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直指人心的管理
——2009年8月22日 中人网“人力资源100人秋季论坛”(呼和浩特)
明奘法师演讲
奘师:
非常感谢各位!你们真正是从方法论上,从实践经验上应该都是佛教向你们学习的。但是,你们却把佛教的一个倡导出世倡导无为的一个拉进来。所以,很感谢各位。
有为而治还是无为而治?实际更接近道家,不像佛教的思想。佛教的思想,应该是……,怎么样说呢?(学员:本来就没什么好治的。)有点那样子,但是又有点不是那样子。怎么这样子说呢?有为而治、无为而治,仍然是局限在一个具体的方法论上。那你说,没有点像呢,那么佛教绝对又不仅仅是说超然于这些个方法论之外。佛教关注这些,它不是不关注,只是关注点不一样,或者说关注的这个高度不一样。打一个很简单的比方:我们所有的制,治国的纲领、治企业的纲领,治家的策略,乃至治自己的心灵或者说身体或者说人生轨迹,它都是像火车一样有一个具体的轨道。这个轨道,是被赋予了人生的高度,赋予了生命的高度,赋予了国家乃至经济,总归都赋予了这个高度。并且这个高度,身临其境的人是把它当成牢不可破、不可犯的一个神圣的地位,它比宗教还神圣。好比说,谁敢把我的“蒙牛”干掉了,那我就全完蛋了,对吧?它是那个高度。
但是佛家看那些,就像火车轨道一样如何拐弯如何铺设,如何开通,如何要刹车,如何在铁道岔口……,这些都对。但是,都有它的局限性。你这些具体的实实在在的治,都对的,都得到了佛教的鼓励和支持。但是佛教说,仅仅停留在有为而治或者无为而治,还不够。到底你治之后要达到什么目的?国家要安定,企业要发展,人生要丰富,生命要灿烂,无非就这些个。但是,国家发展了之后,又能如何?任何一个政治体制,任何一个国家,就代表了所有所有存在的实相吗?一个企业,所有全世界的利润都给它一家了,它又能如何?个体的生命、权力、地位、荣耀都归之于他一个人,又能如何?所以,佛家说,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治,有这些治都可以,这些治遵从一定的章法,然后再放下它。这个放下又引起了很多的争论。我辛辛苦苦的铺设了一个北京到呼和浩特的铁路,你让我放下它,那我就把它炸掉?把它埋在风沙里?把它藏在深山里,沉到河水里?这是我们一种错误的、误解式的理解“放下”。放下,不是把你所有的努力掩埋,而是说你所有的努力都就应该去努力,努力之后就够了。接下来的事,不再是应该你去过份努力的,接下来你应该努力什么,更多的、更好的更享受,这就是佛教对有为而治、无为而治的一个根本性的态度。拔高它,放下它。先放下你才能拔高,只有你拔高了你才容易放得下。否则,我们就把自己的双腿双眼仅仅局限在火车铁轨里边,我们眼所见,腿所行,心所思,所有的这些都在那个狭隘的范围内,再也挣脱不出去。你的生命被局限住了,你的企业被局限住了,乃至你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局限住了。
想想看,一个人生从生下来,从你掌握了企业开始或者说从你奠定了人生轨迹开始,你就只想到这件事,只有成,只有往前走,没有停下来欣赏的时候。没有想过,你不再这样走的时候,该怎么样度过你的人生?这是个问题。佛教就是说,你随时可以治,你也随时可以不治。你可以随时的用有为而治,你也可以随时的无为而治,没有唯一不变那个方法论。所有的方法论仅仅就在方法上是个方法。没有对错,没有好坏,没有高低,也没有贵贱,就这么简单。可是,要整个儿的把这些融会贯通,却是个难点。我们今天分享比尔盖茨的成功经验,但是比尔盖茨放在中国,真的就那么行得通吗?行不通。我们明天分享松下幸之助的经验,也许会有用,也许完全没用。
我想下午一个小时,我只是抛出个观点。然后大家自由的文化撞击,好不好?为什么又要不否定这些制的方法,但是为什么还要超越它,超越后还要放下它?很多是佛教全局性的一个思维方式。我看现在很多地方也有那种禅与企业管理、禅与人生等的光碟、讲座呀书籍的,都想跟佛教要一个具体的实实在在的方法论。这方面,佛教并不擅长。佛教也很难拿出这样一个东西来。因为,佛教关注点侧重点不一样。如果把释迦牟尼打造成一个中人网的CEO,那么我们说是中人网的荣耀呢还是释迦牟尼的悲哀呢?我想,任何一个CEO可能都值得尊敬,也都值得去做。但是,所有的CEO创造的个价值的至高点跟佛陀跟耶稣是不一样的。世尊释迦牟尼可能不能够打造好管理好一个一百人或者一万人的团队。但是释迦牟尼可以给所有那些能够管理十亿人口的总统、管理一百人口的CEO,管理一个家庭的那个CEO,提供一个安心的方法。他提供的是个安心的方法,不是管理的技巧。那是一个根本性的差异。
我们无论做什么,首先得承认你是个人。人就离不开精神和肉体两方面。而没有精神没有灵魂的肉体,无异于一个行尸走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最多在《三国》里边,当成什么样的人物?赤膊上阵,一身蛮力,曹操手下一个大将,许赭,是吧?这样的人物没有几个,也不会在人类的精神史上生命史上占据一个什么独特的位置,但是,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很充盈,内在很丰富,他的灵魂得到了其他人的首肯,他会给所有人提供一个不一样的东西。佛教是提供这样一个东西,更多的从生命自身的层面上来把握所有的智或者不智。仅仅停留在方法论上是不够的。因此,现在很多人认为这些方法论在今天追求物质追求GDP的时候,应该淘汰,这是一种不正确的观点。他的认知的局限性在哪里呢?就在于仅仅把生命定位于追求一种物质财富当成唯一的生命价值,这是不对的。你创造了所有的物质财富,但是人活得不开心,你既使把故宫,把比尔盖茨住的别墅,哪怕在月球上造了个八星级的酒店,他不开心还是不开心。但是,一个人开心呢?昨天晚上大家辛辛苦苦到了蒙古包,不能洗澡是吧?卡拉不能OK,但是很开心,好像很多物质上的东西不成为因素了。为什么呢?一个人真正内在丰盈了,他不再向外驰求。当他不再向外驰求的时候,他的幸福他的快乐建立在内心上。真正内心的富足,就是一切快乐的根本。这就是佛教从人生的方法论上,理念的具体体现。就是在内心建立起……。当你心无所依也就心不安。心不安,你所依的物也好,环境也好,财富也好,地位也好,权力也好,荣誉也好,感情也好,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怎么,因为你心不安所以这一切所依的都无法让你安心。一旦你心怎么样,心无所依,心自身就成为自己的方向,心就是自己的依赖,有为或无为,都无所谓。你说这是有为,也可以。你让它成为无为,也可以。它就成为一个摆设。但这种摆设,在人生的特定阶段非常重要,在某些阶段毫无必要。
那我们作企业的做人力资源管理的应该更多的了解二者的关系。如果一昧的把我们整个生命都构建在这上面,我们就成为最新的层。过去有个词叫“心为物役”,什么意思?也就是心成为物的奴隶。心为物役,这个物包括了物质包括了外在环境包括了财富权力地位荣誉感情婚姻……,这一切全都是。心役化了人,这是一个人生的悲哀。但是今天实际上,我们在今天评价一个人的成功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从他所拥有的所依,这个角度上来衡量。这个是有一点点的问题。这个是全球性的。所以今天的问题才越来越多。
因为所有的都遵从一个法则。哪些法则呢?排他性。这东西我有了你就不能有。对吧?床我占了你就不能占。财富我得了,你就得少得。我当总统你就得当副总统。都是排他性。我当奥运冠军,你就只能当老三老四。因为排他性,必然起什么?争斗。那第二个,变化性。总统五年一选,议会五年一选。所有东西都在变化。在古巴,可能我们会骂卡斯特罗怎么样怎么样,但是起码人家五十年没变。我们不提政治体制,不提在他的治理下老百姓生活的如何,仅仅从社会的运营成本来算。哪个更节约?所以,有时衡量一些东西不能拿一个标准去衡量。那么一旦有了变化性,就引申了另外三个。那三个也蛮有意思的。想要得到,得不到会怎么样?未得不快乐,那么已得到呢?已得到你会快乐吗?怕失去。未得到是苦,怕失去还是苦。正得到时那一刹那的快乐就那么的转瞬即逝,叫得亦忧,失亦忧,得失同忧。所有这一切无不如此。物质如此,财富如此,地位如此,一个好的环境如此,权力荣誉无不如此,患得患失,排他性。另外还有一个性质,被制约性。人活着无非就想做主。想想看,这些东西哪个能真正让我做主?好,现在起码这一小时暂时我做主。但是真的是这样的吗?一停电,我做不了主同,对吧?被制约性。某个人不同意,马上抢过来,不同意,被制约性。突然有一个紧急的火灾演习,咱们都得跑出去,被制约性。所有这些东西无不如此。所以,佛教把这些东西告诉我们,不是说盲目的否定这些,而是把这些所有东西所共同依存的属性找出来,告诉我们这个心,要想把快乐幸福建立在所有这些上,是蛮麻烦的。那我们作为企业的管理高层,对一些规则有一定的了解。了解了我们自身,相对就无所依而安。心安则什么?心安则理得。理得了自然的动电力加强。动电力加强自然的抉择力呀执行力呀……,都不在话下,是衍生品。这些个古老的人生智慧,代表了人类智慧的顶峰,但是在今天如何用才更迫切更具体。而不是在那儿高举一个大旗就是。高举一个大旗能举多久呢?举不久。一定要符合现代人的需求。所以,我这样一个演讲,跟各位有很大的不同。接下来,我们就来撞击,自由交流好不好?任何问题。
问:今年五一,我去了广东南华寺,也很有幸见到了六祖的肉身。六祖所做的“明镜亦非台,何处惹尘埃。”他提倡的是空。那是否空了以后,心才能更安。安了以后才会有后续的这些?
奘师:
你一下子从肉身跨越到了空和安的问题了。六祖也可以说,使印度一个外来文化彻底的本土化的,可以说No.1,第一僧吧,就是他真正把印度佛教本土化变成中国佛教禅。“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他最大的贡献在哪里?东方人有罪,念佛往生西方。西方人有罪,念佛求生何处?把所有佛教这个要东要西的分别给铲除了。本来,所谓的东西南北,方向时间速度都是分别而有。那这个分别在有些情况下非常有用,但是佛教加了两个字在前边:虚妄分别。心平何劳持戒,行直哪用参禅。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彻底的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把一个神性化神秘化神学化的印度佛教变成了人本人心,回到人间。应该是中国佛教第一人。并且,反对一切的神通,但是他老人家的神通应该是中国所有汉传藏传南传……,所有的和尚里边神通第一人。六祖公元713年去世,说我要走了,盘腿一坐,坐到现在,也没有什么防腐剂也没有什么抽干了里边,真空包装,就盘腿一坐,到现在不化。文革被抬着去游行也没事儿,抗战时期被日本人轰炸,还没事儿。你说不是神通是什么?但他从来没说。
学员:而且现在除了六祖以外,还有一尊,所以南华寺有两尊肉身。
奘师:
三尊。你少说了一尊。那个胖乎乎的明代四大高僧憨山大师,我们现在看那个线装书很美。明末万历年间,在他之前所有的印刷书籍一长串,折子的绢的,一般人家根本看不到,有足够的空间还得有钱人才能。他老人家把书分册而装。这个是开创性的。能让知识和文化普及的和尚。并且,他因为被动的卷入了万历皇帝和皇太后的斗争。被万历皇帝充军。憨山大师活了79岁,到最后三年,才让他穿上僧服。他以白衣犯人的身份到南华寺。他也不显神通。但是,肉身往那儿一坐,六百年。那位就瘦一点,丹田禅师。
问:您刚才提到安心的思想,那安心的思想会不会给一些不去努力的人以借口呢?
奘师:
你有没有看过美国人写的一本书,叫《少有人走的路》?看过这本书吗?(没有。)这本书我推荐大家看,非常的好。他把《圣经》重新诠释,上帝是每个人的心,魔鬼就是什么呢?魔鬼就是我们每个人内心的妄动。他纯粹从心理学上来阐述。上帝就是我们每个人本来的心,魔鬼就是我们懒惰的心。亚当和夏娃就是不善沟通的未成熟的员工。上帝制定了一些规则,智慧树不要吃。魔鬼就来引诱。好好谈嘛,问一下家长为什么不让我们吃?不,老板制定的规则不好,那就反出伊甸园。特别幼稚。该你做的你不去做,能心安吗?不可能心安。所以有为,必须得有为。这样,当事过境迁的时候,我成功的努力过了,心安了。你根本没有努力过,怎么可能心安呢?所以,佛教是非积极也非消极,但是也积极也消极。当人都追求物欲的时候,不妨消极一点。当人都避懒偷安的时候,不妨积极一点。是一个很动态的自我调整,随时在自我调整。
问:从企业来说,怎么来认知人的本性?怎么认知人本善?第一,人都想把这事情做好;第二,人都想学新的东西,人的求生欲是一个本能的东西。那么在管理之中,只要提供一个合适的环境,让他干喜欢的事。都可以主动的学习。也有一些公司相信人本恶,我要不管理你的话,人偷懒的天性会主导行为。您认为,不去管理或被管理的状态是什么样子的?
奘师:
佛教在这方面比较独特。内在动机或者说两种愿望。到后期叫目标达成,或者说美好的愿景实现。我们一般人,只要有了动机,目标就能达成。有了一个良好的愿望,愿就必然能实现。内在动机看到一个勤快的员工,善良的团队,合作很快能实现,这个外用就很好。但是要碰到一个懒惰的本恶的,再互相拆台的……。不是说,是一个线性的从A到B。从A到B,要经过,绕过去的。
所以有的公司从激发员工奖励的,激发员工善的一面入手,成功了。有的公司从框范员工恶的一面入手,他也成功了。中华文化叫恩不可擅减,危不可擅加。恩不可擅减,从善的角度说;威不可擅加,从恶的方面说。要善体善用,不能说一味的“人之初性本善”,或者说一味的“人之初,性本恶”。如果用这么一个死的标准,拿着去套,一定会出问题。所以,要动态的了解外用的重要性。就是同一个员工,可能三十岁到三十五岁,三十五到四十,四十到四十五,二十五到三十,二十到二十五,他是一贯的吗?不一定。可能这是良这是优,这时候是坏蛋。不一定的。只有动态的看他,才能接受变化性。一个人也随时在变化。
问:法师您说,从缘起角度来讲,缘是可遇不可求的?
奘师:
你错会了我的意思,缘是条件的意思,不是可遇不可求,太浪漫了。
这个,就是条件。但同样一个条件,勇敢者创造条件,懦弱者干嘛?失去。这是一个机会嘛。勇敢者创造机会,懦弱者失去机会。无为者呢,更是拱手把机会让人,白白地流失了。没有一个机械的善恶。
问:如果做到心安了,他是一直快乐还是暂时的快乐?
奘师:
如果一个人心安了,连快乐和不快乐都不知道了,就跟个僵尸没有差别,是吧?一个人真正心安了,杀人刀活人剑,可以怎么样?可以出也可以入。出,就是外用,彻底的外用。入,就是内敛。所以一个人真正达到心安了,他可为可不为。杀人刀完全出来,外用。有的员工就是恶的,绝不客气,用恶的方法。那有的,善,用善的机制,没有标准。说没有标准,又很清晰。有着高度的洞见力在里边。该杀还是该救,都没有问题。但是他观察外缘,发现并不适合他做什么,提升自己,完成自己的生命完成自己心智的成熟。所以,他彻底的自由自在。而不是说,彻底的没有快乐,而是大快乐。但是外用,要承担。
问:五祖传法六祖的时候,也是经历一番磨难的。传法当夜,五祖劝六祖赶快逃离。在猎人队伍里藏身十数年。我看当时他俩作的诗,神秀也修行了这么久,也到了高僧的境界了,为什么如果六祖不走,他可能会处理掉他呢?
奘师: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这是神秀写的,是吧?六祖呢,他是三岁丧父砍柴为生,大字不识。一听说神秀写了这个,没有见性。学禅,我们说入门。骂人的话“门外汉”,就从这里禅宗来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相当于有一个固定的东西,但这个“有”是不确定的有。六祖一听,马上针锋相对:“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处,何处惹尘埃。”他是从空上说。
神秀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在五祖座下是一千人的教授师。是手下人不干,六祖来了才八个月,得了法,袈裟还要走?抢。神秀也知道自己的悟处不明白。所以后来他到了当阳玉泉那个地方,就派神会去。那时神会才十三岁,他已经快一百岁了,派他去六祖那儿学习,学了回来教我。你看他都一百岁了,内心不安,再派人去跟他的小师弟学习。禅宗之所以能够兴旺。都靠这位神会。
这个小孩子多厉害!十三岁从湖北走到广州,古人绝对不是说那么无知。听了一段,六祖说“有人盗法!”他说“说了就不是盗。我站这儿就不是盗。我是从当阳来的。”六祖去世之后,安史之乱,郭子仪收复的时候,神会告诉他卖度牒获得资金粮饷,平复两京叛乱。后来,神会召开无遮大会。全中国的和尚都来了,辩论,奠定了南顿北渐。南顿就是六祖,北渐神秀。所以,南顿是由北渐作基础。北渐是没有错的,但是需要南顿再提升。就像北渐是豆腐脑,需要南顿那卤水点一下,它就是豆腐。所以,这两者绝对不是一个否定的关系,是个递进的关系。因此,别人看到争,神秀和六祖看不到,他们是很默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