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传法 式叉尼

2007年12月21日，农历十一月十二，大悲寺召开了“僧众行脚乞食暨受戒体会报告会”，为期四天。我有幸恭聆法益，虽然只听了两天。虽然在去大悲寺的路上，三十余人挤在一个狭小的车篷里，上不能直腰，下无处落脚，可是我丝毫不以为苦，因为心中充满了无上甘美的法喜。这两天所获得的宝贵经验使我受益匪浅，将作为我日后修行的指南。

由于因缘不具足，今年的行脚乞食活动我没能参加，尽管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要经历风餐露宿，日晒雨淋，讥谤毁辱等种种的考验，但作为一名出家人，如果不亲身体验一下什么是头陀行，未免有些遗憾。听了大僧师父们精彩的行脚体会报告，不禁悠然神往，一颗心，伴随着师父们的行住坐卧而经历着喜怒哀乐。详细的叙述使人如临其境，总算稍许冲淡了那份遗憾。

佛言：“头陀行住，佛法亦住。”由上妙下祥法师主持的妙祥僧团每年八月十五日左右都要学习二时头陀，出去行脚乞食。行脚，顾名思义，当然是要用“脚”来行，而不能坐车，而且要背着四、五十斤重的行囊，每天走完规定的里程——一般在四、五十里左右。

上妙下祥师父说：“行脚既可以对治懒散和放逸，又能度无量无边的众生。那些有情的、无情的，能见到我们的、与我们能说上话的、布施的、不布施的、称赞、批评、诽谤我们的，将来都能成佛，都会在龙华会上与我们相见。”壮哉斯言！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悲悯！

几乎每次行脚时，上妙下祥师父的脚都会磨起大水泡，并且近年来视力亦有所下降。我的剃度恩师上妙下融师父，更是受过严重的脚扭伤。一只脚竟然扭转了180度，变成了脚尖朝后，而脚跟向前！刚强的师父并未找医生来正骨，而是自己硬生生的给扳了回来，导致骨骼错位，每逢阴天或远行时便疼痛不堪。但是为了弘扬正法，普济众生，二位师父不听劝阻，每年都坚持带领僧众行脚，将佛法的甘露遍洒人间，把难忍的病痛留给自己。

今年在迎请上妙下融师父凯旋归来时，我本打定主意不再像上次那样没出息的痛哭流涕，因为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而且师父讲过出家人流眼泪是有过失的。可是当看到师父疲惫不堪的面容和艰难的步履时，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师父的脚在回寺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复原，但她老人家展现在别人面前的永远是坚强。迎请上妙下祥师父的仪式我无缘参加，但想必上妙下祥师父的情形也是如此吧！

只要用心，从每一件细微的小事上都可以体会到上妙下祥师父的慈悲，会场布置、摆设座位、安排休息处所，查看尼众过斋情况及午休时坐垫是否够用，频频为作报告的弟子倒水润喉。见有人不耐久坐而安排中场休息，傍晚听法毕送尼众上车回寺并嘘问冷暖……。总之事无巨细，上妙下祥师父必自躬亲，流露出非凡气魄之外，柔软细致的一面，令人心底生起一股暖流。

但慈悲归慈悲，在持戒方面，上妙下祥师父一向一丝不苟，从不纵容弟子随顺自己的习气毛病而行事。为了破除弟子们的我执，越是不愿做的事越得去做，越是有所求却偏偏让你得不到。即使得到了，若起一念欢喜心即会立刻失去。如亲古师父的一笑，便笑掉了与师父同组乞食的因缘。其实，这又何尝不是更大的慈悲呢？我们修行的目的不就是要修正自己的行为吗？如果不将无始劫来积累的恶习恶业除去，而恣意妄为，贪欲不止，那么别说成佛了，就是六道轮回也是脱离不了的。所以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呢？是故法上的慈悲者才是真正的慈悲。

其实，这并不是上妙下祥师父一个人的法，在佛法中，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如亲古师父在生日那天多贪了几口面条，便感觉不舒服，最终还是吐了出来。但其它没为之动念的食物却安安稳稳地待在肚子里，毫发无损。还有那次临行脚前怕路上饥饿，多吃了几口饭，结果全部吐了个干净。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只要留心，处处是禅机。这些例子验证了一个真理：“有求就有苦。”所以上妙下祥师父说：“得于无所得时方为道。真正的常乐我净，在于无所得时，而通往无所得之路便是无所求。”

上妙下祥师父常以“成熟的谷子为什么低头？”这个问题来教育弟子要谦虚、沉稳，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而不要像不成熟的谷子那样轻浮、张扬。

上妙下祥师父要求弟子行道时要眼观卧牛之地，收摄六根，不向外攀缘而向内观，再逐渐地把“观”放下，久而久之，这颗散乱的心便会渐趋平静而不再向外驰求。众生之所以会轮转六道，皆因放逸六根所致，六根若断，生死根也就断了。另外，当放逸心随着疲劳的产生而生起时，也不能去随顺它，要与之抗争到底，继续勇往直前，从而破除我执，产生定力。

还要随时准备好遭受百姓的辱骂、诽谤和警察的盘问、驱逐，这有利于降伏我慢心，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事，使我们了解到百姓对佛教的误解之深，竟真快到“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之地步了！想起亲行师父在报告中的那句话：“仿佛看到每个村口都有一个牌子，上写大字：和尚与流氓禁止入内。”莞尔过后却是无尽的深思，这句可与法租界前的那句“名言”——“华人与狗禁止入内”相“媲美”的话，如用来对付自己的同胞，身为人天师的佛弟子，岂不悲哀！然而这绝不只是个笑话，如果任由那些骗钱的假和尚继续大行其道，败坏佛法，这句笑话将很可能变成事实。

上妙下祥师父说：“佛法不需要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所以我们要做的是用头陀行去揭开假和尚的面具，使其无所遁形，让人们真正的了解佛教，进而修行菩提，早得解脱，用菩提火种融化掉人们久积心中的霜雪。师父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例如当人们听说“出家人不要钱”时表情的惊讶及态度的转变；还有亲行师父乞食时在一天之中经历的两个“最”，——第一家的最困难、最费力和最后一家的最顺利、最容易(未开口即给馒头)……这些事实不都是最好的证明吗？

《十二头陀经》中说：“乞食应不分贫富贵贱，次第行乞，应一钵食。”亦即将所有的饭菜倒进一个钵里，体现了出家人的平等心，不分别心。是啊，即使用再多的容器将食物一一分开盛纳，当它们通过一张嘴进入一个人的肚子里时，也就都成了一合相了，还有什么分别呢？

在乞食过程中，每一句看似普通的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无不包含着深意。当人们欲施钱财时，一定要强调“出家人不要钱，要钱的是假和尚。”令人们对出家人有一个重新的、正确的认识，这也是末法时期赋予头陀行的一项重要任务。

当施主施舍带油的食物和方便面时，要详细询问是荤油还是素油，是否含有鸡蛋，调料中有无荤腥等。并非师父们拣择食物，也不是不知道有的方便面是调料有问题，而面块是素的，他们之所以如此细问无非是为了加深人们对“出家人只吃素不吃荤”这一概念的印象。

在受食时，一定要让施主亲手将食物放入钵内，令他们的种子识里留下深刻的烙印，种下善根，待因缘成熟时，自会出家修行。

当被误认作骗钱的而遭拒绝时，师父们只是不厌其烦地强调一句话：“我们只是要点儿吃的！”而不主动说：“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因这样恐有自赞之嫌。等到对方实在不耐烦了欲拿钱打发人的时候，再告诉他们“我们出家人不要钱。”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由于师父们冒着“脸皮厚”的嫌疑，如此地坚持，结果既令许多人消除对佛教的误解，又为他们种上了福田。(当然也减少了空钵的机会)一举数得，真是用心良苦。

如果施主是异性，师父们会后退一、两步，并且双目下垂，以致于不知对方长相如何，一则自警，二则令对方心安……凡此种种，无不彰显出师父们的睿智，善巧和慈悲。

在度众生的同时，师父们时刻不忘省察自己的心念。乞到了食物，不生欢喜心和分别心，没布施食物的，就当布施了忍辱，助成道业，因在乞食时能忍辱，平时对自己人却不能忍而感到自责……。师父们的思想境界就这样在不断的身心磨炼中，及上妙下祥师父的谆谆教导下逐渐地得到提升。

上妙下祥师父不但要求弟子严持戒律，自已更是以身作则，绝不开缘，找方便。师父曾说过：“方便出下流。”在行脚途中有弟子劝上妙下祥师父以香炉暖手。上妙下祥师父说：“香炉是用来供佛的，个人取暖犯盗。”一般人都会认为：“反正香炉是点着的，不取暖也是白白浪费了热量，对此小事何必如此执着？”殊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佛教走到今天这种混乱的地步，正是因为僧人缺乏对戒律的行持，尤其是一些小小戒的行持。

戒为无上菩萨本，“若无净戒，诸善功德皆不得生。”(《佛遗教经》)。出家人无戒，便如老树无根，命运可想而知。

上妙下祥师父开示弟子：

“执着不是佛法，持戒不是执着。持戒是破执着，不持戒是执着。”

“持戒修行如走一条平坦的大道，又快又稳。不持戒修行则道路坎坷，左一座高山，右一座高山。当你费尽力气爬过去时，却发现面目全非！”

“当心中有戒相生起时，胸中便如一个太阳……”

然而纵观如今佛教的发展形势，实是正法衰微，僧才凋零，龙蛇混杂异端纷呈。真正行持佛戒的能有几人？有些人或为赚钱而大搞经忏；或恣纵贪欲，枉消信施；或舍本逐末，认妄为真，追求短暂不实的五欲之乐，而放弃恒久不灭的涅槃大乐；还有的人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而出家，每天在人我是非里打转儿，甚至有的人出家就是一个目的——赚钱。

听说有一个僧人在受具足戒时被问及为何要受戒，他居然大言不惭，直言不讳地回答：“为了多拿钱！”(因为做经忏时大戒师比小众赚得多)呜呼，可悲复可怜！披如来衣而为世俗事，损信施福而障自己道，难怪人说：“地狱门前僧道多”了。

其实众生皆具佛性，就连蜎飞蠕动都不例外，何况万灵之首的人呢？许多人心里也非常赞叹妙祥僧团的持戒修行，可惜周围环境皆是一片乌烟瘴气，所谓“近墨者黑”，加之自己意志不坚定，自然也就随波逐流，“入乡随俗”了。即如一位师父在报告中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如果一个僧人不严持戒律，危害的绝不止他本身一个人，他的徒子徒孙们将会在此方面恪尽“孝”道，争相效仿这位祖师爷，并且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此以往，佛教前途实在堪忧！

造成今天这种末法现象，我们佛弟子是有责任的。诚如上妙下祥师父所言：“什么是‘末法’？不是法‘末’了，也不是人的根基不同了，而是没有人带头修行正法！若有人带头而不成就者，我下地狱！”真乃一言切中时弊，蛇无头不行，现今的佛教正是缺少这样的带头者。

如果一个国家的领导人不时常去了解民生疾苦，知百姓之所需，以制定相应的政策，将不会得到百姓的拥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故。佛教亦然，如果大家都关起门来，独自修行，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做自了汉，那么当这个世界被一班打着佛教旗号的假和尚乘虚而入，大肆行骗之时，真正的佛弟子被当作骗子、假和尚，乃至杂耍卖艺的也不算稀奇之事了。

这不能怪百姓无知，因为他们不了解佛戒，所以没有分辨出家人持戒与否的能力。若欲整顿佛教，扶正驱邪，最好的方式便是头陀行，因为它外能化度众生，令生正信，植诸善根，内可自警其心，舍诸放逸，精进修行。伟大的佛陀早已预见今日之势，故有“头陀行住，佛法亦住”之言，为迷惑的苦难众生指引了一条自救的明路。

慈悲的上妙下祥法师承佛遗志，毅然在此危难之时荷担起振兴如来家业之重任，率领妙祥僧团遵循佛戒，行头陀行。忍人之所不能忍，行人之不愿行，身有疾而不惜，路艰险而罔顾，冀挽狂澜于既倒，期扶大厦之将倾，欲救众生离轮回之苦，而还佛教以本来面目！

今生何其所幸，能够得为人身，并且六根完具，还能值遇佛法，得睹佛经，将佛所列的几件难事得于一身。但如果误入歧途，堕入邪知邪见中，难脱轮回，一失人身，将万劫难复。即如亲藏师父所言：“宁可千日不悟，不可一日错路。”所以我最大的幸运还是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解脱之路——依止修行正法的上妙下祥师父及上妙下融师父两位恩师出家修行！

此次行脚前，有弟子请问上妙下祥师父：“出门时踩到师父的影子怎么办？”(在《沙弥律仪》中有“不得践师形影”一条)上妙下祥师父开示说：“那就把他的影子当作一条法船……”相信乘着这条坚定的大法船，定能穿越生死的苦海到达涅槃彼岸！

愿头陀长行，正法久住！

惭愧沙门　释传法　于2007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