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岸
突然觉得寺院就像堤岸,有人离开,有人回来。在那里有离别的惆怅,也有重遇故人的欣喜。
冬天的时候遇见夏天离开的法师,虽也不十分相熟,然而在寺院的庭前乍见熟悉的身影,乍见原以为再也无缘见到的面容,那种由心底升起的温柔还是在瞬间淹没了我。惟有微笑着,稀疏平常地问一声:“师父,你回来啦。”他会淡淡地答道:“还是山上的冬天清净。”或是波澜不惊地提起夏天的往事,问及一个我们共同认识的人,说到一棵树的花开。短暂的对答之后,云淡风轻地转身。他是一如既往地修行,而我还是常常走那条山路,用心体会聚散生灭的妙不可言。
玉兰花开又是温风如酒时节,白泉寺的玉兰开了。仰望那一树白花,我突然就明白,一直以来自己索居于此,不愿离去的原因。只为等这一树的花开,从它青翠的果实,蓦地跌落在我的脚边开始。在它坠落的响声里,我听到送春归去的叹息。它静静地躺在我的脚边,躺在那个湿漉漉的五月里,我始终记得。
春去春又回,我守候着这棵树,仲夏的午间,在它浓重的绿荫里纳凉;深秋的夜里,凋零的木叶令我悲戚;穿过它光秃的枝干,我看到过残冬含羞的月亮。
这是一棵身体里住着神仙的树,它迷住了我,用它七百年的道行。然而我终于等回了春天,等来了这一树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