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正信与实信

越尘
 
“信为道源功德母”，学佛的人都知道。不光佛法，世上哪件不相信的事人肯去做？不过信有对错，信得对无量功德由此生；信得不对无数障碍随之起。

现代人教育水平提高了，强调理性多。特别知识分子，最怕被人批评为非理性，迷信。好多人刚刚要动心学学佛法了，有人用“迷信，非理性，不科学”的帽子一扣，就缩回去了。什么是迷信？对事物未知其道理，未经自己实证就采取立场肯定或否定，就是迷信了，一般而言，人人赞成理性，反对迷信，不过世上万物复杂得很，道理也深浅不一，若讲件件事物都要人搞懂了才能开始做，反之就冠以迷信帽子，这本身就非理性，不科学得很。科学就是研究未知领域的，懂了的要研究什么？果真未懂的道理就不许作，大概一般人也很难得生活了。比如，阿司匹林可以治头痛，其中的生理药理有谁知道？这个问题现代科学还没能解决。如果因此就不能吃，若非自己荒谬，便是有意难为天下苍生了。信口批评佛法为迷信的人研究过、修正过佛法吗？懂得佛陀教法的真谛吗？没有、不懂。不懂就乱扣帽子否定，才真是迷信，不仅迷信而且蛮横。阿司匹林医了别人的头痛，有效，我们头痛时就该拿来吃。同样，多少古今行人依佛法解决了烦恼痛苦，为什么今人不能用？佛法深奥，一人穷其一生也未必得以登堂入室，一开始谁能全懂？所以，“信为道源功德母”，信是必要的。只要信得对，先从迷信开始也没错，就是科学也免不了从相信开始。

不过迷信不高明。即使于佛法生信，信得对，也有待提高巩固。不明道理的信终究不够牢固。特别是渐修渐深之时不免遇到各种问题要解决，道理不懂如何确定解决方法。闭眼瞎试难免碰壁，次数多了就难免心里嘀咕，反成谤佛之因，现时歪七斜八的说法很多，不明道理无以辩邪正，辩得了邪正也无法破邪显正。所以不但要信得对，还要把道理弄明白，才进一步提高到正信。一讲到道理，多数人会联想到逻辑思维上去。逻辑思维并不够，单凭逻辑思维得入佛法真谛的人古今中外未曾有过。但逻辑思维是佛法中很重要的部分，一点不用逻辑思维而入得佛法真谛的人自古至今也没几个。那要逻辑思维干什么呢？排除谬误。这正是理性。佛法是极其理性而冷静的。正思维虽然不能让人直接开悟，却可排除绝大部分错见，为契入空性开始正修作好准备。举个例子，学佛人当信因果，好多人不信。其实完全不信因果的人还没见过。“内因是主导，外因是条件”，这是讲因果；吃饱了不饿了也是因果；这都与正信因果风马牛不相及。一般以不信的是“善因必结善果，恶因必 结恶果”及“过去现在未来，三世因果”。要让人正信因果看来难，似乎非有宿命通才可。真有那么难吗？因果的道理在十二支因缘辗转相生里，经里讲得很明白，花点力气去啃，不用通宿命就可以懂，懂十二支因缘后才能于因果生正信，这就是正思维的用处了。懂得深浅则不仅要看思维深浅，还要善于体会自己心念的粗细，禅定的工夫与质量就成了重要因素。一般把逻辑思维用到这程度已算不错，但还可以进一步。通常人说“佛法就是因缘法”，仔细点学十二支因缘可以发现这个说法不够完全：十一支都是因果相续，只这无明不由缘生，为什么？逻辑思维的用处到此为止，无法再进。如习气不改，非用思维心在这点上死抠就只是枉费心机。所以，正信，懂道理也还不够，须知佛法还有道理外的。

再进一步是什么？是实信。实信其实不是信，也非不信。听上去很玄，举个例子就清楚。比方有人问“这抽屉里有十块钱，你信不信，”这人如果信誉很好，你会信，不好则不信。不论信或不信，也不论抽屉里真有或没有十块钱，亦即不论对错，都是迷信，因为没道理。如果你有信息，运用各种因素去分析判断得出正确结论：是有或没有，说信不信就属正信了。不过，如果这人问你“我说你手里有十块钱，你信不信？”你会怎么回答？你会说“你疯了，钱在我手里，什么信不信！”。你看，真有把握的事用不着逻辑思维也谈不到信不信。佛法亦是如此，先要有信心才能有个开始，所谓“信为道源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只要信得对就应大加鼓励，暂时带点迷信不可避免。但切勿停于此，应当渐次深入，把佛法的道理搞的明白起来，入于正信。得入正信又切不可自满，即使此时能把佛法道理讲得头头是道，须知佛法真谛尚未在。欲入真谛须由实修实证，如何实修则根不同法门各异，非短短此文能述，不外禅净密。直须到我执暂得调服，能所对立暂得停息，本心现前，方得于实信初有体验，往往也只得一瞬即为无量劫来业力所复盖，从现量复又转为比量。但与未得者不同：犹如睁开眼看了一眼之人，对处界之了解与盲人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但与整日价睁着眼明鉴分毫者相比却又差得远。此尚非实信，然已一只脚踏入门槛了。坚持努力，善加护持，自当深入巩固，直到眼明似炬。看了一眼后，才渐渐粗解佛法大义，本来读得昏天黑地的经文，这才知道在说什么，才知道经里句句都是真实语。可是为语言所限，仍然没法给人说明白。比如上述因果问题，到此才知佛陀是要教人破掉因果轮转：非因缘法，非不因缘法－－谁听得明白？冷暖自知而已。只有与明眼人谈论，人家才知道：“噢，这小子也明白了点，可惜不彻，彻了哪还在这儿罗唆”。看到这里，或许有读者会问：这是讲实信吗，怎么读上去象在谈明心见性！没错，打破黑漆筒子与契入实信要过的是同一关。过得这关，叫悟后起修，是谓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