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先生:
佛教和中国的儒教、道教一样,都是为人类提供了一种向善的路径,它们的目的都是要提升人的自主意识。人间佛教所讲的“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其实就是把道家的“道法自然”与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达到“至大无外,至小无内”,直至“无为无不为”的深远意境。
星云大师:
40年前,我初到台湾宜兰雷音寺弘法时,有一位熊养和老居士经常到寺里义务教授太极拳。他是江苏人,曾任阜宁县县长,在宜兰县颇有名望。
他的侄子熊岫云先生,是宜兰中学的教务主任。正逢熊老居士七十大寿,侄子特地备了一份大礼,向叔叔拜寿。熊老居士说:“我不需要你任何孝敬供养,只要你肯在佛菩萨面前磕三个头,念
十句阿弥陀佛,我就心满意足了。”
侄子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哪里肯磕头拜佛呢?于是拔腿就跑。但是回头想想,叔叔是他在台湾最亲的人,心里又十分懊悔。为了弄清佛教究竟用什么力量,让威德并具的叔叔心悦诚服,从此以后,每逢周三、周六的共修*中,他都会坐在宜兰念佛会的一个角落里听经闻法。起初,他双手抱胸,桀骜不驯地听我开示佛法,渐渐地,他会合掌问候。我没有特别招呼他,也不曾劝他信佛。如是六年过去了,在一次皈依典礼中,我看到他跪在信众中忏悔发愿。他告诉我:“六年来我不曾听您批评基督教不好,甚至您还会赞美。您的祥和无争,让我决定皈依佛教。”
长乐先生:
慈悲爱仁的心境,是需要长期环境熏陶,才能结出硕果的。可以想见,若社会上贪吝争恶之风盛行,则人皆盗匪;若祥和仁容之风盛行,则人人皆佛。如果人人皆佛,我们也就不必再像陶渊明那样,隐居世外桃源了。
和中国的儒道思想相似的是,禅也并不把管理当做一种控制,而是把它变成教化或教育,强调人的自我管理与自我控制。佛教管理学是一种动态管理,其管理的重心落在了人的精神世界和思想领域,这不但于整个社会关系的协调有益,也能使内部关系融洽,减少内耗。
星云大师:
一个信仰佛教的人,会处处为别人设想,认为大家都是好人,自己也不能做坏人。如果世间上每一个人都能有这种观念,相信这个世界是和谐的,人我之间就没有可争执的事情了。
举个例子说,张三把电风扇打开了,李四正坐在电风扇边上,于是大声说道:“喂!我已经感冒了,赶快关掉,要不就搬到你桌上去吹!”张三不服气地说:“你自己感冒,关我什么事!直接吹风,我也会感冒的!现在我这里的风很柔和,我为什么要把它搬过来?”两个人顿时吵得不可收拾。
长乐先生:
有些矛盾其实是可以用机制来调节的。风扇的冲突就是由需求和供给的错位挑起的,也和机制的细化程度有关。我们来重新设想一下,如果给他们每人桌上都装备一个可以自行开关的出风口,那么吹还是不吹,张三自己决定就好了,根本不必争执;如果风又可以调节为微风、大风、涡轮风之类的,李四也就不至于担心感冒而干涉别人。
这是一个企业内常见的配置问题。许多问题的关键在于,规则确定,情感通融,是否把每个人都放在了他们自己觉得最舒适、最能发挥才能的位置上。
还有个例子,甲从外面进门,刚坐下,一阵风吹来,门“嘭”一声关上了。乙坐在里边看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弄得起烦恼:“进来也不会随手关门!”
甲反驳道:“门本来就没关,你怪什么?”两个人终于冲突起来。这也是个配置问题。在最浅显的层面来讲,办公室里人来人往,起码应该把门固定在最方便员工使用的状态,这样才不至于成为员工之间争执的由头;而这些事,需要专业分工人员负责解决。
我们常常津津乐道一些高科技企业的工作环境,比如可以穿着拖鞋上班,可以在公司里睡觉,公司里有餐吧之类,或者像很多欧洲公司,公司高层的家人医疗、孩子上学、度假、养老统统都由公司安排好。这些其实都是为了解除员工的后顾之忧,使他们不必在工作之外消耗不必要的精力,从而最大限度地把热情集中到公司业绩上来。这当然也是人性化管理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