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高原的朔风(2)
那个黄昏,我告别了司卡史德,走向波吒厘子城。
虽然有着浓浓的渴求心,我的心中仍充满了酒酣后的那种陶然,你可以称之为禅悦。即使在旅行途中,我也能将诸相融入自性。由于寻觅到了生命的终极意义,我的心中充溢着一股的浓浓的情。那是集慈悲智慧于一体的感情,你也可以称之为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我的心中,一直有一座我向往的雪山,那份洁白和庄严,一直是生命激情的由来。高原风吹动着高原的尘,高原的尘喧嚣着高原的风。谁也想不到,伴随那风尘的,竟然是一种十分壮美的人文景观。
那时,我的额头也许有了皱纹。我也模糊了自己的年岁。在我眼中,这并不重要。虽然老是有人授记我会活一百五十岁,但我并不因此而有丝毫的欣喜。我明白,无论多长的寿命,相对于亘古的大劫,仅仅是电光般的一闪,如同万顷大海中一沫偶然泛上的水泡。重要的,是如何在生命之年,为这个世界贡献出有益的东西。
相较于上一回去尼泊尔,我额头的沧桑纹定然多了些,那是高原凌厉的朔风和印度灼热的日光刻下的印痕。你可以想象一个满面沧桑的僧侣——之所以打扮为僧侣,因为那些强盗一般不打劫僧侣,便因为我一直将自己当成了僧人。我还要入世做许多事,我怕自己不能如法地守持那二百多条比丘戒,那时我还并没有受俱足戒。跟一些混世的僧人不一样,我决不允许自己在受戒之后,再去干破戒的事。
我迈过了一条条山道,山道蜿蜒如水蛇般扭动。我的驮架里背着经卷和黄金。这时候,跟我同行的弟子中,有两个因患热病,生命已如水泡般破灭了。他们两人曾在去印度的途中,为了一个佛教术语争论不休,差点动手打起来。他们不知道,日后,他们会在印度的一个小村庄里,被席卷而来的热浪击倒。死前,那些术语一点也帮不了他们的忙。他们手忙脚乱,涕泪交流。一个说,我还没娶老婆呢。一个说,我死了,老娘咋办?但他们所有的理由都改变不了死亡的结局。他们是在我外出寻找奶格玛的时候病倒的。他们被扔进了尸林,成了垒垒白骨堆的一部分。尸林中白骨盈地,谁也不知道哪个是来自雪域的弟子。生命以最直观的形式向我展示了什么是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