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法相品第四
心意识相品,虽已说明生死解脱的根本,但于佛法的全体,显了究竟的真义,还没有谈到。全体佛法,不出生死流转的杂染法,涅槃还灭的清净法。正确的认识一切法,不起坚固执着,是还灭;错误的认识一切法,生起言说执着,为流转。流转与还灭,可说是建筑在认识论上的。有情的认识,含有错误的成分,认有作无,认无作有,所以就在生死海中流转。三相显了义,即以三相来具体的连贯的说明杂染与清净,真实与虚妄,生死及涅槃,自性之有无,所以这在佛法中是个重要的课题。释尊的一代时教,如来的说法本怀,教理的浅深,空有的诤论,了不了义的辨别,澈不澈底的说明,都在三相中。他是佛法的全体,空有的总枢,治佛学者不可不于此深切注意!
一切法相,微细分析,森罗万象,无量无边,要是一一的予以叙述说明,真是说不能尽。所以瑜伽师地论中,摄诸法为六百六十法;后来世亲感到六百六十法,仍不易受持,乃又约为百法;可是本经把一切法,略说为遍计所执相,依他起相,圆成实相的三种。为什么要把诸法略为三种呢?无性摄大乘论说:“略有三种者,谓一切法要有所应知、所应断、所应证差别故”。所应知,是依他起相,所应断,是遍计所执相,所应证,是圆成实相。本经的目的,即在使人遣遍计,了依他,证圆成,所以综一切法相而为三种。
三相,唯识、中观两家的看法不同。龙树从一法上观察三相:一切的缘生法是依他起;在依他的缘生法上认识错误,非有执有,是遍计执;缘生法的实性,即一切法的空性,是圆成实。无着从一切法上观察三相:谓遍计执的一切法,依他起的一切法,圆成实的一切法。从一切法上说三相,佛法中是有的,像本经就是从一切法上显示三相,如下经文说三相时:“谓一切法名假安立自性差别乃至为令随起言说”;“谓一切法缘生自性”;“谓一切法平等真如”。虽然如此,但主要的还是以一法为出发说明三相较好!
丁三约三相显胜义
戊一直申显了教
己一疑问
尔时,德本菩萨摩诃萨白佛言:“世尊!如世尊说:‘于诸法相善巧菩萨’。于诸法相善巧菩萨者,齐何名为于诸法相善巧菩萨?如来齐何施设彼。为于诸法相善巧菩萨”?说是语已。
直申显了教的当机众,是德本菩萨。功德的根本,叫德本。什么功德是功德的根本?人天功德吗?不是!有漏功德吗?不是!要通达胜义谛后,以无漏慧领导所修习的六度万行,才是功德的根本。经说:般若是功德本,大智本行是万行本。德本菩萨这时起来禀白佛陀说:世尊!如你曾经说过的于诸法相善巧菩萨,所说于诸法相善巧菩萨的这话:一、要怎样方可叫做于诸法相善巧菩萨呢?二、如来看他具有怎样的资格才施设他叫做于诸法相善巧菩萨?这我很不明白,请佛为我及诸大众慈悲开示!
诸法相的相是体相或体性,也可约相貌讲,就是诸法的不同形态。性相是一还是异呢?有说是异的,如性相二宗的水火不融;有说是一的,如性相融通论者。从外表的形式及性相的对立看,二者是有差别的;从内在的理性及唯说性说相看,二者是可通用的。如法相,有处就说法性,三相,有处就叫三性;虚妄相或叫虚妄性,可见性相是不可分的。一切法,是蕴、处、食、界及三乘的圣法。分别这一切法的体性相貌,理解这一切法的真实体相,名为善巧诸法相。
己二佛答
庚一长行
辛一赞许
尔时,世尊告德本菩萨曰:“善哉!德本!汝今乃能请问如来如是深义;汝今为欲利益安乐无量众生,哀愍世间及诸天人阿素洛等;为令获得义利安乐,故发斯问。汝应谛听!吾当为汝说诸法相”。
辛二正说
壬一诸法相
癸一法说
“谓诸法相略有三种:何等为三?一者、遍计所执相;二者、依他起相;三者、圆成实相。云何诸法遍计所执相?谓一切法名假安立自性差别乃至为令随起言说。云何诸法依他起相?谓一切法缘生自性,则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谓无明缘行,乃至招集纯大苦蕴。云何诸法圆成实相?谓一切法平等真如。于此真如,诸菩萨众勇猛精进为因缘故,如理作意,无倒思惟为因缘故,乃能通达。于此通达,渐渐修习,乃至无上正等菩提方证圆满。
德本菩萨请问齐何名为于诸法相善巧菩萨;如来答为于诸三种法相善巧者是,所以此下就来说明三种法相。
一者遍计所执相:所执二字,是奘译特有的,余译只名遍计相。所执二字的有无,在意义上很有出入。只名遍计相,是侧重所遍计境说;名遍计所执相,就侧重能遍计心说了。遍计即遍所计。谓能认识的心识,在所认识的境上,周遍所计,叫遍所计。遍有种种的意思。如意识,有思惟、考察的种种行相,如是周遍的生起计执,名为遍计。如眼识见各式各样的物相,耳识听各式各样的声音……,身识接触各式各样的触相。都含有遍计的作用。摄论说到唯有识时,有唯一、唯二、唯种种的不同,唯种种,就是周遍所计。遍计相的相,就所遍计说,是在认识境界时,内心上觉得怎样的相貌,是为遍计的相。
遍计,有能遍计、所遍计。能遍计,是能认识的心心所法;所遍计,是所认识的一切行相。一切行相是所遍计,学者没有异议;心心所法是能遍计,见解就有差别了。有漏心心所,八识论者看来,有八个心王及其相应心所,但诸心心所,是否都可为能遍计呢?安慧说:有漏的八识心心所,都是能遍计,因同以虚妄分别为自性的,同有似能所取现起的,即阿赖耶也以遍计种为所缘的。所以他说:执我执法的是第六识,执我不执法的是第七识,执法不执我的是第八识及前五识,我法俱不执的是无漏清净识。护法说:有漏心心所,能有遍计作用的,唯只执我法的六七二识,无执的前五及第八识,是没有能遍计的作用的。因能周遍计度分别执为我法的识,必定是慧,且与无明相应的。所以他说:六七二识执法,五八诸识不执我法。二师异见,表列如下:
二者依他起相:一切有为诸法,仗因托缘,依他而起,叫依他起,相是依他生起的诸法不同相貌,名依他起相。摄论说:“从自熏习种子所生依他缘起,故名依他起;生刹那后无有功能自然住故,名依他起”。这意思,是论师的另一解说,本经中看不出这种说法,所以也就不去谈他。
三者圆成实相:圆有普遍的意思,即在一法上是这样,在一切法上亦然。加深了也是奘师加添的,余译没有。成是成就,谓诸法的体性,本来如此。实是真实,谓诸法的体性,不虚不谬。合言之。一切法的真实性,本来如是,普遍如此,名圆成实性。摄论说:没有变异而为清净所缘善法最胜的实性,名圆成实。成唯识论说:二空所显的那圆满成就的诸法真实性,叫圆成实性。
平常说的虚妄颠倒,有两个意义:一是似有的,二是非实的。似有,谓本来没有,但在错误的认识上,觉得他好像是有。非实,谓似有的法,究其真实,是没得的。众生根机不同,如来解说即异。般若说一切法是因缘所生,皆所生的诸法现相,是假名不实的,若把他当实在看,就要起惑造业流转生死了。唯识说诸法是因缘生的,缘所生的诸法,不是没有,没有的是内心想象怎样怎样的那颠倒虚妄。所以,因缘现起的依他起相是有的,妄所计执的遍计相是无的。从胜义谛说:龙树主张胜义就是空性,毕竟空性即胜义谛。真常唯心者说:胜义就是空性,是不了义的,因为诸法实性,不但是空,同时也是不空的,像后期大乘的如来藏、佛性等,都是从这空中不空而建立的。从世俗谛上产生的假名有与依他有的思想,是性空者与唯识者两大思想的基本不同点。性空者是自空派,即因缘生的诸法,本身是空的;唯识者是他空派,他把世俗分为两分,一是缘起的,是有;一是假名的,是空。本经属他空派的唯识思想。
什么叫做遍计所执相呢?谓一切法的名假安立及假名安立的自性、差别,……为令随起言说,叫做一切法的遍计所执相。一个有情,不论是天、是人、是畜生,在他认识上觉得怎样,要以言语说出这是什么,那是什么,都各有他的名称。如说这书就是这东西,这东西就是这书。内心上有这想象、感觉,就是假名,不一定要口头说出来,才叫假名。依此起名、假义、假相安立的诸法自性,诸法差别,是遍计所执。自性是自体的意思,自体上有众多的差别义,叫差别。如色法,青黄赤白是他的自性;可见不可见、可对不可对;有形没有形,……是他的差别相。自性、差别,依假名安立,离了名义,自性、差别是不可知的。胜义谛相品的幻师喻,就是依错误认识的名义假设的,离此,大象身想、大象身的差别想,是都不能存在的。
名假安立,通有漏的心心所,较口说的语言,广泛得多,如二禅天的有情,言说虽不起了,但假名安立还是存在的。又如现见的猪马牛羊,微细的昆虫蚂蚁,言语虽很欠缺,而感觉是有的,有感觉就不离名假安立。外国人同我们说话,不知说的什么,于是就觉得他说的没有意义,后来了解了,方知不是没有意义。又如婴儿,最初什么也不懂,吚吚唔唔的说东话西不知说的什么,后来认识丰富,就可明确的说出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所以名假安立,主要的是认识问题,不是言说问题。言说只是思想的表面化,是彼此传达意义的工具。实际所说的话与法毫无关系,不过习惯久了生起共同见解,一说什么,就对那个生起某一种的认识。
什么叫做诸法依他起相呢?谓一切法的缘生自性。这个有时那个就有,这个生时那个就生,所谓无明缘行,行缘识,……招集纯大苦蕴的十二因缘,是为依他起相。佛教唯一的特质及不共世间的正法,就是缘起。有情的生命相续,也就以这十二缘起而建立的,所以佛教以众生生命为说明的中心。有了有情,自然就有为有情往来的世界;因此,佛教不多谈世间。此有彼有,是说无明有、行就有,……生有、老死就有;此生彼生,是说无明生、行就生,……生生、老死就生。纯大苦蕴,是十二因缘的总句,因为由烦恼业招感五蕴的苦报身,纯粹是苦的,所以名为纯大苦蕴。
此有彼有、此生彼生的‘生’‘有’二字,有什么不同?缘起,是因果法的联系,有因决定有果,有果决定有因,因果是相互依存的。有,是存在的意思,有时表面上看似没有,但潜存的势力未失,由此潜力,将来就可感果。此有彼有的宣说,是对治无因论的,他说无因可以有果,佛说无因即无果,要因有果才有。有是存在,为永久不变的存在?还是有变化的存在?很多哲学家说:诸法的生起,各有他的本体,本体是诸法的特定本因性,永久不变的。像常因论的数论外道说:万法从自性出发,由自性与勇麈闇三德发生关系,就现起一切法。所现起的一切果法,有变化的,能现起的因性,是永恒不变的。佛教说果存在因就存在,因若灭亡果也不存在。所以此生彼生的宣说,是对治常因论的妄执的。由于常因、无因论的不能建立因果的联系,所以佛才以众生的惑业因性,招感五蕴苦果,建立依他起的缘起因果。
什么叫做诸法圆成实相呢?谓一切法的平等真如是。平等,就是遍一切一味的无差别无高下的胜义谛性。菩萨行者,第一要以勇猛精进的因缘去实践,第二要以如理作意无倒思惟的因缘去观察,然后方可于一切法的平等真如通达、修习、作证。诸法的实相,是凡夫所不知而唯菩萨始能了达的真理,如不精进不退、勇猛不懈、实事求是的实行,固不能通达;若但一味实行而不明白他的道路,亦复不能证得,所以须要无错乱无颠倒如法合理的作意思惟。通过这两步骤,就能通达遍一切一味的平等法性了!通达,是大乘初地见道时的见道位。由此进一步的渐渐修习,入于修道位,即为十地。在修道的过程中,一层深一层的认识诸法的实相。到了最后,就于无上菩提,圆满证得了。本经虽说法无性为三乘同证,但究竟圆证无上菩提,唯佛与佛,非二乘所能。
本经的三相,是在一切法上开显的,所以说一切法名假安立,一切法缘生自性,一切法平等真如。三相既在一切法上开显,那要怎样才能理解他呢?唯识学者说,由遍计执去了知。凡夫认识上觉得怎样,有种种的计执,这是遍计的名义性。因为所认识的是名义性,所以不能证见依他、圆成;虽然如此,但也多少知道依他一点影像。外在的山河大地、内在的精神肉体,他的存在,是不是因认识而存在的?当知有认识时,固有一切法的存在,无认识时,法还是存在的。这存在的一切法,就是依他的缘起性。错误认识的遍计名义性,虽不是实在的,如幻现起的依他缘起性,却是因果相织相成而存在的。由此可知,在依他的缘起性上,能显示遍计的名义性,在遍计的名义性上,能反应依他的缘起性。不过真正了知依他,必待通达真如以后,所以说:“非不见真如,而能了依他”。比方水中的树影,不是树的本质而认为树,自然是错误(遍计)的;但岸上确有真树在,没有,水中不会有树影的。所以见到水中的树影,多少可知真树的本质是怎么回事。从认识探究一切法,是错误的,不实在的,但实际上要有如是因如是果,才能成为生死流转。若要从生死流转中解脱过来,还灭涅槃,须从依他的缘生性上,正确的理解成实的寂灭性。如此,方知建立三性的所以。不然,就不理解为何要说三相了。
癸二喻说
“善男子!如眩瞖人眼中所有眩瞖过患,遍计所执相当知亦尔。如眩瞖人眩瞖众相:或发毛、轮、蜂、蝇、苣蕂,或复青、黄、赤、白等相差别现前;依他起相当知亦尔。如净眼人远离眼中眩瞖过患,即此净眼本性所行无乱境界;圆成实相当知亦尔。
喻有二种:一是眼目喻,一是颇胝迦宝喻──智度论中也谈到这两喻的。先说眼目喻。眩翳,是障蔽眼睛光芒的红白丝。眼睛上有了这种病的人,叫眩翳人,他对事物的观察,有模糊不清的过患。具有遍计的凡夫,错误的认识一切法,也是这样,所以说遍计所执相当知亦尔。眩翳人的眼睛上,既有眩翳蒙蔽着,所见的一切,自然就有各种不同的相貌现前:如发毛相、旋轮相、蜜蜂、苍蝇、苣蕂、青、黄、赤、白等的差别形相,都是不时现前的。这差别现前的无限形相,就如依他起的一切缘生法,所以说依他起相,当知亦尔。若人眼中无病,清净光明的远离眼中所有的一切眩翳过患,以净眼本性所行所通达的一切无错乱的境界为所缘,自然就没有什么差别形相现前。这无乱的境界,就如成实的寂灭性,所以说圆成实相当知亦尔。本喻,是以眩翳的当体,譬遍计执的,后二是从认识上分别的。没有眼病,见到什么是什么,没有别相现前;若有眼病,见到什么不是什么的本体,而是他的乱相,就有无限的乱相现前了!
以三相的定义与所举的譬喻配合看,净眼人所见的无乱境界,如圆成实,病眼人的眩翳众相,如依他起,都是对的,唯以眩翳的当体喻遍计执,似有不合,但在本经全体思想上看,戏论熏习,是属遍计执,不同余处说是依他起的。遍计、依他的关系,是这样的:戏论熏习的遍计执,是缘生相的因性,见到缘生相的诸法,就知有戏论熏习的存在;如眩翳过患是错乱相的因,见到发毛众相,就知眼中有眩翳。所以此以遍计所执种,譬喻遍计性,不是没有理由的。遍计、依他,表面看似有两法,实际如难兄难弟的分不开,有遍计就能现起依他起,有依他就能生起遍计执。所不同的,种子熏习为因缘生起依他起,是在现行方面说;戏论习气熏成的种子叫遍计执,是在种子方面说。
“善男子!譬如清净颇胝迦宝,若与青染色合,则似帝青、大青、末尼宝像;由邪执取帝青、大青、末尼宝故,惑乱有情。若与赤染色合,则似琥珀末尼宝像;由邪执取琥珀末尼宝故,惑乱有情。若与绿染色合,则似末罗羯多末尼宝像;由邪执取末罗羯多末尼宝故,惑乱有情。若与黄染色合,则似金像;由邪执取真金像故,惑乱有情。
颇胝迦宝,有说是光明宝藏,能现起不同的形形色色,其实就是摩尼宝珠。清净是没有瑕疵的纯白净色。白色的颇胝迦宝,与青的杂染色相合,就显现出帝青、大青末尼宝像来。帝青,是帝释桓因的青色宝,从天人立名的。大青是他的大青色宝。末尼宝是如意珠,能如人意的现出种种财宝。愚人不知这是外面青染色反映到颇胝迦宝上所显现的,于是就邪执取他是真的帝青、大青摩尼宝珠,并且拿这个去惑乱有情,说得这个就可大富大贵。知此,与赤染、绿染、黄染色合,也就比例可知了。末罗羯多末尼宝,中国没有,不知是什么,不过从他与绿染色合看,可断定他是绿色宝。
喻说中含有四事:一、清净颇胝迦宝,二、青赤绿黄的四色,三、似青赤绿黄的四色,四、执取青赤绿黄的四色。法中还有一杂染清净宝,共有五义,法喻不齐,似为译文有误!杂染的清净宝喻圆成实,本有的清净宝喻依他起,染色是习气,邪执染色是相执喻遍计执,似青色是喻什么呢?这本与执为青色是连结的一句,而奘师译为两句,似有未妥!求那跋陀罗译为:“清净琉璃置青色中,即因陀罗(帝释名)青色,出大因陀罗摩尼宝光明,因陀罗青色,大因陀罗尼宝光明现前,惑乱众生以为青宝”,这就是约综合的翻译的。原来遍计、依他是辗转相关的:依他起的错乱相,错误的认识他是遍计执,所遍计的是依他起。如此,净分依他是依他起,染分依他即为遍计执。
法的五义与三相配合是这样的:第一杂染清净是圆成实性;第二本性清净,一分摄圆成实,一分摄净依他;第三错乱行相,一面是依他起,于此生起妄执熏习成种,又为遍计执;第四名义妄计,第五妄执成熏,此二均属遍计。不过,就眼目喻说,妄执成熏是遍计执,错乱行相是依他起,本清净是圆成实。初喻中说有妄执成熏,未说名义妄计;后喻中合一的说到二者,表如下:
“如是,德本!如彼清净颇胝迦上,所有染色相应;依他起相上,遍计所执相言说习气,当知亦尔。如彼清净颇胝迦上,所有帝青、大青、琥珀、末罗羯多、金等邪执;依他起相上,遍计所执相执,当知亦尔。如彼清净颇胝迦宝;依他起相,当知亦尔。如彼清净颇胝迦上,所有帝青、大青、琥珀、末罗羯多、真金等相,于常常时,于恒恒时,无有真实无自性性,即依他起相上,由遍计所执相,于常常时,于恒恒时,无有真实,无自性性,圆成实相,当知亦尔。
法的五义,包括杂染流转、清净还灭,三相亦然。一切法的名假安立自性差别,是遍计执;一切法的此有彼有此生彼生的缘生性,是依他起。安立的名义性是妄计的,因果的缘生性是乱现的。因果缘生性乱现起来,引发吾人的错觉,妄执乱相以为真实,所以就现诸杂染生死流转了!如果不执乱相是真实有,染法就不现起,截断生死流,就证还灭的清净涅槃了!至喻中说的本性清净、离垢清净,是在世俗与胜义的不一不异上说的。清净是杂染诸法的真实性,从熏习和缘生性的表面看,似是杂染的(世俗),从内部去观察,却是清净的(胜义):所以喻依他起是本性清净,圆成实是离垢清净。一切法本是清净的,由无始来为杂染熏习,就现起生死流转(缘生性),流转生死中的有情,不了缘生如幻,生起坚固执着,而又熏习成种,于是就完成未来的新生命。假使了达缘生如幻,不起妄计,不熏成种,截断未来的生命洪流,就获得解脱。所以欲了生死,必须先击破妄计的名义性。不然,熏习缘生,是无法解决的。一般讲三性者,大都重在有空方面,而忽略流转还灭义,其实三性也是开显此义的。如表:
壬二诸法相善巧菩萨
“复次,德本!相名相应以为缘故,遍计所执相而可了知;依他起相上,遍计所执相执以为缘故,依他起相而可了知;依他起相上,遍计所执相无执以为缘故,圆成实相而可了知。
心意识相品中说的依法住智通达因果差别的世俗善巧;依如实智通达一切法真如实性的胜义善巧,在本品中虽无明文,而意义上是含有的。前说三相的不同,此说三相的相关。佛对德本说:相名发生相互的关系,以此相关为因缘,就可理解遍计所执相是什么了。相与名是因缘生法,所不同的,心里认识怎样是相,口头说出怎样是名。约言语说,能诠是名,所诠是相;约了境说,能取的名言是识,所取的相貌是相。所以六识的认识,都叫名言,唯识学上说的意言,亦即指此。胜义谛相品中的“迷惑觉慧”,是了境名言;“唯此是实,余皆痴妄”,是言说名相。心中觉得的这个那个,是假名有,口头说出的这个那个,是澈底无。我们认识的依他缘生法,属能所取相,所以要依以名取相,名相相应的遍计所执相执为缘,方可了知依他起相。遍计是因依他有的,依他又因遍计生的,没有遍计,依他就不能现前,所以要认识依他,必须从遍计所执相执上去求理解。圆成实相是诸法的真性,假使在缘生法上,不以名计义的执为实有,了达他如幻如化,现见诸法的真实,就可证圆成实,所以依他起相上遍计所执相执没有执着为缘,圆成实相就可了知。我们之所以不能认识他,因他不是实有的认为实有,真正的无性,反而不认识,假定在依他起上,不起执着,熏习没有,乱相不现,就可证得清净的圆成实相了!
“善男子!若诸菩萨能于诸法依他起相上,如实了知遍计所执相,即能如实了知一切无相之法;若诸菩萨如实了知依他起相,即能如实了知一切杂染相法;若诸菩萨如实了知圆成实相,即能如实了知一切清净相法。
上面虽说了三相差别及相互的关系,但主要的是以依他起为中心。此文,是说遍计的无相,依他的染相,圆成的净相。无相是无,染相是有相,净相是非有非非无相──不是缘生的依他起,所以非有相,不是虚妄的遍计执,所以非无相。余义可知。
龙树说诸法空,无着说一切有,而此空有的差别何在?有说唯识不但讲有且也说空,中观不唯讲空实也讲有。其实空有的诤论点,就在缘生的依他有无。唯识说虚妄遍计执虽是无相,杂染缘生相不能说没有,如果依他的杂染相也无,一切因果就不能建立,而生死流转也就谈不上了。中观说遍计固是无相,缘生也是无相的,假定此非无相,那空只空得一分,没有空得澈底。本经是主缘生有相的,所以是有宗的教典。
空有的问题,从佛灭到现在,学者都在诤论,其实这是观点不同,论法自有差别,根本无须诤论。空宗说的有无相,是自性相,或名自相。吾人认识一切,以为他是实有的不是虚妄的,是整个的不是和合的,是常住的不是生灭的,即或有时觉得这个在变,总是那东西在变,如说某人变老了,而心中认为还是那个人。这就是自性见,有了他,就不能认识缘生如幻。所以缘生与自性,是不两立的,是自性的决不是缘生,是缘生的决不是自性。有宗说因果相生的相貌是自性,如是因生如是果是自相。以名计义的遍计执,不合缘生性,是无相的,因缘生法的依他起,合乎因果律,是有相的。给相所下的定义不同,所以解脱也就别异。
“善男子!若诸菩萨能于依他起相上,如实了知无相之法,即能断灭杂染相法;若能断灭杂染相法,即能证得清净相法。
要求断灭杂染相法,证得清净相法的菩萨,务先认识三相。三相认识了,就可知道无、染、净的三相。尤其是无相法,须澈底的认识他,因为众生的生死流转,是由执着诸法实有自相的遍计熏习而来;假使理解了诸法无相,不起遍计执着,就断一切杂染相法,而证清净相法了!
“如是,德本!由诸菩萨如实了知遍计所执相、依他起相、圆成实相;如实了知诸无相法、杂染相法、清净相法;如实了知无相法故,断灭一切杂染相法,断灭一切染相法故,证得一切清净相法。齐此名为于诸法相善巧菩萨;如来齐此施设彼为于诸法相善巧菩萨。
如来说诸法相善巧菩萨,不唯使知三相的名相,主要是令认识遍计执相没有,断灭杂染,证得清净,方够资格叫做胜义善巧菩萨,不然,是不够格的。所以本品及前心意识相品中说的胜义善巧,都是约证悟说的。余义如文。
庚二重颂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颂曰:“若不了知无相法,杂染相法不能断;不能杂染相法故,坏证微妙净相法。不观诸行众过失,放逸过失害众生;懈怠住法、动法中,无有失坏可怜愍”!
初颂明三相的相互关系,次颂痛惜众生不能证得清净的微妙相法。遍计是无相,依他是染相,圆成是净相。欲离染相,证得净相,须知遍计无相。假定不能了知无相的法,杂染相法就不能断除,由不能断除杂染相法的缘故,微妙的清净相法也就失坏而不能证明得了!生死流转的惑业诸行,由于众生不能观察他是众多过失的源泉,所以就放逸不霸的勤求世间的欲乐,做不应做的事,犯众多的过失,结果,不但于人无益,也是害了自己。懈怠与放逸是分不开的,懈怠是精进的反面,对于有益社会人群的善法,不能够努力去做,对于有损社会人群的恶法,不能够勇悍去断,因而就放荡纵逸起来,过那不规律的生活,干那不正当的工作,与不放逸刚刚相反。这两种心理都是要不得的,真正要想断染证净的人,必须铲除这两个不正常的心理。此二的相关性,如余译所译的“懈怠放逸害”可知。住法,是诸法的真实性,动法,是流转的依他起,众生不知这二者是有法,妄执以为无有,于是就堕入恶趣空的深坑,失坏因果法而不自知,所以我佛对于此辈愚痴众生,叹为可怜愍哉!住法、动法,余本译为“诸法常不动”,是专指圆成实说,意谓圆成实安住在三世中不动不变,众生因为不能正观诸行的过失,所以就不能证得圆成实,佛陀有鉴于此,乃叹为可怜愍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