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明心见性
蔡惠明
建立对心性的认识
建立对心性的认识,是学佛的一个重要关键。什么是心性?这个问题历来在思想界中纷争不已。一般哲学家、心理学家用归纳、演绎、内省、观察等方法探讨,结果,也仅研究到“心”为止,而且没有把“心”全部认清,因为他们的研究只是不出第六意识的“肉团心”的范畴,对于“性”的问题根本就末触及,左推右敲,得不出正确的结论,只好让它成为“悬案”了。
心性本来不二,但有真妄、动静,昏明的不同。性就是本性,又称空性、自性、真心、真如、实相、本来面目等,不妨以“水”为喻。心就是心念,又称妄心、幻心,包括各种感受、印象、思维、认识等现象,它譬如“波”。就其体言,水波同是湿性,本来不异,伹就其相与用来说,那末波是动相,水是静相,波动则水混,水清则月现,水波又是不一。可见自性是一切起心动念的源泉。在波涛掀动不息的情况下,是无法见到静止时水的相貌的。如能依教修行,止妄显真,就能明悟这心性的本来面目,在佛法上就叫明心见性——明悟自心,彻见本性。
自性是体大、相大、用大。既无生灭,也不增减,恒常不变,广大圆满,这是体大。具足种种慈悲、智慧:、安乐、清净,这是相大。能发生世间和出世间善因善果,起种种妙用,这是用大。要证到此“性”,就需用止观、参禅、修密、念佛等功夫,经过一番“停心”的实践。这“停心”功夫虽说很简单,但亲证却不容易。一是因我们多生以来,烦恼习气积得太深,因此“华严经”说:“若此恶业有体相者,尽虚空界不能容受”。二是因所要停的固然是心,而能停的也还是心,“能”与“所”都不出“心”的范畴,所以轻不得重不得。禅家不肯直说,离文字相,且必教离心、意、识而自参自悟。佛法中修证明心见性,有渐、顿、权、实等各种方法,只要依教修行,持之以恒,就能圆证心性,成就佛道。
佛教认为,心和物是不可分割的二面,是一体圆观、圆融无碍的。心因物而有,物因心而显。譬如看电视,屏幕的影象连绵不断,心因物而有,这是存在决定意识。伹“心不在焉就视而不见”,学佛到转识成智时,也能心不系属,不受客观的反映,这是物因心显,心有其主观能动性的积极作用,意识也就有决定存在的意义。所谓“即心之处物在其中,即物之处心在其中”,心外无物,物外无心,心物是不二的。
心、物和性的关系也是不二的,因为心和物都是在自性上所起的现象。心和物是有为法,是相对的真理。性是无为法,是绝对的真理。但相对与绝对并非二个东西,是对立的统一。离开相对就没有绝对,绝对即在相对中去认识。反过来说,离开绝对也没有相对,相对的当体便是绝对,所以“心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即是性和物的不二。“心经”接着又说:“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即心和性不二。再与上面引用水波的譬喻对照,就可对心性问题有个概念的了解。
明心见性的意义
释迦世尊教导我们:“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就是说,一切众生本具如来藏性,它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来不去、无相灵敏的万能体,它不属迷悟,体绝凡圣。只因众生不觉,无有经验,不知妙体本明,而生一念认明,以本有的妙觉智光,幻为无明所明,将无为一体的觉明,成能所双立,即“楞严经”所谓:“性觉必明,妄为明觉。”由此无明,迷本圆明,将本有无相的真如转为阿赖耶识。于是灵明真空变为顽空,更于顽空中,无明妄动,凝结为四大妄色。就是“楞严经”所谓“迷妄有虚空,依空立世界。”由于地、水、风、火四大妄色,使本有的智光转为妄见,妄见既久,更博取四大少分为我,由无明里定八识潜入身根。四大本是无知,因妄见执受而有知。真心无量,被无明封固,潜入四大以为心,即所谓色杂妄想,想相为身。因此“楞严经”说:“想证成国土,知觉乃众生”。又说:“心生则种种法生,法生则种种心生。”种子起现行,现行又熏种子。这样由因成果,果复感因。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周而复始,循环不已。这就是众生从无生死中,枉受生死轮回之苦的原由。明心就是了得身心世界本空。于本空处,并非木石般的不知不觉,而是虚明了了。虽了了虚明,而寂然不动,一念不生。这是什么,当此自体豁然显露时一把擒来,即谓之亲证本来面目,也就是谓之“见性”。
所谓见性,并非用眼睛看见什么东西,而是心地法眼,亲切深彻体会与神领。经云:“见见之时,见非是见。”所以明心见性的意义在于打破妄知妄见,狂心息处,彻见真性。
这里叙述一段公案:二祖神光见初祖达摩时曾说:“学人心不安,乞师安心。”达摩大师答道:“将心来,与汝安。”二耝语塞,很久才说:“觅心了不可得。”初祖顺水推舟说:“与汝安心竟。 ”二租言下大悟。此即于“觅心了不可得”下(前念断,后念末起时)而彻见这不落断灭(当时念虽断,但非如木石无知),了了灵知的妙性。这则公案的妙处也在于心是集起虚妄的,并无真实来处,一经进问,便化为乌有。但念虽息空而能(即性)不灭。会者于此际间光返照,明心见性。
明心见性的重要意义还在于明白心的妙用,是以性体而起,从用见体,从流得源。过去导见王问婆罗提尊者…“如何是佛”?尊者答道:“见性是佛!”王问:“师见性否?”尊者说:一我见佛性!”王又问:“性在何处?”尊者答:“性在作用。”王接着问:“是何作用?我今不见。”答言:“昭昭作用,王自不见!”王再问:“于我有否?”尊者道:“王若作用,无有不是;王若不用,体亦难见。”上问:“若当用时,几处出现?”尊者说:“若出现时,当有其八:在胎曰身,处世曰人,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舌谈论,在手执捏,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法界,收摄在一微尘,识者知是佛性,不识者唤作精魂1”王当下开悟。因此性固不无,但不可以耳闻,不可以目睹,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但可以慧照,可以妙观,可以领悟,呵以神会。“金刚经”中须菩提在闻佛说法俊,当下契会,应机缘起,“如是悟会,悟会如是”,就是这一境地。
明心见性又在于明心本无,见性本有。即心即性,即性即性。“楞严经”说:“性色真空,性空真色。”性体是真空,无有形相。无相的真空方是性体。一切有相的色,都是妄色。妄色无体,犹如镜花水月了不可得,但妄想而已。真觉禅师说;“心;虽似有体用理事之分,但考其实际,则非一非异。”从事相来说?妙用随缘,应显万类,似有形象,而妙体不动,绝诸对待,离一切相,故非一。但用从体发,用不离体,体不离用。从此不相离背来说,故非异。经云:“一切事相,皆性之显现。”事相虽各有不同,但其性则一,所以说,“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归还此法界。”
明心见性要明心性无住,一物不立,归无所得。心性本自空灵无住,方成妙用。一有所重,便成窠穴。心性本来无有一物,说空说有,说迷说妄,都是相对立说,其实皆属戏论。所谓但有言论,均无实义。如彻悟心源,明见真性,迷妄既然没有,悟真也就不立。不立亦不立,了级一法可得。所以说:“人我空非真空,须法我空,更复空空,方能到家稳坐。”也就是古人所谓:“无所成、无所得、无所修、无所证。方真成、真得、真证也。”如果认为自己有法可得,有道可成,恰恰堕在圣位法执里,小则生死不了——纵或得了分段生死,绝不能了变易生死,因为法执就是变易生死的故障,大则发狂,后果不堪设想。
介绍明心见性的几种修法
禅宗,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譬如欲进入室所,只一道门,一门深入。我国唐代禅宗人才辈出,门风高峻,成为中国佛教兴盛的中流砥柱。惜近世师资缺乏,禅者死煞话头——“念佛是谁?”参话头成为念话头,怎能证得本地风光?太虚大师说:“现在禅宗儿孙·都是法卷传法,而不是明心见性的传法,所谓临济宗几世孙,皆一张空纸而已,何曾悟心来?”确是感慨之言。
其实禅宗古来本不须参什么话头,只就来机问处下搭,去其往着,于妄心不行处,逼合回光返照,彻见本来。因为禅是正眼法藏,涅槃妙心,系圆顿法门,属悟不属修。古来大德,均于言下得智、,向前荐机,见性成道,;没有一个是参话头积久开悟的。禅又是直指人心,于日用中,透过相见性,不为相所转。识得一切事物,任何相用,俱是性的显现,心的妙用、只利物之用,而不为物所用,即为明心见性。悟后须勤修五盖,即财、色、食、名、睡,不受一切受,自然水到渠成。
净土宗法门深广,普被三根。经云:“欲净其土,先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修净土者,应时时观照心念,或用念佛观或用净土庄严和阿弥陀佛像作观,更或观自身即弥陀等,不令攀缘住着。才有念起,即凛觉转空,或提起佛念,化去妄念,不使相续。即所谓“佛号投于乱心,乱心不得不佛”,久久专注,努力用功,功夫纯熟,能所双亡,弥陀真性,灼然现前,亲见法身,即当下现生净土,所谓“花开见佛证无生”就是明心见性。
密宗是末法时代度生最方便、最完备、最当机的法门。它从体到用,从小到大,由浅到深,由末到本,样样具备,无不完善。并以“大日经”与“金刚顶经”为依据,立十种心,统摄诸教,建立曼荼罗,身、口、意三密相应,即凡成圣。密法直证无相心源,是简易妙法。心中心密法,以六印合一咒,三密加持,心念耳闻,意不外驰,一线连绵不绝,心澄志凝,安然入定,就是明心见性的基础。
天台宗修习止观法门也是明心见性的一个途径。“止”是尽可能地止息妄想分别,以一念代万念,达到“心一境性”的境地。“观”则是尽可能用观照的功夫,看住念头,从道理上达到“心一境性”的境地。依止起观,止观双运,就能证入空性,获得本来智慧。
还应当指出:明心兑性是入道的阶梯,并不是学佛的顶峰。悟后才能真修,用功更能得力。不论参禅、念佛、学密、修止观都要经历明心见性这一历程,正如“楞严经”说:“理属顿悟,乘悟并销;事非顿除,因次第尽。”但殊途同归,依悟而修,再接再厉,都能循序而进,成就无上佛果!
摘自《内明》第14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