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的码头
第268期明觉 文:传灯法师
在缅甸的同学中,大半像我一样来自国外,其中,来自中国大陆的菲菲给我的印象最深刻。
首次在宿舍走廊遇见她:短短的黑发,圆碌碌的眼睛,高挑的身段。我见她同样是中国人,主动打招呼:「你好。」她回过头来,惊讶地说:「啊!你会说普通话?太好了,我还以为这里只讲英语,太好了……。」
菲菲的英语实在差,从A到Z的26个字母也不熟,真不知她是怎样通过入学测试的。学校的教学以英语为主,上课时,即使她怎样用心也听不明白。但同学们非常好,分工合作地帮助她,有人把笔记做得精简浅白,有人帮她课后补习。菲菲很刻苦学习,每天经过她的寝室,都会听到她在用功,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硬记,一个生字一个生字串连,努力背诵。她有时心急,却背了又忘,就会狠狠的捶打自己的脑袋,拼命用功,希望能将文句塞入脑海里。
除了背书以外,菲菲还给自己定下其他功课。她每天坚持读诵一部《地藏经》,还有礼拜地藏菩萨圣号五百拜,天天如此。为了把握学习和诵经礼拜,天还未亮她已起床,在昏黄的灯光下,专注而诚敬,句句清晰地读诵经文;夜里大家都熄灯就寝了,她的房里仍传来声声恳切的「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菲菲为什么这样刻苦学习?熟络后才知道,原来她的丈夫自杀了,她痛心欲绝;姐姐也因家庭问题,精神失常,丢下一个儿子,至今仍下落不明;还未定下神来,那一年,爸爸又往生了。
对她而言,生命实在太苦了,「人生为什么会这样?」亲友劝她去旅行、去散心,但她不依循世俗人排遣苦痛的老路,毅然选择在佛法中寻找生命的答案。她咬紧牙关,不畏任何艰苦,要在法理中觅得安心之所。
菲菲的妈妈很想念她。在学习上轨道后,菲菲想把妈妈接到缅甸。妈妈当时身患糖尿、心脏等多种疾病,行动也不便,要安排住宿照料,实在困难重重,学校又不允许外人入住,於是她央求附近的女众寺院,让她和妈妈一同住进去。
女众寺院附属於一个比丘道场,住着百多位持戒女(缅文:Tilashin),她们大部份来自偏远的穷乡僻壤,年龄介於几岁到二十几岁。在家中,她们连吃也成问题,而在寺里,起码一日有两餐,住得安稳,还有机会上学读书。寺院设施简陋,主要的建筑是一座八百多平方尺的高脚木屋,木的地板、竹片编的墙、棕梠叶铺的顶,除了两间小房外,其余都是大通铺,住着好几十人。偶而,我会到寺里供养午斋,便会见到她们身著清洁整齐的粉红色袈裟。最爱听她们在用餐前唱诵的供养偈,大众一心合掌,诵出美妙悦耳的巴利文句,悠扬的音韵,像浪潮般起伏,凝聚成庄严肃穆的能量,提醒着每一个人,吃这一顿饭,是为了延续慧命,去修习了苦的方法。
身处宁静的寺院,心渐渐趣向出离。菲菲最终披剃了,法号「法住」(巴利文:Dhammavihārā),意思是「安住於法的修习」。后来,菲菲的妈妈也出家了,两母女喜悦的心灵满载着大家的祝福。我们都为菲菲感到欣慰,她受创的心灵,终於靠岸了,无论外面有多大的风雨,她找到了自己的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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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宣方著:《当代南传佛教国家佛门女性解放运动之考察—以恢复比丘尼传承运动为中心》,台北:财团法人弘誓文教基金会,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