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军中十年 - 醒世将军
醒世将军
民国四十四年(西元一九五五年)的春天,我随着一个电台,配属到高雄要塞,就是住在现今的寿山公园里,当时的公园,漫山是杂草,以及成丛的相思树,没有开放游览,也不像一座公园。但我住在那里,却是很大的方便,常常去市立图书馆,一坐就是半天,看不完的书,可以借出来,看完了,再去换。因此,我自那时到民国四十五年(西元一九五六年)下半年止,在哲学、宗教、历史、文学方面的书,看得很多,并且做了好多笔记。其中以文学作品看得最多,几乎在当时所能借到或租到的中外名著的中文本,我都找来看了;同时费了一股子傻劲,为那些著作写心得,编入名录,分析书中人物的性格特点,注意作者表达人物的技巧。另一方面,我也勤奋地学着所谓小说的「创作」。
我写了很多的短篇小说、散文,和自以为是新诗的诗,用几个笔名,投向各处发表。到民国四十七年(西元一九五八年),我能于《佛教青年》上发表〈文学与佛教文学〉,并引起教内一时的争论,那也要归功于此一时期对文学、对写作的研究。只以我的技巧尚未成熟,文艺的思想也未通透,所以,既未因此成名,更未因此成功。那时,我自己买了一张竹制的书桌,绝大部分的时间,便消磨在那书桌上。
我有几位同学,也很用功,多数是为军事教育的深造用功,用功的重点,很多是在英文,他们希望有机会去美国受训,所以常往教堂里跑,听英语讲道。另有一些则是为高普考而用功,用功的重点是在社会科学。他们见我用功的方向,不伦不类:看佛经、看文学、看哲学,又看宗教,所以好心的劝我,教我认定一个目标。其实我是有目标的,我既不想以军人为终身的职业,也不想到行政机关讨一碗饭吃,我是藉此机会打一打文学的基础,然后再专志于宗教哲学中去,因为我的宗旨,很希望在可能的情形下仍做一个出家人。凭良心说,我之能够涂鸦写文学,主要是在军中磨炼出来的。
到了凤山之后,我常去煮云法师的佛教莲社,在他那里,我可借到一部分的佛书,并向他请教一些佛学的问题。那时的煮云法师,已在全台湾闻名了,他经常环岛布教,我说他是一座活动的布教所。同时,在民国四十四年(西元一九五五年)十二月间,他又出了一本《佛教与基督教的比较》的演讲录,轰动一时。至民国四十五年(西元一九五六年)六月,基督教有个叫作吴恩溥的牧师,出了一册《驳佛教与基督教的比较》,当我看了煮云法师及吴恩溥牧师的两书之后,觉得自己也可以写一册《评驳佛教与基督教的比较》。于是,仅以十来天的时间,写成了五万余字,交由煮云法师出版。这是民国四十五年(西元一九五六年)八月下旬的事。
正在这时,我也为着调换工作单位而忙。那是由于友人的介绍,考取了国防部的一个机关。至九月二十五日,我便奉准调到新店去了。
因为新店离台北市很近,我与台北佛教界的接触,也就容易得多了。
自民国四十六年(西元一九五七年)开始,我为好几家佛教刊物写文章了。最先是因性如法师接编《人生》月刊,他知道我会写文章,所以硬是逼着要稿,他对我一向也是不错的,碍于情面,我就写了,并且我也从此有了一个「醒世将军」的笔名,这不是因了军人的身分而取,乃是为摄化众生与唤醒世人而取,这个笔名,一直用到民国四十八年(西元一九五九年)冬天第二次出家后,才停止使用。另外我从民国四十七年(西元一九五八年)元旦开始,同时用了一个「张本」的笔名,在《海潮音》及《今日佛教》上写稿。
▲为摄化众生、唤醒世人,作者以「醒世将军」之笔名在《人生》月刊上发表文章。
佛刊很多,为《人生》写开了头,其他几家,也向我索稿。因此,我就放弃文学的习作,专写佛学性的文章了。
写文章的路子一开,思想一通,理境一现之后,便会源源不绝地一直写下去,写了一篇又有一篇,路线虽只一条,境界却是越开越宽了,又像滚雪球似地,知识一天天地增进,文思也一天天地广阔,不论看什么书,不论吸收何种知识,均会汇集到我所归宗的中心思想上去,渐渐融合,慢慢凝聚。做学问做到此一地步,真是一大乐事。但此在我,到了民国四十六年(西元一九五七年)才开始活泼起来的,虽然那也只是我在学问之门中见到了一线曙光,在思想之海中尝到一滴之味而已。但是好多人以为我是开悟了。
有时候思潮澎湃,不能自制,即于抱病之际,也要执笔一吐。我在新店时的工作很苦。而且常常通夜工作,我不惯夜间生活,夜间工作之后的第二天日间,并不能够将昼作夜,补足夜间的睡眠,故而每于夜间工作之后,次日又于白天读书、写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