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部曲 (上)
感恩希阿荣博尊者!是您,让我了知“师”的真意。
第一次鼓足勇气与您四目对视,恍悟¬您眼里流转着的,正是我这个六岁即追问人生意义、长年失陷于自酿困局中的浪子苦寻未遇的答案。那一刻我笑着哭了,不用再跌跌撞撞,我回家了。苍茫轮回路,从此有了堪为“师”者的引领。
此前多年,我渴望遇到能全然仰止的老师,哪怕仅在某一世间领域,长久的失落令我丧气,甚至自我放逐。
曾有人在最失意时开导我:弹簧压下多低,就会弹起多高。从肆虐无度的自我放逐,到自食其果的欲哭无泪,终于迷途拔足,向寂静处迈进。回首来时路,正是它们,将我这个任性攀摘红尘空花的顽劣份子,一步步领上究竟解脱之路。我感激这些“疼痛”。
如果说“人生最大的痛苦是梦醒之后无路可以走”,那么我更要感激大恩上师。正是您,在我渐次醒来的当口莅临,用慈悲、鼓励的眼神,接纳我重进家门,调服并教给我解脱的法门。而您哪怕不经意的点滴示现,于我,已是赖以修学的无尽藏。
狂莽来时路
我生在西南农村,两岁就能完整描述看过的电影,入学前已读完《西游记》,三年级已读懂高三物理课本,六岁时边滚铁环边开始思考生死的命题并断定人生了无意义。村里一有人去世,我总会陷入极度的悲伤恐惧中,夜不能眠。虽然和小伙伴们玩得很“入戏”,但从小就和周遭有着隔阂。而过多过早的爱好,也让我认定家乡装不下自己的梦想。
17岁那年,发现家在农村的现实无法支撑自己的无线电爱好,疯狂迷恋上摇滚乐和架子鼓,把二胡用砂纸磨成鼓槌,在膝盖上“练鼓”,竟打穿一条牛仔裤。不思学业整日“穷摇”遭到父母反对,开始对他们产生微妙的厌弃。因为从小表现得“非常听话”,便暗暗和父母怄气,恨自己生不逢时“投错了胎”,终于发展到不愿称呼双亲为爸妈。
不久我就患上严重头疼,整晚睡不着觉,也走不动路。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背后生拽,精神稍有松弛,后脖颈就常被扯到仰面朝天。之后四五年里,从乡村卫生院到省医院,吃了数不清的药,看了数不清的大夫,却始终没查出任何问题。蹊跷地连发休克,送到医院又瞬间痊愈。不堪折磨几欲轻生,每次都是到达预选的“自决”地点后,头疼突然消失,心情也瞬间释然。所有人都认定我在装病,甚至自己都怀疑自己在装。可每每疼起来,我发现自己真的装不来。长期头疼使我变得暴戾乖张,常常没来由地对父母、家人发脾气……
这般境遇,我竟没放弃对摇滚乐的迷恋,变本加厉地不愿上学。几乎是逼迫父亲为自己办了休学,“出走”省城去学打鼓。半年后桀骜不驯地回家,发现生性坚强的母亲已瘦得像芦柴棒,稍有内疚,回校复学。头疼愈演愈烈,没多久又再度休学,其间继续与父母怄气。终于再度出走,和一群无业青年玩乐队,并开始酗酒……
我的高中念了六年。六年里,父母为我操碎了心,坚韧的母亲看到我头疼得几近昏迷,常忍不住当众落泪。父亲头发白了许多,人也变得沉默。我甚至还逼着母亲在大雪天的半夜里去为自己找医生。
晚自习时总溜去夜总会学鼓,上课时屡屡因头疼离开,多半时间病休在家,我仍鬼使神差地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其间头疼有所缓解,但习气仍旧顽劣,烈酒随身携带,疯狂听摇滚乐、和老师作对,竟也能每年拿到奖学金,于是更加觉得自己和周围人不一样。
自大情结和虚荣心作祟,我认定自己是区别于常人的“精英”,多年热衷把自己打扮得传奇不断,凡事反其道而行,甚至扬言要把生活过得像电影——皈依后才明白这是种心向邪处的发愿。
毕业找到一份优越的工作,仍认定自己要常塑传奇,看不起按部就班,借“非典”之机,假“躲避传染”之名自作主张辞了职。操持了半辈子农活的母亲伤透了心,电话里痛哭不止,自己却不以为意。当时正赶上“非典”,逃离北京辗转好几个城市,出现了“非典”的全部症状,被隔离两次,母亲更是担心到彻夜不眠……
倚仗“才情”,随心所欲换过多种工作,工资差距达几十倍,以致而立之年决定从头开始时,仍是实习生的身份。个中折腾,父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儿子在几千公里外随性折腾,担忧之余,鞭长莫及。
少年时代便开始迷恋酒精,数次喝到被送急诊。几次重大抉择都被酒所误,还曾深夜醉酒,出言冒犯路人被十数人围殴,差一丝伤到瞳孔。
倚仗自命的“情商”,伤害过不少异性。因果不虚,三十岁决定安定生活时,厄运接踵而至,身心摧残几近轻生。知悉我的连环恶报,本已心力交瘁的父亲,住进了老家的医院。
常年的自我放逐令父母心力交瘁,更将“怀中的石头”最终砸在自己脚上。十几年穷极青春,饕餮种种极端体验,一旦发现新鲜刺激的领域,必一拍大腿不计后果去尝试。对艺术更是忘我痴迷到人戏不分,殊不知唯心而动的艺术,最易膨胀自我,执幻为实。而我,竟为此丧失了人间孝道。
直到皈依三宝后才醒悟:十几年前我已犯下不孝重罪,多年未真心悔过,反顽劣追问十几年头疼不愈、感情事业常年困厄的根源。在打给父母的长途电话里,我痛哭流涕向双亲忏悔。
“百善孝为先”,我数年倒行逆施浑然不觉。更让我羞愧的是,因为表现得温和不争,多年来几乎所有人都将我认定为人很不错,甚至良善,自己也曾长期以为自己没什么大问题……再后来看到上师的随笔《母亲》,大成就者的拳拳孝心,令我无地自容。
少年时代即告诉自己要把生活过得像电影,为此一直在“身体力行”。虽然自幼对钱权名利兴趣不大,可这颗心,却总不愿安于平静。习气里的顽劣虚荣让我努力把自己和周围人区别开,也让我自命情商超群,多年放纵,轻率地交了不少女友,并以此为荣,甚至按全国行政区划来盘点。
业报迅速现前,不足为外人道的身体疼痛一度让我翻滚无眠,几乎要放声大哭。缺失敬畏心,加之顽固的情执,使我沉浸在电影式情节中接连造业,因此两次在不同城市踏进身份严格保密的绝症化验室,所幸均无虞。化验室里肃杀窒息的气氛,至今心有余悸,清晰记得我前面的一位大哥被告知感染,面如死灰。
确如电影般,连续两次“传奇邂逅”了有着极端性格和离奇过往的异性,两次踏进同一条业报的河流。06年,刚结束一段感情,在旅行的飞机上电影般邂逅了一名女孩并迅速“追到手”,未及消受这又一次的“传奇”和“成功”,出乎预料的苦果已迅速成熟。叶公见到真龙一般,这一次,我遇到了真正传奇和无力把控的对境,带来的身心伤害让我几欲轻生。忍受病痛奔走于医院之余,因极度虚弱和悲伤曾在大庭广众下休克抽搐,精神几近崩溃,求助于心理医生……
也正因为这位女友,我在07年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位上师并瞬间决定皈依。之后对她,除了忏悔,我始终怀有深沉的感激。
对厄运连连的原因长期不自知,有次追问一位修持佛法的心理医生,对方难掩鄙夷地回复:“想想你从前都干了些什么……”一语惊醒梦中人,正是这次关于因果的粗略启蒙,让我开始反观自己,造作地忏悔。
爱欲招致的病苦,十年来只能红着脸默默吞忍。虽然对佛法的理解还很懵懂,但过往痛苦经历,以及因身体潜在威胁带来的心理重压,倒是客观上警醒自己在修行上不敢懈怠。
感恩佛菩萨慈悲不弃,08年去五台山朝拜,没想到一个不经意的祈祷,却迅速获得了毫厘不差的加持:一位和当时心愿毫无二致的异性奇迹般出现在我生活中,并且数次斩之不断。一年多的相处中,一旦自己起半点私心或惹她不悦,瞬间,我就会被某种无形力量“按”倒在地不能动弹,眼泪涟涟,心如刀绞,有时还会用不同语调说一些非我所想的话。我逐渐明白,这是个“紧箍咒”,必须无条件善待她。后来有人告诉我,她的出现正是给我赎罪的机会。一旦不善待,那些曾被我折磨伤害、正忍受剧烈痛苦的有缘亲众们,就会迅速现前。
有一次,接近昏迷的状态下,感觉空中有个古代兵器直插下来,原已不能动弹的我,像虫子被针尖戳住腹部,我的手和脚高高翘起,只有腰部着地。还有一次,昏迷后我隐有知觉却仍不能动弹,便示意她把随身携带的佛像放到我头顶。瞬间,像被电警棍击中,原本无法动弹的身体,突然弹出去一米远。
每次昏迷,总会在脑海里电影般浮现一些奇异画面,全是自己从前因为爱欲贪重所殃及的大量众生。其情之凄之苦,每每不忍卒睹。切身领受了她(他)们的剧烈痛苦,因身体疼痛和内心撕扯而缩成一团的我,再不敢执着己苦,唯有羞愧。
未造不遇,已造不失。这些经历让我深信并敬畏因果,开始励力忏悔,并主动受持了居士戒。之后我写了一篇长长的忏悔书发到了网上,并坚持写悔过日志。佛法是心学,更是行为学,连面对从前恶行的勇气都没有,何来真忏悔?
三宝慈悲加持,艰难分手后,昏迷的情况也逐渐消失。我鼓足勇气去做复查,一项困扰三年、半数患者因之诱发抑郁症的、医生们普遍认为极难治愈的病症,竟奇迹自愈了。回家的路上,我真的咬了咬自己的手指。此前两年在异地知悉绝症化验无虞的刹那,也是这般的五味杂陈。
活脱脱一场旷日持久的玩笑,感恩佛菩萨的慈悲加持。我想,这或是对我觉醒改过的嘉许吧。
万恶淫为首,这方面,我不但直接领受了业报,还亲历了如此具体的因果示现。深深感恩这份曾经的痛苦。
多年来因为表面温和,我一直被周围人定义为善良,自己也始终这样认定。殊不知,自己连做人最起码的孝道和自爱都失落了,皈依后才开始从头补习。庆幸自己能值遇佛法,也警醒自己关照好每一个心念、每一个言语、每一个行为——不经意间一个小小的对境,就可能照见自己心里暗藏的恶。
幼年即对无常有所体察,不明就里,便草草认定世界荒谬虚幻,继而浑不自察地以无知甚至无赖来对抗无常,走上自我放逐的不归路。多年强迫自己不断上路,辗转流离,纵情山水,打扮成唐吉诃德去披荆斩棘,终于把矛插在自己心上。
若非值遇佛法,真不敢设想自己会混沌成何等模样。每看自己从前照片,总会想起《围城》里的情节,恨不能分出身来,拍拍自己的肩膀,对自己说:看,这个人……
我的三部曲 (中)
泥潭中拔足
似乎我从小就是个奇怪的人。上学前就有“归隐山林”的模糊向往;多年前在机场,一位陌生的喇嘛登机前突然回头,让我跟他去西藏;三十年来不敢在夜里照镜子,否则必通宵恶梦;凡事一旦说出来,多半中途蹊跷夭折。路过医院或药店,只要侧眼一看,不出一周必去“报到”。说了不妥的话,常会咬到舌头或平地磕到脚。十多年头疼不愈,严重时手一靠近佛经即被猛烈弹开;去寺院磕头,拇指常会自然扣住无法掰开……
2007年,毫无准备地,我在几秒钟内做了一个令自己吃惊的决定:皈依。轻率的习气曾让我频频做出无数莽撞决定,但这次迥然不同。
因为一场纠缠到几近窒息的变故,沦落在一座南方城市,众目睽睽下,一天休克两次被救护车拉走。第二天拎着CT病历去医院复查,独站陌生街头甚至不知医院在何方,车流滚滚,几欲迎上去……就在这当口,电话响起,这位北京好友上来就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发愿要去找我的上师?他最近正好就在你的城市。”突然忆起头天休克前,曾在出租车上想,此次孤注一掷若失败,就直奔藏区,找那位传说中的师父指点迷津再回来续滚红尘。
“师父,我要皈依”,拨通电话,我脱口说出六个字。
顽劣如我者,大概须碰壁再碰壁,方能渐次醒转拔足上岸。我真心赞叹随喜那些慧根利器的同修,能自主、自然地趋入佛法正道的修持。众生因缘各异,单从现世看,从前的苦痛有多深,出离就会有多绝决,因此或也更不易退转。这让我再次想起关于弹簧。
自幼即苛求纯粹,为此常年郁郁寡欢。就算肆意开怀,也常会在最忘形的当口给自己泼一瓢冷水:欢笑过后又是冷场。幼时看电影,每次剧情过半就开始莫名失落——我无力阻止热闹之后的散场。皈依后才明白,这本是个充满缺憾又堪以忍受的娑婆世界。终于发现自己多年掩耳盗铃竭力追逐并拼命维系的,原是个大肥皂泡。也正是这场光怪陆离的追逐,惹得我跌倒又跌倒。而佛经里描述的极乐刹土,不正是真实无伪的纯粹世界吗?
亲近佛法尤其了解四法印后,自幼困扰我的终极追问逐渐有了答案。不再挠破头皮神经质地自我追问,我一天天变得松弛和自在。上师曾开示,烧火的同时,烟也会自然升起。几年来坚持放生、拜忏,我的顽疾奇迹痊愈,不再频发昏迷,身心也逐渐轻安起来,这极大增上了自己对佛法修行的信心。
世间的所谓快乐,无非是尚未成熟的“苦”。幻影摇曳,令愚痴如我者,高举唐吉诃德的矛,推起西西弗斯的石头,一次次刺向不同的风车,颤巍巍地爬向山巅。长矛最终刺中的,往往是自己;巨石砸到的,也常常是自己的脚。唐戳毁的只是风车,我们在无明催逼下所犯的罪过,却逃不过因果的法则。于是,我试着警醒自己:停下来,静下来。
凡夫无论多有个人魅力,其行为若不是为了最广大的生灵,最终只能流于、止于小气。而基于此发心的所谓才情,无非习气。
前35年里,我喝尽了一生的酒,透支了狂莽的青春,纠结了过多的爱欲迷狂,厌倦了强造的虚脱传奇。过早地接触社会,和各色边缘人群深接触,我看到浮华幕布下,太多人白天体面风光深夜黯然舔伤。诸受皆苦,此是也。
我的早晨从中午开始,是时候出离了。皈依后我发愿终生茹素。
昏迷中感同身受了有缘亲众们的剧烈痛苦,曾令自己深陷于对尚无法了知的罪业的执著,直到在大悲寺参加通宵拜忏时反复念诵偈子“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 的瞬间,才恍有所悟。于是不敢懈怠,努力忏悔,化性灭罪,并在世间自我救赎,善待遇到的一切有缘众生。
上师曾如是开示,痛苦说到底是种心理感受。我总抱怨自己没有好鞋穿,直到有天看到一个人,他连脚都没有。人们的痛苦很多时候是被自己放大了,认为自己的经历不可复制。而一旦发现这世上还有其他生命比自己更痛苦,便无颜再执着己苦。
“无始时来慈我者,诸母若苦自何乐,是故为度无边众,发菩提心佛子行。”我曾长期失陷在痛苦过往里,甚至轻弹男儿泪。皈依后会更多落泪,却已不再为自己,而是看到更多众生在轮回和因果中挣扎吞忍且浑然不觉,每每爱莫能助,便不禁落泪。
第一次参加放生,目睹鸽子破笼而出,突然眼泪夺眶。其时并无更深觉悟,无非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此后便尽力参加各种放生,因为上夜班,常常通宵不睡,拂晓直奔放生地,回来又直接赶去上班。偶尔也问自己,这样值不值?但一想到自己多年为病苦灾厄所困,感同身受,就不让自己停下来。
皈依不久,有次在五台山磕大头,一名男子叉开双腿直愣愣站在我正前方,面露鄙夷地久久瞪着我。血往上涌正欲冲上去的刹那,一个念头突然升起,我克制住自己继续大礼拜。磕完头,我暗暗为自己鼓掌——那个骨子里频频生风生刺的顽徒,今天进步了。
我的工作需要协调很多人,上火争吵的事频频发生。皈依后,我学着隐忍克制,工作效率反倒迅速提高。凡事我都极少发作,性格傲慢的同事甚至一反常态主动来向我致歉。
皈依近三年,有了一点进步,却总感觉心里缺着一个位置,这感觉愈演愈烈,几乎成了一种折磨,我决意寻找自己的根本上师。半夜在网上搜索很多大德的资料,以貌取人的习气让我首先只关注师父们的法相。当翻到一位清瘦的年轻藏族上师时,我突然停住了。
他是那么吸引我,却不全因他的法相庄严。穿透液晶屏,有股难以名状的力量扑面而来,激烈却柔软,奇异又温暖,将我牢牢牵引。
我怎么流泪了?
这是上师在修建扎西持林时因操劳而消瘦的法相。照片下写着上师的尊号,这四个字,突然觉得很熟悉,而且那么好听。惯于跟从直觉的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画面上这位上师。
绝少崇拜情结的我,突然对一位素昧平生且一无所知的上师产生信心,除了卓然的气度,他一定还拥有超凡的人格力量和凡夫难以蠡测的情怀。而这感受,似乎和上师的世间名望并无直接关联。
仿佛一颗布朗运动的微粒突然撞进强磁场,难以名状的向心力在心底暗涌,我开始收集关于上师的信息,给放生时结识的师兄们群发短信四处打听。约莫知悉上师示现重疾正在成都治疗,便不假思索要订机票前去拜望。哪怕没机会亲见上师,就算在医院外守候,能离上师近一点,也不枉一去。后来一位老居士迅速劝服了我的冲动,他告诉我:具足信心,就一定能见到上师。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仍未打听到上师的确切消息。那段时间,我“功利”地频频参加集体放生,只为获知上师的点滴消息。终于有一天,放生组为大家结缘《佛子心语》,拿到书,我喜出望外。
细读《佛子心语》,上师的形象越发清晰。初见上师法相时的直觉感受,也在文章中一一得到印证。多篇文字均讲到上师代众生受业而法体示疾,每每此时,我总会泪流满面,为了不惊扰半夜熟睡的父母,我用手使劲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哭出声来。
听完《喜乐的曼达拉》音频,对上师的行仪和事业有了一定了解,拜见上师的愿望开始在心里沸腾。从此,每天下班后登陆“菩提洲网站”便成了习惯。每每落泪,甚至顾不上躲避同事不解的目光。我的工作每天要接触大量负面新闻,这让我摇摆的出离心一点点加固。阅读上师的开示和随笔,也让我越发明了,学佛原是件多么开心的事情。而师之朴实文笔,更令自己顿生惭愧,从此慎用形容词。
每看到上师双手合十的法相,总会心里一震。上师对自己根本上师法王如意宝的虔敬,在佛像前合十礼拜时的专注,通过自己勤勉修习达至大成就者证量,且坚持堪布身份多次婉拒活佛认证,这一切,我想,上师正是在身体力行地示现给我们,一个平凡修行人的成就之路,用心何其良苦!
在这个老人摔倒无人敢扶的当下,仍有慈悲如许者执持佛陀智慧的火种,俯身为无明众生一一点亮心灯。这样的师尊,居然让我遇到了。
有一阵,功课中常会涌起莫名的喜悦,我想,上师快来了吧。那天,正好读完手中所有关于上师的书籍,正陪来京的父母参观鸟巢,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正戴着耳塞在听上师开示。“上师来了!”电话里师兄说完这四个字,我背过身去,眼泪夺眶而出,语无伦次地应答着,暖流充盈全身,几乎要战栗起来。后来每看到被困的矿工获救时眼泪长淌的新闻照片,总会忆起那个晴朗的中午,如出一辙的心情。
2010年,是顽劣老男孩最幸运的一年。不仅将冷落多年的父母接来北京暂住,力赎不孝之罪,还在以持戒精严著称的大悲寺再次皈依。更重要的是,终于值遇并皈依了尊者大恩上师。
我将这一年视为自己的重生元年。
我的三部曲 (下)
迈向寂静处
阅读关于上师的文字,发现其间始终贯穿着一个词:信心。我的执著有时竟也能制造奇迹,这大约也要归于信心。
十八岁时一次严重休克前,半死状仰在沙发上,隐约听到母亲和邻居说起北京,嗟叹自己这辈子估计没福气去首都。我强睁开眼挤出一句:“妈,放心,我一定会带您去北京。”后来果然兑现了。高考填报志愿,所有人都认定我考不上,正被头疼折磨得频发昏迷的我,仍坚信自己能考上,而且一定是北京,我又一次做到了。而当被确认染上令医生摇头的顽疾,皈依后了知忏悔化性的功德,坚持放生拜忏,果然在三年后奇迹痊愈。第一次在网上“撞见”上师照片,当即告诉自己一定要见到,我竟也如愿了。而最庆幸的是,当从前的执著习气逐渐减退,拜见上师的执著将我领上了重生之路。
迷恋传奇的我终于明白:这,才是最传奇的邂逅。
皈依那天,一进门,鼓起勇气注视上师的瞬间,我近乎本能地跪了下来,一点点挪到离上师最近的位置。世间法则的浸染,让我无知地以为尊者会目视虚空,没想到上师首先关切地询问大家空调温度合不合适,然后微微一笑,嘴角舒展上翘,竟有几分“俏皮”,我马上不那么紧张了。
世间竟有这么干净慈祥的眼神!与上师四目对视的瞬间,我惊住了。明明是孩童般的悦意纯真,却流转着应化摄受万物的慈悲。这般温暖,让人不禁想要住进去。泪眼婆娑的我一次次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每每抬头。委屈、欢喜又羞愧:上师,请原谅我这么晚才回来。
上师是一湾净湖,而自己是个泥点子,来之前反复告诫自己跪到最后面去,结果还是情不自禁凑到了第一排。终于有机会和上师说话,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怯怯地询问上师法体情况,上师微笑着问我:“你觉得呢?”我下意识地回答:“很好。”上师微笑着点点头。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上师此问的真意。
皈依仪式结束,目送上师走出大厅,才发现瘦了六十斤的上师看上去骨架异常突出,难以名状地心疼。
“若一众生未得度,我佛终宵有泪痕。”许多人拜见上师后都有业障减轻甚至消失的经历,而因果不虚,不增不减,上师常行菩萨道,清净无染,众生都在其中洗濯,这是何其沉重的担当!
当在微博上看到一位法王的开示:“上师的长久住世,95%依赖学生,只有5%在于医药、食物、空气和其他方面……上师的性命几乎是掌握在你的手中。”其时正昏昏欲睡的我,惊愕羞愧。《地藏经》言:“南阎浮提众生,其性刚强,难调难伏。”皈依前知悉上师法体欠安,自己曾自觉地坚持功课回向,而皈依后却懈怠渐滋……
皈依时上师曾嘱咐去扎西持林,今年终于成行。车过康定,陆续见到有大货车挡风玻璃上贴着大幅的上师法相,亲切感油然而生。路上风光逐渐壮美起来,我在车里却紧张得浑身发冷。沿川藏公路转过一个弯,大片绚丽的经幡林扑面而来,从前只在照片里见到的“彩虹城”扎西持林,已触手可及。
满山的野花青草掩映着整齐的僧舍,正是《次第花开》封面图片的所在。听说上师为了方便汉地前来修学的弟子,又在僧舍后面修建了一排居士宿舍,条件也比想象中好许多。在圣地见到上师,格外亲切。
到达的当天,师兄们似都状态低迷,天气也阴霾下雨。守持完八关斋戒,天气突然大晴,大家似也迅速清净欢喜起来。上师和圣地的加持果然不可思议。
藏族老乡们给我上了生动一课,他们似乎总能保持着躬身静默合掌的姿态。上师走过来,总是微笑着远远站定不敢贸然上前,上师走近,躬身90度献上身口意三门供养,上师走远,立在原地合掌目送。相较之下,我为了使自己显得恭敬而表现出的手忙脚乱,显得滑稽而造作。
大概业障使然,我高原反应了,脸色一日几变,因为有过高反撤回的经历,我诚惶诚恐地祈请上师三宝加持,并发愿就算死也不提前下山,每次这样想,身体就会迅速恢复许多。在扎西持林,每当想到上师,就总会在草地上奇妙地遇到,这让我惊喜不已。
主持上万人的法会,亲自走到所有人面前逐一赐予加持,还要给汉族弟子们传法,上师的辛苦可想而知。只要有弟子请教修法的问题,本已走开的上师,总会迅速转身,席地而坐娓娓道来。师兄悄悄告诉我,上师张开五指撸自己头皮,通常是法体极度疲惫了。回想这些天,曾多少次见到上师这样的动作啊。
法会刚一结束,一个极偏远的村子祈请上师前往弘法,上师告诉我们,这个村子集体发愿不再杀生,因为这个大愿,法体示疾的上师本已极少接受祈请,还是同意了迅速前往。上师的自在幽默,示现着大成就者的洒脱和超然。无论在红尘中遇到多烦恼的事,见到上师,极富感染力的朗朗大笑总有消融冰峰的力量,让你迅速释然:世间种种,全不是事。
扎西持林回北京的路上,情绪莫名低落,我头疼一路,甚至觉得呼吸困难。
有一次,利用来北京复查身体的间隙安排放生事宜,上师向弟子们说起此前在途中发现一处极殊胜的放生地,联系放生时出现困难,上师几乎要向对方磕头,一旁的弟子们一再示意保持威仪,提醒上师“动作慢一点”,上师拍着手大笑着为大家讲述这一幕,“为了解救生命,我磕头也没什么……”上师继续笑,大家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几位师兄和我泪流满面。
实不敢以凡夫心去蠡测大成就者的行仪,凡此种种,唯感师愿之宏、师行之殷。
今年到成都追随上师放生,因为全天接见各地自发赶来的弟子,又接连两天满满当当地传法和放生,上师已连续两夜失眠,却仍亲临渔船,还和大家一起搬鱼。放完最后一筐鱼,上师手捧保温杯在船头坐定,一如既往地微笑,却难掩法体的疲惫。船继续朝湖心开进,天气放晴,水天成为一色,白色的水鸟在船两侧飞旋,一派祥和煦暖的示现,那一刻我有种不在人间的错觉。师徒共乘一船破浪前行,多么美好的际遇。站在上师身旁,跟大家一起念着佛号,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上师既为师,自当全然随习之。有时遇到自己处理不来的问题,就设想假如上师遇到会如何处理,心里自然就有了答案。师是明镜,常常忆念师之功德行仪,便能收摄心中猛虎。每有懈怠甚至不经意造业,一想起自己是上师的弟子,总会紧张惭愧,不敢随波逐流。我是上师的弟子,就要和别人不一样,上师三宝请宽宥我保有这份小小的分别心。
一滴水随时可能被红尘销溶。而上师是宏阔海洋,我唯有勤勉自净,溶入大海。
弟子 晋美慈诚
于2012年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