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广义
达庵居士冯宝瑛演讲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广义
达庵居士冯宝瑛演讲
此乃演讲本经大义时详细口说也。集成巨册,名曰广义。体例略同疏钞。以大义原文为纲,而逐段解释之。
释题
此经出乎大般若之外而别行,重在总持也,前后五译,题名非一;今胪列如左:
(1)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姚秦鸠摩罗什译)
(2)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唐玄奘译)
(3)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唐般若译)
(4)普遍智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唐法月译)
(5)佛说圣佛母般若波罗蜜多经(宋施护译)
译者皆三藏法师,除奘公生长东土外,余俱西域名僧。
译者因时代不同,学派互异,故标题各从意乐。原始佛教,唯有小乘。其后大乘渐兴,至马鸣菩萨而确立宗旨;大要分真如为体相用三大。嗣此复分三期:
1、初期大乘教——注重体大;以龙树菩萨中观论为主。志在破小乘法执,未便广谈法相,是名空宗。承其系统者,提婆菩萨也。
2、中期大乘教——注重相大;以弥勒菩萨瑜伽师地论为主。志在破权小空执,极力阐扬法相;是名相宗。乘其系统者,无著菩萨也。
3、晚期大乘教——注重用大;以龙猛菩萨(即龙树)发菩提心论为主。志在救显教迂缓,最尚三密加持;是名密宗。承其系统者,龙智菩萨也。
什公当初期,入空宗。奘公当中期,入相宗。护师当晚期,入密宗。般月二师当中晚过渡间。(开元至贞元时)月师原依空宗!而略涉密宗。般师先专相宗而后兼密宗。学派互不相同如此。
二、三,经题相同,谓与般若波罗蜜多相应之心也。什公从总持着眼,不曰心而曰大明咒,且加题摩诃二字,示异乎寻常般若也。月师冠以普遍智藏四字,显与一切智智相应,亦摩诃义也。护师详名佛说圣佛母,以是佛等流身(义详三章二节)所说,且为三世诸佛所从出故。
能与一切智智相应者,方入一乘大教;得名深般若波罗蜜多,亦称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奘般二译,只约般若心法以题经,此相宗立场也。什译意在明一乘妙义而总持之;故曰摩诃,曰大明咒(详四章初节)。月译直以普遍智藏标题,明示此经为一乘大教;与什译同归空宗极旨;惟不重总持为异耳。护译以观自在菩萨所说为佛说,此纯密宗学派;名曰佛母,抉经中三世诸佛依此成佛之义也。
什奘二公只译正宗分,开经结经皆略之。余译三分具足,详略仍非一致。比而观之,可会其通也。今所译者,独依奘译,随顺时尚耳。未备之处,择余译补焉。
本经原由世尊入正法明三摩地,以威神力令观自在答舍利弗之问;密宗所谓等流身说法是也。护师专门密教,故开级结经详记三摩地之出入。般师显密兼长,开经虽较护译稍略,仍寓密宗面目也。月谛虽亦三分具足,乃显教通例耳。什奘皆显教立场,意在照了心地而保持之,不重开结;故但译正宗分。
右举五译,乃见诸大藏者。此外尚有唐义净三藏译本,与奘译全同。惟末增五十三字云:“诵此经破十恶五逆九十五种邪道……”。又敦煌石室发现唐人写本心经,乃唐法成三藏所译,与般译略同。
注一,金刚正智经云:马鸣过去成佛号大光明佛;龙树名妙云相佛。又大庄严三昧经云:马鸣过去成佛号日月星明佛;龙树名妙云自在王如来。
注二,金刚正智及大庄严三昧二经已佚,因三宝感应录略引其说,从而存其名耳。
注三,舍利弗乃金龙陀如来示迹(见法华文句五),未来成佛则名华光如来(见法华譬喻品)。
注四,甘肃敦煌县鸣沙山麓有三界寺。寺傍石室千余,俗名千佛洞;以四壁皆佛像也。清光绪庚子,有道士扫除积沙,于复壁破处见一室,内藏书甚丰。发之,皆唐及五代人所手写,并有雕本及拓本。佛经尤多。盖宋避西夏兵革时保存于此也。英人史泰英,法人伯希和,先后至其地,皆择完好者捆载而去,陈于彼国博物馆中。至我国政府更往搜求,精好者已不可得。近人据伯希和所得本印行者,有敦煌石室遗书,鸣沙石室古佚二种,皆前所未见秘笈也。
附录诸师(奘公以外余四师)略史:
(1)鸠摩罗什三藏
鸠摩罗什,具云鸠摩罗耆婆,义为童寿;天竺人,家世国相。父鸠摩罗炎,聪明有懿节。不欲嗣相位,出家以避之。东度葱岭(亚洲山脊。东入新疆,开为昆仑山天山),龟兹(今新疆省库车县),王重其人,郊迎为国师,而强妻以妹。妹年二十,极明敏,读书过目不忘,且尽其解。身有赤压,法生智子;诸国聘之皆不肯行,而独属意于炎。生二子,长即什。什在胎时,其母慧解胜常,忽通梵语。众咸叹异。既生什,则失之。嗣诞次子,感世间多苦,遂出家。未几得初果。时什七岁,随为沙弥。从师受经,日诵千偈。师示以义,即自通达,无幽不畅。九岁至罽宾(在北天竺境),遇大德盘头达多,本罽宾王从弟也。什从之学,达多讶其神俊,称赞于王。王请入宫,集外道论师共相诘难。外道轻什年幼,言颇不逊。什乘隙挫之,皆愧服。王益敬异,供养甚优。年十二,其母携还龟兹。诸国皆饵以重爵,什不顾。至月氏(大月氏奄有恒河流域,小月氏在甘肃西境)北山(属大月氏)一罗汉见而异之;谓其母曰:“常当守护此沙弥;倘年三十五不破戒者,当大兴佛法,度无数人,与优波毱多无异。倘戒不全,不能证罗汉果,只作才明俊艺之法师耳。”什进到沙勒国,顶戴佛钵,心自省念:钵形甚大,何其轻耶?即重不能胜,失声下之。母问其故?答云:儿心有分别,故钵有轻重耳。遂悟唯心之旨。停沙勒一年,妙慧日进。于外道经书无所不晓。然性率达,不厉小检。小乘家皆不以为然。嗣学大乘于须耶利苏摩,始知蕴界人皆非实有。因受诵空宗三论,辩才大畅。到温宿国(龟兹之北),遇一道士颇饶辩论,名振诸国;手击王鼓,自云:有能论胜我者,斩首谢之。什以二义相检,即迷闷自失,稽首皈依。于是声满葱左,誉宣河外。龟兹王躬往温宿迎什母子还国;请什广说诸经。四方学者,莫之能抗;且闻诸法空无我之旨,莫不悲感,恨悟之晚。及年二十,始受具戒于王宫。母寻辞往天竺,得第三果。临行谓什曰:汝应阐方等大教于东土。但恐无益于己耳。什曰:大士为法忘躯,岂计己之损益乎?于是留住龟兹新寺。初得放光般若经;方欲披读,魔来蔽文,唯见空牒。什知魔作,誓心愈固。魔去字显,仍习诵之。两载之间,广诵大乘经论,洞窥奥义。龟兹王为造金师子座,请什宣说大乘。什曰:家师犹未悟大乘,欲先往度之。而盘头达多忽自罽宾至,怪什堕空见。辩论月余,达多乃服;反师什焉。西域慕什神俊,每至讲说,诸王皆长跪座侧,令什践登。其见重如此。时苻坚僭号关中,仰什之名,遣使求之不得。乃饬饶骑将军吕光等率兵七万,西伐龟兹,期必得什。光军未到时,什谓龟兹王曰:国运衰矣!当有劲敌从东来,勿抗其锋。王不从。卒与光战,兵败被杀。光以什年尚少(当是三十五岁),视若凡人;戏以龟兹王女妻之,闭置一室。又时令骑恶牛马以惧之。什皆安忍无异色。光惭愧而止。途中因什预言有征,始神之。至凉州,闻苻坚已为姚苌所害;光遂窃号关外。苌少崇三宝,亦仰什高名;索诸吕氏不能得。苌卒,子兴袭位;遣军西伐吕氏而降之,乃得迎什入关。时在弘始三年十二月也。什至长安,兴待以国师之礼。终日对研,穷年忘倦。旧译经典,诸多纰谬。兴乃请什重译众经,共成三百余卷。并能畅显妙理,挥发幽致。众心惬服,叹未曾有。什临殁,对众曰:凡所宣译,传流后世,咸共弘通。若所译无谬,当使焚身之后,舌不焦烂。以弘始十一年八月二十日(即晋义熙七年)卒于长安,即就译场茶毗,形碎舌存。时杯度尊者在彭城(今江苏铜山县)闻什示寂于长安,叹曰:吾与此子戏别三百余年,杳不相见;当遇于来生耳。外国沙门来,谓什所学只译出十之一云。(见高僧传神僧传等)
(2)般若三藏
般若(或作般刺若)义为智慧,北天竺罽宾国人。于中天那烂陀寺广习唯识瑜伽等论。时闻南天尚持明藏(即真言藏,亦称陀罗尼藏),收效甚速。遂往谒法称阿阇黎,入坛灌顶,受五部契印。承事一年,得其要领。慕支那有文殊道场(在五台山),遂东赴大唐。航行垂至广州,遇风吹返,流落师子国(今锡兰岛在印度半岛东南端)东隅。爰集资粮,修船再进。建中二年(唐德宗最初年号)将达广州,又遇飓风,同行数舟皆没。般只身漂流,自五更至日出,始搁于海岸。所失资财梵箧,并在岸上白沙内大竹筒中。梵箧原有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守护国界,主陀罗尼经,各十卷。皆密宗要籍。知唐人缘熟,故得护法天龙援助也。贞元(德宗第三年号)四年四月,奉敕首译六波罗蜜多经。十一月译成,赐酬甚丰。众始闻三藏之上复有般若持明二藏之名。贞元六年八月,千福寺讲论大德沙门智柔,进呈般师重译心经一卷。奉敕云:“般若心经,大乘秘旨。顷者玄奘翻译,字义已周;其于首从,或未详备,近因罽宾僧般若来至中华,传此遗文,足相翼赞……”。此外尚有守护国界主等三经,皆般师陆续译成。(详宋高僧传二及新定释教目录十七等)
(3)法月三藏
沙门法月,东天竺国人。因久游中天,亦称摩竭提(中天竺最大国,义为善胜,王舍城在此)人。学通三藏。随缘利生。尝至龟兹国,教授门人利言梵本经书及真言等。利言一闻于耳,恒记在心。受具戒后。梵唐文字,无不畅达。故月师每开梵本,必令利言译语。开元十八年,在长安译进普遍智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卷,三分皆具。可补什奘二公所未及,然较般译仍略。(详贞元新定释教目录第十四)
(4)施护三藏
中天竺施护,尝与天息灾及法天(后改名法贤)同住惹烂陀罗国密林寺为三藏法师。宋太平兴国七年(太宗年号)六月,诏立译经传法院于东京,延护师等广译梵本。赐天息灾号明教大师;法天号传教大师;施护号显教大师,开译之初,诸师入坛修密法七日夜;献诸供养,冥求佛力加持。逾月各译成一卷。护初译者为如来庄严经。自是每岁诞节,必献新译。此般若波罗蜜多经乃陆续译成之一。题名佛说圣佛母,盖时会所趋,专尚持明矣。(见统纪四二及通载二六)
此作已依奘译,自应以“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为题。
题意乃指“到彼岸之般若心法”也。余题虽含义较丰,无须再详。
般若义为智慧。
吾国所谓智慧,乃约深明事理,运用灵敏者言之。义与般若相似,故取以为译。原夫智慧,圣凡共有。但凡夫只依脑用事;所谓智慧,乃意识附属品。
波罗密多义为度,或到彼岸。(古译略去多字)
意识分别,为吾人所不能离,犹如此岸。脱离意识,则显妙观察智。但要下苦功,乃能达到;犹如彼岸,须假渡海功夫。译为到彼岸者,约见妙观察智言之。译为度者,则约己度苦海之义也。
单言般若,未免与世间智慧相混。世间智慧不离意识;每为尘相所缠,不能运用无碍。
世间凡夫,对于所习之事理,有深切经验者,许有相当智慧,非愚痴辈所能及。然意识攀缘,对境时,遇可贪可瞋等事辄被缠缚而不能舍;智慧遂为所掩,失其灵敏活用。如人行于道中,遇觌面者,本能一一认识;若中途与人详谈不已,则不复知路有几人,何况各各面貌耶?此为尘相缠着致失其智慧本能之一例也。又如研究学理时,或诱于财色,或激于忿恨,或惑于旁人谈话,此皆能掩蔽智慧也。
度也者,度过一切缠缚而得安乐自在之谓也。譬如度越苦海得到安乐之岸,故亦名到彼岸。
凡夫对于一种缠缚之事,亦可以方法引其舍离。如人当悲哀时,或劝以赌博饮酒等行为,使其暂忘苦恼。然悲哀虽暂放弃,却又被缚于新嗜好。盖新缚不固,必不能克服旧缚。所谓前门拒虎,后门进狼;智慧总不能开显。度者何?运心于最适宜之处,使世间一切缠缚,皆消归乌有也。能会此者,其心顿觉安乐自在。故以度过苦海为喻,名曰到彼岸。
合称般若波罗蜜多,显超脱凡情系缚之智慧也。
以照了灵敏之智慧,对于任何境界,均不住著,即是般若波罗蜜多;即是到彼岸之智慧。六祖云:“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故名为此岸。离境生灭息,如水常通流,故名为彼岸。”波浪一起,便落被缚凡情。息浪常流,方是灵活智慧。但一味口说而不真参实究,等于徒画屋图而不集材建筑;又如徒讲食谱,而不购物烹饪,皆无受用可期。要而言之:依脑用事,分别意识炽盛,尘浪大兴。敛脑归心,分别意识消灭,尘浪随息。此名亲近波罗蜜多。能并泯其心,斯名真实般若波罗蜜多也。(人登台坐椅上,欲举其椅,必不可能。下座立台上,乃得举之。若欲移台,又必须下台立地乃得。脑喻椅,心喻台,真如喻地。)
心有清净心与杂染心之别。本经所指者,已与般若波罗密多相应,自以清净心为主。
心为有情作用要具,其根据不一。下焉者,惟知意识为主。中焉者,兼知阿赖耶为主。上焉者,乃知法界性为主。前二皆属杂染心;后一始称清净心。杂染为一切有漏法之总名,即生灭法也。清净则于不生不灭中,任起种种幻像,不被迷惑也。与般若波罗蜜多相应,即是清净心。一切众生,皆具此三心。但凡夫及二乘只知意识。大乘方知阿赖耶及法界性。
凡夫二乘虽不知赖耶及法界性,而实隐寓自身之内,不自觉耳。大乘虽证得法界性,而意识亦未尝全废;不过意识起时,知为幻化,不加执著而已。
梵语修多罗,义为贯摄。谓贯穿法理,摄化众生也。略如此方圣经(如世俗儒道等经),故译作经;或作契经。契经者,谓契理契机之教法,异乎俗经之非必契理也。
寻常只知经以文字为体。其实经体有三:一、以声尘为体;如佛在世时,闻金口亲宣之教法而奉行之是也。二、以色尘为体;如佛灭后,依梵箧所记之教法而研究之是也。三、以法尘为体;如定中智慧开展,对诸佛法流之通过,而悟真正之妙义是也。然不论何体,总属贯穿法理摄化众生之道:故统名修多罗,亦称契经。(阿难对未亲闻之道;复于定中得之,即第三经体)
外道经书,不能称为契经者,以多不合正理之思想也。如易经“有天地然后有万物;……”道德经,“大道废而后有仁义;……皆非能契正理者也。
本经直以观自在智慧显示自利利他之道。由般若门转入总持门,最高法藏也(见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此观自在自利之智慧也。以大悲千手眼普救众生,此观自在利他之智慧也。前三章属自利,般若门摄;后一章属利他,总持门摄;皆以观自在智慧为主。
六波罗蜜多经卷一,以经藏为初级法门:律藏为二级法门;论藏为三级法门;般若藏为四级法门;总持藏为五级法门,奉行经藏者。一味信受;不论所信为小乘,为中乘,为大乘,总属初级。未专何宗而唯念诵者,皆此类也。奉行律藏者,若只守粗浅戒相,虽能止恶生善,得免三途,终属第二级。寻常律宗行人,即此类也。奉行论藏者,研究任何精微,若未离识解,总属第三级(密教若但研究义理者亦第三级摄)。小乘之成实俱舍两宗,大乘之三论法相天台华严四宗,多系此类。奉行般若藏者,真能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依体起用,不乖法性者,方属第四级。禅宗的的见性者,得入此类。奉行总持藏者,持诵真言,确能三密相应,庶属第五级。此惟密宗行人乃能得之。即最高法藏也。本经般若真言既入此藏,故最高摄也。
今释志在举其要领,故曰大义。
只依文相解释,此谓小义。能抉全经眼目,方称大义。
一乘教法,不须循三乘教对治方法,枝枝节节而为之。但从大处落脉,一味虔持真言。心有所专注,自然无暇作恶。久而粗垢告落,则不守戒,自无大过;惟不免习气流露耳。及细垢亦除,便与般若波罗蜜多相应。能于此中注意,方契大义。若谓必须先受三乘戒律,对治纯熟,然后敢学一乘者,此凡情测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