缓慢地踩在地上,全心感受行进间身心配合的愉悦感。我内心很清楚这一切经验并未发生,这世间根本就无我!于是这念头又出现了,“这是个空性的过程”,而这念头也一样虚妄不实。
有位禅学老师对空性的体悟发生表现的相当沉静。她称此过程为“温柔的毅力”。她解释道,“我不是那种圣战士型的勇猛学生。”
我坐在那儿参公案,跟其他人一起禅修打坐。事实上我整个人非常放松,而且不断复诵Mu;它自有其生命的律动。然后我完全消失了。我打坐和呼吸,耳中只听见Mu的声音,四周环绕着Mu,而且我本身就是Mu。于是我进去参见师父,我微笑后不禁开怀大笑。这才是我一向以来的真实面目呀。
据说当我们离开禅坐时,内心要保持精勤禅修的精神。有位老师在印度长期禅修,他的开悟是因为在后院照料裹在破布中的病狗。
当地人把弃养的狗丢到寺庙里,而这里也有一些被丢弃的小狗,其中一只病得很严重。我花了好几天照料一只只低吠呜咽的小狗。我为这悲惨情景伤痛不已。寺庙里有许多狗在来来去去。但那天我发现,无论我们外在肉体如何变化,生命背后潜藏的真理是不变的。我继续跟那些小狗为伍进行禅修,狗们在我身边吃喝拉撒,然后又回到小窝。
我的心识变得非常凝定。思绪和心念在瞬间生起又幻灭。我只是随它们自来自去,不去探究。然后内心又生起更深刻的舍离,仿佛引爆胸中所有意念,幻化成一片空无、混沌。突然间一切都无我,于我何有哉!一切都显得愚蠢又荒谬,只留下脸上,一抹六尺宽的巨大笑容。
在这一大片虚空中生起无尽喜悦,那是条辽阔无边的河流,是一场空性之舞蹈,生命轻安自在,云淡风轻。自我不再是烦恼,甚至连病狗都不再是问题了。
空性的境界对空性的体悟是具有感染性的,在人际之间彼此影响。每当悲伤或愤怒的人进入一个房间,我们也会被他的情绪感染。这情况并不令人惊讶。
而当一个老师在学生面前整个放空、开放和觉察,那他会产生强大的影响力,尤其当对方的心智已臻成熟。有许多灵修传统故事描述学生借由和上师印心而获致灵性上的开悟。有位教授胜王瑜伽(rajayoga)的老师在听课时,体验到关键性的启悟,这启悟进而引领他到印度进行了十年的灵修。
那是某一个春天,我在欧加谷的克里希那穆提社区中聆听他讲课。他坐在一张木椅上,外表高瘦,极有威严。现场有千名左右的学生坐在大桦树下的草地上。他谈到真正的全神贯注。“你们真的在倾听吗?”他问道,“不是用受限制的观念或思维,而是以超越心灵的全然寂静来倾听?”就在那瞬间,我整个人进入巨大的宁静中。那些小树枝仿佛置身于星云中央。我的心识完全停止作用,开始无限扩张起来。
那些话语由树林流泻而出,当时的我欲仙欲死,整个人浑然忘我的,内在既活泼又似寂灭。我眼前充满着大光明,那是属于无始无终的永恒,而永恒只是辽阔无尽的大虚空。克里希那穆提的话语飘逝在我耳边犹如梦境。我内心清楚此刻不能执着于他的教示。这份大喜悦仿佛有无边感染力,我生而有幸能体验这种至乐境界,感受其中的瑰丽庄严。
在禅学中机锋这个字,是指少数关键字眼,如克里希那穆提所提到的“超越心灵的寂静”,这份大寂静能让我们的心灵在片刻间回归本性。这类开悟故事在以往禅宗数以百计的参话头故事中,都能够窥其堂奥。其中有个例子是大禅师慧能被问及到底是幡在晃动,还是风在动。慧能回答道,“都不是。一切只是心在动而已。”
这类问题借着开悟明师以公案棒喝的方式,来引导学生由特定的情境提升到一种永恒的觉知之中。我们会因此想起自己未受污染的本性,那个能够包容世间万物又不受限制、广阔无边的心。有位佛教老师回忆自己在印度山间的一段时光:
好几年来我不断虔敬灵修,致力于禅修。有天晚上,老师召集大家一起诵经、祈祷和上课。我坐在第一排,全神贯注。上课进行到半途时,我听见老师说,“你的脸就像一张面具。”这句话听起来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世界顷刻分崩离析,我原本熟知的一切事物也在这瞬间瓦解。我来亚洲之前,曾做过不下百次的朝圣之旅,但对照这次的心灵震撼都相形失色。这是六根和六识之外的全然崭新领域。它的冲击力之强劲,完全超越我认知和感官的范围,还有自我所建构出的统合感。那是个超越欢愉和痛苦、狂喜和喜悦的境界。我为这份纯粹的美善哭泣了好久。这事情发生于二十六年前。人生最重要的正是那个无生实相。它是照亮一切的火炬。自性光明就是一切,而它正存在于此时此刻的当下。
正是因缘的聚合,才让心灵获得开悟的契机。当学生的人必须敞开心胸,具备求道的热诚。在我们踏上灵修或自我净化之旅以前,通常会经历一段极重要的酝酿期。上述故事里的修行者,多年来受到严格的金刚乘和内观禅的闭关训练。在上师的四周笼罩着尊崇和敬畏的光环,而上师的意识无所不在——上师能够散播感染力,让人们直接感受到爱、自由和空性。
有位禅修老师二十年来依止数种佛教宗派,不断精进修行,“但仍感到生命怅然若失”。
当时我正在亚洲进行朝圣之旅。在我收到的信件中,有一封是通过信的一位师父寄来的美丽邀请函。他曾对我描述佛陀拈花大迦叶尊者微笑,禅从此诞生的传说。后来这次朝圣的邀约,却让我和朋友在印度落脚。我们去拜访某位鲜为人知的上师,他是位祖父级的人物,带领着一小群学生,隐居在小巷间的起居室里面。
那儿的环境非常嘈杂,使我深受其苦。在那里待了数日之后,我心想,“我在此也一无所获。”他看起来似乎对于男同学更为关注。于是我就想,“哦,这又是一场专属男性的灵修之旅;他并不了解女人。”人们每天都来此向他顶礼,而我想,“谁需要行礼?我才不来这套。我可是从美国远道而来的女性主义者呢。”
他要我们自问“自己是谁”这个问题,并嘱咐不要忙着跟心中生起的疑问奋战,要顺随念头的生灭。“不要去分辨求道者和悟道者。”他说。然后,在某日午后,他走近我,直视我的双眼,他不让我的视线离开。我觉得自己就像被逼到墙角的动物,感到将有大事发生了,心中生起巨大的恐惧。
我好像故意不让自己碰触这个问题,今天却被当场逮个正着,而且无法脱身。我再也无法逃避这问题了。
他对我说了些话,他说的内容无关紧要。我当时只见到一片光明以及巨大无边的空无。而我的心识早已神游太虚,寂然不动又遍在四方。随后我整个人大笑又大哭。发生在我生命中的每件事,每种挣扎和恐惧,在此刻都豁然开朗,一切存在自有其意义。如今这一切烦恼冲突都结束了。我既是一切又不属于任何身份,我是全然自由的。这就是一切的解答了。经历了这次奇妙悟境之后,我恨不得能时刻俯伏在他跟前,对他充满感激。我愿意奉献任何东西给他,但是他当然无所求。我在跟学生们上课时发现:人们总以为这世间有某些事必须去做,某些东西非要得到才行,其实,除了你当下在做的事情之外,根本没有其他该做的事情。正是这份精勤的实践,让我们最后到达无为的境地。
我将这份自由的喜悦,轻易带给众生分享,怀抱着天真的看法。你根本不需要大老远跑到印度去寻道。你只须怀抱着非常虔诚的动机。不论你身在何处,若是你真心追求自由解脱,仁慈的宇宙自会回应你内心的祈求。这是必然的法则。上天一定会指示你寻求真理的明路。
在孤寂中悟道我们对于空无的领悟也能孕育于孤寂的心中。《马可福音》说:“隔天清晨耶稣即起身,他独自进入旷野,然后开始全心全意地祷告。”
受人尊崇的印度巫师唐荷西·瑞欧斯,在一百零六岁时造访美国:
在八十年的修道过程中,我吃足了苦头。有许多次我单独前往山区。但这是必要的。因为能够教导众神之道的人不是我。这类真理你只能靠自己苦修得来,唯有在孤寂中才能悟道。
深潜到孤寂之中,不见得就是陷入沉默。孤寂在刚开始时可能以喧嚣的面貌出现,我们的身心中不断有批判,也就是创巴仁波切所谓的“潜意识的噪音”,而禅修正好帮助我们寻得真正的静寂。静寂又可以分成许多不同层次。起初只是噪音的消失,获得了外在的平静。然后身体寂然不动。渐渐的才出现心灵的宁静。然后我们发现求得这份寂静的目的是要见证万事万物。然后在祈祷和冥思中还有二十多种不同的静默层次,而深入到超越心理层面的那种无以名之的静默,才是孕育万物的那份静默。进入静默是一种旅程,自己渐次进入更深远的禅定境界,直到我们与大虚空融合为止。
受人尊崇的当代基督教神秘主义者贝尔纳黛特·罗伯茨,曾经当过十年修女,之后她又还俗,成为四个孩子的母亲。她在《无我之体验》(TheExperienceofNoSelf)这本书中,提到自己守静默戒律的心路历程。刚开始时她内心的恐惧阵阵发作,到最后整个人浸润在静默中,直到内心极细微的思绪不断涌现,才将她带离沉默的拥抱。然而某天,当她独自坐在大教堂里,愕然发现静默能带领人进入何等深邃的境界。这些经验是一连串过程里最初始的部分,并把她领进空无和舍离的境界,直到她的生命本身与完整的大我联结在一起。以下是她对此开悟过程的叙述:
一片巨大的静默再度涌来……但这次并没有伴随着动作。我离开大教堂时,整个人轻飘飘的,像在风中翻飞的羽毛……置身外界令我感到难以适应,因为我不断陷入那种大静寂之中。但随着日子过去,我又能如往昔般生活时,我注意到生命失去了某样东西,但又说不出来……我对圣约翰的文章很难解释,翻遍图书馆也找不到合理的阐释。直到那天回家,我沿路走着,眼前是大片河谷和山丘的全景,这时我才开始向内省视自我。我所见到的内在光景令我停下脚步。我那不再是平日习以为常的自我中心,只见到一片虚空和混沌;乍见此景的瞬间,内心涌起一阵平静的喜悦。我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了——就是我的自我。
在生理上我感到如释重负;那感觉真是自在。我俯视双脚以确定自己不是踏在云端。之后我思索圣约翰的体验——“如今不是我自己,基督已住在我心里”——因此我虽然内在虚空混沌,却没有人占据我的位置。我坚信基督就是喜悦、虚空的化身。
他正是这份遗留给人类的体验的极致表现。接下来的好几天,我怀抱着这份至乐行走于世间……如今再也没有我的,一切都只是它的。
另一位老师则是在刚踏上灵修之路时,就意外体悟了空性。在那次悟道的经验之后,他又花了三十年时间接受佛教的禅修,以了解并整合他当初的体验。
事情发生于我灵修生命开始之际。我已参加过几次禅修课程,耗费了许多光阴于思索和怀疑,如今我只是在沉寂中静静躺着休息。我的意识在最澄澈、开放的状态。它生气勃勃,充满了能量,但却又寂然不动。我从不了解自己可以在灵台清明与身心之间保持如此美妙的平衡。我拿起一本老旧的佛教典籍,读了一些经句。
过去我所理解的整个世界随之豁然开朗。我说不清生命中还存留些什么,因为这其中已经没有自我的存在。而在自我感存在之前,那个东西本来就在这儿了。我当下了然于心:这世界原本就无我,而任何的我只是一种幻象。我们的存在就像梦或一场心识幻化的游戏,它是虚幻不实的。后来我才渐渐回到了现实,但此时我的许多感官觉受都已经完全改变。我不知道今后自己应该如何生活。后来的几个星期里,我整个心灵处于轻盈、受到震撼的梦幻状态,这时我只能靠着四处游走缓和心理的冲击。
不论我们内心是处于孤寂,还是因神圣的事物而笼罩于激越的光晕中,抑或是进入甚深禅定或隐修于山林之间,空性之门都可能向我们显现。只要我们留心倾听这份神秘的召唤,那么,心灵就能完全敞开,直接面对这个孕育世间万物的空性经验。
道家称此为圣闻,意即这并非能凭借智性理解,让自己所有的感官都敞开和放空,以心灵来倾听,才能够了悟空性之精髓。唯有到达这个境界,我们才能借助身体所有机能的空性,以全身感官的五蕴和六识来倾听并且了解世界的本来面目,而这些真理绝不可能单靠用耳朵或心灵去倾听就能获得。
科学家牛顿(IsaacNewton)对这道理有深刻认识。他写道:
我只是个在海边玩沙的小孩子,眼前所见是那辽阔无限的真理海洋,正等我去发掘其真相。
对于那穿越空性之门的孩子来说,他虽见到那片广大的未知世界,内心却并不感到惊惧,因为那正是他喜悦的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