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爱生气的习气
从前有位名叫大卫的年轻人，他英俊又聪明，出生于富豪之家，具备所有足以成功的条件。但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觉得一点都不快乐，与父母、兄弟姊妹间有许多问题，完全不知如何与他们沟通。他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把自己的不幸责怪到父母或兄姊身上，而痛苦不堪。他会受苦，不是因为别人讨厌他或想惩罚他，而是他不知如何爱人、了解别人。通常他只能与人做几天的朋友，他们很快就会离他而去，因为他实在很难与人好好相处。他非常自大，又以自我为中心，也不懂得了解与同情别人。
有天他到城里的佛寺去，不是去听佛法，佛法说什么他根本不在乎，只是要去交朋友。他希望能找到一些新朋友，他实在太需要友情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愿意做他的朋友。虽然他富有又英俊，很多人都想认识他，但是相处不久后就开始远离他。
没有朋友就如同下十八层地狱，即使根本无法维持好的人际关系，他心中仍然渴望有个朋友、伴侣，所以，那天早上他决定到佛寺去试试看。当他来到佛寺前，刚好有群人擦身而过，其中有位非常美丽的年轻女子，女子的身影深深地吸引他的目光，心中迸出爱的火花。这时他已经完全失去到佛寺的兴趣，转身想要跟在他们后面，但不幸地，另外一群人突然挤上来让他动弹不得，当他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时，那群人与美丽女子早已不见踪影。
他花了一个小时到处寻找那位女子，但无功而返，最后只好带着心中美丽的倩影回家。那晚他彻夜难眠，隔天也是如此。到了第三天晚上，他梦见一个白发老人，对他说：“如果你想见到那个女孩，就到东边的市场去试试看。”他突然从梦中惊醒，此时天还未亮，但再也无法入眠。他跳下床、准备天一亮就去寻找。
到市场时，只见三三两两的人，他就先到书店随便逛逛。当他抬头往上看时，突然在墙上看到一个美丽女子的画像，正是他在佛寺前看到女子，一样美丽的双眼、可人的鼻子、迷人的双唇。或许这就是在梦里老人所说可在市场里见到她，但其实只能见到她的画像。他心想：“也许我只能得到她的画像，没有福气得到她的人。”结果他什么书也没买，就以所有的钱买下这幅画。回去之后，立刻将它挂在宿舍里。
大卫是个非常孤单的人，没有任务朋友，他经常不到学校的餐厅吃饭，只在房间里吃泡面，现在你已经猜到大卫是个亚洲人吧！他买到画的那天，泡了两碗面，准备两双筷子，准备把另一碗面给画里的女子吃。他吃着自己的面，偶尔抬头看画，请画里的女子与他一起吃画。
我们知道有些不善与人沟通的人，通常会养猫或狗来陪伴，买最贵的猫食、狗食给它们吃，如此就可以将满腔的爱与关怀给宠物。对他们而言，爱猫或狗要比爱人容易得多，因为它们从来不跟人吵架，说难听的话时也不会顶嘴，大卫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很平静地去爱画里的女了，但是如果她真的在那里，他可能同样无法爱她超过二十四小时。
有天他怎么也吃不下面，觉得生命毫无意义。他看着墙上的画心想：“活着到底有什么用？”画里的女子突然对他眨眼、微笑，他呆住了，以为自己在做梦，揉揉双眼，再看那幅画，女子仍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画里。他非常惊讶，眼睛一直盯着画看，突然女子从画里走了出来，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她的名字叫安琪莉娜，她来自天堂。他无法想像大卫此时有多兴奋，他好像到了天堂，能有如此漂亮的女子做朋友，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事呢？
但是，你可能已经猜到故事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了。他始终无法快乐地与人相处，即使与天真、善食的安琪莉娜在一起也是如此。三、四个月之后，她离开了他，因为要与大卫这样的人相处根本就不可能。某天早上，当大卫醒来时，在桌上发现一张安琪莉娜留下来的纸条，她决定不再回来了。她写着：“大卫！要与你生活真是件不可能的事。你太自私了，无法倾听任何人说话，虽然你聪明、英俊且富有，但是你根本不知如何与他人维持关系。”读了信后，大卫很想自杀，觉得如果连这样甜美的女子也无法与他一起生活，那他真的是毫无价值可言了，他想上吊自杀。
根据统计，在法国每年有一万两千人自杀，平均每天就有三十三个人自杀。这个数字实在是太高了！大卫正是其中之一，正等着你去解救。在美国与欧洲其他国家的自杀比例也差不多如此，人们被自己的绝望打败，变得与人难以沟通，生命毫无意义。
点一柱心香
当大卫正在结绳准备自杀时，突然想起安琪莉娜有天曾微笑地对他说：“大卫！如果有天我不在了，而你非常想念我，就点一柱香吧！”这是安琪莉娜好不容易说服大卫到寺里听法时告诉他的。那天，师父正在解释如何让点香成为沟通方式，当点香时，你正与佛陀、菩萨、祖先说话，如果能与祖先沟通，也就懂得如何与身边的兄弟姊妹沟通。因此，那天师父的开示，就是关于如何藉着点香来进行沟通。他说我们所点的香，应该是心中的一柱心香、正念的香、专注的香、智慧与洞察的香。当师父开示时，大卫坐在安琪莉娜身边，但他并未专心听，不过所听到的已足以让他记得主要大意。当离开佛寺时，安琪莉娜对他说：“大卫！如果有天你想与我联络，就点一柱香吧！”
一想起这件事，他立刻丢下手里的绳子，跑到附近的店里买一把香，但他不知如何点香。在梅村，我们一次只点一柱香，大卫却点了整把香，短短几分钟房间就烟雾弥漫了。他等了十五分钟、半小时、一小时，安琪莉娜还是未出来。他又想师父说过的另一句话：“要能达到真正的沟通，点的香必须是你的心香，也就是正念的香、专注的香、洞察的香。”没有正念，点香也没有用。
大卫开始慢慢地坐下来，认真而深入地思考自己的情况，他发现自己与父母、兄弟姊妹、朋友与社会间的关系都是失败的，甚至连与安琪莉娜的关系也是如此，自己总是把痛苦怪罪在别人身上。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专注，且获得一些新的想法，也是第一次如此安静地坐下来，看到自己对父母的不公平，而了解到无法与父母沟通，有一半原因在于自己。过去他责怪每个人，却从来不知原来自己也有责任，即使与安琪莉娜这样甜美的人在一起，他也失败了。
他生平第一次流下眼泪，突然为自己对待父母、兄弟姊妹与朋友的方式感到非常抱歉。他想起自己曾在深夜酩酊大醉地回家，欧打、虐待安琪莉娜，他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想过一遍。突然之间，一滴慈悲的露水滴进内心，滋润他痛苦、煎熬的心灵。他开始嚎啕大哭，愈哭心就愈感到清明。他的心间开始转化，渐渐明白安琪莉娜过去想告诉他的事，她想教导他如何依五戒而生活，如何谛听与使用爱语。他开始感受到一股想要改变的动力，他告诉自己，如果有天安琪莉娜回来，他一定要变成一个脱胎换骨的人，他心想：“我一定会懂得如何照顾她，如何使她快乐。”这时有人敲他的房门，安琪莉娜回来了。虽然大卫修持正念不到一小时，但那次他内心有非常深沈的转化。
大卫与安琪莉娜就在我们身边
不要认为大卫只是个故事里原角色或历史人物。不是，大卫是个真实的人，他就坐在我们当中，安琪莉娜也是。记得大卫是个聪明又英俊的人吗？但是他有很重的习气，喜欢把自己的不幸怪罪给别人，不知如何与父母、兄弟姊妹或朋友沟通，而使他们非常痛苦，即使他并非故意要读他们的不快乐。但是习气如此强烈，使他无法停止继续犯罪。他非常孤单，而且认为自己是世上唯一如此孤单的人，他渴望别人的了解，有个可以陪在他身边的人，这是人的天性，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渴望，需要一个真正了解、帮助我们面对生命难关的人。
所以，要了解大卫并不难，你一定能了解他内心的渴望与困境。在生命的某一天，安琪莉娜走进他的生命，有时我们也会有这样的好运，一个非常好的人走入我们的生命。这时如果我们懂得如何照顾那个人，生命就会变得很有意义，但是如果不知如何照顾自己与习气，就不可能照顾我们的安琪莉娜。因此，我们会对她生气，无法善待她，最后她会离开我们，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已让她受太多苦了。
把安琪莉娜留在我们的生命里
当安琪莉娜从画中走出来成为真实的人时，她给大卫一个迷人的微笑。看着碗里的面对大卫说：“你怎么可以吃这样的垃圾食物？等一下。”然后她消失了。不多久再出现时，手上提着一篮子蔬菜。过了一会儿，她就为大卫准备了一碗非常好吃的面，与他之间吃的泡面完全不同。
安琪莉娜很聪明，知道如何使你快乐，但是你不懂得感激，也不知如何了解别人，所以无法留住你的安琪莉娜，最后她只好离开。也许你就是安琪莉娜，因为你的大卫难以相处而离开了他，即使你用尽全力帮助他，
但是要与他一起生活实在太难，他始终未察觉他就是他的安琪莉娜，习气推使着他，继续以毒害身心的生活方式过活。也许他每天晚上都到酒吧喝得烂醉，不论你如何恳求就是无法停止，每天醉醺醺地回家，甚至还欧打你。他根本不知如何听你说话，不论你如何努力表现体贴与耐心，他总是打断你的话，不让你说完。你从来都无法好好地听你说话，虽然你很有耐心，但是你也有极限，知道根本不可能与他好好沟通，最后只好放弃。
你的安琪莉娜现在在哪里？
谁是大卫？谁是安琪莉那？我要你自己来回答这问题。你是大卫吗？如果你是大卫，那么现在你的安琪莉娜在哪里？她与你在一起吗？还是已经离开？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如何对待她？有没有好好地照顾她呢？你是否能让她快乐呢？我们必须如此问自己：“现在我的安琪莉娜在哪里？她到底在哪里？我对她做了什么？”这些是很重要的问题，可以帮助我们深入地观照自己。
这就是禅修，真正的禅修。你的伴侣可能是大卫或安琪莉娜，安琪莉娜可能是男的或女的，大卫也是如此。当安琪莉娜走入你的生命，起先你非常高兴可以与她在一起，并珍惜她的出现，觉得与她在一起生命再度变得可能。但是你无法维持这样的觉照，忘记安琪莉娜是生命中的礼物，让她受好多苦而必须离开你。她曾经请你一起修持五戒，但是由于强烈的习气，你从来都不肯接受；她恳求你的适度地消费，不要抽烟、喝酒；她请你一起使用爱语、谛听别人，试着结交善友，不要与灌溉内心负面种子的人在一起。但是习气让你仍然维持原样，最后她不得不离你而去。
你的安琪莉娜也可能是你的儿女，他(她)已经来到你的生命之中，但你是如何对待他(她)的呢？你可以用和谐与爱的方式与他们相处吗？还是你不知如何与你的安琪莉娜相处呢？或许她已经离家出走了。在故事中，大卫差点就在安琪莉娜离开后自杀，但是他想起那场以点香作沟通的开示，突然之间，绝望变成希望，他相信如果能点上正念与专注的香，安琪莉娜就会回到身边。他因此有机会坐下来，好好想一想，反省他过去的生活。
开始重新来过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总是不断地向前追逐，没有能力与机会停下来好好地看看自己的生活。但是，为了真正地了解自己的生活，我们一定要回头看，并且深入地观照。在前面的故事里，大卫在房里坐了四十五分钟，反省自己的生活而获得许多启发，然后他哭了。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哭泣，他觉察到自己的习气，以及为周围的人、父母、朋友、兄弟姊妹与自己所带来的伤害。
即使每天练习打坐，我们是否曾经有过相同的启发呢？在打坐时，必须观照你的安琪莉娜已经走进生命，你与她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恶化？你如何对待她？又如何让她受苦？她最后为何会离开？当如此重新观照你们之间的关系时，你就在练习深入地禅定。而最后所获得的启发将会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一定也能点一柱心香，让你的安琪莉娜回来，安琪莉娜永远都在那里等你，对你的爱始终都在她的心里，她已准备好原谅你，只要你知道如何点一柱心香——根修持五戒、专注与洞察的香。
你可能是个幸运儿，不只有一位安琪莉娜曾走进你的生命，伴侣、儿女或父母都可能是你的安琪莉娜。你唯一要练习的，就是以他们的名字来呼唤你的安琪莉娜，并感谢他们愿意成为你的安琪莉娜。不要说安琪莉娜从未走入你的生命，这绝对不可能！试着念念分明地坐下来，轻轻地呼唤他(她)的名字。“对不起，我的安琪莉娜！你已经走入我的生命，我却不懂得珍惜，使你受苦，也使我自己受苦。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如此笨拙，不知如何以正念的修行来保护自己与你。我一定要重新来过。”如果你真的如此练习，安琪莉娜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保护我的安琪莉娜
我也是大卫，我的生命中有很多安琪莉娜。在我的禅房里，有大约一百张不同安琪莉娜的照处，他们都是我在法国与美国禅修中心的学习。在开始打坐之前，我总是先看看他们，向他们鞠躬，然后坐下来，发愿以一种不让我的安琪莉娜离开的方式生命。我发愿要练习以正念说话、修习五戒，并永不背离我的安琪莉娜们。如此一来，不但能避免让我的安琪莉娜们受苦，而且还能带给他们快乐，这让我非常快乐。
如果你的安琪莉娜已经离开你，你会做什么让她回到你的生命里呢？或许她还在你身边，但是她就要离开你了。无论是哪种情况，练习保护你的安琪莉娜都是很有意义的，它可以帮助你留住她或把她找回来。请不要让自己迷失在抽象的概念里，心灵的教导是活的，能帮助你保护你的安琪莉娜。真正的智慧与慈悲来自于接触真实的苦痛，这样的佛法是适切而有效的，能对不同的情况对症下药。现在，就请用所有的时间与精力来反省，然后以这些问题问自己：“现在我的安琪莉娜在哪里？我如何对待她？如果她已经离开，我应该做些什么好让她愿意回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