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明经
说法地点:拘萨罗国的伊车林
参加人员:婆悉咤、颇罗堕
经中大意:此经叙述三明(通于梨俱、沙磨、夜柔之三吠陀)婆罗门中的沸伽罗娑罗婆罗门的弟子婆悉咤,与多梨车的弟子颇罗堕,二人引发论战,他们都自说自己之道才是真正得达出要之道,都说自己之教才能至于梵天之道。后来二人难决高下,就请佛陀作出评论。佛陀则批评他们的生天论,而举出日月之喻、梯之喻、河之喻、山水暴起之喻,以示三明婆罗门的所谓梵天道的虚妄。佛陀说五欲执着之人,并不能生到梵天;唯有行持沙门的清净梵行,才能生至梵天。佛陀又说梵天是没有恚心、瞋心、恨心,没有家属产业等,而得自在的。而三明婆罗门则和此相反之故,梵天与三明婆罗门并不是“同趣同解脱”,也就是并不同道。因此,三明婆罗门是不能生到梵天的。佛陀并说明行持慈悲的比丘,因和梵天同趣同解脱之故,命终之后,会生到梵天。
这部《三明经》很有特色,它就好比前几年流行一时的全国大专辩论会,甲乙双方各执一词,然后由评委打分,并作出最终评判。在这里,甲乙双方代表分别是婆悉咤和颇罗堕;他们辩论的焦点都是围绕一个中心辩题——他们的道法才是真正的出离之法;最高评委——佛陀。在这里,佛陀并没有像我们时常所见的评委那样对他们的辩论先肯定一番,然后再指出不足,而是各打五十大板,指出他们的道法都不是真正的出离之法。什么是真正的出离之法呢?唯有佛陀的教法。佛陀在提出一个新的论题之后,接着系统阐述了他自己的观点主张,结果使二位参赛选手羞愧得无地自容,深为自己刚才的浅薄之见而懊悔不已,并从此折服于佛陀的座下。让我们先看看经文的具体内容。
佛陀说这部经的时候,在哪里呢?经中告诉我们,说佛陀此时正在拘萨罗国的一个名叫伊车能伽罗的村子,这个村子里有一个名叫伊车的园林,佛陀就止宿在这里。
这个村子是属于一个婆罗门村,大约也是国王分封给婆罗门长老的梵分村。因此,凡是属于婆罗门种姓,在这个村子里都属于上层阶级,可以享受到很多种特权。正是他们有这种无上的优越感,因此,他们生活闲适,平时来去自由,无拘无束。
有一天,伊车能伽罗村发生了一件轰动全村的事情,让这个平静的乡间村庄顿时变得热闹起来。这倒不是由于佛陀的到来——佛陀向来行事低调,总是飘若浮云,从不会大张旗鼓地为自己的僧团虚张声势。那么,既然不是佛陀,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一件怎样的事情呢?
原来这一天,伊车村来了两位著名的婆罗门,其中一位名叫沸伽罗娑罗——这位我们在前面的《阿摩昼经》曾经提到过的,他也有自己的封村,名叫止郁伽罗村,据说是“其村丰乐,人民炽盛”,生活条件很好。随沸伽罗娑罗而行的是他的一位弟子,名叫婆悉咤。而另一位著名的婆罗门名叫多梨车,他也带来一位高足,名叫颇罗堕。根据佛经中的说法,他们都是血统纯正,对于异部的三吠陀经典都能做到倒背如流,各自手下都有五百名弟子。当然,二位大师今天所带的弟子,当然都是众弟子中的代表,在各方面表现都极为出色,几乎与老师并驾齐驱了。
那么,这两位婆罗门大师到伊车村来做什么呢?原来是来参加辩论会的,这就好比过去的打擂台赛,双方各派出一名选手,上台较量一番。而此二婆罗门可能属于婆罗门派中实力比较强大的,双方的老师和弟子在不同的场合,都对对方的主张提出了批评甚至是指责之语,因此可以说,这场辩论会,预示着两派矛盾的激化与摊牌,从而导致双方最后的总对决。
当然,我上面的分析也只是一种推测,而这种推测理由也不甚充分。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二者纯粹是为了辩论而来,那么为什么把地点选在了伊车村呢?就算事先把地点选在伊车村,那么伊车村的村主却并没有出面,双方事先也并没有选定辩论裁判,也就是说,双方的输赢并没有制定一个统一的标准。因此我想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两派婆罗门领袖,都是受到了伊车村主的邀请,前来参加一项庆典活动,然后两派弟子在一起聊天,无意中由起初的谈论演化成了一场激烈的争论。也就是说,这场辩论既充满着偶然,因为事先谁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有一定的必然性,因为婆罗门各派的意见不一,难免会引发一些规模不一的辩论。而且,这场戏剧的饰演,似乎也符合佛教的因缘法则,则如无辩论,则佛陀何以施展他的佛法大网呢?——我想这种推测似乎更符合经典的本意。
有一天的一大清早,沸伽罗娑罗的弟子婆悉咤,多梨车的弟子颇罗堕,二位一起到伊车园中散步,他们是边走边聊,大约聊得很投机。可是聊着聊着,便对所聊议题产生了分歧。其中一方就对另一方说:你们的道法有问题,不是正宗的,也解决不了什么出离问题,唯有我们的道法才能真正解决问题,因此你们的道法不如我们的道法。另一方弟子听了以后很不以为然,说你胡说些什么呢?你凭什么说我们的道法不如你们的道法?如此你来我往,但形成了犄角之势。
我们先看看婆悉咤与颇罗堕各自是如何自圆其说的——
婆悉咤对颇罗堕说:“我所行之道为真正的,我们的道才是能够出离苦恼的要道,能够死后上生梵天,这是我的师父)伽罗娑罗婆罗门所说的。”
颇罗堕听了后就说:“我所行之道为真正的,为能出要,而至于梵天的,这是我的师父多梨车婆罗门所说的。”
那么,大家都自称自己的法才是真正的出要之法,谁才能作出最权威的评判呢?二人争来争去,就算争个一个星期也解决不了问题。后来两人都累了,就握手言和,说我们还是别争了吧,这样没完没了地争下去,有何意义呢?据说有位沙门瞿昙已经出家修道并已成佛,他很有名气,也很有实力,我们还是去拜访他,让他来为我们做一个了断吧。于是二人和好如初,就手牵着手,一起来到佛陀所居住的伊车林中,拜访佛陀。
佛陀其实早就知道他们各自心中所念想的那些事,没待他们开口,就问道:“你们两位是来请我当裁判了吧?”
婆悉咤与颇罗堕二人一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人们都对这位沙门瞿昙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天真真切切地领教了,这位大师看来已经修得了他心通,看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于是他俩就向佛陀坦言,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这不请世尊来做评判了吗?请佛陀务必为我们作出个高下。
佛陀说:“如果你们二位所说的都是真正的出离之道,而能得得生梵天的话,那么你们为什么在清旦之时来至园中共相论议是非,乃至再三的论议呢?”
这时,婆悉咤白佛说道:“诸所有通达于三明(即三吠陀)的婆罗门,都说种种道,所谓自在欲道、自作道、梵天道,此三道都是向于梵天。瞿昙!譬如村营里所有的诸道路,都向于城的那样,诸婆罗门虽说种种之道,都是向于梵天的。”
佛陀问婆悉咤说:“你所说的那些道,都均趣于梵天吗?”
婆悉咤回答说:“是的,世尊,都是尽趣于梵天的。”
佛陀此时很有趣,他接连好几次地追问婆悉咤:“婆悉咤,你能确定吗?”
婆悉咤回答说:“尽趣于梵天。”
世尊在得到了婆悉咤肯定的答复后,就告诉婆悉咤说:“那么你说说看,在通达于三明的婆罗门里面,有没有人见过梵天是什么样子?”
婆悉咤回答说:“没有人看见过的。”
佛陀说:“婆悉咤,为什么这么说呢?在过去的三明仙人,即所谓耆旧的婆罗门,他们都讽诵通利,能为他人讲说古旧的诸赞诵,以及歌咏诗书,比如像阿咤摩婆罗门等人,他们是否也得看见梵天了呢?”
婆悉咤答:“没有看见过的。”
佛陀说:“无论古今的婆罗门,他们并没有一人得见梵天,如果这种说法成立的话,那么就可以推知:三明婆罗门所说的并非真实,而是虚妄的了!”
接着,佛陀又告诉告诉婆悉咤说:“假如有一位淫人对别人说:‘我曾经和某某端正美丽的女人睡过觉的。’这时候有人就问这个淫人:‘你认识那个端正美丽的女人吗?她住在哪儿呢?’这个淫人回答说:‘我不知道啊!’别人又问他另外一些有关某某端正美丽女人的一些详细情况,而这个淫人则一概不知。那么,婆悉咤,你说说看,你相信这个淫人所说的话吗?”
回答说:“不能相信的。”
佛陀说:“婆悉咤!刚才我打的这个比方,就形象地说明了我所要阐明的问题:通于三明的婆罗门所说的话,也是不能相信的。为什么这么说呢?那些所谓的三明婆罗门所到之处,都会寻找各种借口而博取更多的利养。他们所谓的借口,就是向人们兜售他们所谓的那些虚妄的教法,也就是吹嘘得生梵天的道法。”
佛陀接着说:“譬如有人,将梯立在于空地,别人就会问他:‘你立此梯作什么呢?’回答说:‘我欲升上堂阁去。’又问:‘堂阁在什么地方呢?’回答说:‘不知道。’此人把梯子立在空地上,连梯子都没有搭承之处,却吹嘘自己能登上堂阁,这不是虚妄又是什么呢?”
佛陀说:“那些三明的婆罗门也是这样的。”接下来,佛陀阐述了如下教法:
世俗中的人都认为五欲是洁净的,往往会引起人们的爱乐。这五欲,也就是眼耳鼻舌身,它们分别对应色身香味触。但是这些五欲在佛陀的贤圣教法当中,则是被认为是一种执着,一种系缚,一种钩锁。那些三明的婆罗门都被五欲所染,都爱著坚固,而看不见他们自身的过失,而不知道出要之法。他们被五欲所系缚,就好像奉事日月水火等事,而唱念说:“扶接我去往生于梵天者!”这是不会有的事。譬如阿夷罗河(无胜河,沿舍卫城流经迦毘罗城之南,而往东南流之河),其河之水很平静,两岸的乌鸦等鸟类都可以得饮其中之水。有一人在此岸,其身被重重的系缚,而空叫彼岸而说:“来渡我去吧!”彼岸是否会来渡此人吗?当然不会有人来帮他渡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