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的原因:早年的创伤
大部分人都会在生活中经历心理创伤和巨大的痛苦,灵性修行似乎可以作为逃避之道,以摆脱身心的困扰,逃避过去的痛苦和存在的孤寂。灵性的前景愈美好,就愈符合我们不想受尘世干扰的心愿。许多禅修学生在深入的静默中,发现自己早年的生活经验痛苦到根本不希望自己出生,不想活在人身之中,他们期望以灵性来逃避痛苦。可是,所谓净化的观念,所谓超脱或超越身体、世俗欲望和污浊的想法,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呢?真的能带来解脱吗?或只是强化原有的厌恶、恐惧和限制昵?
哪里能找到解脱呢?佛陀说人的苦恼和开悟都在具有感官和心智的五尺之躯内。若不在此时此地,还能在何处找到解脱? 印度神秘主义诗人卡比尔说:
朋友,趁你活著时渴望真理。
趁你活著时投入经验之中!……
所谓“拯救”,属于死亡之前的时光。
若不在活著时扯断绳索,
难道要死后由鬼魂来做吗?
有人以为只要身体腐朽,
灵魂就会进入狂喜——
那全是幻想。
现在如何,到那时也就如何。
若你现在一无所获,你的结局就只是
死亡之城的空虚居所。
若你现在与神圣交融,来世
就拥有满足的面容。
我们只拥有现在,日夜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个唯一的永恒瞬间。看见这个真理才能了解神圣与世俗无法分开,即使是最超越的灵性洞见也只闪现在此时此地,存在于我们行走、吃喝、相爱的生活之中。
要看见这个真理并不容易。我们内心恐惧的力量:批评的习惯,会不断阻止我们接触神圣。我们常不自觉地将灵性拉回好坏、圣俗的两极,重建早年生活的模式。这些模式曾帮助我们度过童年经验到的痛苦、创伤和无能。如果昔日恐惧的策略是躲藏起来,我们可能利用灵性生活继续躲藏,却声称自己已弃绝人生;如果童年遇到痛苦的防卫方式是幻想,我们可能会让自己迷失在灵性生活的愿景中,如果过去试图以好行为逃避责备,现在可能会试图用灵性的纯净或神圣来逃避,如果幼时以强迫行为或自我驱策来弥补寂寞和能力不足的感受,现在的灵性也可能反映出相同的情形。我们会利用灵性继续使生活分裂。
有位学生来自施虐的家庭,他父亲常有突如其来的暴力,他处理这种危险处境的方法就是对任何可能的问题都非常敏感,所以有强烈的偏执倾向。他在灵性修行中重建这种情形,把老师和学生分成好人和坏人、危险的人和同伙的人、他不喜欢的人和他崇拜并试图模仿的人。若有人表现得像他狂野的年轻时期一样,他就会过度批评、不理睬或觉得害怕,就像他害怕自已的这些部分一样。他以这种方式切割周围的团体,结果他对许多人的敌意使他的妄想和恐惧成真——许多人真的对他生气,因此很快就重建出原生家庭里划分好人与坏人的危险模式。他还用属灵书籍的内容来强化分裂,评断哪些人、行为和做法是神圣的,哪些是出于欲望、怨恨、妄想和无知。
若缺少指导,这种人会耗费数年以灵性生活重演早年的创伤。上述例子需要非常小心地引导他注意自己如何对好与坏、对他人作出两极化的不信任和理想化的判断,而建立了如此强烈的感觉,并了解这种情形根源于何种恐惧。一旦能如此检视,就能从外在世界的问题转向自身内在的困扰与悲伤。当他看见是自己创造了生活中的恐惧、妄想、分裂和痛苦,整个旧有的自我感就会脱落,并唤醒新的可能性。
另一位年轻女学生带著极大的不安全感和恐惧来修行。由于童年的巨大痛苦,她退缩到静默和白日梦中求取平静,在沉默中逃避周遭世界的问题和冲突。灵性修行使她得到极大的宽慰,这里的方式认可她的沉默和内向,支持她逃避世界。她的老师起先以为她是很优秀的禅修学生,能毫无困难地接受戒律和禁语的规定,很容易安静,对人生的短暂本质有深入的洞识,知道如何避免执著的危险。她一次又一次地参加密集禅修,却渐渐显示她是以修行来逃避世界,她的禅修只是在重建早年家庭生活的恐惧。就像前面提到的学生一样,她的生活局限在某些区块。请她注意这点时,她激烈地抱怨:“佛陀岂不是说要孤独、坐在森林里的树下、过著隐居生活吗?老师怎么建议我有所不同昵?”
她的否认过于强烈,难以突破,因此耗费多年在不同的灵性团体打转。直到十年后,她有强烈的挫折感和不满足,才有动机开始改变生活,打破自身的限制。
分隔的墙是出于恐惧和习性,应该或不应该的观念,什么属灵和什么不属灵的看法。由于我们无法忍受生活的某些特殊部分,于是筑墙隔开它们。我们通常不会筑墙隔开世上普遍而巨大的痛苦、不公义、战争、盲从的行为,却会筑墙隔开自己最直接、最私密的痛苦,因为它最深刻地触动我们、伤害我们,而这就是我们必须检视、了解的部分。只有在我们能觉察这些心墙时,才能发展出向生活全面敞开自己的灵性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