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法师传略
玄奘这个名字和我国的佛教以及印度的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
佛教从东汉时传入我国,发展到隋朝,是个由废而兴的大转折时期。隋文帝在位时,大力提倡佛教,因此,当时寺院林立,讲经说法、研究佛学盛行于世。佛教被朝野上下的大多数人所接受。因而使“天下之人,从风而靡,竟相景慕”。
玄奘--一个伟大的旅行家、思想家,翻译家,中印文化交流的使者,便产生在这一历史时代。
玄奘在隋文帝杨坚开皇二十年(公元六〇〇年)诞生于洛州缑氏游仙乡控鹤里凤凰谷陈村(亦名陈堡谷。今河南偃师县的陈村)。俗姓陈,名樟。兄弟四人,其排行第四。父亲陈惠,当时做江陵县(今湖北江陵县)令,是一位深谙儒学之士。
陈祎五岁那年,母亲病故,便失去了依恃。第二年,陈惠为了幼子的健康成长,放弃了仕途、“解职归里”,回到了河南老家。当陈祎八岁时,陈惠便教他学《孝经》。至其学到“曾子避席”之时,陈祎“急整襟而起”。陈惠问他为何如此?陈祎回答说:“曾子闻师命避席,祎今奉慈训,岂宜安坐。”陈惠对于陈祎如此幼小的年纪。便能言行必果,敬师尊教的行为,知其必与先哲齐肩,感到无限的高兴和幸福。此後陈惠又教陈祎攻读经史。陈惠以儒家“克己”“为人”的处世哲学,克勤克精的学习作风,通过自身的言传身敦,在陈祎幼小的心灵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隋炀帝大业五年(公元六〇九年)陈祎十岁那年,其父陈惠与世长辞。童年的陈祎,又一次失去了亲人?
隋炀帝大业六年(公元六一〇年)便是陈祎一生中转折的一年。这一年,其兄陈素,在东都(洛阳)净土寺做和尚,法号长捷。长捷便将陈祎带入寺内,承担起护养幼弟的责任。长捷是个不平凡的和尚,他不仅佛学造诣深,而且还“兼通书传,尤善老庄”。陈祎从此便跟其兄学《维摩诘经》和《法华经》。
一、访师求学
大业十八年(公元六二二年)大理寺卿郑善果奉敕到洛阳剃度二十七名和尚,当时要求剃度的有数百人,远远超过了预定的人数。十三岁的陈祎以他强烈的求知欲和聪明才学,博得了郑善果的赏识,被破格入选,做小沙弥,取法名玄奘,开始了他的出家生涯。以後,玄奘在净土寺听景法师讲《涅槃经》,跟严法师学《摄大乘论》。每当法师讲过之後,他便复讲,阐述义理,译尽透彻,赢得了大众的钦佩。
公元六一八年唐高祖李渊登基,国号武德。由于隋末的农民起义,洛阳屡遭兵乱。该年春季,玄奘和其兄长捷同赴长安。到长安後听说天下名僧多聚蜀地,又转往成都。从道基学《毗昙》。道基(公元五七?~六三七年)是精通《涅槃》《地论》的精嵩的弟子。道基当时在成都威望很高,他著有《摄论序》和《摄大乘义章》八卷(今残存四卷)。与此同时在成都弘扬《摄论》的宝逻,也颇有声望,玄奘继续从宝逻学习《摄论》。
武德三年(公元六二〇年)玄奘二十一岁,在成都受具足戒,“坐夏学律”。从此玄奘由沙弥而成为一名比丘。
第二年(公元六二一年)玄奘与二兄长捷同往成都定慧寺,继续潜心佛理,深入三藏。在成都前後约五年时间内,玄奘一面受学。 一面讲学,得到了当地大多数僧众的好评,名声也因此大著。公元六二三年玄奘自成都沿长江东下至湖北荆州,住天皇寺讲授《摄论》和《毗昙》。从夏至冬,半年时间内各讲了三遍,《毗昙》是印度小乘佛教萨婆多部的论藏。玄奘不仅深研大乘“空”“有”二宗的教理,而且对小乘的理论也非常重视。其志在探求佛教之本源,融合各宗派的思想。
当时国内大乘有宗主要盛行的是地论学派和摄论学派。地论学派的起源是在北魏,以弘扬《十地经论》为主。此论是世亲听其兄无著讲《十地经》有省而著。北魏宣武帝永平九年(公元五〇八年)由北印度僧菩提流支、中印度僧勒那摩那提、北印度僧佛陀扇多在洛阳太极殿译出十二卷《十地经论》,传播弘扬大乘有宗教理,主张如来藏缘起说。开创了地论学派。由於他们三人的见解不同,各有传授,因此又分裂为南北两道派系。
地论北道的开山祖师是道宏,他受学于菩提流支,在相州(今河北临漳县西南的邺镇)以北传授《十地经论》。主张佛性始有说。认为阿赖耶识是诸法的依持, 一切法由它生起,虽和如来藏无别,但不具是如来藏一切功德,众生要待新熏成佛而後始得。建立第九识阿摩罗识。
地论南道的始祖为慧光,他受学于勒那摩提。在相州以南传授《十地经论》。主张佛性本有说。认为阿赖耶识即真如佛性,为一切法的依持,生一切法,如来藏一切功德与生俱有。
摄论学派开创於真谛翻译《摄大乘论》而形成。这派主张无尘唯识。认为第八阿赖耶识是妄识,此中有一分纯净之识,为第九阿摩罗识,即无垢识,真如佛性。众生通过对洽染分增长净分,证入阿摩罗识即成佛。因此和地论北派相近,後来两派合一。真诋门下弟子众多,最著名的是道尼。道尼是真谛在广州的最後一个弟子,讲授《摄论》名扬海内。隋文帝有感於他的声望,在开皇十年(公元五九〇年)下诏令道尼住长安大兴善寺弘扬《摄论》。因此真谛之学在京师得以大盛,由南方发展到了北方。摄论学师众多,遍及南北各地,各家学说观点也不尽一致。玄奘主要师事摄论诸师。
武德七年(公元六二四年)玄奘离开湖北荆州继续沿长江东下至扬州、吴会等地参访求学。在参学期间,听说道尼的再传弟子慧休在相州弘扬摄论。玄奘认为相州是地论学派的中心,很有必要到相州去学习,因此,北上相州从慧休学习《摄论》和《杂心论》及兼修《地论》。一年以後,慧休见玄奘才思过人,求知无厌,志在堂奥,便介绍他到道岳处学习。道岳师承摄论和俱舍,是道尼最得意的门生,尤其擅长《俱舍论》。道尼当时在长安讲学,玄奘便启程去长安。途经赵州时遇见道深,跟道深学《成实论》武德九年(公元六二六年)玄奘抵达长安。长安是摄论学派的中心地。玄奘不仅跟道岳学习《俱舍论》,而且还从摄论学派论师法常学习《摄论》,从僧辩学习《俱舍论》。另外跟玄会学习《涅槃经》。
此时的玄奘已经走遍了全国的大江南北,偏谒众师,备餐其说,跟天下名师学遍了大小乘经论、诸家学说。玄奘认为国内虽然学风很盛,宗派林立,但各云其是,多有分歧,互相矛盾。不仅同出于无著、世亲的地论和摄论的观点不同,就是地论也有南北两道观点不一致。玄奘在《启奏高昌王表》中说:“遂使双林(涅槃) 一味之旨,分成当现二常,大乘不二之宗,折为南北两道。纷纭争论,凡数百年,率土怀疑,莫有匠决”。而且在翻译的数量和质量上也存在着大量的问题。如果要依经典来考察认定谁是谁非,也很难确定,“译考其义,各擅宗途,验之圣典,莫之适从”。因此,玄奘认识到要统一大小乘各宗各派的学说,首先要重新整理翻译经典,增加经论的数量,提高翻译质量,才能使人们有法可依,有章可循。现存经论使人莫知适从的主要原因是“远人来译,音训不同。去圣时遥,义类差舛。”当时翻译经论主要是依靠西域人,由西域人口诵,汉人执笔。由于语言文字的障碍,再加上执笔人在理解上容易产生错误,不能直接反映出原始经论的精神面貌,因此多有游离遗漏的乖误。要翻译好经论,正确传达经论的思想,只有精通梵、汉两国语言,精通佛教教理,才能做到。玄奘为了解决诸家争议,澄清内心多年的疑窦,萌发了到印度求法取经的志愿。
武德九年,高平王出使上蕃,带回了印度僧人波颇密多罗。波顿密多罗是印度那烂陀寺戒贤法师的弟子。奉诏在长安大兴善寺翻译佛经。玄奘经常前去拜访,咨询问疑。波颇密多罗向玄奘详细介绍了那烂陀寺的盛况,以及印度的一些佛教现状。他俩都是大乘有宗的学者,因此波顿密多罗又向玄奘介绍了印度大乘有宗最主要的一部著作《瑜伽师地论》。《瑜伽师地论》是孺勒为无著听说,共有一百卷,它反映了瑜伽(大乘有宗)学派的全部思想,对瑜伽思想的论述全面精湛,是瑜伽派的根本论典。当时国内对《瑜伽师地论》的翻译,只有真谛翻译的《十七地论》五卷,只相当于《瑜伽师地论》中的“五识相应地”和“意地”两个部分的内容。另外,昙无忏翻译的《地持论》十卷。从数量上来看,与印度那烂陀寺所存的《瑜伽师地论》相比是远远不够的。如果能将《瑜伽师地论》正确无误地原原本本翻译过来,介绍给国内的读者,那麽国内的瑜伽学派的思想就有可能得到统一,争论可以平息,认识能够得到进一步的提高。玄奘听了很受鼓舞,决心不惮艰危,前往印度那烂陀寺学法,并取未至的佛经。
二、西行取经
公元六二七年,唐太宗李世民登基,改国号为贞观元年。鉴于唐王朝的统一事业刚刚完成,国家还不稳定,便进行了一系列有效的政治措施。一方面偃武修文,扶植宗教,发展经济。另一方面稳定民生,严守关隘,媾和四方。该年玄奘结侣陈表,奏请皇上恩准远去印度求法。由于国家号令严禁百姓出蕃,因此没有得到批准。仆射萧瑀以玄奘是佛教界一位难得的人士,孚有声望,奏请皇上令玄奘住庄严寺弘法。因玄奘志在西行,婉言谢绝。至秋季八月,长安等地发生灾情,唐太宗“下敕道俗,随丰四出”。玄奘便乘此机会发辆西行。
玄奘从长安出发,历经秦州(今甘肃天水)蓝州(今甘肃皋蓝)至凉州(今甘肃武威县)。凉州是唐朝边塞要镇,把守极严。玄奘被困凉州。由于道俗的请求,玄奘讲了一个月的《涅槃》、《摄论》和《般若经》当时正值朝廷下诏调回凉州都督宇文士及,令李大亮前往就任。玄奘在李大亮到任前混出了凉州城,向瓜州(今甘肃安西县东南)进发。玄奘到了瓜州,看到由凉州发来的通辑令云:“有僧字玄奘,欲入西蕃,所在州县,宜严候捉。”因此不敢露面,焦急万分,想尽快离开此地。 一天正巧碰上胡人西盘陀,向其求助。西盘陀熟悉道路,欣然许诺。第二天夜里开始启程,走了五十多里,将近三更时分到了瓠瓜卢河,玉门关举目可望。为了躲避关吏的耳目,离玉门板十里多的瓠瓜卢河上游,西盘陀斩树搭桥而渡。过河之後,玄奘为顺利渡过这一关防心里感到非常轻松,便与西盘陀枕草而卧,刚睡下不久,西盘陀忽然抽刀而起,向玄奘渐渐走来,复又回头。玄奘见状,心情急剧紧张,但见西盘陀又犹豫不决,心想只有保持镇静才能除去西盘陀的疑虑。此时玄奘默默念着观世音菩萨,卧而不起。西盘陀徘徊了一阵後便躺下了。黎明,玄奘唤起西盘陀准备赶路。西盘陀忽对玄奘说:“前途险远,又无水草。唯五峰下有水,必须夜到,偷水而过。但一处被觉,即是死人,不如归还。”玄奘执意不肯。西盘陀用刀相逼。玄奘问他为何如此,西盘陀说出了他担心玄奘一旦被擒,供出他来, 一家老小的性命因此不保。玄奘向西盘陀发誓,若是被擒决不牵连于他,并将自己的坐骑赠舆西盘陀,孑身西去。
出玉门板, 一路之上还有五座峰火台,台上均有人把守,极难通过。玄奘走了八十多里,时近日暮,来到了第一座烽火台(今白墩子山,偷偷地潜入到烽火台下取水。忽然,一箭射来,几乎中了玄奘的膝盖。须臾之间又是一箭。玄奘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便向守关人大呼:“我是僧人,从京师来,汝莫射我。”卫土引玄奘入关。守烽校尉王祥,为人厚道,笃信佛法,接待了玄奘,劝玄奘不要西行,西行道路险要,难以到达。王祥家乡在敦煌。敦煌有位法师张皎,德才兼备,在地方上很有威望。王祥要把玄奘送张皎处供养。玄奘对王祥说,国内名僧无不拜师从学,“然恨佛法经有不同,义有所缺。故无贪性命,不惮艰危,誓往西方,追求遗法。”如果一定要强留,宁受刑罚处置。王祥被玄奘的精神所感动,当夜就给玄奘准备粮草。第二天 王祥送玄奘上路,走了十多里,王样指点玄奘一条捷径,可以避开第二烽(今红柳园)和第三烽(今大泉)。第四烽(今马莲井子)守吏王伯陇是王祥的同宗兄弟,有王祥的介绍信决不会留难。
玄奘道别王祥,子夜间到达第四烽。为了不惊动戍吏,玄奘仍然潜至烽台下取水。差点又被飞箭伤害。守吏王伯陇得知王祥介绍,对玄奘熟情款待,持礼甚备。劝玄奘不要过第五烽(今星仙夹),因第五烽守吏性情暴戾,恐有不测。可以改取它道,行约百里有野马泉可取水。王伯陇又送玄奘一个盛水的大皮袋和一些干粮、马草。从此前去就是莫贺延碛大沙漠了。
莫贺延碛长八百余里,平沙茫茫, 一望无际。玄奘在风刀割面,沙石乱走的大沙漠里走了百余里,找不到野马泉。于是下马取盛水袋饮水,不慎将水袋趺破。千里之资竟毁于一旦。玄奘四顾茫茫,无奈只好继续前进。走了五日四夜,没有滴水入口,便昏倒在沙漠中。到第五天夜半,忽然一阵狂风把玄奘吹醒。玄奘睡了一会儿後,前进约十里,马忽然转向别道,玄奘不能制止,信马由缰,行不多久发现前有青草甘泉,人马因此得以苏息。玄奘在草池边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带上水草,继续走了两天,出了流沙,来到了伊吾(今新疆哈密县)。
玄奘至伊吾正逢高昌(今新疆吐鲁番西雅尔湖附近的雅尔城)国使。高昌国使回禀高昌王曲文泰。曲文泰派特使迎玄奘于伊吾。玄奘原想从天山北麓避开高昌到焉耆。由于高昌国特使的殷勤邀请,无法推辞。因此与特使取道南碛,经过了六天的跋涉到达高昌国界的自力城(今新疆鄯善县)。少憩,换马启程,半夜赶到高昌都城。高昌国王曲文泰与王母、姬属、文武百官执蜡殿前迎候。曲文泰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因此,对玄奘百般恭维,礼敬备至,意欲挽留常住高昌。给予极高的荣誉和地位,遭到玄奘拒绝。曲文泰见利诱不奏效,便以遣送玄奘回唐王朝来要挟。玄奘绝食三日,以死表志,执意西行。曲文泰无奈,最後提出要和玄奘结为异姓兄弟,并讲《仁王般若经》一个月才允许出境。玄奘满足了曲文泰的要求。启程之日,曲文泰为玄奘准备了二十年往返的资用,马三十匹,工役二十五人,沙弥四人作侍伴。并且写了二十四封给沿途二十四国国主的介绍信,请求给予方便。玄奘上表答谢曲文泰的盛情厚意。曲文泰送玄奘出境,洒泪道别。此是贞观二年(公元六二八年)、高昌王曲文泰延寿六年,玄奘二十九岁事。
玄奘得到了高昌王的资助,顺利地通过了无半城、笃进城,进入了焉耆国界。在阿师父泉宿了一夜,次日继续前进。度银山时遇到一群强盗。高昌王送给玄奘的资粮、马匹被一抢而空。玄奘一行信道速行,抵阿耆尼国王城(今新疆焉耆)。阿耆尼国国王群臣出城迎接,请入供养。因阿耆尼国与高昌国有隙,不肯提供马匹。玄奘一行停留一宿,便启程屈支国(今新疆库车)。
屈支国东西有一千多里、南北六百多里。国内多信佛教,主要研习小乘说一切有部,境内有寺庙一百多座。屈支都城西北有座阿奢理贰寺。寺内有位高僧木叉毱多。此僧游学印度二十多年,主攻小乘经论,受到王臣国民的崇敬。玄奘抵屈支後住阿奢理贰寺。木叉毱多劝玄奘说:“此处《杂心》、《俱舍》、《毗婆沙》等,一切皆有。学之足得,不须西涉受艰辛也。”意欲留玄奘于寺中。玄奘问道:“此有《瑜伽论》否?《婆沙》。《俱舍》本国已有,恨其理疏言浅,非究竟说,故来欲学《大乘瑜伽论》耳。”接着玄奘又连连发问,木叉毱多折服。由於凌山大雪封路,停了六十多天始得启程。
玄奘西行六百里到达跋禄迦国(今新疆阿克苏),又向西北走了三百里来到了凌山脚下(今木苏尔岭的天山隘口),用了七天的时间翻过凌山, 一出山就是热海(即大清池,今苏联吉尔吉斯的伊塞克湖)。玄奘沿热海向西北走了五百多里,至碎叶城,西突厥统护叶叮汗正巧巡狩到此,见到玄奘非常高兴,命达官答摩支,引送玄奘回城安置。三日後,统护叶可汗畋游而归,在宫中款待玄奘数日,派人护送玄奘至迦毕试国。
玄奘继续跋涉于锡尔河与阿姆河之间的大沙漠,又沿着土耳其斯坦山脉的北麓向西北至飒秣国。向西南登上帕米尔高原,翻过了三百里山路,穿越古代中亚通南欧的交通要道——铁门。南下来到缚喝国(今阿富汗的巴尔壳)。在缚喝国与般若羯罗研究《毗婆沙论》一个多月。後般若羯罗与玄奘一起翻大雪山、度黑山到迦毕试国(今阿富汗的卡菲里斯坦)。国王和僧众出城迎接。诸僧相争,邀玄奘同住。玄奘考虑殷若羯罗习小乘教,不愿住大乘寺庙,就在一座小乘寺院沙落迦挂单。迦毕试国王唯重大乘,推崇大乘经论。因此请玄奘和般若羯罗去一大乘寺说法。该寺有当地最有学问的三位高僧。玄奘说法五天,大小乘各家论师云集於此,向玄奘提出各种疑难。玄奘根据他们各自所学一一给予解答,众人听後无不叹服。不久般若羯罗被本国召回。
玄奘单身从迦毕试国启程进入北印度境滥波国(今阿富汗拉格曼),游历了健陀罗国(今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咀叉尸罗国(今巴基斯坦的哈桑阿卜杜勒)等六个国家,沿途参学、礼拜释迦牟尼佛遗迹。行程三千五百多里。于贞观二年(公元六二八年)岁暮达迦湿弥罗国(今克什米尔)。
玄奘一到迦湿弥罗境内,迦湿弥罗国王闻讯,派其弟前来迎接。将近都城,国王和群臣出城恭候。玄奘骑着大象,王臣前簇後拥,缓缓入城。百姓夹道欢迎,上下雀跃,视玄奘作菩萨莅临。国王将玄奘安置在阇耶因陀罗寺。第二天,国王叫来了当地最有学问的高僧十多名,在宫中宴请玄奘。饭後五请玄奘说法,令诸高僧与玄奘论辩,诸僧折服,国王大喜。当即命令收集国内梵本,派二十名书家为玄奘抄写经本。另外又派了五人供玄奘使唤,所有资用都由国王提供。阇耶因陀罗寺经论极其丰富。论藏有《邬波提铄论》(又称优婆提舍)十万颂,《毗奈耶毗婆沙论》十万颂和R阿昆达磨够十万颂,共计三十万颂,九十六万言。二十名书家日夜替玄奘转抄经论。
阁耶因陀罗寺有位高僧叫称法师,擅长俱舍,致心因明,精通梵文,在国内无与伦比。时年七十,由于体弱,已多年没有登坛说法。玄奘的到来,称法师激动万分,决心重升法座,为东土菩萨开演佛法。称法师极其器重玄奘,上午讲《俱舍论》,下午讲《顺正理门论》、晚上教玄奘学习梵文,玄奘从春至夏,天天如此跟称法师学习,每日都有长进。由于这段时间的学习,为其日後周游五印度和回国译经奠定了基础。称法师高度赞扬了玄奘,对大家说:“此支那僧,智力宏胆,顾此众中,无能出者。以其明懿,足以继世亲昆季之风。”
冬季到来的时候,玄奘带着转抄的梵文经本和资粮,告别了阇耶因陀寺和称法师,匆匆地又上路了。玄奘从克什米尔的西北印度出发,沿着恒河向中印度进发,进入了达磔迦国境(今巴基斯坦旁遮普),在一片森林地带,一伙强盗挡住了去路。玄奘席地跏跌而坐,对强盗头领说:“钱财拿去吧,佛经留下。”众强盗见玄奘长得眉清目秀,仪表堂皇,拟以杀之祭神。正当众盗动手加害之时,气候忽变,天空乌云滚滚,阴翳漫布。众盗为之大怖,询及同行的人,方才得知是大唐帝国的高僧远来求法。诸盗以为是神下凡,赶快伏地,表示悔过,请求宽恕。玄奘施与钱财,又匆匆地上了路。
玄奘遇盗脱险後,来到了大庵罗林中,碰到一位老婆罗门。自称是龙猛弟子,年七百岁。玄奘从其学《百论》、《广百论》、以及婆罗门教的《吠陀经》、《奥义书》一个月。
玄奘继续沿恒河东下,经那仆底国(今印度费罗兹普尔),从毗腻鉢腊婆学习《对法论》、《显宗论》四个月,入中印度窣禄勒那国(今印度罗塔尔以北地区),从阇耶毱多学习《经部毗婆沙》。在秣底补罗国(今印度罗希尔坎德的曼达洼),用四个月的时间从密多斯那学习《辨真论》、《随发智论》,之後又来到曲女城(今印度恒河西岸的卡脑季)。
曲女城是当时称霸五印度的普西亚布蒂王朝戒日王统治的羯若鞠阇的首都。戒日王在位时大宏佛教,广建伽蓝,遍供僧众,佛学风气极其浓厚。玄奘住跋达罗毗阿罗寺,依止毗离耶犀那三藏学习《佛使毗婆沙》和《日胄婆沙》。三个月之後,玄奘沿途巡礼释迦牟尼佛的遗迹,南渡恒河到达摩揭陀国。
摩揭陀国是五印度的一个大国,位于恒河南岸,现今印度比哈尔邦的巴特那和伽耶地区。都城巴连弗,就是现今的巴特那。离巴特那东南约九十公里处有座那烂陀寺。
那烂陀寺是玄奘最崇拜向往的地方,真不惜生命,长途跋涉,历经艰辛,就是为了到那烂陀寺学法。这一理想现在终於兑现了。
那烂陀寺是印度佛学的最高学府。其始建于公元一世纪,经过了几个世纪的不断发展,如今已成印度境内最大的佛教学院。寺内常住僧人有四千多,客居的求学道俗万余人。每天寺内的讲座有百余所,学科设有大小乘的各派经论,以及婆罗门教的吠陀经典,因明、声明、医方术数等多种。寺内造就了大批人材,精通二十部经论的有一千人,精通三十部经论的有五百人,精通五十部经论的加上玄奘有十人。
那烂陀寺的首座和尚戒贤法师,为全寺各论师的导师,年一百零六岁。是护法论师的弟子,嫡承无著、世亲的瑜伽学派。其“博闻强识,内外大小,一切经书,无不通达”。由於年迈,已经隐居。
玄奘游学印度已有五年,那烂陀寺的僧众早有所闻,现在听说这位唐僧前来参学,立即派了二百多位和尚和一千多位居士前去迎接。在大众的引荐下,玄奘参拜了首座和尚戒贤法师。戒贤问玄奘从那里来?来干什么,玄奘回答从中国来,为学《瑜伽师地论》。戒贤法师听後感慨万分。据说,在三年前戒贤法师生了一场大病,痛如刀割,欲以绝食而死。有一日忽然梦见一位金人对戒贤法师说:“汝勿厌身,汝作国王,多害物命,当自悔责,何得自尽。有支那僧,来此学问,已在道中,三年应至。以法惠彼,彼复流通,汝罪自厌”。戒贤法师勉强饮食,後来康复。如今见到玄奘正巧三年。无著、世亲的学说不仅有了传承,而且能在中国大陆发扬光大。戒贤此时回顾着过去,心里觉得有一股悲切之感,瞻望未来,又充满着希望和喜悦,不禁老泪夺眶而出。
戒贤法师收了玄奘作弟子,重新开讲《瑜伽师地论》,历时十五个月,前後共讲授了三遍。每逢开讲就有三千多人参加。此後玄奘又跟戒贤法师学习《顺正理论》、《集量论》因明学和声明学等。玄奘又在那烂陀寺学习了《中论》、《百论》等中观学派的著作,以及婆罗门教的经典。在那烂陀寺的五年学习中,给玄奘日後回国的译经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玄奘在那烂陀寺时,大乘学派中有瑜伽和中观两派的对峙。玄奘奉戒贤法师之命在寺内讲授《摄大乘论》及《唯识抉择论》。当时有中观学派的大德师子光等立《中论》、《百论》的宗旨,来破斥瑜伽学派的理论。玄奘为了平息两派之间的争论,融会《中论》、《百论》和瑜伽的学说,作《会宗论》三千颂。认为“圣人作论,终不相违,但学有相背耳。”并提出了自己的主张。玄奘以独有的见解为印度的佛教作出了贡献,在印度历史上留学僧中仅只有玄奘一人而己。两派的争论因此一度得到平息。戒贤法师和众僧高度评价了《会宗论》。
玄奘还想继续留在那烂陀寺学习。戒贤法师认为玄奘的学业已就,初志已酬,是回国的时候了。于是劝玄奘说:“吾老矣。见子殉命求法,经途十年,方至今日。不辞朽老,力为申明。法贵贯通,岂期独善,更参他部,恐失时缘。智无涯也,惟佛乃穷。人命如露,非旦则夕。即可还也。”玄奘听从师命,拜别了恩师戒贤法师,负笈启程。
玄奘离开了那烂陀寺後,继续周游五印度,随处参学。先至伊烂拿鉢伐多国(今印度比哈尔邦的蒙吉尔地区)跟萨婆多部学者怛他揭多毱多,羼底僧诃学习《婆沙顺正理》一年。後沿恒河东行,辗转印度诸国来到憍萨罗(今今印度纳格浦尔以南,钱达及其以东康克尔地区)瞻礼龙树、提婆遗迹。跟一位精明于因明的婆罗门学习《集量论》毕业满後又来到驮那羯磔迦国(今印度南部马得拉斯邦克里希纳河口处)跟苏部底和苏利耶两位法师学习大众部的《根本阿毗达磨》。玄奘从南至北,从东到西,周游印度的各个国家,求学于各地学者。历时三年,又回到了那烂陀寺。
玄奘参谒戒贤法师後,在附近的低罗择迦寺跟般若跋陀罗一起研究萨婆多部的三藏,以及声明、因明等学问,解决了玄奘不少疑难问题。後又到杖林山跟胜军论师学习《唯识抉择论》,《意义理论》。《成无畏论》。《不住涅槃论》、《十二因缘论》。《庄严经论》等。
第二年,即贞观十四年(公元六四〇年)的夏季,有位顺世派婆罗门立论四十条在那烂陀寺前挑战。叫嚣谁能破他的论点,以首答谢。玄奘义不容辞,与之论辩。结果婆罗门辞屈,请伏前约。玄奘说:“我法弘恕,不在刑科。禀受我法,如奴事主。”宽恕了这位婆罗门,叫他皈依佛法。
这时,有乌茶国小乘僧徒用正量部大师般若毱多所著的《破大乘论》七百颂向大乘僧徒挑战,来破斥大乘学说。中印度的统治者戒日王派人到那烂陀寺请玄奘、海慧、智觉、师子光四人前去乌茶国应战。玄奘未能赴约,便用梵文制作《制恶见论》来破斥外道和小乘的异说、偏见,代替舌战。
不久,东印度迦摩缕波国(今度阿萨姆西部地区)国王鸠摩罗仰慕玄奘的威名,遣使强邀玄奘至迦摩缕波国。玄奘为鸠摩罗王说法一个月,用梵文著《三身论》三百颂,赠与鸠摩罗王,阐述灯来功德无量。鸠摩罗王被度化,归依玄奘。
戒日王听说玄奘著《制恶见论》一千六百颂。屡屡派人到那烂陀寺请玄奘,不遇。後听说被鸠摩罗王挽留,戒日王派使前去索人。鸠摩罗王对来使说:“我头可得,法师未可即来。”戒日王闻之大怒,便兴师动众,亲自带领官属百余万众,顺河东下前去问罪。鸠摩罗王慑于戒日王的武力,只好亲自带领象军二万,船只三万,与玄奘赴殑伽河会晤戒日王。在羯朱嗢罗国(今印度恒河以北的拉杰马哈尔地方》两军对峙。鸠摩罗王将玄奘交与戒日王。戒日王立即鸣金放炮,散花曼舞,顶礼膜拜。宾主刚一坐定,戒日王就迫不及待地要玄奘出示《制恶见论》,以饱眼福。戒日王看後,喜形于色,拍案叫道:“此论虽好,然未广闻。欲于曲女城大会,命五印度能言之士,对象显之,使邪从正,舍小就大,不亦可乎?”说干就干,戒日王当即发下敕令,普告天下、号召沙门僧侣、婆罗门以及一切异道学者,在曲女城集会。
一个多月的召集工作,到会的有五印度十八个国家的国王,大小乘佛教徒三千多人,婆罗王以及尼乾外道学者两千多人,那烂陀寺也有一千多人参加,再加上前来观礼的那就更是不计其数了。这是印度历史上一次空前绝後的大集会。
戒日王设一座可容纳几千人的大殿,安置了香花音乐,请玄奘升座,做法会论主,当庭说法,阐述大乘义理。将《制恶见论》悬于会场,公布於众,进行论辩。一十八日竟没有一人敢来论难。戒日王大为得意,当众嚷道:“支那国法师立大乘义,破诸异见,自十八日来无敢论者,普宜知之!”大会结束後,戒日王请玄奘骑上装饰华丽庄严的大象,命群臣、诸道俗陪侍,上街游行。万众欢呼,热闹沸腾。从此玄奘的名声震撼了五印度。大乘学者誉之为摩诃耶提那波(大乘天),小乘学者赞之为木叉提婆(解脱天)。
曲女城大会结束後,玄奘向戒日王辞行,决定回国。戒日王劝玄奘参加当地举行的五年一度的七十五天“无遮大会”,玄奘为之心动:与戒日王一起赴鉢罗耶伽国(今印度北方阿拉哈巴德)参加大会。会毕 戒日王又强留玄奘住了十天,玄奘又辞行,戒日王同意。
戒日王决定派人从海路送玄奘返回唐朝。由于玄奘当初与高昌王曲文泰有约,不愿负人一片诚意。决定舍近就远,赴高昌会曲文泰,以畅当年相聚之情。临行,玄奘辞谢了戒日王赠送的无数珍宝奇服,只收下一头大象。戒日王与十八国国王送程十多里,依依惜别。
玄奘道别戒日王取道北行旋又西向,历经数国,行期一年多。来到坦叉尸罗国渡印度河时,风浪大作,将迦叶臂耶部三藏和一些花种失落河中。迦毕试王正在当地,听说玄奘驾到,立即到河岸迎接,偕往乌铎迦汉萘城安居。玄奘派人到乌仗那国去补抄渡河失落的经本,停留了五十五天。蓝波国王正在举行七十五天“无遮大会”,迦毕试王邀请玄奘同去参加。
会毕,此时玄奘归心似箭。经伐刺拏国(今巴基斯坦、印度河西的班努地方),费栗持萨那国(今阿富汗的加滋尼),出迦毕试国的统辖区域,度过如今的库什山的塔瓦克山口,入西突厥的领域。穿越帕米尔高原,达朅盘陀国(今新疆喀什专区的塔什库尔干县),遇到一伙强盗,强盗追逐大象,大象入水溺死。
玄奘脱险後历经数国达瞿萨旦那(即于阗国。今新疆和田)。玄奘寓居瞿萨旦那国都城的小乘婆罗多寺。因国王的请求,玄奘在寺内讲《瑜伽师地论》、《对法》、《俱舍》、《摄大乘论》。这时有位商人马玄智从高昌国来,告诉玄奘曲文泰已死。玄奘决定从天山南路直接回国,由于在渡河时失落了许多经本,派人到屈支,疏勒一带访求,转抄,尚无回音。再加上大象已死,无法运送。玄奘奏表,委托马玄智随商队回国呈交朝廷,报告朝廷自己为取佛经,不惜性命,私往天竺。今困於于阗,“木获奔驰,早谒轩陛”,听候发落。八个多月後,玄奘接到唐太宗敕令:“闻师访道殊域,今得归还,欢喜无量。可即速来与朕相见,其国僧解梵语及经义者,亦伍前往。”玄奘奉诏即刻起程,度戈壁滩,抵达沙洲,回到了自己的祖国。
三、译经弘法
贞观十九年(公元六四五年)正月二十四日,房玄龄奉唐太宗之命,派遣了右武卫大将军侯莫、陈实,雍州司马李叔慎,长安县令李乾祐,在长安西郊迎接玄奘的到来。长安西郊外,前来瞻礼玄奘的人达几十万之多,人群长达二十多里。第二天玄奘在众人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进了长安城,在朱雀街展览了玄奘从印度带回来的六百五十七部佛经,以及如来舍利、佛像等。长安城内上下沸腾,齐来观瞻,人山人海,动不得旋。
二月初一,玄奘奉敕赴洛阳晋谒唐太宗。唐太宗详细地询问了玄奘在印度的情况,提出要求玄奘还俗,辅助自己治理国家,玄奘固辞不从。又请玄奘一起伐辽,玄奘以戒律不许观战为由,予以拒绝。玄奘请求要到菩提流支曾经译经的嵩山少林寺翻译带回的佛经。李世民不准玄奘入山,因此命玄奘在长安弘福寺译经, 一切事务由房玄龄负责,经费由朝廷提供。
三月初一,玄奘回到长安弘福寺,开始了筹备翻译工作。订立了一个组织翻译人员的方案,共有四类:第一类,证义。就是核对翻译的经文是否符合原意,有无遗漏。第二类:缀文。就是负责对译文进行统稿,润饰,使文体完整统一。第三类,笔受。就是执笔译文的人员。第四类,书写。就是抄写已完成的译文。方案交给房玄龄呈奏李世民,李世民下敕全国,招募各地高僧,协助玄奘译经。到四月底,佛经译场在弘福寺准备就绪。当时应招参加翻译的高僧,据《开元释教录》记载有:
证义的十二人:
京师弘福寺沙门灵润、沙门文备
京师罗汉寺沙门慧贵
京师实际寺沙门明琰;
京师窦昌寺沙门法祥
京师静法寺沙门普贤
京师海法寺沙门神防
廓州法讲寺沙门道深
汴州演觉寺沙门玄忠
蒲州普救寺沙门神泰
益州多宝寺沙门道因
绵州振音寺沙门敬明
缀文九人:
京师普光寺沙门栖玄
京师弘福寺沙门明璇
京师会昌寺沙门辩机
洛州天宫寺沙门玄则
蒲州普救寺沙门行友
蒲州栖岩寺沙门道卓
简州福聚寺沙门静迈
终南山崇德寺沙门道宣
幽州照仁寺沙门慧立
另外,还有来自的京师大总持寺沙门玄应,以及证梵语梵音的京师大兴善寺沙门玄谟。
玄奘组织的佛经译场不仅在翻译程序上有严格的要求,并且还明确规定了五不翻的翻译准则:“一、秘密故,如陀罗尼。二、含多义故,如薄伽梵具六义(即指佛陀。有自在、炽盛、端严、名称:吉祥、尊贵六种意义)。三、此无故,如阎浮树(中夏实无此木)。四、顺古故,如阿耨菩提(并非不可翻,而是摩腾以来一直沿用梵音)。五、生善故,如般若(般若即智慧。智慧有俗义,般若意义庄重)。”
五月二日,玄奘自任译主,首译《大菩萨藏经》二十卷。到这一年年底还译出了《显扬圣教论颂》一卷,《六门陀罗尼经》一卷,《佛地经》一卷加《显扬圣教论》二十卷。
第二年,贞观二十年(公元六四六年),玄奘在译完安慧的《大乘阿毗达摩雄集论》之後,集中了主要精力组织大家开始翻译瑜伽宗派的主要论典《瑜伽师地论》一百卷。这项工作从该年五月十五日开始至贞观二十二年(公元六四八年)五月十五日,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告完成。
在这期间,辩机将玄奘亲历西域一百一十个国家,加传闻所知的二十八个国家的地理、物产、民俗、宗教等的所见所闻,整理编纂成十二卷《大唐西域记》。这本书的诞生给我们研究中亚、南亚地区的历史、地理提供了重要的资料。对研究印度古代史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如今《大唐西域记》已有日文、英文、法文、德文、俄文等多种版本,在国内外产生了重大影响。同时玄奘又奉敕将中国《老子》一书译成梵文,由唐使带入印度,向印度人民介绍中国的思想文化。曾在印度的迦臂缕波国产生了相当的影响。玄奘还将在印度早已失传的《大乘起信论》译成梵文,随同唐使一起带入印度。玄奘为中,印文化交流开创了先例。
贞观二十二年(公元六四八年)七月初一,唐太宗敕令玄奘到坊州宜君县凤凰谷的玉华宫会晤,劝玄奘还俗,赐予高官,永享富贵。被玄奘拒绝。唐太宗亲阅了《瑜伽师地论》後,命令官吏手书九本,发送全国九个州,辗转流通,“使率上之人,同禀未闻之义。”并为《瑜伽师地论》、《大唐西域记》撰写了“大唐三藏圣教序”。
玄奘在玉华宫并没有停止翻译工作,译出了《能断金刚般若波罗密多经》 一卷。後玄奘随唐太宗回长安住紫微殿弘法院。白天被唐太宗留在宫里,谈论佛法和在印度的见闻,晚上回到了弘法院继续译经,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译出了世亲的《摄大乘论释》十卷。
同年,慈恩寺落成,玄奘奉敕住进了慈恩寺。玄奘任慈恩寺首座,寺务繁忙,但还是加紧时间翻译经典,常常至“至三更暂眠,五更复起。”译出了大量的佛经。
译出的佛经在不断地增加,为了预防火灾的侵袭,玄奘在永徽二年(公元六五一年)奏请唐高宗李治在慈恩寺建塔藏经,被批准。五十三岁的玄奘负责建塔工作,其“亲负篑畚,担运砖石”,同大家一起参加劳动。经过了两年的时间辛勤劳动,一座五层方形(当时的塔形)的大雁塔在慈恩寺西院竣工。
永徽六年(公元六五五年)玄奘在慈恩寺译出了两部印度因明学专著《因明入正理论》和《因明正理门论》,并在慈恩寺讲解因明。玄奘的弟子争相著疏,各述己见。当时作疏最好的有跟随玄奘译经的神泰、明觉和清迈。他们的疏义在译场广为流通。有位居士吕才,他有位好友是译场僧栖玄。栖玄将《因赐入正理论》和《因明正理门论》,以及神泰、明觉、清迈三家的注疏借给了吕才。吕才回家专心研究,撰写出《因明注解立破义图》,对因明的宗、因,喻提出了四十条不同的意见。吕才又奏明唐高宗,在慈恩寺开展一次有关因明学术性问题的辩论。唐高宗派遣了“群公学士”到慈恩寺,由玄奘主持“与吕公对定”。这次学术辩论达半年之久,在玄奘耐心透彻的解释下,终于以“吕公词屈,谢而退焉”而告结束。
通过这件事,玄奘看到吕才对因明译本在文字上产生了不少的误解,意识到译本的文字语言,应当接近一般的读者,为更多的人所接受。因此,奏请朝廷派遣文学大臣协助参加证义、缀文工作。公元六五六年正月二十八日,唐高宗指派了左行射于老宁,中书令来济,礼部尚书许敬宗,黄门侍郎薛元超,中书侍郎李义府、杜正伦等,协助玄奘进行翻译。唐高宗并为慈恩寺撰写了碑文。
不久,玄奘生了一场大病,唐高宗派了御医替玄奘治疗。玄奘为了争取佛教的社会地位,以及佛教徒的尊严,在病中向唐高宗提出,要求废除“先道後佛”和“僧尼犯法依俗科罪”的敕令。病愈之後,玄奘更加抓紧时间翻译佛经。
显庆四年(公元六五九年),西明寺建成,玄奘住西明寺译经。自从生了一场大病之後,近三年来,玄奘经常生病,如今年逾六十,身体衰弱,深感生命有限,无常难卜。加上身居京师事务缠身,不能专心译经。因此,上表唐高宗,请求住比较僻静的玉华寺专心从事翻译。得到了唐高宗的许可。玄奘带领弟子及译场人员,赴坊州玉华寺。
此时,玄奘早有打算,他准备翻译瑜伽学派的重要论著,就是印度十大论师对世亲《唯识三十颂》钓注书。十大论师的注书共有四千五百颂之多,要将它全部译成中文,费时较多。当时玄奘的弟子窥基认为,十大论师的注书不仅篇幅冗长,而且还有真谬之别,恐有使人无所适从之愆。因此,窥基向玄奘提出了一个创造性的建议,对玄奘说:“请错综群言,以为一本,楷定真谬,权衡盛则”。玄奘采纳了窥基的意见,并留窥基一人在身边从事这项工作。十大论师中的注书,其中以护法的注书最为精辟,而且最为难得。此书在印度被玄鉴居士珍藏,唯独玄奘获得。因此,玄奘以护法论师的注书为主,糅合其他九种注书,形成一本十卷的《成唯识论》。此项工作在师生俩的通力合作下,终于在年底完成。
我们说《瑜伽师地论》的译成,它结束了地论学和摄论学的争论,统一了唯识学派的思想。那麽,《成唯识论》的译成,它大大地丰富了唯识学的思想,使唯识学的理论更加完整,更有哲理性,为我国法相宗的开创和兴起起了重要的作用。
窥基在完成了《成唯识论》的翻译後,在玄奘的指导下,於慈恩寺讲解《成唯识论》,并对《成唯识论》进行了注释,撰写了《成唯识论述记》和《成唯识论掌中枢要》。窥基在十七岁时奉敕师事玄奘,二十五岁起开始跟随玄奘从事翻译工作。玄奘对他极其偏爱,不仅把唯识学的全部思想传授给他,而且把因明的知识毫不保留的传承给他,使其成为唯识学派的一代大宗匠。窥基还在玄奘帮助下,对佛典进行了大量的注释,作出了卓越的成绩,享有“百部疏主”的美名。
玄奘不仅热心于翻译,还重视培养人才。除了译经外,每天坚持为弟子讲解佛法。玄奘的弟子林立,个个都有成就。除了窥基外,与窥基齐名的遐有圆测。圆测早年受学于法常和僧辨,专攻摄论学。玄奘从印度回长安时,他就学于玄奘。显庆四年徙居西明寺,当时敕选了五十名高僧协助玄奘译经,其中有一位就是圆测。後来圆测继承了玄奘唯识学、在西明寺弘扬唯识救义,门下出了许多有学问的弟子。与慈恩寺窥基形成我国法相宗的两大派系。圆测的唯识学还传到了西藏,充实了西藏的唯识学思想。
玄奘不仅国内弟子众多,而且还培养了日本的留学僧。日本的法相宗开创者道昭,就是其中之一。道昭于公元六五三年随遣唐使吉士长丹等来到长安,跟随玄奘学习唯识、因明八年之久。回国时玄奘赠与大量的法相宗著作。回国後大肆弘扬法相宗,日本佛学界才开始认识唯识学,成为日本法相宗的第一传人。另外,还有公元六五八年来唐跟随玄奘学习唯识的智通、智达。他们回国後在日本奈良兴福寺传播法相宗,成为日本法相宗的第二传人。法相宗在日本得到了空前的兴盛。玄奘不仅把印度的唯识学传到了日本,丰富了日本的佛学思想,而且通过朝鲜的留学僧顺璟、元晓传到了朝鲜。
玄奘在完成了《成唯识论》的翻译後,开始着手以《大般若经》为中心的翻译工作。《大般若经》是中观学派的主要经典,主要渊源。在国内虽有译本,但零星不全。玄奘想把般若思想完整地介绍给国内学者,以此说明瑜伽学派的学说上通於般若,融会瑜伽和中观的两派思想,以实现其年轻时的思想。玄奘从印度带回了三种梵文版本的《大般若经》,它记述了释迦牟尼佛在四处说法的内容,共有二十万颂。当时玄奘的弟子们以《大般若经》的卷帙浩大,劝其删减一部分。玄奘坚持一字不删地将它译成中文。玄奘以三版梵文本作范本,将以前的旧译本作为参考。组织起大家进行逐字逐句的斟酌,一丝不苟的翻译。玄奘长期的兢兢业业从事翻译,积劳成疾,如今年遵体弱,自觉“经部甚大,每惧不终”,感叹地对大家说:“各人加勤,勿辞劳苦。”决心在有生之年将这部巨著完成。通过了整整四年的努力,在唐高宗麟德元年(公元六六四年)正月初,翻译工作全部结束。玄奘此刻欣喜万分,赞叹道:“此得镇国之典,人天大宅!”
《大般若经》胜利告成了,但玄奘的病情在一天一天地加重。正月初三,玉华寺译场诸僧,请求玄奘翻译《大宝积经》。在诸僧的再三启莆下,玄奘推辞不得,勉强参与翻译。译了几行之後,实在支撑不住了,对大家说:“此经部轴与大般若同。玄奘自量气力,不复办此。死期已致,势非久远。”玄奘起座,走出译场。诸僧面面相视,潸然泪下。从此玄奘弃笔,专致修道。
二月四日,玄奘病笃卧床,讲弟子周匝围绕。玄奘对众人发愿说:“愿以所修福德,迥施有情。共诸有情;同生覩史多天,弥勒内眷居中,奉事慈尊。佛下生时,亦愿随下。广作佛事,及至无上菩提。”玄奘不仅把自己有限的一生献给了佛法,献给了唯识事业,就是死後也要生弥勒内院?继续进修唯识。来世与佛陀共同救度有情众生。
二月五日夜半,玄奘带着他美好的理想和愿望奔赴了弥勒法会,与世长辞,享年六十五岁。
结束语
玄奘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追求真理的一生。他以强烈的求知欲心,追求知识,从不满足。
贞观元年至贞观十九年的孤征远迈,从印度带回了大量的佛经,大大地丰富了中国文化的内容,并且将中国的《老子》、唐初音乐《秦王破阵子》介绍给了印度人民,成为中印文化交流史上的一个伟大的使者。称霸五印度的戒日王,听了玄奘对中国大陆的介绍,特遣使节来华访问,成为中印两国政府邦交史上的正式开端。印度人民世代流传着玄奘的美好故事,以这位唐僧曾经踏遍印度大地而感到自豪。
从贞观十九年到玄奘逝世的十九年中,玄奘共翻译佛经七十四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是中国历史上翻译数量最多的一位翻译家。与玄奘齐名的四大翻译家,鸠摩罗什、真谛,不空,竺法护再加上义净的翻译,总共只有一千二百多卷。玄奘翻译的佛经,不仅从数量上是前人所莫及,而且在质量上也是划时代的。中国的翻译史上,自从出了玄奘以後,就把玄奘以前的翻译称为“旧译”,把玄奘的翻译称为“新译”,开创了一代新的译风。有人称赞他的译文是形式与内容高度统一的艺术杰作。
玄奘作为一个唐僧在中国人民中已是家喻户晓,广为流传。正因为他以无限的慈悲、智慧和才能,无私地奉献给了中国人民。
一个人对国家、民族作出了巨大的贡献。那么,他的贡献就会打破国界和民族界限,受到全世界的人民的尊敬,玄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中华民族的“脊梁”。
一九八五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