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嗣同的“度社会”
陈坚
谭嗣同已经不在了,其所生活的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了,革命家谭嗣同的政治理想亦早已由其后人完成了。但是,佛学家谭嗣同所提出的“度社会”观念却依然还值得今天的中国佛教界借鉴和继承(冯友兰氏所说的“抽象继承”)。佛学家谭嗣同不是和尚,他走的不是“皈依佛教”度个人的路子,而是“观念佛教”度社会的路子。他结合时代的需要提出了“度尽苦厄,冲决网罗”的观念,并用这个观念来度中国社会,度中国人,以期他们都能起而参与维新运动。如果谭嗣同还活在今天,那么他应该也会审时度势地提出另一个基立于佛学的适合于今时之需要的观念来度今日之中国社会。不过,这个任务只能由今日之中国佛教界来完成了,这就是中国佛教界的“观念佛教”建设。
今日中国佛教要获得适应时代的发展,必须在已有的传统的度个人的“皈依佛教”的基础—I:大力发展“观念佛教”。窃以为,在今日社会,不管是一个普通的法师,还是一个住持,抑或是一座寺庙乃至中国佛教协会本身,都必须清楚地意识到其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张三李四之个人,而是整个中国社会,他(它)们要能提出既有佛学之意涵又能适应时代之需要的观念来度今日之中国社会以使其变得更加和谐。当然要提出一个合适的能用来有效地“度社会”的观念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因为这个观念如果只有佛学内涵而不合时代需要,那么度不了社会;而这个观念如果合乎时代需要但却没有佛学的内涵,那也不必由佛教界来越俎提出。总之,要提出恰如其分的能用来“度社会”的观念,需要佛教界相关的人士的聪明才智。
以历史的眼光来看,谭嗣同乃是“观念佛教”之始作俑者,后来在辛亥革命中章太炎步其后尘,亦在意用佛教之观念来鼓动革命,至于众所周知的太虚大师所提倡的“人生佛教”,也可日之为“观念佛教,’,只是笼统了点,当然这种笼统在旋后的当代台湾佛教发展中则被充实:佛光山之提倡“人间佛教”观念,法鼓山之提倡“心灵环保”的观念,佛教华梵大学之提倡“觉之教育”的观念,皆是与太虚大师的“人生佛教”有着一定渊源关系的“观念佛教”形态。不过“观念佛教”在大陆的发展还比较薄弱,大部分法师和寺院没有提出可以用来“度社会”的观念,他(它)们那还只是在经营“皈依佛教”的“度个人”,而没有很好地去发展“观念佛教”的“度社会”。如果说在古代中国,佛教只要“度个人”就行了,那么在当代中国,佛教就不能仅仅只“度个人”,还必须“度社会”,而且可能“度社会”还是更重要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中国古代只有过于具体的家、国以及空洞无物的天下、江湖,而没有介于这两者之间的“社会”亦即西方所谓的“市民社会”(梁漱溟的观点),但当代中国却是—个标准的“社会”。
社会虽然是由一个个的个人所组成的,但社会并不等于所有相关个人的代数总和,它们有着本质的不同,尽管两者之间存在各种各样的关联。可以这么说,一个—个地度尽13亿中国人,或者说,13亿中国人皈依了佛教,也并不等于是佛教度了中国社会;相反,假设说佛教用某种“观念’度了中国社会,也并不意味着13亿中国人都一定要是佛教徒。须知,“观念佛教”的目标不是要改变人的信仰,而是要改变人的心态,它不在意于你皈不皈依,做不做佛教徒,它是要藉着人的心态的佛化而促进社会的佛化,从而人际和谐。可以说,“观念佛教”中的“观念”是没有围墙的无形的寺庙,是一座不收门票的开放的寺庙,所有的人,无论是何种信仰,都可以进来接受“观念”之教化,批量批发,大化大同。
摘自《灵山海会》2008年第1期